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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心格格  第8页    作者:寄秋

  “我不过要你一句回答罢了。”她眼神清澈地望着他。

  “今天没空。”

  脾气一拗,冷傲一古脑的抢了一壶龙井仰头一倒,当是醇酒般坐在栏杆上牛饮起来。

  他的确不愿谈起此事关于爱不爱的问题。

  端敏的毒是解了,背上的剑痕也逐渐收口成疤,而她灿烂的笑容依旧不吝惜的挂在嘴角,逢人便欣喜地描述一路上的惊险事迹。

  这让他的愧疚感充斥在心窝,他救过她一次,她却连连救了他两次,甚至还以生命相护。

  他不懂她大无畏的勇气出自何处,可一个大男人保护个了一位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反过来还拖累她,让她身受足以送命的伤,他实在无法不内疚。

  承认喜欢端敏已是他的极限,他有资格要了她一生吗?身份上的差异就是一条难以横跨的深沟,他迈不出第一步。

  苦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晦不堪。

  “做人别太自私,我泡的是茶不是酒,好歹留点渣。”这冷傲的生肖大概是属乌龟吧!只会缩头缩尾。她在心底轻呻。

  “你现在可是满清的少福晋,不会小气到连壶茶都不给喝吧?”他讽刺地放下壶。

  世事多变,当年反清义军的领袖之一竟成了敌人的娘子,这话说来多可笑。

  “喝呀!即使你喝光长江大水,端敏的身份还是不变。”天地之差有时近在咫尺;山连海,海连天,天连山,不过是个圆。

  冷傲恼怒的一瞪。“有没有人说你很可恨?”

  “多不可数,要我列表吗?小、冷、冷。”郑可男恶意地一盹。

  “你……懒得理你。”口头上从未赢过她,何必自取其辱。

  郑可男冷然地一斥,“像个男人成不成?别让我瞧不起你。”她可以不管,但是放不下心。

  端敏天真、善良,有些事她自身都不甚明了,傻傻地任由情感轻放还不知,只当是一段趣事闲聊着,叫人为她掬一把忧心。

  满、汉隔阂便是一关,更别提她是康熙最宝贝的格格,要下嫁汉人比登天还难,那需要有无比的决心和毅力,否则两人会走得很辛苦。

  若说他无情,绝对是最大的谎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眼底压抑不住的眷恋,生怕她累了、饿了直嘘寒问暖,终日不舍地全心呵护着。

  这些事,她可是过来人,这种爱与不爱的挣扎最叫人伤神。

  提不起,搁在心里难受;放不开,手脚都想纠缠一生。

  爱了是苦恼,不爱是伤心,栽了就是栽了,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的心,因它明明白白的写了一个字——

  爱。

  “郑可男,我还没和你算害我站了一天一夜当笑柄的帐!”冷傲刻意转移话题。

  胆小鬼。“你不对端敏负责?”

  “负责?”他梗岔了气,咳得满脸通红。

  “自己做过的下流事该不会云淡风轻不认帐吧?”郑可男说得温柔可人。

  可是听得他心惊胆战。“你……你在打什么谜语?我听不懂。”

  “听不懂?”嗯!很好,装蒜?“在你们遇上唐豪前,好像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

  “嗄!?那件事……呃……”他别开眼,心虚地看向远方。

  一想到端敏横陈在他身下的娇躯,他就觉得血往胯下冲,一阵热。

  “吃干抹净就想翻脸不认帐?好个朗朗君子,小女子佩服。”她口不对心地说着反话。

  “我没有吃了她,只不过是爱抚……呃!她的……”私处。他说不出口。

  他是毁了她的闺誉,即使两人尚未真正结合,但是以他的行径确实玷污了她纯洁的身子,欺她对男女性事的无知而诱之。

  冷傲自嘲是卑劣小人,他利用了先天优势占了端敏的便宜。

  “冷家大少,你的行为只不过足以诛九族,你玩弄的可是大清格格。”她故意说得很严重。

  “你有什么阴谋?”他冷瞪着她,知晓她肯定有下文。

  这么快就学精了?“真是好心遭误解,我只是帮端敏妹子讨个公道而已。”

  “妹子?”他一脸不信任地以手环着胸。

  “我没说过和端敏结拜成姐妹一事吗?”郑可男很“惊讶”的说道。

  “鬼才说过。”和她当姐妹真是三生不幸。

  “大丈夫别像个娘儿们似的轻声细语,至少话要能到我的耳朵里。”以为他的嘀咕声没人听见吗?

