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万仁弥惊讶地瞠大双眼,那是白睦琳从不曾见过的「同心圆」。「原来熊先生认识白小姐啊?!呃,不晓得熊先生想跟自小姐谈些什么事?不知道我能不能代劳?」
熊初墨和白睦琳同时在心头暗叹口气。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长眼呐?人家都表明了要找的是白小姐,偏偏这位万人迷先生就是老处在状况外,直教人不叹气都难。
不过白睦琳是感谢他的,至少他为自己挡掉和熊初墨之间的尴尬场面,让她稍稍有些面对他的心理准备。
「我找她谈的是『私事』。」特意强调最后两个字眼,熊初墨希望这不断耍白痴的家伙能「长眼」。
「私事?」
万仁弥的声音拔尖了起来,大大地敲响了白睦琳心头的警钟。
糟糕!该死的熊初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万仁弥除了喜欢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之外,他还有个要命的毛病——他是公关部有名的强力广播站,任何事只消让他听到一 点风声,很快地便会有十种八种不同版本流窜于公司的各个部门,传染力之强,是本世纪SARS病毒所比不上的迅速!
扯出虚软的笑,白睦琳的心其实在落泪。「万子,你误会了。我想……呃,熊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上礼拜在高雉有过一面之缘,而窦经理认为我们有合作的可能,所以——」
「所以我可以帮忙尽快安排熊先生和窦经理见面!」不待白睦琳说完话,万仁弥急功好利的性子又冒出头了,霍地兴奋一击掌,急呼呼地插进话来。
「不是啦万子!」白睦琳快昏了,受不了他的抢白。「只是初步提起,还不……」
「我知道、我知道!就让我为你跑这一趟,我马上去通知窦经理。」热情地拍了拍熊初墨的肩,万仁弥很「好心」地将办公室留给另一位伙伴和他心目中的偶像,一溜烟地往门口冲,很快便不见踪影。
闭了闭眼,白睦琳简直欲哭无泪。
如果一个人命里至少会遇上两个如何都甩不掉的债主,那么对她而言,熊初墨就是她的大债主,而小债主则非万仁弥莫属。
她怎么这么命苦啊?一个熊初墨就够她受的了,偏偏每天还得面对那自以为是的万仁弥,真是够了!她的生活的确因为这两个人而彻底被颠覆了!
就在她忙着自怨自怜的同时,一 个她想忘却忘不了的人出声了。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小白目。」
白睦琳果然没有夸大万仁弥强力「放送头」的功力,经过他口沫横飞地大力宣传,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个「另类传播公司」所有员工,全都晓得新窜起的演技新星熊初墨大驾光临,而且人就在公关部,和白小姐商谈「合作事宜」。
如光速蔓延的消息,自然也由万仁弥亲自传送到会计室窦嗣丞的耳里。身为「另类」的接班人,加上对熊初墨这个人有些兴趣,因此他便直接杀到公关部找人了。
眼见窦经理走得这样急,数不清的好事者皆相互揣度谣言的真实」,忍不住好奇地偷偷跟上他的脚步上堆人浩浩荡荡地朝公关部前进。
窦嗣丞不是没发现那些无聊人士的追随,但眼下对他而言,熊初墨显然比趋离那些闲杂人等要来得重要许多,因此他脚步不曾稍停地继续前行。
来到公关部隶属白睦琳的办公室,窦嗣丞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不料这一推,推出了所有人的抽气声——
只见熊初墨和白睦琳正在相互拉扯中,一个看起来极力想推开对方,一个看起来偏又舍不得放开的样子,好巧不巧构筑成一副暖味到不行、绝对很难令人不胡思乱想的吊诡画面!而空气,似乎就冻结在这开门的一瞬间。
更糟糕的是,公关部有名的美女白睦琳,嘴唇微肿、满脸红潮、衣着凌乱,」副才被狠狠「关爱」过的羞怯模样,直教好事者大呼此趟没有白走,硬是看了一场免费的好戏。
虽然没有人亲眼目睹办公室里两人,先前进行中的「好事」,但单凭这足以产生无边幻想的场景,就可以让另类全体员工津津乐道一个月以上。
窦嗣丞是头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尴尬地清清喉咙,微微朝满面怒容的熊初墨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关上大门,先将跟在身后的」堆同仁「就地解散」。
「呃,我想接下来的会议将是熊先生能不能跟另类合作的重要关键,为了公司的前景和福利,麻烦各位先行避一 下,等事情有了明确的消息,公司内部将会择期公布。」
人,该知道有进有退。既然公司未来的接班人都说得如此客气了,他们再多事地追究下去,也不是个很理想的坚持;不如就打蛇随棍上,既给了窦经理面子,也正好给他们再去传播「最新发展」的机会。
于是很快的,所有人便一哄而散,动作之敏捷远比火灾演习时还快,着实令窦嗣丞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很好,那么他该去面对在办公室里「胡作非为一的男女主角了。
按了按紧硼的额角,他伸手正想敲门,不料门已经由里面打了开来。
是熊初墨那张几乎全黑的臭脸。
「熊先生,很高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见到你。」愉快地扬起笑纹,窦嗣丞的神情全然不似才受过」场毫无预警的惊吓。
人家不都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肯定有个了不起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如果他没料错,好死不死正好是他的员工;而且这个成功的男人现在正好在他的地盘上,天时、地利加上极为凑巧的人和,看来他们合作的机会很大……而且是非常大!
