“在这一点上绝对不会。”浑厚的笑声由他俊美的方唇流泄,他凝睇她,忍不住要为她淡淡羞涩的语气感到好玩,“我就是个哈佛毕业的MBA,可我就做不到这些。相信我,我在哈佛也算是个高材生呢。”
“我相信。”她急忙点头,“爸爸跟我说过你有企业经营的才华。”
“他这么说过?”浓俊的眉一挑。
“嗯。”
原来戚成周看中的果然是他的商业才华。
楚行飞一面在脑海里玩味着这个资讯,嘴角一面保持三十度的笑弧。
对已经财大势大的戚家而言,他们并不需要藉着与一个西岸带有黑帮色彩的商业集团进行联姻来更上一层楼。戚成周要的,只是一个足以挑起戚氏集团事业的女婿而已。
也许因为他的女儿不善于商场的尔虞我诈,所以他才特别着急替自己物色一名事业的继承人,以及替女儿物色一个能照顾她一生的好老公。
“所以他才要你嫁给我──”他喃喃,不过数秒,又是一串清朗笑声。这一回,蕴着浓浓嘲讽。
当他发现千挑万选选择中的乘龙快婿竟然因为涉嫌谋杀被起诉,心底恐怕也是诅咒连连吧。
“他想要我帮你,艳眉,”想着,她温婉的芳名不知不觉由他口中流泄,“你的父亲想为你找一个既能挑起戚氏集团,又能好好照顾你的丈夫。”
“嗯,我……我知道……”
“只可惜我令他失望了。”浓浓的自嘲流露无遗,“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帮你的。”
她闻言一颤,一直避免与他相视的美眸终于凝定他俊美的脸庞,“你还是会……会帮我?”
“嗯,这五年我保证替你清除戚氏集团里所有的野心分子,给你一片能发挥所长的清静地。”他微笑,蓝眸闪烁着是明朗的自信,也是深沉的心机,“我会好好对付那些胆敢不尊重你的家伙,让他们再也不敢挑战你的权威,让你的总裁之位安安稳稳。”
“五……五年?”
“五年。”他肯定她的疑问。
“那表示……你不会跟我结婚?”
“当然不会!”蓝眸里的信心与算计同时消逸,只余淡淡惊愕,“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的婚约只是形式上的啊,而且你父亲早在我入狱时把它解除了,所以你根本没有遵守的必要。”
“我不必……不必遵守?”
“你尽管嫁给一个你真心所爱的男人。”
“嫁给我所爱的男人?”
“是。”楚行飞坚定地颔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心脏在此刻会莫名一抽,心底泛起淡淡酸涩滋味。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蹙眉,又开始对她犹豫断续的言语感到不耐。
“可是那不就是你吗?”她说,语音细微,轻柔得几乎教人无法听清。
但楚行飞却听到了,清清楚楚。他睁大足以迷死办公大楼内每一个女人的性感蓝眸,瞪向戚艳眉的凌厉眼神却也足以吓退任何一个女人。
可戚艳眉却没被他迷惑,也没被他吓退,美眸一直勇敢而固执地凝睇着他。
正确地说,她紧盯着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他挺直的鼻尖。
※ ※ ※
他发现自己真的无法了解这个女人。
她身为世家千金却毫不落落大方的待人处世,她奇特的思考逻辑,她冰雪聪明却又同时无知愚蠢的脑袋……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是他能够理解的!
尤其她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喜欢他、爱他……
该死的!他们甚至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啊,一个人怎么可能爱上一个不曾见面的对象?
就算是网恋,至少也该有几封浓情蜜意的电子邮件啊。
而他确信自己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没有邮件、没有通话、没有见面,什么都没有!
而她说自己爱他?
别开玩笑了!
难道这美丽却无知的小脑袋以为父亲为她指婚的男人就是钟爱一生的伴侣了?
等等,她该不会真就这么想吧?楚行飞望着坐在餐桌对面的戚艳眉,蓝眸淡淡蒙上一层惊慌。
他不记得自己对任何人感到惊慌,可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就是有逼疯他的本事!就拿她进这家餐厅的经过来说吧,他就确认自己绝对搞不过她奇特的小脑袋。
首先,她坚持不肯与他在外头用餐。
她说自己一向习惯在家里用餐,又说家里的厨师手艺比起五星级饭店的主厨毫不逊色。
他不理会她,只认为是千金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娇贵脾气,内心燃起莫名怒火,非要拖她到外面用餐不可。
于是她好不容易让步,却坚决指定这家邻近中央公园的法国餐厅,表明非这家五星级餐厅不可。
开玩笑!都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中午又只吃了个简单的三明治,他们为何还要花上一小时车程回到上东区用餐不可?下曼哈坦有得是顶级法国餐厅!
