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帮小姐熬鸡汤。”
“熬鸡汤?”这话虽完美却无法说服他。
龙霞帮忙打圆场,“除了帮你喂猪,她敢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吗?”大恶不为,小恶偶尔犯犯无妨,她在心里告诉他。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不太痛快,想捏死一只小麻雀。”
多兰儿闻言,立即将汤盅举高护在胸前,好像这样能避劫躲难似的。
“哼!你哪天不想开杀戒,多兰儿,把盅端过来,我自己吃。”龙霞冷哼道,他只会吓吓不经事的小女孩。
一接过盅,龙霞因烫手而不断换手,萨非鹰见状非常无奈地充当盅垫,以指尖力量握住盅底。
本该这件“帮食”案就此告一段落,岂知他盅盖一掀,眉毛便挑得像山一样高,嘴角有着冷酷的笑,“我以为这是人参鸡。”好“大”的一只……鸡!
“它是……嗯,有爪子有翅膀,尖嘴巴,它是一只……营养不良的鸡。”又是做不得坏事的现世报,趁他没注意,龙霞在他背部打了个手势,意思叫多兰儿先行离去,免受波及。
多兰儿一收到指示,当然要忙着逃难去,她脚才往后退一步,准备要脚底抹油时,冷冷的气结声从萨非鹰口中溢出。
“你若嫌命长,可以试试你那双短脚的耐力,我非常渴望生饮麻雀的鲜血。”
“堡……堡主。”咚的一声,多兰儿的个头马上矮了半截。
“回答我,它是鸡吗?”
“人参鸡当然是鸡,这只鸡是南方来的,所以比较瘦小。”龙霞犹自强调那是一只“鸡”。
“闭嘴,霞仙,我在问这只小麻雀。”他凌厉的瞳孔正射出绿光。
“回……回禀堡主,小姐说那是一只鸡,所以奴婢就……”多兰儿支吾地说,想当然耳那不是一只“鸡”。
“你听小姐的?”他将指关节弄得嘎嘎作响。这小麻雀居然搞错效忠的主子,实在很……
“奴……奴婢没办法,每次小姐都说吃不完,要我帮忙吃,不然剩下来会被堡主责罚,所以一直逼我。每次说好一人一口的,可是小姐老是使诈,我吃三口她才吃一口,吃得我都胖了。”多兰儿一口气全说了,以求明哲保身。
实在不能怪她,她是堡主口中的小麻雀,麻雀才一丁点大,所以她的胆子也只有一丁点大。
“很好。”眼神转个弯,萨非鹰狠瞪怀中的佳人,“这只缩水的‘鸡’是打哪里弄来的。”
“是小姐在院子前的大树上打的。”多兰儿怯懦地答。
只能怪它命该葬身于此,好好的野地不去待,飞进堡内当盘中肉,可怜的野鸽。
“没事了,你先下去,吩咐厨房再熬一盅人参鸡汤。”
“是,奴婢告退。”免死金牌一下,多兰儿一双小腿跑得比飞的还快,眨眼间就不见踪迹。
顷刻间,空气像是凝结了,龙霞被瞪得很不是滋味,将口中的果核吐掉,“想吃‘鸡’肉要趁热,凉了会失味。”
停顿了一会儿,萨非鹰非常不情愿舀了一口汤送到她嘴边,冷冷地丢下一句,“喝。”他发现自己的锐角快被怀中的女人磨平了。
☆☆☆
被迫以养猪法塞进一大堆东西的龙霞,此时懒懒地躺在萨非鹰身上,仰头看着快速行走的几朵白云,身侧有淡淡的黄土味。“我是一头猪。”
“你不是。”
“我是一头快撑死的猪。”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手心平放在她小腹上,“你是我的仙子,一位世上最美的仙女。”
“我是一头可怜的猪。”她不断用冷淡的口吻,重复着抗议声。
“停止你的自怨自艾,我决定的事不打折扣。”
“你的霸道个性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造就的?”这个性很惹人厌,龙霞暗忖着。
他玩弄她落在鼻下的发辫,轻笑着说道:“来不及了,我就是霸道。”
“唉!没得救了。”她两手大大地张开,表示失望。
在藏仙阁东院的草坪上,两具半叠的身躯斜躺着,无视礼教的约束,像两个玩累的顽童,在草地上休息,周遭的人皆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观望。
