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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辣美人  第7页    作者:寄秋

  她还真玩上瘾了。“寄放在孔老夫子的祠堂里,你有需要吗?”

  “嗟!油嘴滑舌,你快被我带坏了,不过,这是好现象。”人要坏一点才有意思。

  好人不仅不长命还命运乖舛,一生颠沛流离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所。“而坏人一生富贵无忧,张狂自在为所欲为,死后荣禄加身,墓大坟宽受尽一切福禄,顶多不留青史留个臭名罢了,生前一繁华,谁管身后事。”

  人说有果报,可是此一生快活畅意,谁知下辈子是牛是狗,何必忧天何时崩,虑地何时塌呢?

  且过今明言酒欢,日出东方又一天。

  “好现象?”江柳色微勾起唇抚弄她柔细发丝。“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个沽名钓誉的假道学?”

  “不是吗?”他就是这种人。

  “说来听听。”他爱看她唇瓣启启阖阖的模样,像是吟着蝶恋花。

  宋怜星秋波一横。“既然是手下无孤魂的‘儒医’,那道阴风修修怎么还跛着脚?”

  看了就伤心,破坏她欣赏好皮相的心情,一幅唐伯虎的八美图少了秋香来点,三笑不成烟缘。

  “我正派人寻找接骨草,不知盛产奇花异草的天山可有此药?”他问得很谦卑。

  “有吧!前阵子长得太密碍了我的眼,一口气全拔了扔山谷。”花小叶丑不显眼,多了遮越橘。

  他喜出望外的急道:“还有吗?”

  “耳朵不灵光就自己配个药方,翠翎草可疗耳疾。”都说全扔了还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没留下几株吗?它是疗肌生骨的最好圣品。”不会真当野草弃之吧!

  宋怜星巧笑一划唇角。“我又不拿它救人,管它存不存活,不过呢……”

  “不过什么?”

  “接骨草是没有,断续膏倒有一盒。”她取出胭脂盒大小的扁瓶,坏心地在他眼前一绕又收回怀中。

  江柳色急了,伸手未捞着。“星儿,你怎么不拿出来给殷风敷用?”

  “笑话,他求我了吗?不利己的蠢事我可不屑抢着出风头。”这一小瓶她偷了多久才到手。

  看起来黑不溜丢又腥恶难闻,花了奇佬一个月用上万株接骨草精华提炼而出,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才不想平白送人。

  她如果有此善心就不会被称为妖女了。

  “朋友一场不该藏私……”他正要发表人性唯善之说,忽地一只玉指轻按他嘴皮。

  “请记住一件事,我宋怜星只要敌人不要朋友,少将牛鬼蛇神往我身上攀。”她不需要牵牵绊绊。

  “可是……”她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嘘!想吻我吗?”眼儿一挑,宋怜星善于转移话题勾撩人心。

  他心旌一荡。“想。”

  距离上一次的唇齿相贴似乎已有三春秋之久远,甘甜的滋味犹在口涎中留香,只是淡了。

  想吻她的念头久久难散,明知道这种行为不可一而再,但理智根本难与本能相抗衡,他一步步地陷下去,陷在她的女人迷香里。

  一朵幻化人形的牡丹花。

  她啧啧地摇着食指。“不行喔!江大堡主,不合礼法呐!”

  “礼法是什么,我忘了。”江柳色一近身就想环着她柳似的纤腰。

  像只滑溜的蛇,妩媚娇笑的宋怜星扭腰一躲,莲步如花的涟漪轻漾,拉开两人亲密的气氛。

  她渴望被爱又害怕爱人,在情路跌过一跤的人更加谨慎,她不轻易允诺真心,那种椎心的痛受过一回就够终身难忘,她没有勇气再去交心。

  何况除去华家表妹的死心眼不算,他还有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尽管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妓女的出身,但是门当户对老观念由来已久,不该由她去打破传统。

