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的一贯理念是: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
希望落空的沙秋柔将报仇的计划打到李珞身上,希望利用她的身份来为自己出一口气,并可一举两得除掉一个长年笼罩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阴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得不到如意郎君就夺权吧!清风岛的财宝够她挥霍一生,所有人都得惟惟诺诺地对她必恭必敬,听从她的命令行事。
反正沙琳娜从未当她是姐妹,她也用不着顾及情份,心狠手辣是海盗一贯的作风,她不过是沿袭传统而已。
要成为一岛之主就必须先铲除眼前的障碍,以她的能力是办不到,但是公主可有用多了,调兵遣将易如反掌。
“我被骗了?你给我说清楚。”随手丢弃看也看不懂的帐簿,李珞无精打采地托着腮。
“不瞒公主,东方大哥口中惟一的妻正是舍妹,她才是和他有婚约的正牌未婚妻。”
“什么?!”李珞心神一振地怒拍椅子扶手。
“舍妹向来精于勾魂之术,不少英雄豪杰都拜倒在她那双魔魅的眼中,我想东方大哥八成也着了她的道。”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似怕人听到。
“那要怎么办?我初见她时就觉得妖邪,哪有人生得一双紫眼。”没啥心机李珞忘了自己方才命人怒掴沙秋柔好几掌,她不该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好心眼。
“你想得到东方大哥就得分开他们两人,不然她会勾得他神魂颠倒,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妖邪?她的确是海妖转世。
她惶惶然地睁大眼,“我能怎么做,派人把她绑走吗?”
“行不通的,舍妹武功高强,寻常人是无法近她的身,不过……”沙秋柔狡舍地故弄玄虚。
“不过什么你快说,别吊我胃口。”没瞧见她满心焦急吗?
沙秋柔故意探探四周,一副不可告人的姿态放轻声音,“你晓得皇榜上缉拿的女海盗烈火是谁吗?”
“女海盗?”李珞想了一下忽地大叫,“你是说她就是……”
“嘘!小声点,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告诉你,她手段残忍得连亲手足都不放过。”沙秋柔一脸哀戚的道。
“真的?!”太可怕了,那女人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贼寇。“我要去告诉东方哥哥,让他把她抓起来绳之以法。”
天真。“你忘了她会勾魂之术,东方大哥就算知道了也早被她迷得心智不清、不辨是非了。”
“说的也对。”李珞搓搓面颊想着,“干脆我把这件事通知二皇兄,由他派兵来逮捕女海贼。”
“对对对,这样最好,让她插翅也难逃层层重兵。”沙秋柔一时忘形地高呼出声,引起李珞的怀疑。
“你干么这么兴奋?莫非你有什么不良企图?”太古怪了。
沙秋柔一惊,连忙压下心头的雀跃装出哀伤。“大义灭亲也是出自不得已,我没法子漠视她丧尽天良的屠杀无辜百姓。”
“屠……屠杀……”心口一颤,李珞害怕的红了眼。
不消多久,此消息如火如荼的传回京城,正愁没借口出手的太子李瑛连夜发出手谕,命令水师提督缉捕海盗烈火,窝藏者一并受罪。
海,怒吼着。
狂风奔啸。
一场尔虞我诈的宫廷斗争就此展开,而身陷其中的两人犹不自知,依然自得的我行我素。
* * *
“歌,什么叫妻子?”
“笨,妻子都不知道,就是人家的娘子。”也就是老婆。瞧,他多聪明。
娘子?她更是听不懂。“妻子要做什么?”
“你是猪呀!当然是陪男人睡觉。”就像他娘和她娘一样要陪爹睡在一起。
正要因他怒骂痴憨小娘子而出手扁人的萧三月闻言顿时拐了一下脚,痛得让原先跛的脚更跛了。
“只要睡觉就好吗?那小娃娃从哪里来?”她好喜欢山脚下大娘的小孙女,白白净净地好好捏哦!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去和大叔睡睡看,看他把小娃娃往哪里塞。”他又没有跟“妻子”睡过。
差点吐血的大熊……呃,大叔萧三月叹了一口气,再次哀怨他的“遇人不淑”,白花花的银子扔得太不值得了。
“不好吧!他会凶我,老说我总爱睡他上面。”
多暧昧的话,只会让人脸红心躁。
这些日子来三人同睡在一张竹编的大床上,沙婉儿的睡癖差,一睡就滚来滚去,最后滚到睡在外缘的萧三月身上。
若不是他整夜抱着她睡,恐怕她会睡到床底下。
“有吗?大叔对你好好,每次鸡腿都先给你吃,还买好多漂亮的衣服给你穿,哪像我只有两套换来换去。”好不公平,大叔偏心。
“那我嫁给他当妻子好不好?”她虽不懂男女之情,然而说这话时脸却异常的通红。
“好,不过以后你的鸡腿要先给我吃。”只要能吃得饱,他一定点头。
听到这里,躲在树后的萧三月大步跨出,微跛地走到两人身边,略显腼腆地握起憨娇佳人的细手,满脸的胡子遮住他的不自在。
说实在话,他还没娶过老婆,一想到要和她行夫妻之礼就忍不住气血倒流、胸口怦怦的跳个不停,连手心都发烫。
“嫁给我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也会给你很多鸡腿吃,而且不会凶你。”只会给她小娃娃。
沙婉儿眼神清澈,一丝羞怯掠过困惑的脸,“我可以睡你上面吗?”