  “郑可男,你到底要我怎样?”他两眼翻白,无奈地摊开手。

  她回以不耐烦的神色。“应该是你要什么,我可不是你娘。”

  “你……唉!我不知道……”烦躁的冷傲茫然了,无法回答她。

  “像样些,是男人就别忸忸怩怩,套句我对仇哥说过的话:不知珍惜的人会遭幸运之神怨恨。”

  冷傲好笑的扬起眉,“月刹,你是在帮我还是诅咒我?”

  “自助而后人助,想死还怕没鬼当吗?”真是不知感恩。

  “诚如你所言,端敏是位尊贵公主,天何其高,凡人无从攀。”他无奈的说道。

  “这天梯。”

  “这……天梯?”他哑然地看着大发狂语的郑可男,她疯了。

  “有些事错过了就难以挽回,你想留下遗憾终老一生?”她语重心长的告诫。

  她的话引起冷傲的深思。

  当初,他加入日月神教的原因是倾慕月刹的天人之姿,故响应她的号召为反清出一己之力。

  然而,多少年暗藏的心事一直不敢表白,他只得跟教中兄弟一般,默默在暗地里恋慕天人的圣洁身影,以为大业一成便能化暗为明的追求。

  但是一场救援行动却演变成天、人永隔,那份突然的空洞叫人无所适从,而留下了难以弥补的遗憾。

  如今她虽未死,但同样的抉择却再度上演,举棋不定的思潮左右摇摆,他不确定失去端敏会有何感受,因为她一直在身边。

  只是一想到她是玄烨的女儿,他的心就有万般无奈,为何他爱上的女人皆不是寻常人?

  爱?

  这如闪电般的字眼明亮了他的思绪,他竟用了“爱”这个字,难道他真爱端敏?

  那对月刹的情呢?莫非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迷恋?

  他被搞胡涂了,理不清一团乱,两眉不自觉的收敛成一道横山,困住了急欲挣脱的理智。

  “爱一个人需要莫大的勇气,未经争取就放弃的爱是儿戏,炜烈霸道、蛮横的痴情教会我一件事——爱是不放弃,惟有坚持到底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爱。”

  爱得惊天动地就叫辉煌吗?她不以为然。

  毕竟她曾经历过。

  “你在讥笑我懦弱?”哼!炜烈贝勒是个发情的猪。不屑的冷傲垂眉一蔑。

  “我在告诉你,真爱难求。”

  “好个真爱难求,我家娘子的至理名言是很难灌入笨蛋的脑中。”一道风似的身影由后搂环着郑可男。

  “你说谁是笨蛋?蠢贝勒。”也不想想看他踩在谁的地盘,以为有月刹撑腰就没人敢动他吗?

  炜烈轻慢地投以邪佞目光。“笨到不自知的人着实可怜,我原谅你的无礼。”

  “你想再打一架?”冷傲往腰际一抚,才记起剑未佩带。

  “有何不可,上回打得不过瘾。”炜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那就来吧!”他摆开阵式。

  “好,我非打得你哭爹喊娘……”

  “嗯!你们想把武馆给拆了?”真够胆,当她死了不成。

  郑可男的美眸一扫,两个气焰正高张的男人当场垮了双肩,一个谄媚,一个讪然。

  “娘子,我只是动动手脚,教教他做人的道理,不会剥了他的头皮。”