  他的肩膀还不够硬,扛不动众多的裴语流长,若是炜烈贝勒的狂肆豪情……

  宋怜星暗自苦笑,贝勒爷是她最不该想起的负心人。

  可对另一个女子而言,他却是最专情的血性汉子。

  人的际遇难测、风波不断,她已经不晓得信任人的感觉为何物,有点麻木了吧!代价往往付得她淌血。

  “星儿——”

  她素手一点。“师姑婆,辈份上的存在不可逾越,你还没坏到敢与天作对。”

  而她敢。

  “与天共存不好吗?你当真看重礼教,就不是人畏如妖的宋怜星。”江柳色趋前一步,态度坚定。

  “知道是妖还靠那么近干么,不怕我一口气吸光你的精气?”她微恼地嗔言一视。

  “我只想吻你。”未能如愿,终止不住瘾头。

  “一个吻?”

  “一个吻。”

  她难得露出沮丧的表情。“好吧!就只有了……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张性急的口已覆了上来,宋怜星很想嘲笑自己此刻的无力感,以她的武功将他推开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可她沉沦了。

  她着迷于他深镌而温柔的吻,没有烈火狂情,无骤雨风暴,像潺潺流动的山泉,涓涓渗湿了她干旱如沙地的心,而渐生出绿意。

  不应该如此,他甚至少了一双强势的臂膀让人依靠,他让人……不安心。

  “我想退了婚约。”

  退了婚约……“你疯了,月光堡的杜襄襄可是江南第一美女,连我看了都嫉妒的要划破那张无瑕的脸蛋。”

  “比你美?!”不,他不认为。

  “见仁见智咯!我只对一个女人不服气,其他……不够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她自负地点唇娇笑。

  “你好像常常提到这个女人,她是谁?”其实此人是谁他不在意,不过是顺口一提。

  但是宋怜星的反应就不寻常。

  “收起你的奢望,人家贵为贝勒福晋,又有皇帝老子撑腰,她吐口痰够你清个把月,不想死就少提起这个奸狡小人。”

  好浓的酸味。“你羡慕她。”

  “我羡慕……她……”她涩然一笑。“是的,我羡慕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权势?!”

  她狠瞪了一眼,咬牙地说:“爱情。”

  “你羡慕她拥有爱情,以你的艳艳?”江柳色以不可思议的口气惊叹。

  宋怜星淡笑不语,眼神飘得好远,但藏不住其中的苦涩和黯然,一段记忆中的痴恋。

  事情发生至今仍不时刺痛,她虽试着学会遗忘,但成效不彰;在欢场待久了,人前强颜欢笑的本事一流,可鲜少有人看得透她假面下的悲哀。

  爱上不该爱的男人是她的傻,炽火烧尽只剩灰一坯,无人收。

  黯自伤怀吧!

  “星儿,我问错话了吗?”她似乎很感伤。

  她迅速的隐藏起真我,娇媚一挑逗。“小心点,死在女人手中很丢脸的。”

  “你很怕我吗?”他觉得她在一瞬间变得不真实。

  “江堡主练完剑了吧!我有事要找你谈一谈。”宋怜星技巧性略带威迫地把话题带开。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颔首。“叫我的名字,我们没那么生疏。”

  “柳色青青,当初令尊该为你取名为青柳,与五柳先生共赏东篱菊。”两人都淡泊名利,不爱虚华。

  “怜星怜心,愿君多怜女儿心,想必你爹娘十分怜惜你。”江柳色有感而发的说道。

  宋怜星用力的眨掉眼底乍起的酸涩。“有人要杀柳月,你可有腹案?”

  这是她滞留的理由。

  ☆   ☆   ☆

  日光堡从不与人结怨,也无介入武林争端,谁会处心积虑地想除去江柳月,谁又会从中过滤呢!