此刻的萨非鹰是满足的,怀中搂着喜欢的女子,天地间他再无所求,只愿这一刻能永远延续下去,直到他生命终了。
以往他人的排挤,父母的鲜少关注,以及堡内外人惧恐的目光,似乎正在他体内消退,慢慢变成一个小光点,引导他到仙子面前。
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爱吧!这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化解他体内的戾气,昔日的孤独、寂寞和空虚,正如露珠般化为乌有,只留下一颗满满的心。
“你在想什么?”他轻吻眼前她白玉般的耳垂。
“世界何其在,我居然会遇上你。”龙霞突然认真地说,时空相隔了一千三百多年,却在大唐盛世遇上令她心动的男子。
以前若有人说她会为“古人”动心,只会换来她一声嗤笑罢了,而现在,她不由得感慨心不由己。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你是我的仙子,此生将是我的唯一。”
翻个身,龙霞双肘搁在他胸膛拄着下巴,清亮分明的凝眸,注视着他蓝绿瞳孔中的自己,“你是混血儿吗。”
混血……萨非鹰黯沉了眼,“你该不是拐着弯骂我杂种吧!”
看到他眼中受伤的眸光,她了解了一件事,“自大的根源来自自卑,你一定受过不少伤害,才会养成你狂暴噬血的个性。”
想要在荒脊沙漠北方生存,非要有过人的耐力不可,再加上受人畏惧的外表,内心的孤寂是必然的。
因为他怕被别人看中他的害怕与渴望爱的心,所以必须伪装自己,为了不受他人欺凌,他唯一的反击是变得比别人更强悍,让每一个人心生寒意。
久而久之,他已忘了如何和人相处,只知以残暴服人,但内心深处是寂寥不堪的。
“以后有我来陪着你,你不会再是孤单一人。”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栽在他手中了。
“霞仙……”他感动得眼眶泛着薄雾,“我是个幸福的男人,因为有你。”
“千万不要太幸福,不然会遭天忌。”她好玩地扯扯他的睫毛,“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你是混哪里的。”
“混哪里?”萨非鹰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什么意思?
看他不解的模样,她才想起彼此文化的差异,“血统,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生出你这么优秀的男人。”
“你认为我……优秀。”
“当然优秀,谁敢批评我的救命恩人不优秀,那个人一定是瞎子,才看不到你的好。”
萨非鹰激动地闭闭眼睛,压下她的头顶,不用看就能找到她的唇,动容而深情地亲吻她,蓦然间,他找回失落的心,原来是遗落在她身上,这一生,他已找到圆满。
许久许久之后,两颗喘息的心才稍微平复。
“我爹娘和一般正常人无异,唯独我与周遭人不同。”
“那你的祖父母及母亲娘家那系呢!”有点像在“寻根”验DNA,龙霞眼中闪着兴奋。
“我不知道。”
不知道?太逊了,她难掩失望,“也许是隔代遗传,或是基因突变,关云长还不是长了一张大红脸。”伟人总是与众不同,书上不是夸大地说某位皇帝耳垂过肩,双手过膝?
听得满脸“水滴”的萨非鹰,完全听不懂她在遗什么基什么?“南方人说话都是如此吗?”
“南方人?哦!抱歉,我忘了你不懂二十世纪的用语。”龙霞不好意思地道,真糟,都来了三年多,自己老是忘记身处何地。
二十世……算了,萨非鹰又问:“我一直想知道,你上次在大厅使的是何种武功,实在怪异。”
拨弄他愈见火红的发根,龙霞颇有研究精神,“你告诉我你这头发的秘密,我就告诉你一个有关我身分的秘密如何?”
