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竟敢试图引诱我堕落!”老人的音量更加提高了,棕色的眸子早已浑浊成一团灰,闪着非理性的诡光,“他竟敢对我这个天主的代表人下手……”他伸出两只枯枝般的手猛地攫住她肩膀,用力之猛,令她不仅眉头深锁。“我早该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孤儿,他的母亲是被他父亲强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只是伪装成天使……竟然想玷污我,他竟妄想玷污我这个上帝最忠实的使徒,所以我才会要他碰触我,这是为了洁净他的灵魂!你懂吗?他的灵魂充满了丑陋污秽,我是为了
涤净他的灵魂……他竟还想反抗!不知感恩的家伙……”
一阵清脆声响倏地划破僵凝诡谲的空气。
季海舲瞪着他,眸光从不曾如此凌厉冷冽,心情亦不曾像这般激烈震荡起伏。她瞪着在一时气愤之下在老人脸上刮下的红色指痕,心中却无法对这个年岁老迈的男人产生一丝一毫歉意。
“你强暴他!”她厉声指控,拼命咬紧牙关控制心绪的激昂,“你才是魔鬼!竟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下手!你--”
她眼前忽地一黑,几乎昏厥。她真无法想象,一个遭受父母遗弃,孤身在这里长大的小男孩只因为自身长相太过清秀俊美,便被迫接受性的凌虐,服侍这种变态老头……
她觉得恶心!怪不得杨隽会满身伤痕,他一定是在试图反抗的过程中遭受这老头以鞭子抽打。他--究竟反抗了多少次?又屈服了多少次?没想到他的童年竟是这样的!竟然如此黑暗可怕……
季海舲蓦地狂吼一声,身躯一次比一次颤抖得更厉害,心跳一次比一次律动得更狂野,呼吸一次比一次更加急促。她真想克制住自己,但脑海却波涛汹涌,心思异常混乱。
待她终于恢复清明神智时,才惊觉自己竟又连续重打了老人数个耳光。
她瞪着自己发疼发红的手掌,接着又瞪向老人脸上交错纵横的泛红指印,以及红肿的双颊。
他不知何时开始,面部表情已恢复平静,只静静地望着她。
“对不起。”他徐徐开口,垂着头的模样像认罪羔羊,“这几年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一直在忏悔……”
她不相信!
方才他那激动控诉的模样像是一个为自己过去感到后悔的人吗?像是真正领悟到自己罪愆预备赎罪的人吗?他只是用这样的伪装欺骗世人而已!试图令世人相信他改过的诚意,事实上他只是将自己丑陋阴暗的一面掩盖起来--
她不相信他真正在忏悔!他才是魔鬼,不可原谅的魔鬼!
“请原谅我--”
“你不必求我原谅!”她尖声打断他,“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Simon!但你也没资格求他原谅,你没资格!只有最可怕的变态才会如此凌虐一个青涩少年……你不值得原谅!”
“你--”他望向她的眸光满溢惊恐。
季海舲冷燃瞪视他良久,终于抛下一句,“愿上帝将你逐出天堂,锁入最可怕黑暗的地狱!”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重了,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理性的人该说的话。这太过残忍,太过阴毒,太过伤人。
但她依旧毅然决然,转身便走。
她清楚地意识到今日的自己完全不是平常的模样。平日的她不会如此毫无理性,不会像刚才那样完全无法克制激动的情绪,不会对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连甩数记耳光。
今日,她完全抛去了平素冷静从容的教养,失去了一个淑女该有的端庄优雅,既不计形象的放声尖叫,复不顾涵养动手打人。
今日的她不再是高贵的淑女,反成了无知的村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杨隽--因她无法忍受竟有人胆敢如此折磨凌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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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身为司铎,我必须涤净堕落者的灵魂。”
他瞪着男人写满肉欲贪婪,偏又用凛然正气包装的阴冷面孔,牙关不知不觉打起颤来。
“过来!来向我表达忏悔之意。或者,我得先教训你?”
“你不能……”
“我是为了你好。”男人诡谲一笑,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知道吗?你的父亲是个浪荡邪徒,在你身上留下了淫秽的因子,我必须替你除去,否则你永远无法成为天主的门徒……”
他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不能强迫我……”
“该死的小鬼!”男人面容倏地一冷,“你没资格对我说不。上帝赐给我教训恶徒的圣责,我必须执行它!过来!否则我……”
“放开我!”杨隽锐声喊道,悚然睁开眼帘。迎向他的是一室浅浅灰暗,以及深夜的静谧。
是梦。
他双眉旋即一紧。
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不曾在午夜梦回时被这样险恶的梦境纠缠,为什么今晚会突然--
可恶!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淡忘那段日子了,没想到它仍顽强地躲在他的潜意识里,不肯速离。
可恶!他五指抓紧大腿肌肉,强自隐忍心绪的激动。
半晌,他忽觉一样,蓦地抬起头来。
是她!她站在卧室门边,背后衬着淡淡晕黄的走廊壁灯。
他心脏狂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家。”
那么她听到了?看到他被梦境惊醒的狼狈模样?该死!她怎么敢?