可她不肯,非要来这家餐厅不可。
OK,既然她指定,他便忍饥奉陪,两人在司机体贴的配合下火速飙到目的地。
然后,便是一串令楚行飞目瞪口呆的过程。
大小姐非要餐厅最里头靠窗的位子不可,已经有人入席了?对不起,麻烦请他们换个位子,因为这是戚大小姐的指定席。
餐厅经理显然相当熟识她这位娇贵的客人,二话不说照办,不到五分钟便领他们在指定位子入席。而当楚行飞不小心坐在靠墙的座位时,她立刻秀眉一蹙,餐厅经理也跟着配合,请他换到另一边,因为他坐的是戚大小姐的专用席。
接着是点餐,不待戚艳眉点餐,经理立刻喃喃道歉今天因为货运车在途中抛锚了,没办法及时运来新鲜龙虾。
没有龙虾?她还来不及表示抗议,善于逢迎的经理立刻又表明他记得戚大小姐另一道钟爱的料理是法式春鸡,而他保证今天的春鸡绝对香嫩可口。
那就点春鸡吧,记得来一杯柠檬水。
当然,戚大小姐只喝浓度百分之十的柠檬水,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还有,他会商请主厨特别为她准备淋了蜂蜜的烤苹果做为饭后甜点,虽然它并不在今日晚餐的菜单上……
终于,满面笑容的经理退下了,一段精采绝伦的双簧在楚行飞的耐性宣告用罄前俐落地结束。
他瞪着戚艳眉,“你不只要指定餐厅、指定座位,甚至连主菜、点心、饮料都要指定?”
“不……不行吗?”她仿佛被他瞪得有些不安,“这是我的习惯……”
“好一个习惯啊!”他忍不住怒意,一向就不喜欢那些自认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而他发现这样的特质显露在她身上不知怎地更让他升起惊人的怒气,仿佛她是他的小妹,而他有必要管教她似的,“就因为你戚大小姐习惯如此,全世界就该死的必须全力配合吗?你以为自己是谁?为什么不能谦虚、善解人意一些?为什么不学学千金小姐的落落大方,偏要去养成千金小姐任性娇贵的脾气?”
“我……”她望向他,面容苍白,“你是在……生气吗?”
“我该死的当然是在生气!”他低吼,怒火因她不知好歹的询问更炽,“你该死的真笨得看不出来吗?”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确定他真的在发飙后,戚艳眉清雅的语音颤抖起来,“我只是……如果事情没有一定的规律,我会……感到很不安……”
“为什么不安?”他瞪她,眸中怒火依然炽烈,没有稍稍熄灭的迹象。
“我……我需要规律……”
“小姐!没听过混沌理论吗?这世界本来就是一团乱!哪来该死的规律?”
“可是我……我不能适应……”
“这不叫不能适应,这叫任性。”他板着脸,“你不要告诉我连上餐厅坐同一个位子都是因为不能适应。”
“可是我……真的不习惯啊……”她泫然欲泣。
“你可以改。”他冷冷地说,气她的我行我素,更气自己竟觉得有责任督促她改进的莫名心思。
“我改不了……”
“你可以改!”
“我不能……”
“你能!”楚行飞瞪视眼前毫无血色的容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如冰晶般相互撞击的清寒嗓音抢占先机。
“这是你对难得一见的天仙美人说话的态度吗?”熟悉的嗓音懒洋洋地,语气似乎平和,其间蕴含的冰寒却教听闻的人忍不住全身一颤。
但楚行飞没有颤抖,他只是全身僵直,缓缓地抬起瞬间便毫无表情的俊颜。
映入眼瞳的,果然是一张与他纠缠多年的清俊容颜。那张脸孔,五官与他有几分相似,流露的气质却是惊人的冷酷,湛幽的灰色瞳眸绽着某种奇异的诡魅。
“长风──”只数秒,楚行飞便恢复一贯玩世不恭的潇洒神情,嘴角弯起浅浅弧度,唯有一双清澈蓝眸,稍稍流露几分机警况味。
伫立在桌旁的男人是蔺长风,曾经是属于龙门三剑客之一的神剑,负责保护他这个少主,虽然在龙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没几个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龙门的人形容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他除了几分好奇与敬意,更有几分因他行踪飘忽、无法掌握的形象而衍生的淡淡恐惧。
没有人清楚神剑是怎样一个男人,更猜不到会不会有一天他便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枪了结自己的性命。
因为看不到、掌握不到,所以会对他产生莫名的恐惧。
这是龙主楚南军在组织里刻意为蔺长风塑造的形象,他要龙门内外的人畏惧神剑,如此才更能彰显他负责保护龙门少主的身分。
因为害怕神剑来无影、去无踪的报复,所以没有人胆敢妄想动楚行飞一根寒毛。
多年来,他一直是受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保护的。
“好久不见,长风。”他浅浅地笑,神情平淡得看不出一丝异样,“没想到会在纽约见到你。”
“是吗?”对他客气礼貌的招呼,蔺长风回以同样的疏远与客气,“我以为你是刻意来纽约找我的。”
“为什么你这么想?”
