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现代科技所赐,为了不突显自身的特殊,她们学起人类盖屋置楼,添购了一些民生用品,和寻常人家同一模样,当起隐世者。
只是大部份是以移花接木的法术搬来,不需花费一丝一毫人类的纸币。
有时她们觉得人类很可悲,以有形的物质来评论人的价值,谁能学起蜂蝶的洒脱,自我放逐在红尘遗世中自得其乐。
万物皆有灵性,不是谁食谁的食物链,花草鸟兽亦有生存权。
她们在山谷定居以来从不杀生,仅以果实及花瓣为餐,素颜花染色,如此教养谷中唯一的女婴。
二十年前的确是女婴,如今是T大的校花了。
“小姐,我今天不想谈那只大烂蜂;生理痛。”梅儿脸一转,伸手逗弄小幼蝶。
胡蝶淡淡地说:“你是梅精不是人类,不会有生理期。”
“我被妙舞同化了不成。”
“成,我的好梅儿,把崖边那朵玉晶兰摘给我好吗?”两、三百年梅精在心性上还算是小孩子。
“是,小姐。”
玉足一轻,小小梅影半浮在草叶上,轻而易举地撷取险峻崖边的晶莹兰花。
“熬个玉参汤给妙舞补补,她太好动了。”想想一个人类的小孩居然能在她们清淡的环境中生存。
生命多美妙呵。
“小小姐的笑声是我们谷中的天乐,是大伙儿的心肝宝贝。”梅儿暂时把讨厌的蜜蜂抛在脑后。
“好快,都二十年了,当年刚满足岁的小婴孩都长得亭亭玉立,岁月催人老。”她轻叹着。
“小姐,你说话的口气真像老太婆,谁不知道你是蝶谷第一美人。”
胡蝶平静地望着山的另一边。“活了快千年,能不老吗?”
千年之劫即将到来,谁是阻她成仙的情劫呢?
宋朝年间得观音大士点化,她由一只平凡的小蝶修炼成精,每逢百年必遭一劫,如今已过了九劫,只剩最后一劫了。
羽化成仙是每一位修行者的终愿,却不是她的归处,仙规会困住双翅,她只想当个人间游仙,自由自在。
情字是个结,多少仙人败在这一劫。
人间来去千年,看尽痴、瞠、怨,心早已静如明月,幽然地俯望众生。
她非红尘人呀!
“小姐,花摘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竹轩了?”够酿一季的醇酒。
“是该回去了,花儿在笑咱们贪心呢!”望着满满数篮的花朵,胡蝶笑了。
梅儿冷嗤的道:“咱们今儿个不摘,过了明儿全谢,它们该感谢才是。”
又不是连根创起,时季一到的花开花谢是自然定律,清清枝头上的残叶枯花反而助其下次的结苞。
两人边走边谈,步伐轻缓地回到竹轩。
一进门,迎面便是一阵浓烈的香气,一位白衣女子托着腮,无聊的打个呵欠。
“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下山去了呢!”
梅儿一见人便绷起脸。“你怎么又来了。”
“梅儿,别无礼。”
“小姐,她每次来都白喝蜜酒,好讨厌哦!”三分之一的酿酒就是被她顺手拎走的。
“梅儿妹妹真风趣,胡蝶呀!让给我当侍女如何?”巧笑乐然的玉簪仙子故意当面讨人。
“我才不要跟着你呢!天庭没仙童了吗?”好好的仙子不当,老爱私下凡尘欺负人。
“是找不到像你这般可爱、讨喜的小梅精,对不对呀!蜂小弟。”她眼波一落,就流向被人忽视的黑衣男子。
“别叫我蜂小弟。”
阴沉着冷峻五官,黄蜂阴美的俊颜始终摆着同一种表情,从未有过第二种变化,惹得玉簪仙子每回一来就戏弄一次。
“你……谁准你来?”梅儿表现很逗,瞬间噘着嘴怒瞪黄蜂。
“我有脚。”
“你有脚干我屁事呀!竹轩不欢迎你。”她下着逐客令。
“你的意见不是意见。”他一贯的冰冷着声调,好似前方站的女子不是他深爱的人。
梅儿一听,脾气就上了火。“你这只死蜜蜂,抢了我的胡桃酥不还,真当我人小声弱拿你没辙呀!”