他阴寒的眸光凌厉地逼向她,她却像毫无所觉,步履轻盈地进房,一面按下开关,淡红色的光霎时亮起。
“因为事情做完了,所以就提早一班飞机回来。”她语声轻快,一面拉开衣柜,取出睡衣及换洗衣物,“全身黏答答,得先洗个澡。”
他瞪着她进入与卧房相连的浴室,直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仍无法移开视线。
她究竟有没有看到他做噩梦?如果有,为什么她神情能如此平静,态度如此从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杨隽紧紧锁眉,忆起作日打电话到盛威集团在伦敦为高阶主管准备的公寓时,无人接听电话。
当时已经是伦敦的午夜时分了,她是因为睡得太熟所以不接电话,或者根本就不在公寓?
如果不在,她会去了哪里?
莫非她竟查出他的来历,去了柏林?
杨隽脸色一变,蓦地翻身下床,找到她搁在梳妆台上的皮包,迅速翻寻着。终于,他知道她放在夹层里的护照,打开它,指尖微微颤抖。
薄薄的一本护照盖满了入出境章,他翻开到最后一个盖有印章的地方,仔细阅读上面的英文字。
IRELAND。
他啪地合上护照,重新丢入她的皮包,双拳紧握。
她果然去过爱尔兰了。
盛威在爱尔兰并无事业,她不会无缘无故去那里,她去那儿只有一个原因--去寻找他的身世之迷。
他太小看她了。原以为她会满足于他在十四岁时被杨家寻回的调查,原以为她不可能查出他小时候曾在爱尔兰住过,没料到她竟有办法查出这些。
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他还是婴儿的时候便被丢弃在那家修道院,在十四岁那年才被杨一平领回?或者,连他这十几年来极力想忘掉的一切也察觉了?
想到她有可能知晓他视为耻辱的阴暗过往,他就有一股杀了她的冲动。
“杨,你没事吧?”她清柔的语音轻轻扬起,他蓦地抬头,望入她微微担忧的明眸。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他无言,只瞪着她。
她怎能还一副若无事然的模样?莫非一切只是他多心?
她莲不轻移,在床边落坐,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他猛地捉住她的手。她扬眸望他,神情写着疑问。
他真想逼问她,逼她坦白罪行,但终究还是强行忍住。
“我没事。”他语音粗哑,深深凝望她。
她亦深深回望,眸子从原先漾着淡淡疑问到不知名的情感浓浓沉淀,激起谜样的光芒。
“杨,我可以吻你吗?”她柔柔开口,眸光不避不闪,直直凝睇他。
杨隽呼吸一凛,冻立原地。
她不等他回应,双手主动勾上他颈项,樱唇微启,印上他的唇。
她轻柔地、温婉地试探着,舌尖轻轻抵上他咬紧的牙,淡淡的熏衣草香气刺激他的鼻。
他因极度震惊而无法反应。
半晌,她因为他的毫无反应感到挫败,缓缓退离他,脸颊抹上一层绝对的玫瑰红。
“对不起?”她蓦地起身,眼帘沉静地低伏,不敢看他一眼,“我到另一间房睡好了。”语毕,她翩然旋身就要举步离去。
他立即伸手拉住她。
“杨?”她身子一僵,语音绷紧。
“留下来,我不许你走。”他霸气地命令。
她缓缓回身,星眸笼上一层淡淡烟纱,美艳的菱唇轻启,不觉流露出一股诱惑。
他用力一拉,她整个人跌入他怀里,他迅速翻身圈住,两只鹰眸紧盯着她。
“扬。”她抬起一只藕臂抚触他,轻唤一声,恍若叹息。
他蓦地狂吼一声,双唇一张,霸道地吞噬她,舌尖激烈地在她唇腔里卷着,与她狂热缠绕。
她先是温顺地任由他强取豪夺,接着嘤咛一声,双手插入他浓密发丝温柔按抚着,接着玉臂一落,抵住他宽广的胸膛。
他呼吸一凝,意识到她正缓缓地、悠闲地解他睡衣前襟,修长的手指煽情地挑逗他胸膛,在他胸前画圈。接着,整件睡衣被她褪至腰际。
他迅速紧紧扣住她双手,鹰隼般的双眸凝定她。“不许脱!”他语音低哑,却充满警告意味。
“为什么?”
“说不许就不许!”