「我却不怎么高兴见到你。」熊初墨可没那么好气度,狂烧的火气让同为男人的窦嗣丞哭笑不得。
「很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你会这么急躁。」
「我急躁?你是不是男人呐你?」
「这点你大可放心,答案绝对是无庸置疑的。」
「见鬼的无庸置疑!」他就不信这家伙在面对他自己的女人时,还能这么坐怀不乱!
微叹口气,窦嗣丞怜悯地看了眼已呈呆滞的白睦琳,然后再将视线转回熊初墨脸上。「熊先生,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如果你愿意跟『另类』合作,条件我们可以谈。」
「条件?」坏坏地挑起眉,熊初墨显然对他的提议产生兴趣。「你的意思是,任何条件?」
「是的,任何条件,如果不是太离谱的条件,我们都可以接受。只要你有合作的意愿,我们绝对会派出最有经验的经纪人与你合作。」
「……相信我,我的要求对你而言,绝对不会是『太』离谱的条件。」
第六章
青天霹雳!
白睦琳被调职了,从接到公文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分就成了熊初墨的宣传。
她简直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自己竟会从一个公关人员变成宣传?姑且不论职位究竟是明升暗降,还是明降暗升的问题,重点是,这根本就是史无前例的怪事——.
在熊初墨没有理由地出现在「另类」的隔天一大早,她便接到人事部给她的职位更动通知;在看清公文上的声明之后,她除了感到青天霹雳之外,心情更是直掉谷底、无力爬升,甚至连脑子里都出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回乡念头。
完蛋了!她在台北轻松自在、逍遥快活的日子,难道就得葬送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改变里吗?
不!向现实低头不是她的作风,虽然她得面对全新的工作和她目前最不想面对的男人,但她还是得坚持自己的立场,绝不能让熊初墨以为她是挟着尾巴逃走——那太没面子了,她丢不起这个脸!
但问题是,她对宣传的工作一窍不通啊!她该怎么做才能做到坚定自己的立场和保卫自己的尊严咧?
正当她苦恼得不知所措之际,她好狗运地在公司里,巧遇以往曾有数面之缘的救星——编剧白淳士。
白淳士的老婆蓝岚就是以宣传起家,目前则是因为怀孕而赋闲在家。
白淳士很够意思,在得知她的困难之后,二话不说地代替蓝岚答应了要教会她所有宣传技巧的任务,因此她现在才会在白家当客人…呃,其实是当个学生,有点超龄的学生。
「不是啦!」蓝岚头疼地抚着额,她从没见过资质这么差,却还妄想当个宣传的人。「不是你的伙伴在拍片时你就能乱跑,你要一直跟在他旁边才行!」
「为什么?」白睦琳的声音只能用哀嚎来形容。「拍片时间很长啊!如果不能乱跑,那、稍微离开一下总可以吧?」她努力地争取行动自由,即使只有一丁点的可能都好。
「不行!这样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他才不会找不到人处理。」蓝岚抚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完全不给馀地地否定了。
「那万一突然尿急或肚子饿啊、不舒服的时候该怎么办?」后!人类都嘛有无法控制的生理现象,这些规定简直没有天理。「而且我也不能跟他进男厕啊,这根本就强人所难嘛!!」
蓝岚翻翻白眼,开始怀疑老公是真的好心想帮助这个女孩,还是根本只是故意想整她?不然怎会找了个这种不长眼的烫手山芋回来?
她深吸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波动影响到胎儿。「不只是你会有这个困扰,而是每个人都可能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导演在适当的时间会安排休息,那时候再麻烦你去解决你的困扰行不行?」
白睦琳扁了扁嘴。听了老半天,她对于宣传这个职位,只有一个感觉可以概括,那就是「宣传根本不是人干的工作」!