  “月刹,你就这么小气,我不过是想帮他疏疏筋骨,免得他四处风流。”

  炜烈和冷傲互视着,彼此都不满对方的挑衅,似乎不大打一架难以甘愿。

  “好呀!你们先跟我打上一场,赢的人再战第二场,谁要先上?”郑可男冷冷的在两人身上一瞟。

  两人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出手,因为她的七尺白绫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没有几分胜算是不会轻易出手。

  “来呀!要派人去取剑来吗?”她凉适的拨弄着。

  “男儿,我怎么舍得伤你,我们是闹着玩。”大丈夫能屈能伸。

  冷傲扯下身段配合着。“是呀,开开玩笑,我们是好、兄、弟——”

  “不打了?”

  “不打了。”两人异口同声的摇着头。

  打输了女人,没面子;打赢了也不光彩,何必自找苦吃。

  “嗯!”郑可男将视线调向炜烈怀中微露的书信。“里面写了什么?”

  他抽出它交给她一问。“吴三桂余孽潜入苗人地界,好大喜功的喀尔丹几度搜寻未果,便想进行减族行动。”

  探子飞鸽快传,指称喀尔丹亲王正大肆调动兵士前往云南一带,起因是苗族不服满人的管理,要钱又要族中美女,因此被吴三桂党余煽动而群起反抗。

  所以,喀尔丹亲王在恼羞成怒下,向朝廷谎报苗人造反,兴兵要以武力镇压;实则是进行泯灭天良的屠杀,大举剿灭不服从的部落。

  原本缉捕吴三桂余孽的任务是由鋆锋执行,但是自从二皇子“疯了”以后,这类指挥调动的工作便落在四皇子身上。

  为了揽权、培养朝中势力,胤祯将鋆锋调离原职,改派自己的亲信去追捕,想借以博得皇上的信赖。

  “这个苗人部落大约有两万名,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赶在大军前阻止。”

  郑阿男锁着两眉。“喀尔丹太放肆了,他需要受点教训。”

  人民岂可轻贱。

  “你想要怎么做?”炜烈为喀尔丹忧心。

  “蛊。”

  “蛊!?”

  “苗人善使蛊,为了族群的生存,他们会战到最后一人。”她在心底盘算着。

  “你想用蛊虫来控制喀尔丹的军队?”太狠了,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瘫痪整座军营。

  他的娘子真是聪慧得可怕,幸好她已不再是他的敌人。

  “应该可以更好玩些……”郑可男狡诡的一笑,随即看向冷傲。“端敏暂时借你看顾数日,等我从云南回来再带她入京。”

  “借?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根本是强迫之意,表面还说得如此体面。

  “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调动杭州守军送她回北京城。”再逞强呀!小心逞断了姻缘线。

  倏地变脸的冷傲表情一沉。“端敏的伤势不适合移动,你想害死她吗?”他竟害怕这一别将永无再见之日。

  “冷傲呀冷傲,这样还逼不出你的真心吗?”啪地一声,她潇洒地扬扇。

  习惯了以男装行走,郑可男已扇不离身,随手便是一耍弄。

  “你故意诳我。”冷傲气得眼一瞠。

  她以扇身一点他的胸口,“你若无心岂会中计?还是想念该怎么拐骗小端敏的心吧!”

  “郑可男,喝水小心点,有时吃面线也会梗死人,保重呀!”冷傲说得恨意十足。

  “谢谢,你会有求于我的一天。”她笑得很邪恶,胸有成竹的朝他一视。

  ☆  ☆   ☆

  痴儿拧了布擦拭屋内的灰尘,哼着小曲儿为瓶内彩雀花洒点水,一如无忧的大姑娘般整日带着笑,不理外界的纷扰,认真的做好分内的事。

  她自幼服侍的郑夫人近日省亲要回来了,她得把里外打理好,不然会挨骂的。这一去月余,小姐正巧在此一空档住了数日离去,错过母女重逢的时刻,小姐还特别嘱咐不许透露她未死的消息。

  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是人称女诸葛的小姐一定有她的道理在。

  “痴儿,端敏姑娘醒来了没?”阿弥抱着孩子哄着,顺手调整彩雀儿。

  “我不晓得,刚刚本想去帮她换药,见她睡得正熟,就没打扰。”让她多休息身子才好得快。

  阿弥把孩子交给痴儿。“我去看看她,你先顾着浩儿。”

  “喔!”痴儿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好。“老夫人的屋子还要不要收拾?”