“但我想碰触你。”
“该死的你不想!”
“我想。”
“你不想!”
她轻轻叹息,凝定他良久,忽地微微一笑,“我想。”她依旧坚持己见,樱唇在语音方落时立即主动凑上前堵住他的唇,不让他再有反驳机会。
她温柔婉转地吮着,舌尖调皮抵住他的,邀请他的回应。
他捉住她的双手忽地一松,不觉呻吟起来,托住她的头狂热深吻,一只手则游移到她胸前,推开让人懊恼的阻碍。
季海舲倒抽一口气,指尖不觉抓紧他裸露的背。他却丝毫未觉,专注地细细亲吻她胸前玫瑰色的蓓蕾。
“杨,别这样……”她气息急促。
“为什么不?”他亦呼吸不匀,“你一向很喜欢不是吗?”
“但我今晚……不想……”她狂乱地转着螓首,双手试着推开他。
“为什么?”他蓦地停下动作,脸色一变。
她深深呼吸,“因为我不想太快失去理智。”
他皱眉,“什么意思?”
她凝望着他,嘴角挑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今晚换我取悦你。”
杨隽一愣,还未来得及拒绝她话中含义时,她已忽然翻转过身子,火热的双唇烙上他的背。
他震惊莫名,“季海舲!你--停止!”
她不理他的抗议,继续沿着他背部细细洒落点点碎,手指一面轻轻抚过,“为什么不让我看?伤痕早就淡了,不是吗?”
“你还记得?”他绷紧嗓音。
“我当然记得。”她缓缓一舒气息,让一边脸颊贴住他温暖的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当时的一切。我还记得你与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他咬住下唇,一面因为她坦然的表白心惊,一面因她大胆的举动而愤怒。当她的舌尖不规矩地在他背部舔舐,他终于忍受不住地翻过身来压住她,眸光凌厉,“我叫你停止,你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
“那你还继续……”
“你无法命令我,杨。”她浅浅一笑,“我高兴继续就继续。”
“你!”他哑口无言,只能狠狠地瞪她。
她却毫不在意,“杨,你从前跟别的女人作爱时也从不脱上衣吗?”
“是又怎样?”
“在我面前不许。”她静静地说,星眸勇敢回应他冰冷的瞪视,“别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我亲近你。我要你,就要你全部的人,绝不能--”
他没让她有机会说完,迅速低头攫住她的唇。
这是一个粗暴、狂烈,充满惩罚意味的吻,杨隽仿佛欲借此警告她不许越界。他火烫的唇从她的唇落上她的颈项,再含住她贝壳般的耳垂。
他知道那是她的性感点。
果然,她全身一僵,放在他背部的玉手一凝,呼吸也跟着紧屏。
“杨,不要……”
他不理,故意用灵巧的舌尖玩弄她耳际,挑逗得她情火炽烈,四肢百骸窜过滚烫的血流,全身发软,呼吸急促,娇喘细细。
“拜托,请你……”她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只能无助地蜷缩着脚趾,紧咬牙关,忍受着阵阵朝她袭来的情欲狂潮。
那浪头,一峰高过一峰,追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终于,她忍不住放声尖叫。
“杨隽!”
“你……想要吗?”
“是、是……?”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缓缓低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带她奔赴情欲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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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隽坐在卧房角落的沙发,点燃烟,借着烟头微弱的火光看清那个正躺在柔软的床上,睡颜恬静安详的女人。
她说她要他,就要全部的他--
她怎敢口出如此狂言?这女人究竟以为她是谁?
他忽地微微苦笑。
她是季海舲啊,那个从小就高傲自负的天之骄女;她从不怀疑自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现在,她想得到他。
这是他意料中事,不是吗?毕竟他当年之所以会在圣芳济来去匆匆,为的就是给她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从那时开始,他便以取得这女人的芳心为目标。
为得到她痴心迷恋,他必须让自己成为她会恋慕的典型。
这十五年来,借由私家侦探,他掌握了她一切生活细节;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日日夜夜盘旋在他心中。
他知道她的喜好厌恶,了解她的个性心事,就连她一直隐藏在内心最深处,或许连自己也无法掌握的潜藏性格,也都被他仔仔细细归入脑海档案里。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季海舲。
因为他清楚她,所以他知道--她爱上他了。
“季海舲,你爱我。”他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语,黑眸因缭绕眼前的烟雾显得朦胧迷离。
她爱他,所以极端疼惜他,所以今夜才会坚持吻遍他背部每一寸肌肤,所以今夜才会特别想取悦他。
因为她已然知道他那段不堪的过往,一颗心正陷入对他不可自拔的怜爱中--
该死!
他蓦地捻熄烟,站起身,额头抵住冰凉的窗玻璃,俊美的面容微微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