  经过多方明察暗访,运用美色攻势再一一过滤,宋怜星发现堡内的人对其二少主非常恭敬,声望远远凌驾于一堡之主。

  若是“功高盖主”还说得过去,自古以来兄弟你阋墙之事层出不穷,人人为一方权势抢得头破血流,至死方休。

  偏偏两兄弟……两兄妹友爱得紧,一对相信人性绝对有善面的烂好人,叫人无从怀疑起他们的居心,那是一种亵读。

  而商行来往帐目清楚,不欺童叟,不瞒店家,纯粹是正当的生意人,干净得让人起不了邪恶。

  “根据殷风的说法,黑风寨的盗匪主要是针对柳月,她做了什么人家必须置她于死地的事呢?”

  宋怜星的分析困扰了江柳色的判断力,他真以为是单纯的遇到盗匪打劫,岂知牵连出一串叫人诧异的发展。

  殷风一清醒什么也不肯说个明白,只是浑浑噩噩的养伤,腿才刚能落地就成天往外探查柳月的下落,他很少能在堡内碰见。

  即使偶尔擦身而过,见他一脸疲惫落拓的模样就不忍叫住,因亲手足都无他那份关切。

  “本来我以为她和堡内人结仇,遭人买凶追杀,不过她人缘似乎比你好,断了一条线。”

  “我一向不管事,发生这么大的事才惊觉自己的失责。”他自责对不起柳月。

  宋怜星冷笑地一揪他耳肉。“忏悔无济于事,给我表现得像个男人,不要凡事都要依赖女人出头。”

  “我不晓得柳月是个妹子,不然我不会狠心地把一切责任交给她。”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早晚得嫁人。

  “少给我装疯卖傻,我指的是现在,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她可不想当第二个女诸葛。

  “我……我不知道。”江柳色呐呐的一扶额头。

  任何症状到了他眼前都能轻易下药,唯独耍阴使狠的招式他丝毫无头绪,根本不知该由何处下手。

  他是大夫不是武林人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这种血腥的厮杀混乱非他能力范围以内能及,自然无从回答起她的问题。

  她怒拍石桌地拾起竹剑指向他。“你活着还有何用?连血脉至亲都维护不了。”

  “星儿,我是为你所活。”他不惧不惊的迎向她,任由竹剑末梢的薄片割伤脸颊。

  “你是笨蛋呀!好好的一张脸干么弄破了相,真可恨!”宋怜星气得折断剑,以丝帕按住他伤处。

  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就靠好皮相博得赞誉,他居然不加以珍惜地破坏,快气死人了。

  江柳色情含眼底的覆握住她手背。“为了你,我会拼命。”

  “少说蠢话,才学几天三脚功夫就想升天呀!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拼得是她的命吧!

  不相信他,不相信他,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样,全是口蜜腹剑的风流鬼,她绝不会为了他短短七个字而感动地想犯错。

  绝对,不会!

  “你舍不得,星儿。”江柳色看出她眼中的挣扎,是谁伤了她?

  宋怜星眼眶一热,强作坚定。“要试试看吗?杀你都比杀只蚂蚁简单。”

  “我的命,给你。”他说得毫不迟疑。

  “你怎能这样待我,非要把我逼到无路可退吗?”她不要再为一个男人动心。

  滚滚的洪水向站在崖壁的她逼进,跳或不跳都是死路一条。

  轻轻拥她入怀,江柳色怜惜着抚摸她背后的乌丝一哄。“我很笨拙,我伤害不了你。”

  “伤害不一定有形,无形利刃的痛你不曾尝过,那比割心抽骨还可怕。”她强忍着不落泪。

  醉花坞刚烧毁的那段时日,她几乎是生不如死的想一死了之,徘徊在生与死的抉择中,日日泪眼难干,憔悴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生不得其爱,她决定投河之际,却出现两个古里古怪的疯老头说要收她为徒,缠得她没了死的兴致。

  后来,他们当真成了她的师父,只是她一直不予承认。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吧!两人的疯疯癫癫倒叫她好过些,不再怨天尤人的力图振作,随着武功的精进也养丰了自信心。

  心不痛了吗?

