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学长,需要我帮忙吗?”她友善地问。
“不,没什么。”他顿了顿,敛下眸,似是陷入深思,数秒后,方又扬起,“你真是个好女孩,露露。”
突如其来的赞赏令钟晨露蜜颊一烫。
“谢谢你今天过来。你让我心情好多了。”展岳长长吐了一口气,看得出来神色一松。
“学长是不是念书太累了?”她试探性地问。
“可能吧,最近总觉得神经紧绷。”
“别太给自己压力了,成绩没那么重要。”她柔声安慰他。
展岳只是涩涩苦笑,“你不了解,露露,我是家族里的长子嫡孙,所有的亲戚都等着看我将来的成就,我……”他一顿,又重重叹息。
“学长……”她同情地望他,想鼓励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算了,你别理我发牢骚,没事的。”他勉力一笑,“我要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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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公园路口分道扬镳后,有好半晌,钟晨露只是站在原地,深思地凝望着展岳逐渐淡去的背影。
许久之后,她才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刚刚转过街角,一个黑色人影匆地急遽窜到她面前。
“啊!”
她尖叫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双眼便遭一只大手蒙住,另一只手钳住她的腰拚命往后拉。
“你是谁?放开我!”她惊恐地喊,拚命挣扎。无奈对方力气比她大上许多,她怎样也无法挣脱。
正绝望间,一声凌厉的低斥划空而过。
“放开她!”
是蔡子麒。
她扭动得更剧烈了。“子麒,子麒,救我!”
随着她尖锐的呼救声扬起,身后的男人也立刻放开她,转身奔逃而去。
她这才敢舒出一直紧凝在胸臆的气,身子跟着一软,跌坐在地。
“露露,你还好吧?没事吧?”蔡子麒焦虑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她没回答,紧紧抓住他伸向她的臂膀,重重喘气,仍是惊魂未定。“子……子麒,好……好可怕——”
“别担心,我在这里,没事了。”他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听闻他柔声软语,不知怎地,她眼眸一酸,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心弦震荡不已。
她的沉默惊怔了蔡子麒,气息也急促起来,“露露,你怎样?你受伤了吗?那家伙弄伤你了吗?”
“没……没有。”她摇头,扬起苍白容颜,迎向一张神色同样难看的脸。“我……还好。”
“真的没事?”
“嗯。”她点头。
他身子一松,吁了一口长气。
看来他真的很担心她。
她一阵感动,勉力扬起嘴角,“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语,望向她的眸深沉而阴郁,方唇紧抿。
她心跳一乱,“怎么……这种表情?”
他眯起眼,匆地弹指敲了她前额一记爆栗。“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担心你才跟来的啊!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往外跑,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有那家伙,究竟懂不懂礼貌?这么晚了居然让女生一个人回家?他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幸好我跟来了,要是我没跟来,事情不就大条了?”
一连串又是严厉又是关怀的责备砸向睑,钟晨露虽觉狼狈,却也无话可说。她嗫嚅半天,只能细声细气辩解。
“不要……不要怪展学长,他也不知道我会遇到坏人嘛。”
两道眸刀狠狠剠向她。
她垂落羽睫,不敢看他愤然的脸庞。
“你差点被坏人绑架,说不定还会惨遭强暴凌辱,结果居然只在意我冤枉你的学长。”冷涩的嗓音一宇一句自齿问进落,听得出满腹怨气。
“他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是我跟他说我一个人回家也没关系……”
“你是白痴才这么说!”他怒吼,“你要是有一点常识的话,刚刚就不要出来!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
她吓了一跳。“你……干嘛这么凶啊?我也知道是我不对,可是……”
“哦。原来你也知道错了啊?”他讽刺她。
“我……”她一窒,紧紧咬唇,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胸口窜起的火苗,冷静解释,“是因为学长在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情,我又觉得他口气不太对,所以才想见面说也好。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会碰到这种鸟事吗?”他不耐烦地截断她,星眸怒火燎原,“那家伙是你的谁啊?他说一句你就乖乖听一句啊?就不能让脑子清醒一点?还是你一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都胡涂了?怎么?你以为他是约你出来告白的吗?你……”激怒的斥责蓦地顿住。
“我怎样?你怎么不继续骂?”清冷的嗓音幽幽扬起。
“我……”惊觉自己盛怒之间又说错了话,蔡子麒直想咬下自己的舌头,他仓皇地望向钟晨露瞬间惨白的容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呆、很可笑?”她颤声问,“刻意穿成这样出门,以为人家有什么特别的话想说,结果学长只是要跟我道歉?”