“我还了一朵雪莲。”
“你……”她被堵死了,谁叫她贪吃,把一朵珍贵的雪莲当零嘴给吃了。
胡蝶笑了笑。“梅儿,去把玉晶兰和野参熬汤,待会送去给妙舞。”
“是,小姐。”她闷闷地转身入室,不甘心的脚踩过黄蜂的大脚。
他眉头不皱的纵容,深沉的黑瞳眨也不眨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竹帘后。
“胆小鬼,你是我见过最没担当的男人,懦弱。”轻啐的玉簪仙子动手帮胡蝶整理花瓣。
“不要你管。”
“你以为我爱管呀!我是看不下去想吐。”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他当女人还处在以男人为天的年代。
迂腐!
“哼!”
黄蜂冷瞪着人,粗手粗脚的将花朵儿撕揉成半残的花瓣,像是在扯仇人的手臂般粗鲁,不像屋内的两位美女纤指细剥,完全破坏唯美的画面。
他根本就是在泄愤。
“脸蛋长得可以滴出水的阴美,个性又阴沉得很,谁会看上比自己美上十倍的女人……”
“玉、簪、花、神——你活得不耐烦了?”他眼一冷,空气间凝着霜意。
玉簪仙子就是要惹恼他。“我有说错吗?啧!这张娇颜令人妒。”
“我不是女人。”黄蜂气得咬着牙,脸皮丝毫不见波动。
“对啦,你不是女人,我才是。”她顿了一下更恶毒的说:“下回别把你‘美丽’的俏容靠我太近,很恶心的。”
“玉、簪……”他头顶冒着火。
无奈的胡蝶出声禁止他们拆了房子。“好了,你们真当彼此是世仇呀!”
“胡蝶,我是为他好耶!手慢脚慢地还想贪梅儿妹子的女色,小心被野男人抢去可别哭。”
“不可能,她是我的。”谁敢抢他就杀谁,梅儿注定是他的女人。
“喝!这句话倒像是男人的口气,我挺你。”玉簪仙子很有义气地拍了他一掌。
“少动手动脚。”
她眼神一变,故作轻佻地轻挑他下巴。“是你的福气耶!”
“你……”
黄蜂正想拨去她戏耍的玉手,适巧梅儿端了一盘洗净的莓果出来,当场脸色一青地连盘带果子砸在他脸上。
“死蜜蜂,要调戏女人请出谷,你当竹轩是妓院还是酒家。”一口酸气就这么淹到舌尖。
“是她调戏我。”蒙受不白之冤的黄蜂冷视始作俑者,要她解释。
玉簪仙子根本笑瘫了,哪有心思理会。
“蜂儿采蜜是你该死的天性,我还没听过花采蜂。”气嘟嘟地用手指戳他,梅儿当他是天下第一害虫。
“会痛。”他心疼地想挽起她的手呵护。
“痛死活该,我就要戳得你一身洞。”不痛干么戳他。
“我是说你会痛。”
霎时一片霞色染红了梅儿粉嫩的脸蛋,伸出的食指停在他胸前半寸。
“哟!两人就别惺惺作态了,直接送入洞房好了。”郎情妾意好成双。
“住口。”
黄蜂和梅儿同时朝玉簪仙子大吼,别扭地转开视线。
玉簪仙子故意咳声叹气。“胡蝶,我被人恨了,你救不救我?”