“上面、下面、左边、右边都随你挑,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不穿衣服也没关系。”省得他在脱之前还要解释老半天。
“真的?你做人好好哦!我好喜欢你。”一点小恩惠就让她开心得笑满怀。
他脸一红,有点惭愧自己在占她便宜。“我也……呃,很喜欢你。”
“因为我是你的娘子吗?”她很高兴他也喜欢她。
“对。”心虚使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即使不是他的妻,他也同样的喜欢她。
沙婉儿无邪地拉起他的手往简陋的大屋走去。“我们去睡觉,做夫妻。”
“嗄?!现在?”他心里是一万分的愿意,任由自己被她往屋内拉去。
“睡觉、睡觉,我们是夫妻……”她兴高采烈的摇着他的手,快乐得像个孩子。
“嗯,夫妻……”一阵爆笑声让他诧然的失去声音,回过头一瞧。
竹林那端走出一对外表极其出众的男女,一身艳红的姑娘有双奇异的紫瞳。
他才要沉下脸喝斥他们离开,身边却响起两道欢呼声,大小身影像是失控的蠢驴向前奔去,一人抱脚一人抱手地又笑又哭,非常难看。
“你是他们的亲人?”
很想踹开这一大一小的沙琳娜挑高眉,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回答。
* * *
真会挑地方“隐居”,完全符合什么叫荒山野岭,方圆五里内不见人烟,屋筑半山腰,一片阴森诡异的绿竹林环绕,没点胆量的人还不敢靠得太近。
瞧她当是赏景地一路行走而来,原本以为会看到两具瘦骨峡绚的活死人,没想到他们活蹦乱跳的精神十足,两颊还多长了些嫩肉,看来很好捏似的。
“啊!三妹,你干么捏我!”好痛呐,眼睛睁得大大的沙婉儿显得无辜,不晓得她为何捏她。
“很好,看来你们还没死,活得像两头蠢猪。”最好再养肥一点好拜天公。
“你要捏要掐请针对小的,别对她动手动脚。”萧三月心疼的一把拉回揉着脸颊的沙婉儿。
啧!坏锅子也有歪盖配呀!“听说你是神医,怎么不医好自己的脚?”
“要你管,我不想医好它不成吗?”跛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烦人的姑娘追着他跑。
怪得有风格。“那她呢?有没有本事医好她?”
“有,不医。”搂着刚同意成为他妻子的小娘子,他的口气悒郁不欢。
“为什么不医?”沙琳娜很好奇,他不要一个正常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吗?
“为什么要医,她这样就很好。”纯真不染浊气,以无邪的心看世人,不懂忧愁。
萧三月知道外界给他的封号是“跛脚怪医”,因为他空有一身医术却不愿救人,宁可上山采药卖给药铺换来银两,拿畜生来施展好医术。
从小跛着脚的他未曾想过要医好自己,上天要他跛脚必有其用意,何必逆天而行,多寻烦恼。
像娘子的痴憨多讨人喜爱,高兴就笑,难过就皱眉,心性简单地不用去猜测她在想什么,有得吃就觉得很开心,不会去计较其他日常琐事是否合心意。
“人要笨一点才好,娶个聪慧过人的娘子可是劳心劳力。”东方无我这句话是有感而发。
“东方无我,你好像有很多不平,嫌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吗?”她不介意成全他和沙婉儿。
牙一咬,瞠目一视的沙琳娜满不是滋味地心口一酸,想要她变得痴傻一点也不可能。
老是被他左一句左一句娘子的唤着,在无形中她不自觉地也受了些许的影响,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不同以往,自然而然的觉得他所谓的“娘子”就是指她。
“怎么会,看人家小俩口幸福和乐的生活在一起,想起自己的孤枕难眠而已。”他暗示她几时才肯与她有夫妻之实。
她脸微恼地泛起红晕,“哪边凉快哪边待,等我处理完沙婉儿再找你算帐。”
“害臊了,我的琳儿小娘子。”他好笑地轻画她粉颊,心喜她并非无动于衷的拒绝他的示爱。
瞪了一眼,她转过头来将心思放在沙家人身上。
“你在喃喃自语个什么劲,莫非你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包袱的名字?”蠢妻愚夫,一对呆头鹅。
表情一赧的萧三月点点头,他是不晓得。“沙婉儿是她的名字?”