“不,不是的,露露,我不是说你呆……”
“我是白痴,你说得很对。”她静静地说,冷列而自嘲。
他愣然。
淡淡扫了他一眼后,她面无表情站起身。“很晚了,我想回去睡了。今天的事算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了。”
他也站起来,“露露……”
“我跟你保证,你满意了吗?”她不听他解释,迳自迈开步履往前定,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
他心一扯,瘸着腿奋力追上。“别这样,露露,我跟你道歉。算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你说得对。”
“露露!”
她依然不理他,加快步伐,很快便与行动不便的他拉开一大段距离。
望着她冷然的背影,蔡子麒暗暗叫槽,眼看就要追不上了,他眼珠一转,匆地心生一计。
高大的身躯重重坐落地,发出沉闷声响,接着,扬起一声惨叫。
“哎哟!”
她立即冻住身子。
他继续哀嚎,“好痛啊。这下惨了,脚不会又扭伤一次了吧?”
“又伤了?”她惊呼,旋过身,急急奔向他,“你跌倒了?很痛吗?”蹲下身,伸手采了探他缠上绷带的脚踝,“要不我扶你上医院吧。”
“没事的,只是摔了一下。”他乘机抓住她圆润的肩头,“只是可能要麻烦你扶我回家了。”
“真的没事?”她颦眉,“给医生看一下比较好吧。”
“没事的。”他望着她,微微一笑。
意味深长的微笑令钟晨露一怔,不一会儿,立刻领悟自己中了他的诡计,微微嘟起小嘴。
“你别……别生气。”以为她又要发飘,蔡子麒赶忙解释,“我只是希望你停下来听我说而已。刚刚我不该那么凶你的,也不该说那些话,我只是……太紧张了,真的,我很担心你。我……唉,晚饭那件事也是我不对,我真的想道歉,你听我说,我很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吗?”他焦切得语无伦次,鼻尖也泌出几滴汗珠。
她看着,匆地噗哧一笑。
“嗄?”他摸不着头脑,愣愣地张大嘴。
清脆的笑声迎风摇曳了好片刻,然后,在望见他茫然不解的神情时慢慢逸去,幻成声悠然叹息。
“我没生气,子麒,我只是……”她偏过颊,“我其实应该跟你道谢。”
“道谢?”
“思。刚刚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她低低道,“我应该谢谢你一直跟在我后面保护我。”
温暖的声嗓令蔡子麒呼吸一凝,心律亦如骏马一阵撒蹄奔腾,扬起漫天火尘,烘热—张脸。
“你的意思是……愿意接受我的道歉?”
她敛眸,不语。
她仍然不肯原谅他吗?
他急了。“咖哩饭很好吃,真的!我吃那么快不是因为难吃,而是我本来以为你会在里面加泻药什么的……”
“泻药?”她愕然望他。
他不安地爬梳头发,“呃,我知道我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不过那时候你在厨房一直磨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原来是被她的磨刀声给惊到了?她恍然,回思一想,菱唇不禁娇娇一扬,明眸也点亮星芒。
“既然你以为我下了泻药,你可以不吃啊。”
“因为……我伯不吃你会更生气。”他尴尬地别过脸。
堂堂男子汉居然惧怕一个小女子的怒火,说起来也实在够没面子的。
“怕什么啊?难不成还怕我追杀你?”她有意无意逗他。
“这个嘛……”
“就算我追杀你又怎样?你一个每天打篮球的男生还怕对付不了我这个很少运动的女生吗?”
“这……说得也是。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
他不答,她却猜得出他藏在心底的疑虑。
只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女生拳脚相向,或许他体格是比她好,力量也远优于她,可要他对她动手却是万万不能。
亏他还经常嘲笑他的死党沈丹青女性至上的沈氏风度呢,结果自己还不是不敢对女生动手动脚?
想着,她又是抿嘴一笑。
“笑什么?”彷佛察觉她心底正嘲弄着他,他粗声斥道,责怪似地睨她一眼。
“没什么啊。”她摇头否认,唇畔笑痕却未曾稍敛。睇望他数秒后,她栘动身子,在他身旁坐下。
他讶然注视她的举动。
“喂,你是真心想跟我道歉吗?”她问,俏颜扬起,望向偎在云畔,一轮清皎明月。
他点头。
她浅浅一笑,“好,我接受。”
“嗄?”他一愣,没想到她竞如此干脆。“包括饼干事件那一次吗?”他低声试探。
“思。全都既往不咎。”
这么简单?