“我会说,早登极乐。”反正下不了地狱。
“就知道蝴蝶谷的人都没有良心。”她咕咕哝哝的抱怨着
天边划过一道红光,像月老手中的红线,可惜没人注意到。
第二章
会议室里聚集了一群高级干部,交头接耳地讨论这一波的工作进度,一看到正、副总裁进入,很自然地正襟危坐,少了声音。
卫森大步地走向他的座位,韦长风则随意地找了个空位落定。
卫森执起报告书冷冷一扫,无人出声。
“这次公司决定推出度假山庄的计划,各部门有何适当的地点可以提出来。”好表现的业务经理抢着开口。
“谷关位于风景区中,若是在那盖度假山庄生意一定兴隆。”话一出,马上有人反对。
生意一定兴隆。”话一出,马上有人反对。
“土石流危机还未解除,谁敢冒险上山赏景。”
“盖山庄又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就的事,我们先做规划再来拉拢客源嘛!”
“现在环保意识抬头,再加上一连串的天灾人祸,土地的核准文件很难申请,十分不妥。”环保科科长简短几句话就让业务经理皱眉,半晌提不出好建议。
接着开发部的人举手发言。
“不如往南部发展,少山少丘陵的平原适合开发成一般农业观光景点,咱们大量打广告吸引白领阶级下乡,配合周休二日的制度。”一番话就掀起激烈的讨论,人人都把自己的家乡搬出来讲,希望能带动地方繁荣,为故居亲友多添一份生机。
“可是长期下来会失去新鲜度,尤其是生意人脑筋贼得很,恐怕会一窝蜂的跟进。”
“张经理,你在骂大伙儿。”
“嗄?!”他不好意思的向众人道歉。
此起彼落的议题总是找不到好的回响,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所提的定点一一论驳回,大家都有些灰心地猛抽烟,心想这次会议白开了。
突然广告部有位资深摄影师吞吞吐吐的支吾片刻,迟疑地说出,“在近中央山脉下有座蝴蝶馆,听说里面展览的稀有蝴蝶来自蝴蝶谷……”蝴蝶?!精神一振,卫森聚精会神地指示他说得明白些。
“谷中有无数的美丽蝴蝶栖息,满谷珍奇的花卉不需人辛勤照料全年盛开,就好像一座遗世独立的桃源仙境,美得叫人落泪。”那份感动仍深深刻划在他脑海中。
“你去过那山谷?”
“是的,总裁。”卫森沉吟了一下。
“好,就以蝴蝶谷来兴建度假山庄。”
“可是总裁,有……一点点困难。”摄影师呐呐地道。
“有问题?”他眉毛一挑。
“听说那是私人谷地,未曾许可不得擅入。
他是多了一份运气。
“你是怎么进去的?”
“呃!这个……”摄影师尴尬地抓抓头笑笑。
“我迷路了。”
“嗄?!”现场一阵哄笑声。
大家都很清楚这位摄影师是出了名的迷糊大王,往往一专注某景点就忘了东南西北,等拍完照才打手机向人求援。
“找出山谷的主人,买下它。”卫森大手笔地想独占一谷蝶踪。
“买下……它?”众人咋舌。
有必要为了一座山庄而买下整个山谷吗?何况他们未派人去测量,谁知道山谷有多大,适不适合盖山庄,值得花上一只经费去买座不合宜的谷底?大概只有韦长风了解卫森的心态。
他爱蝶成痴。
卫森眼一冷,“你们在质疑我的决断吗?”