“天呀!饶了我吧!你实在怪得史无前例,难道你和他们相处了月余都不曾问过?”不用回答了,由他局促的眼光她已得到答案。
“三……三姐,你是不是在生气?”一脸仓皇无措的沙放歌扯扯她的衣角。
“是,我在生气。”气他们为何没饿死,而且活得不如她想像中凄苦。
原本以为可以借由此次机会磨练出两人的生存能力,别懵懂无知地不知世间凶险,可是她失望了。
两人不只吃得好、睡得好,还一副无忧无虑,沙婉儿更以一只鸡腿来决定终身大事,看在奔波多日的她眼中实在是不可饶恕,简直是在讽刺她的多此一举,干么辛苦地由清风岛一路寻来。
“三姐,你不能怪我,是大姐要我躲在桶子里,还有爹……”他嗫嚅的说不下去,因为如火的烈芒正瞅着他瞧。
“沙放歌,你好大的胆子敢拖老头子下水,太久没上绝天崖吹吹风了是吧!”她冷笑地折折手指。
不仅是他,一听到绝天崖三个字,沙婉儿害怕地往萧三月怀里头钻,两手死命地抱住他的熊腰,抖得宛如绝天崖顶的紫风草。
“原来他叫沙放歌,难怪她老是唤他歌。”傻笑的男子一手搂住憨直佳人,一手推开直躲在他脚旁的小人儿。
沙琳娜没好气的一撇嘴,“沙婉儿、沙放歌,沙家的不肖子孙,劳你多费心了,现在咱们该来谈谈‘睡觉’的问题。”轰然,一阵热气冲上萧三月的脑门,烫得他耳根都发红了,在东方无我的笑声中,大伙儿席地而坐。
温暖的风徐徐吹来,天地也有多情的一天。
无知,是一种幸福。
第九章
“我以为你会横生阻拦,多加刁难不允许他们成亲。”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沙琳娜草草地结束“睡觉”问题,甚至可以用敷衍来形容,不一会儿工夫就轻松解决她连日来的麻烦,二话不说地将至亲送予他人。
聘金,免。
嫁妆后续补上。
东方无我搞不懂她何以可以如此轻率的骤下决定不知会双亲,婚姻大事该由父母做主而不是由她点头就算。
有点同情萧三月的错愕,他大概没料到有人会把亲姐姐当成烫手山芋扔下,毫不眷恋的起身走了,末了还邪魅地嘱咐他早点上床“睡觉”,别生个又跛又憨的小痴儿。
连他听了都觉得有些残忍,对她的恶毒言语啼笑皆非,明明是关心却以最恶劣的方式表达。
沙琳娜并未泯灭天良,心中仍存着一丝善良,只是环境不允许她个人的情绪浮现,因此她的感情被压在最深沉的心底不易见人,总以不驯的鄙夷来掩盖骨子里消不去的骨肉亲情。
这么一想,对她的怜惜又加深了几分,东方无我嘴角含笑的握住佳人的手不放,指腹轻抚着她柔细的手背,一抹光芒隐隐闪动在半垂的眼皮底下。
他的妻……
“怎么,舍不得将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拱手让人?要不要我去讨回来?”有人愿意收七月霜,她乐得双手奉上。
“好酸呀!像是打翻一缸醋,我的好娘子不会刚由醋海出来吧!”好现象。他暗自得意的窃笑。
娇颇为之轻拧的沙琳娜横睇他一眼,“收起你的满口嘲讽,本姑娘这辈子只吃香喝辣,大口撕肉,还未尝过酸酒味。”
“我可不是在嘲笑哦!娘子对我的一片真心收在这里了。”东方无我握住她的手往心窝处一放,柔情万千的凝视着她。
“你……”她躁在心头,表情带着恼意,“谁对你更心来着,你少自作多情往脸上贴金。”
“多情只为你,我的小琳儿。”脸红的赧色多诱人,令人心旌飘动。
花容月貌,冰肌玉骨,翦翦紫瞳不掩英气,以秋水之姿傲立,似暝似羞的媚色尽现于眼前,叫他把持不住地真想要了她。
她的美目如此动人,两道弯眉如雨后霓虹,永不服输的瞳眸漾着倔强和固执,即使爱恋在心也不肯出口的艳艳红唇,他都想一一剽占,让她只为他一人展露火般光彩。
他贪恋她的怒颜,如命在旦歹的中毒者,仅剩一口气也要抓牢她,吮尽她口中的甘凉甜蜜才肯合上眼。
今生,她会成篇他的妻,直到来世他依然不松手,世世生生如比翼连枝般紧缠,她只能是他的。
此时他心中浮起“睡觉”两字,沙家大姐的天真真该用在她身上,如此好方便他得手,用不着与她斗智地拐她入瓮,迟迟成不了好事。
“口蜜腹剑,别当我是你的孝昌公主一样好哄。”谁要他的情!
他轻轻一笑。“还说不拈酸,李珞根本不放在你眼里,素手一捏就成灰了。”
“我是在可怜她的迟钝,贵为公主居然相信你一番鬼话,认真的看起过时的旧帐簿。”她一看就知是戏弄。
“世上只有一个聪颖的小烈火,我只好辜负她喽,”东方无我故意表现出可惜。
“没人阻止你去飞蛾扑火,驸马爷的身份好不威风哦!”沙琳娜愤而抽回手,语气酸涩的讥讽他攀附权势。
“瞧你气得两颊鼓鼓的,还不承认心里有我?”随意一逗就逗出她的真心,敢说不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