  “待会再打扫吧!义母过两天才回来。”她看了下,还满干净的。

  提着外敷的小药箱,阿弥走向东厢房,娇贵的女客在里头安歇着。

  她一推开门,一入目是幅和谐的画面,她将脚一缩,不想破坏两人宁谧的谈心。

  “阿弥,进来。”冷傲放下进补的汤药,头也不回地说道。

  “打扰了。”

  端敏暗自吐吐舌,大叫好险,可以不用再喝那又黑又苦的怪药。

  “喝完它。”

  嗄!?他怎么这样。“人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吃药。”

  “你敢不听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不自爱。

  “可是药好苦,喝得嘴巴都麻了。”她撒娇地扯着他衣袖。

  “良药苦口,再苦也得给我吞下去。”因为心疼她的伤,冷傲的口气就显得重了些。

  “你凶我。”

  泫然欲泣的端敏绞着锦被,一向备受骄宠的她从未有人敢对她吼,因此深觉委屈地低下头,一脸想哭又强忍着的可怜样,叫人看了不舍。

  冷傲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入怀中,知道自己吓着了她。

  “端敏乖,是我太心急,不是有意要凶你,你是聪明的姑娘,应该听得出我的关心。”

  心肠软的端敏抬起纯真小脸说:“我可不可以不要喝药,人家真的喝怕了。”

  一天照三餐喝,同样的食物吃久了也会腻,何况是苦得要命的药,她现在光看就想反胃。

  “不行,要喝药身体才会好,你想一天到晚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吗?”为了她,他纵有诸多不忍,还是得硬下心。

  端敏仍是直摇头,摇到头发昏。

  “你瞧你虚成这样还不肯喝药,那个拉弓射雕的女勇士到哪去了?”

  眨眨无辜的双眸,端敏苦着一张脸。“她被汤药苦晕了。”

  如此天真的话引来两道笑声。

  “再喝两口好了。”他轻哄着。

  “两口喔!不能骗我。”嗯!只有两小口,应该苦不死人。

  “好。”

  冷傲的干脆不禁叫人起疑,果不其然,他端碗饮了一半,即以口哺进她的咽喉,舌尖抵住她欲呕吐而出的菜汁,强迫她咽下。

  “咳!咳!好苦好苦,你欺负我。”她吐着舌瓣,面色哀苦。

  “还有一口。”他吞下仅余的汤药。

  “人家不……唔……唔……”她将双手抵在他胸前,但依然逃不开他再次哺进的苦汁。

  喂药顿时成了深情的吻。冷傲轻柔的吮吻她唇边的小小药汁,在她来不及回魂的小脸上落下无数的细啄,温暖中带着情意。

  他真爱吃她的小嘴,甜美、柔软,口齿间溢满浓郁的花蜜味。

  “你……你好讨厌,男姐姐说未成亲的男女不能亲来吻去,不然会被大石头压死。”她有点害羞的将脸藏在他的颈窝。

  混蛋郑可男,冷傲在心中大骂。“她是在吓唬你,有些人就是眼红见不得人好,那叫嫉妒。”

  “可上回你亲我又抱我,结果出现了三个坏人,男姐说这是报应,因为我做了不对的事。”她想起自己说的话。

  “别听她胡说,那个死女人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你瞧,她不是活得令人嫌?”

  可恶,什么叫报应?只会欺骗不辨善恶的小女孩,要有报应的话,郑可男那女人早死上—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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