什么嘛!这也不行那也不能的,每天还得比那只熊早起床,更可恶的是还得比他晚休息……难道他们都不知道那只熊体力过人吗?只消让他操个三五天,难保不用多久,她就会从美少女变成臭老的欧巴桑,那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见白睦琳没答腔,蓝岚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微笑。「很高兴你了解我的意思,那么大致就是这些注意事项,我应该没有遗漏什么地方。你还有问题吗?」
白睦琳眨巴着眼偷觑蓝岚,看起来满腹心酸。
蓝岚假装没看见她那副欲言又止的哀怨模样。没办法,不是她狠心,而是她真的感到有点累了,而且腰酸得厉害,是该到床上躺平休息的时候了。「白小姐?那我们就……」
「对不起。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想了又想,白睦琳还是出声了。
蓝岚的嘴角抽搐了下,努力维持的完美笑靥逐渐产生裂痕。「呃……请问。」
「可不可以……我这是假设性的问题喔—.」
瞄了眼蓝岚越来越狰狞的「微笑」——如果那还称得上笑容的话;她舔舔干燥的唇,说话的语气有点太过小心。
「我可不可以……自备尿壶?」
既然已经上过所谓的「职前训练」,不管像不像,总学得三分样,然后就到了该跟那个「伙伴」共同上阵的紧绷时刻了。
一早,她认命地带着自己的笔记和熊初墨的行程表,一 路杀到他位于台北的住所,想先来一场「事前协调会」,好将两人工作伙伴的关系先做一个清楚的界定。
可惜她太高估自己的耐力,原以为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他和平相处,没想到话才讲不到三句便搅起她熊熊火气,令她将千叮万嘱、警告自己收起利爪的决心忘得一干二净。
「后!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否则怎么可能她公关做得好好的——呃,虽然茶包仍然不断,可是也不至于被转调到她全然不熟悉的部门嘛!原来他就是幕后的那只黑手!
「要是故意搞鬼我就不会跟你讲了,你还是认命吧,小白目。」哎哎哎,这女人半点长进都没有,有人会像他这么光明磊落地把自己干的坏事全数招供吗?真是,老将他看得这么扁。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过刺眼,顿时教她理智全失,当场决定包袱款款回家吃她老娘!
「嘿,你到哪里去?」熊初墨根本运动都没动,维持慵懒的姿态坐在沙发里,笑看她背起包包往大门冲的修长身影。
「回家,回高雄。」将地板拖鞋很没气质地踢脱脚掌,她恨不得立即由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消失。
熊初墨舒服地将手臂枕上后脑。「我不记得最近有排在高雄的通告。」
「谁还管你的死人通告?」紧急煞车,双脚完美地停在大门前的位置,小手伸出来正好握住门把。「我、不、干、了!」
就在她涮地一声拉开大门之际,熊初墨纳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行喔!除非你想进牢里吃公家饭,不然你的愿望恐怕无法达成。」成功地消弭了她的所有冲动,迷迷糊糊地又将大门关上。
后!他以为她是笨蛋吗?三两句就被他吓倒?她不过是辞职回家吃家里,就不信中华民国宪法哪一条规定员工不能离职的?他分明是唬人嘛!
「我不干就得吃牢饭?」她哼哼地冷笑两句,半点都没认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啊无你是头脑打结还是疯了,这么脱离现实的鬼话你都掰得出口?给你一 个忠告,该到医院检查检查你那颗中古的脑袋了!哼——」末了还不屑地嘘了声。
扬起好看的笑纹,熊初墨对她的贬损全然不以为意。「我看脱离现实的人是你吧?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眯起眼,隐隐听出他话中有话。
熊初墨突然拿起距离身边不远处的无线电话,顺手拨了一 串号码,然后莫名其袅云登晃。
「干么?」她神情戒备地瞪着他手上的无线话筒。
「听啊。」他命令道,脸上的笑容邪恶到不行。「我在帮你认清现实。」
什么跟什么嘛!」通电话能改变什么?
她像一 阵风般回头卷走他手上的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之前站好的冲刺点,才将话筒贴上耳朵——
「喂。」
「阿琳呐!后!你们台北的公输真正好喔!」她才刚喂了一声,黄苔后浑厚的嗓音便透过电话线,毫无困难地千里传音过来。
「妈?」她愣住,脑中隐隐响起不妙的警钟。「我们公司……是不错啊,怎么啦?」福利好、薪资佳,以不景气的现况来讲是很优的了,除了将她乱调职务一事之外。
「哎哟,就睦探咩,他说准备要结婚了,而且你大嫂也大肚子了,再不久我们冢就热闹了说。」黄苔后一点都没发觉女儿有什么不对,一打开话匣子就再也关不上了。「所以我就想啊,把隔壁那间空了好久的房子也给它买下来啊,然后再给它打通,这样我们家的房子就会变得粉大粉大,然后全家人就可以都住在一起,多幸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