“我不知道。”蔺长风耸耸肩,“也许你早猜到两年半前我不是失踪,而是来东岸另谋发展?”他淡淡地说,凝望楚行飞的眼眸平静,却底蕴深刻意味。
“我是猜到了。”楚行飞的眼神同样平静,“鼎鼎大名的神剑怎么可能无故失踪?”
“不愧是龙门少主。”蔺长风平板地说,“你比FBI那些笨蛋强多了,他们竟然笨得以为我遭到暗算。”他撇撇嘴,颇为不屑。
“想必他们内部正在为这个错估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你呢?”蔺长风紧盯楚行飞,“你也正懊悔着从前对我的错误估算吗?”
“我应该懊悔吗?”楚行飞不动声色。
蔺长风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他,接着,薄锐的嘴角扬起似有若无的微笑。
“行飞,对这个美人客气一点,她不是你可以任意发脾气的对象。”他转向一旁噤声不语的戚艳眉,她正低垂着头,纤细的肩膀强烈颤抖,仿佛对他的出现极为害怕。他的微笑更深了,带着某种诡谲的深意。
楚行飞注意到了,他注意到戚艳眉对蔺长风不寻常的恐惧,以及后者唇畔莫名的笑意。
“知道为什么吗?”半晌,蔺长风调回视线,重新与他对望。
“为什么?”他淡淡地问,尽量维持不在乎的语气。
“因为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抛下威力无穷的一句话做结束后,蔺长风旋转高大英挺的身子,任意自得的步履轻松地朝餐厅大门行去。
楚行飞双拳紧握,注视着他挺直的背影,以及另一个在他迈开步履后不久,便翩然从餐厅另一端跟随离去的纤巧倩影。
他瞪着他们,双拳紧紧握着,过度用力的指尖几乎嵌入掌心内里,他却浑然不觉。
好半晌,他才转过抑郁阴沉的蓝眸,落定也正瞧着蔺长风的背影、神色惊慌不安的戚艳眉。
“你、是、他、的、未、婚、妻?”一字一句严酷地从齿间迸落。
她闻言,纤细的身子狂烈一颤,苍白的菱唇更抖动得有若狂风中不堪一击的娇弱花朵。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跟他订下婚约的?”他强忍着漫天怒火,冰冷问道。
“一……一个月以前……”
“一个月以前!”他怒吼,感觉用尽全身力气凝聚的理智正一点一滴消逸中,“而你居然还可以口口声声说爱我?”
他气疯了!因为这令他措手不及的一切。
最令他感到愤怒的,是他竟弄不清自己究竟对哪一点比较生气。
是她一个月前与蔺长风订婚的事实,还是她宣称爱他的睁眼瞎话?或者都不是,而是他竟为了她失去一贯的冷静潇洒……
该死的!
“取消我们之间的协议!”
回到戚家位于第五大道的豪华府邸后,楚行飞将戚艳眉拉进会客室,按捺住性子等着为大小姐送上花茶点心的女佣退下后,清朗却蕴着明显怒意的嗓音便迫不及待地掷落。
戚艳眉不语,娉婷身躯首先移向墙角一张紧邻着一盏精美立灯的沙发椅上坐定,方抬起螓首,明眸惊慌不定地瞥他一眼。
她静静坐着,玉手规规矩矩地交叠于覆着水蓝色丝裙的膝上,身子挺得僵直,看得出来十分紧张。
她坐在那儿,苍白着一张绝美容颜,清颤的红唇像解语花祈求着知音人一般轻柔爱怜。
很抱歉,那绝不会是他!
就当他是一头顽劣不堪的牛吧!楚行飞紧紧抿唇,他现在只觉胸膛被一股烧灼的怒气满满占据,威胁要爆裂最惊天动地的火焰,哪里还容得下那些该死的柔情蜜意?
“你听到了吗?我说取消我们之间的协议!”
“我……我听到了。”她怯怯地说,灵动的墨黑眼瞳不停地转,就是不敢直视他燃着漫天怒焰的蓝眸,“可是……可是……”右手紧张地扬起,徒劳无功地拢着耳畔秀发,“我们已经签约了啊。”
“我说取消它!”
“可是你已经答应我了……”
“取消!”他低吼,再也受不了她一再与他唱反调,挺拔的身躯一晃,迅速来到她身前,“取消我们之间的协议,戚艳眉,你已经有了“正牌的”未婚夫,哪里还有我这个冒牌演员出场的余地?”
她不语,只是紧紧咬着下唇,螓首倔强地摇着。
“戚、艳、眉!”他怒喊,高大的身躯威胁地又更踏近一步,仿佛试图以凌厉的气势压迫她点头。
可她却坚决不肯,照说该是软弱的个性此刻却异常坚强。
“说话啊!该死的!”
她拚命摇头,“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问我为什么生气?”听闻她不知好歹的询问,他感觉自己濒临爆炸边缘,得拚命深呼吸才能稍稍克制自己,“难道我没有生气的权利?你说你需要我的帮忙,要我以你未婚夫的身分替你代理行使股东权利,结果呢?你早已有个正牌未婚夫了,而我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