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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娃娃  第8页    作者:季蔷(季可蔷)

  他静静地望着她,抬手拭去她颊上的泪痕,“别哭了。”

  她眨眨蒙眬的眼眸,“之后,你就被带回季家了?”

  “也不算是。”他的唇角竟还微微扬起,只是那笑意却是满含无奈。“或许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吧。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搭上电车,只想远远地逃离京都。”

  她若有所悟,“你到了高山巿?”

  “对。”

  “一个人在宫川桥上漫步?”“那时候是春天,宫川很美。”

  而他对着旖丽的湖光水色,想起母亲最后给他的那朵飘忽微笑,更觉伤不可抑,将头埋在桥边红色的栏杆上放声大哭,足足哭了几个钟头之久。

  几乎每一个经过桥上的行人都过来关怀他,但完全不懂日语的他对他们的关怀只感到深深的厌恶。他充满恨意地瞪着每一个意图接近他的人,直到他们皱眉离开。

  季海平没有告诉她这些,只淡淡地说:“隔天他们便找到我了,把我带回台湾。”

  但汪梦婷仍察觉到他的极力压抑,伸出一只手试图抚平他纠结在一起的眉毛,“杉本惠对你好吗?”

  “她没有苛待我,只是对我很冷淡而已。我想那是因为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原来,这就是属于他的故事。

  一个冷淡的母亲和一个要求过多的父亲,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童年。

  因为拥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童年,才造就了今日这个气质沉潜谦和的男人。如果是别的小孩,或许早已变成一个愤世嫉俗的浪荡子了,他却反而成了一个敦厚尔雅的翩翩君子。

  是天生的个性使然,或是环境迫使他早熟?

  不如怎地,汪梦婷的心底漾起一阵深深的怜惜,有股冲动想抱紧眼前这个男人,好好地安慰他。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克制住这股奇异的冲动。

  横滨,八景岛海岛乐园。

  “这是什么?”季海平近乎呆愕地抬头瞪着半空中,耳边甚至还可以听见一阵阵尖叫呼喊声。“少来,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汪梦婷笑得灿然,“海盗船啊。”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搭乘这种东西吗?”

  “这种东西?”她稀奇地睨他一眼,“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在害怕吧?”

  季海平微微苦笑,“我只是好奇你竟会想来这种地方玩。”

  蜜月第五天,在汪梦婷的要求下,他们来到横滨最负盛名的游乐园。

  “偶尔也应该放纵一下自己啊,有谁规定成年人不能来游乐园吗?”她忽然蹙眉,“你不喜欢吗?”

  “不,我只是——”他有些怔忡,“我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从未来过?包括他母亲还健在的时候?

  汪梦婷的心一阵抽痛。

  这个新发现让她不自觉地为他心疼,却也更让她相信自己带他来这里是正确的。

  她希望他能在这里找回从未真正拥有的童年,她渴望听见他敞开心胸、畅然大笑的声音。

  她拉他上了海盗船,选择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一开始,船只是微微地前后摇动着,然后速度逐渐地加快,摆荡的角度亦愈来愈大。

  汪梦婷不自觉地将身体紧紧靠向季海平。

  “你害怕?”季海平偏头望她,眼光带着不敢置信。

  “当然啦!”她感觉耳边风声呼啸,努力提高嗓音,“我每次坐这个都吓得要死!”“既然如此,”他也跟着提高语音,“为什么还要坐?”

  “因为……因为刺激嘛!”语毕,她终于抑制不住,连连尖叫着。

  见她那副紧闭着眼,双手紧捉住扶手的紧张模样,季海平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那样愉悦畅怀,像自高处冲下的瀑布,一次次地激荡河中巨石。

  有好几秒的时间,汪梦婷忘了自己的恐惧,怔怔地听着他的笑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男人的笑声。

  她鼻头竟有些发酸。

  “讨厌!你别笑嘛,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她扬声抱怨。

  “不会比你怕。”

  “可恶,可恶!”她禁不住咒骂,心脏像要跳出胸口,“快停下来啊!你这艘该死的船!”

  终于,海盗船的速度减缓了。

  她长长叮了一口气。

  季海平望向她,黑眸闪着绝不会让人错认的笑意,“我真不敢相信,有人会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想上来玩。”

  她瞪他一眼,“只有没体会过这种刺激的人才会这样说。”

  笑意扩及他的唇角,“的确,我从未试过这样一次次被拋向空中——还要再玩一次吗?”

  “不了,一次就够了。”她连忙摇手拒绝,“我可没真想吓死自己。”

  “幸好你没答应我的提议。”他的微笑加深,“我还真怕你坚持再坐一次呢。”她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你也害怕?”

  “我是害怕。更明确地说,我个人相当害怕耳边不停回旋着某种高分贝的声音。”

  有一秒钟的时间,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他用一本正经的表情与语气调侃她,让她差点听不出他的嘲弄;但她还是懂了,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你在取笑我!”