  夜深人静还会隐隐抽痛,只是不像刚被抛弃时那般万念俱灰,满腹不甘地想索回爱。尤其是看了郑可男和炜烈贝勒之间的坚贞爱情,心中多少有些释然。

  爱情强求不得,耿耿于怀无济于事,空留遗憾。

  “星儿,相信我。”江柳色的语气中充满信服感。

  “相信你一定会伤得我体无完肤。”她企图以开玩笑的方式冲淡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

  他严正的厉言。“不要未审就先判我死刑,对我公平点。”

  “你……你竟敢凶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妓女出身就不值得尊重?你对华依说话都比对我温和。”她不允许任何人再来欺她。

  这些年来她受够了。

  “永远不许看轻自己,我只知道我爱你。”他难得动怒的吼出心底话。

  “你……爱我?”为什么,坏女人特别受众神的眷顾,还是惩罚?

  “是的,我爱你,以你的坏心肠看不出我为你着迷吗?”他已陷得不愿抽身,甘于沉溺。

  望着他的眼,宋怜星看到退却的自我。“爱能多久呢?一时的着迷怕难永远。”

  “跨出第一步,也许受伤的会是我,我也会怕你不爱我。”这是他最渴求的。

  “反正你身边有那么多的姑娘抢着照料你的身心,少了我才快活呢!”他那烂好人的个性根本不懂拒绝人。

  瞧她脸多臭。“我只要星儿一个就好,其他人就交给你来赶好了。”

  “你当我罗刹再世还是夜叉出巡,你自己不会去摆平呀!”好像她有多泼辣似的。

  “你比我凶嘛!而且功夫又高我许多,由你来应付最适当。”走一步,吃一口,江柳色以蚕食方式攻进她的心。

  “嗯哼!你倒说得头头是道,请问阁下闲来做何消遣?”她可不当看门犬。维护他早已不存在的“贞操”。

  他弯下身拾起断了三截的竹剑。“练功。”

  “你不是不爱舞刀弄剑,该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等我一转身就钻入医书里?”他有那么勤快?

  “不,我是真心地想学剑,我想保护你。”她太爱惹是生非,他得先未雨绸缪一番。

  江湖人才辈出,总有几个佼佼者,万一她不幸惹了其中一位,至少他可以出手挡几剑,免得她伤了皮肉。

  “用竹剑?”她一手拔开无用的断竹。“免了吧!我自求多福。”

  “等我练熟了再换把真剑,我怕握不稳会误伤了你。”他习惯按部就班慢慢学习。

  宋怜星嗤笑地踩扁地下竹剑。“我有那么不济吗?一个初学者妄想伤了我。”

  “刀剑总无眼,防着无妨。”他虽非武林高手,但是擒龙十八式真的阴厉无比,剑出必见血。

  不容小觑。

  “随你高兴,改明儿我修封书给那个人,叫她向康熙爷要把宝剑让你配带。”好逞威风。

  “我以为你和那个人不合?”江柳色困惑地敛敛眉,十分不解。

  “我是讨厌她到极点,一个女人家生得比男子聪颖、机智,简直令人作呕。”尤其还有天赋的姿容。

  “那你还……”

  “有人可资利用为何不善用?这是她教我的生存之道。”她不觉有愧疚感。

  以前她不也是被利用过几回,索点回报是正常心态。

  原来……“你们是知交好友。”

  怒瞳一瞪的宋怜星拧扭他臂肌。“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蠢话,不然我会翻脸。”

  “淤青了,下手真狠。”他小声地埋怨着,不敢当她的面揉手臂。

  “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狠手段,少在一旁嘀嘀咕咕的。”真像个娘儿们。

  “哗!你听见了。”耳朵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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