他不敢相信。
仿佛看透他的惊愕,她转过头,俏皮地朝他比了个V宇手势,“看在你还满关心我的份上啦。”
“哦。”他继续发着愣。
“刚刚,谢谢你了。”她柔声道。
“不……不客气。”
唇畔噙着甜笑,她再度扬起脸孔,凝望苍蓝深邃的夜空。
他则怔怔望着她柔美的侧面。
有好半晌,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并肩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周遭一片静谧,唯有深夜沁凉的微风,调皮地拨弄两人额前刘海,而月光温婉洒落,在路面晕开薄薄金粉。
钟晨露凝睇着这深夜温柔的月色,慢慢地,她垂落螓首,莹润的颊贴着小巧的膝头。
“你在想什么?”蔡子麒哑声问她。
她不语,只是摇摇头,又轻轻叹息。
他听了,心弦重重一扯,盯视她的眸掠过一道又一道异彩,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开口。
“你……真的那么喜欢展岳吗?”
“咦?”不明白他为何突出此问,她眨眨眼,微微迷惘。
“如果你真那么喜欢他……”他别过眸,嗓音沉郁,“我会帮你的。”
第五章
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我特别容易生气。
为了围棋,为了他毋需比赛便取得北斗杯参赛权,为了到他家时不小心迷了路。
我与他,总是在争论。为了一点点小事,吵得脸红脖子粗,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学生一样。
究竟为什么?
偶尔在午夜梦回时,我会忍不住思考这样难解的情境。
也许,是因为我大想追上他吧。
也许,是因为追不上他令我很懊恼。
至今我仍深深记得,那个彩霞满天的黄昏,他望着我那种鄙夷、不屑的眼光。
“你以为自己追得上我吗?”他用眼神挑衅我。 “试试看吧,我会一辈子走在你前面,超前你一步。”
他真张狂!竞说我永远也没有赢他的一天。他真嚣张!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强吗?
可他,的确很强。
当我的棋艺也愈来愈强的时候,我终于真正领悟到自己在追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我开始害怕自己追不上他,追不上他如风的、总是超前我的脚步。
也许正因为这样的恐惧,我总是爱整他、逗他,喜欢看他因慌乱而脸红。
是的,我爱看他脸红,尤其在我说出要去住他家时,那一下子在他颊畔漫开的粉晕。
见他那副表情,我当时真乐坏了,洋洋得意。
可我没想到之后脸红心跳的人反而是我……>
“喂喂,子麒,你还好吧?发什么呆?”一双大手在蔡子麒面前交互挥舞。
是高二C班的导师莫传风。他倾下身,好奇不已地瞧着自己的学生。
认清来人后,蔡子麒眯起眼,不耐地扯下他的手臂,“别挡我的视线!”语调粗鲁。
“嘿!现在的小鬼怎么了?懂不懂尊师重道啊?跟老师这么讲话?这年头啊……”莫传风哇啦抱怨,还待继续发表师道高调,可瞥了一眼学生阴郁的神情后,立即识相地住嘴,在蔡子麒身旁坐下,“怎么?心情不好?”
“没。”
“想心事?”
“没。”
“那你坐在这边干嘛?该不会专程上楼顶来听风、看云吧?”
“就是。”蔡子麒粗声应道,“不行吗?”
“行,行,当然行。”莫传风嘻嘻笑,“只是没想到你这个打篮球的粗人也有如此文雅的好兴致,不错,不错,那个文艺班的小尼姑真是教导有功。”
“你说谁啊?”蔡子麒怒瞪他一眼。
“还有谁?咱们最活泼可爱的校刊社社长啊!”莫传风故意拉长了语调,“听说她跟你是青梅竹马,近朱者,再怎么黑,也偶尔会赤一下啰。”
“哼。”蔡子麒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背脊靠上水泥围栏,合落眼睫,一副准备打盹的模样。
莫传风新奇地扬眉。
这可奇了,平素总爱与他顶嘴的学生此刻听了他的嘲讽,竟然一句话也懒得反驳。
可见他的心情不是普通的糟,而是糟透了。
“究竟怎么了?你跟小尼姑吵架了?”
无言。
“话说回来,听说你跟钟小尼姑天天吵架,小吵一架应该不至于让你心情变差吧。”
沉默。
“难道是大大的吵架?”莫传风惊恐地问,“你们终于决定“切”啰?”
磨牙。
“别这样,子麒,不过是跟女人分手嘛,有什么了不起?花香处处,何必单恋这一朵?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实在受不了,蔡子麒展眼竖眉,“我跟露露好得很,没吵架啦。”
“咦?”莫传风一愣,“这么说你们不是闹分手?”
蔡子麒怒睨他一眼,“根本没交往,怎么分手?”
“嗄?”
“她喜欢的,是高三A的展岳。”
“喔——”若有所思地拉长尾音。
蔡子麒绷紧身子,瞪视挂在莫传风脸上那对闪着促狭的星眸。“莫大掌门有何指教?”
“没,没。”莫传风嬉闹地抱拳为礼,“在下一介孤单老人,在爱情方面怎敢对蔡大侠有何指教?”
蔡子麒瞪他数秒,“我当露露是好朋友,你别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