  “我有吗?”他笑得无辜。

  没料到他也有这一面,他竟也懂得逗弄他人?

  季海平被她梦幻般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没事。”汪梦婷甜甜微笑,忽然牵起他的手,“走,再去玩别的!”

  接下来两个小时,他们几乎玩遍了园内各项游乐设施——水槽滑船、旋转飞机、瞭望台,甚至还坐了旋转木马。

  最后,他们来到园内高达三层楼的水族馆——海底隧道。

  汪梦婷仰头凝望玻璃内让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的海底世界,轻声赞叹,“你能想象吗?海底竟有如此多漂亮的生物。”她用右手贴住玻璃,和一条从她面前回游而过的热带鱼打招呼。

  “嗯。”季海平亦专注地凝望前方,玻璃内深深浅浅的蓝以及五彩缤纷的颜色,的确能让人心情舒畅。

  汪梦婷悄悄瞥他一眼,他幽深的眼瞳此刻正映着海水般的蓝。

  在那双如汪洋般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是否也像真正的海洋般,蕴藏了许许多多让人惊奇的宝物?而她,又得以窥见几许?她想了解他。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他能像这条海底隧道般让人一目了然。但她心中明白,想了解站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件温暖的大衣迅速披上她的肩,她仰起头,眸光与他相接。

  “你冷了吧?”他淡淡一笑,简简单单一句。

  “谢谢。”她伸手拢紧大衣,感受还残留在大衣上他暖暖的体温。

  有一点,她是绝对可以确定的——

  季海平是个非常非常温柔体贴的男人。

  汪梦婷一边望着窗外,一边无意识地抚弄着颈项一串色泽晶莹、形状亦称完美的珍珠项链。

  这串微微透着粉红的珍珠以及一对镶嵌着珍珠花心的樱花耳坠是季海平在日本真珠岛特别为她挑选的礼物。

  日本……

  汪梦婷将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长长地叹息。

  回到台北已经两个月了。过完了农历年,时序也进入了春寒料峭的三月。

  但她与季家的关系却仍然停留在冻得让人颤抖的冬季。

  并不是她不受欢迎,相反地,季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对她十分礼遇。

  季家的下人称呼她少夫人,待她充满敬意;李家的二少爷李海奇见到她时也总会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杉本惠虽然很少主动与她交谈,态度却也有礼。

  至于亲自选她为媳的季风华态度则稍微热络些,偶尔会与她交谈个十几分钟,聊一些琐事。

  但这些,都不是汪梦婷想象中的家人关系。

  家人应该是更密切、更声气相连的团体,但季家人却彷佛都是各过各的日子。

  她想起在自己家中,三个哥哥总是互相谐谑,父新也谈笑风生,她更是四个男人处处呵护的对象。虽然这种呵护有时会演变成令她难以忍受的干涉,但她认为家庭就是这样。

  不该是每个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彷佛拿她当贵宾看待。

  就连季海平,对她也是绝对的温和有礼。

  结婚两个月来,他从不曾对她大声说话,就连稍稍提高音量也没有。即使她因为心情极度烦闷而对他使点小性子,他仍然是温温文文地,没有一丝恼火的迹象。

  是因为这家人不把她当成家人看待,所以才对她如此客套?还是他们以为她只是季家高价买来的玩偶,纯粹用来摆饰,不需多费心伸与她建立关系?

  她觉得烦躁。

  或许,她该庆幸家里没有人排斥她,她也不需费心与他们打交道,但她就是觉得烦躁——因为季海平对她的态度。

  怎么会这样呢?她甚至觉得在度蜜月时,两人的关系还比现在自然。

  汪梦婷猛然推开窗户。

  她觉得透不过气,好想好想做个深呼吸。

  “不舒服吗?”身后传来季海平低沉的嗓音。

  汪梦婷蓦然回转身子,果然见他站在卧房门边,黑色的西装外套甩在肩上,细长的领带亦微微松开,垂落额前的发丝在戴着眼镜的脸庞形成半道阴影,隐隐透着倦意。他望向她,黑眸写着专注。

  她直觉地一瞥手表,八点多。“今天这么早?”

  他走进房,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解释,“今晚没有应酬。”

  汪梦婷替他解开领带,“累了吧!先洗个澡?”

  “你身子不舒服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在替他挂上西装外套及领带后,方才转过身子面对他,“我想找个工作,海平。”

  季海平望着她写着决心的眼眸,“什么样的工作?”

  “我在英国替朋友设计过几套衣服,前阵子她回国开公司,邀我去帮忙。”

  “我不晓得你会服装设计。”

  “只是兴趣。”她解释着,“在英国那几年,暑假时我都会飞到米兰一家设计学院进修,有一些基础。”

  他沉默数秒,在角落的沙发椅坐下。“你真想出门工作?”