开发部和业务部惶然的道:“我们不知道主人是谁。”
“我知道。”
“你知道?”剑眉微挑,卫森注视过份兴奋的摄影师,他涩涩地收起笑容。
“我是说知道找谁接洽,此人和山谷主人是旧识。”
“嗯,说。”
“是蝴蝶馆的馆主。”
“名字。”
“江莽。”席间有位新进女员工倏地一僵,表情似怨似思地抿紧下唇。
“好,两个礼拜内完成此事。”他的蝴蝶谷。
“不可能。”一句柔美的女音突然冒出,众人的视线随即一移。
喜好收集美女的韦长风感兴趣的一问:“你是谁?”她一讶地轻咳,不知自己竟将心底的话逸出口。
反倒是企划部经理骄傲的介绍她。
“她是我们企划部之花,名叫江月昙,刚从学校毕业,三个月前以第一名的优越成绩考进公司。”
卫森低忖地盯着她。“说说看,不可能所谓何来。”他不接受——不。
“呃,蝴蝶谷是仙人居住的灵地,亵渎仙子是件大不敬的事,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谷中的安宁。”
“他是谁?”他当“他”是男人。
时代再怎么进步,世人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扭转。
“她是一只美丽的蝴蝶,绝艳而清丽,吸引每一个人的目光,尤其是男人。”江月昙陷入初见的悸动中,那是一张令人惊叹的美容,完全迷惑住她幼小的心,再也瞧不见其他庸俗容貌,只愿成为她。
然而母亲脸上化不开的愁容打醒了她盲目的崇拜,只因父亲的一颗心也系于美丽的蝴蝶身上,从此淡淡的怨恨逐渐取代喜爱,致使她关上心中的视觉。
“她是……女人?”
“对,一位美得叫男人甘愿死在她脚底的人间绝色。”她说得有一丝苦涩。
“你怎么知晓这些讯息?”
江月昙淡淡的一提。“因为江莽是我父亲。”众人恍悟的点点头,直道原来如此。
“你和主人很熟?”卫森的心被挑起渴望,眼神摺摺发光。
“蝴蝶仙子看着我长大,算是长辈吧!”一位永远不老的美丽女子。
蝴蝶……仙子?记忆翻飞,好像潜意识中有一只美丽的蝴蝶展开七彩双翼伴在身伴,卫森恍了一下,韦长风暗自用脚踢踢他,要他别把梦搬到现实。
两人视线相接,不需言明便能从彼此眼中得到相同的疑惑——是她吗?
“她不可能出售蝴蝶谷吗?我愿出高价收购。”卫森诱之以利。
江月昙泛起一阵短促浅笑。“一个与世无争的仙子会在乎世俗之物吗?”
“如果我坚持呢?”
“总裁,你也许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政商都畏惧你的权势,但在她的眼中,你和路边一株野花同等价值。”
“喔!我倒有意思想去会会佳人。”
真有美若天仙的绝色佳丽存在吗?韦长风当场给了他一个白眼。“佳人八成已迟暮,你有恋母情绪呀!”
“多事。”卫森冷横他一眼。
“我是在提醒你,别忘了你是有妻子的人,别想‘红杏出墙’。”二十四年前的美女到了今日该是鹤颜白发的老妇。
他不相信有不老的红颜,又不是怪物。
“胡扯什么,她不过引起我的好奇心,而且我还未结婚。”只是订婚。
“好奇心杀死一只猫,谨记格言。”让梦彻底破碎才好,一切导回正规。
卫森反驳道:“我是人。”意思是他根本不在乎,执意要追寻梦中明眸的主人,那是他心底遗失的缺口,非补齐不可。
一种偏执的病,很难治愈。
人,应该有一双翅膀。
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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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完会,卫森意兴阑珊的负起“未婚夫”的责任,前去接甜美、娇媚的未婚妻用餐。
在众人眼中他们是一对令人妒羡的俪人,男的伟岸俊朗,一副凌厉王者之姿,女的清丽动人,宛如戴了金冠的平民公主。
但是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个假象,为了完成人生必经的过程。
他不爱她。
“饿吗?”
“还好。”蓝秋滟恬雅的回他微笑。
这抹温柔的微笑让卫森联想到梦中的美眸,所以他在芸芸众生中挑上她为妻,只为留心中的遗憾。
“等一下你先去试穿婚纱,晚一点我有个会要开,不能陪你。”他淡漠的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