  “也不是真想闯出什么大事业,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既然如此,我跟大妈谈谈,让她介绍你进妇联会帮忙,好吗?”

  汪梦婷摇头,她知道杉本惠目前是社交界一个专门从事慈善活动的妇联会主席,会员大多是政商名流的夫人;除了杉本惠,季风扬的夫人洛紫亦是干部之一。

  “我不想进妇联会。虽然只是打发时间,但我想要的是一份真正的工作。”她语气坚定。

  “我明白了。”他淡淡地响应。

  她忍不住讶异,“你不反对?”他扬起半闭的眼眸,“我为什么要反对?”

  “我以为……”

  汪梦婷不晓得该如何表达。一般名门世家,尤其是像季家这样的富豪,都很排斥让女眷在外头工作;非要做事,顶多也只能在本家的企业里。

  季家的女眷目前并未在盛威旗下任何一家公司有正式的职位,顶多是一些控股公司名义上的董事长,也没有一个在外头工作。

  杉本惠与洛紫从事慈善事业;季海舲仍旧在瑞士念书;季风笛担任盛威名下一间理工学院的理事长,季海蓝则是其中的教授兼理事。

  季家的女人就连在盛威旗下的公司也未掌实权,何况是在外人的公司里工作。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季海平沉稳的嗓音敲醒她恍惚的意识,“我无意限制你的自由。”

  “那爸爸呢?他会赞成吗?”

  “爸爸那边由我来说服。”

  汪梦婷依然有些呆怔,心底因他如此干脆地答应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滋味。

  她原以为要经过一番抗争的,没料到他竟如此轻易就被说服。

  为什么她不仅没有因为他的赞成而感到高兴,反而禁不住涌起一阵淡淡的怨怒呢?

  她伫立在原地,一只黑眸深深地凝睇他。

  他是真的不想限制她的自由,或是根本不在乎她做些什么?为什么不论她要求什么,他总是有求必应?为什么他总是对她如此客气,他真的拿她当妻子看待吗?

  或者只当她是一位重要的客人?

  “为什么你不拒绝我?”她也摸不清究竟是什么让她的语气如此尖锐,“你明知道爸爸根本不可能答应我出门工作,为什么还说你会说服他?你以为他会听你的话吗?你就连自己的事情也得听他的安排,不是吗?”

  几乎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无意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但现在她却控制不住心底燃起的无明火。

  但季海平并没有因为她的挑衅而动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会说服他的,你放心。”说完,他便起身步入与卧房相连的浴室。

  她望着他的背影,“为什么不骂我?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他没有回答。

  “你骂我啊,季海平!别这样闷不吭声!”她几近歇斯底里,“你真的毫无脾气吗?还是你不屑对我发脾气?因为我不过是你父亲为你安排的棋子,而你犯不着跟一颗棋子计较?”

  闻言,他冻结在原地,“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颗棋子,从来没有。”

  “那是什么?你们季家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她高声嘶喊,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无理取闹,只觉得需要好好发泄这两个月来的怨怼。

  季海平旋过身,“梦婷——”

  “别叫我,也别管我!”她尖叫一声,忽然开始摔起房内的东西,枕头、棉被、挂在墙上的名画、摆在床头柜上的骨董钟,甚至她最宝贝的一本诗集。

  汪梦婷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因素让狂怒如此迅速地攫住她——态度总是平静淡然的季海平,客气有礼的家人,甚至这间装潢雅致的房间,她都看不顺眼,完完全全地不顺眼!

  季海平咬着唇,脸色惨白地看着她莫名所以的发飙。

  “现在骂我吧,季海平!我做得够过分了吧?我够不讲理了吧?”她直直逼向他,“我把整间房变成了凌乱的战场,我完完全全失去一个贵妇该有的娴静!像我这样一个拨妇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一番?快呀,骂我啊,为什么你还呆呆站在那里?”

  “我不会骂你的,梦婷。”

  她几乎要崩溃了,“为什么?我都已经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了——”

  “你……在季家过得不快乐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令她不自觉地倒退一步,他满是痛惜与感伤的眼神更让她不知所措。“不,我只是……为什么这样问?”

  “我希望你过得快乐。我之所以不能骂你,是因为我……”

  “你怎样?”

  “因为我……”

  “为什么?你快说啊!”

  “没什么。”他轻叹一声,转身走进浴室,关上门。

  汪梦婷瞪着那扇阻隔了他们两人的门,眼眸不争气地泛上泪水。

  该死的!他为什么不骂她,不大声吼她?为什么就连她出口伤人,就连她发狂地乱摔东西,他依旧那般心平气和?难道他这片大海真能永远平静祥和,不起一丝波澜?

  他究竟为什么不骂她?因为她在他眼中,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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