她可以从指尖感受到他头皮上有一股力量,灼热如炭火,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秘密?这……”他略迟疑了片刻。
秘密可以公开吗?萨非鹰心里十分矛盾,他不想吓走好不容易获得的佳人,却又不忍浇熄她眼中希冀之火。
龙霞看出他的犹豫,“请记住,我不是普通女子,不会轻易被某物或某事骇住。”
他决定告诉她,“好吧!不过你看过后不许反悔,因为今生我是不打算放你走。”即使她恨,也要留下她。
“是男人就别罗唆。”她改趴为半侧坐在他身上,顺便拉他一把。
吐了一口气,萨非鹰认命地解开束发,让它散成乱发,最后再瞅了她一眼,将隐藏的秘密完整地展现。
“喔!原来如此。喂!小心一点,笨蛋,你差点烧到我的手。”
燃烧的发火泛着红光,直直地往上飘浮,随着风向而左右晃动,炽热的火焰包围在他四周,差点烧着了龙霞,幸好她及时跳开。
“没事吧!”他立即收起身上的火,关心地执起龙霞的手腕细瞧,“还好没烧到。”
“是没烧到,要是真烧到,我非拔光你那头似栗又红的火焰发。”龙霞不在意地说,他的秘密是控火呀!没什么嘛!她比较亏本。
“你……你不怕?”萨非鹰抖动的唇音反应着他内心的不安。
“我还有看过有人用手指点火,隔空取物,时空转移……甚至卷起大水。”而那就是她们龙家的御水术,若真有人被吓到,非萨非鹰莫属。
从她小嘴吐出的字句,全是些匪夷所思的事,他听都没听过,有些连字意都一知半解。
“你不是在吓我吧!”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异之事?他不可思议地想。
龙霞露出神秘的神色,“等你听到我的故事后,包管你连下巴都管不住,就从三年多前起……”
往事一点一滴慢慢被提起,龙霞以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将未知的世界一一说给他听,听得他一愣一愣地直呼不可思议。
“后来我们四人就跟随三小姐,在这个时空落地生根,我的两位姊妹也分别嫁给斜剑山庄的二少爷冷玉邪,以及镇国将军雷非烈。”一想起土匪头子摇身一变,成为高不可攀的镇国将军,她自然地莞尔一笑。
“你就是传闻中冷若冰霜的四冰美人之一?”萨非鹰恍然大悟地问,太令人震惊了,他虽身在北方,但不时听闻江湖之事,尤其是斜剑山庄的四位美人更是一绝,不仅容貌出众,经商手腕更是一流,已然是斜剑山庄的柱梁。
“冷若冰霜是事实,但不要在我头顶上冠上‘四冰美人’一词,怪难堪的。”她挥手道,她只不过寡言不爱笑而已,却莫名被冠个惹人烦的名讳。
“你会……回去吗?”这才是萨非鹰忧虑的心结。
她浅笑地投入他的怀抱,“我不是答应你要陪着你,而我是个守信承诺的人。”
“霞仙,我的霞仙……”
他们两朵盛开的唇花,再一次合成一朵“爱情”花。
☆☆☆
秋风飒飒,万沙萧瑟,南雁正成群向着故乡归去,缺少绿意的光秃绝壁有着淡淡的沧桑,傲立迎接狂风的洗礼。
是深秋了,稀微枯黄的野草,在石缝中苟延残喘,等候明年早春的青绿,再一次拥有璀灿的生命。
“你走慢点好吗?我可不会轻功。”累死了,什么鬼地方嘛!寸草不生,龙霞埋怨地偷捶大腿。
空手道三段、跆拳道五段、合气道三段,剑道四段,再加上她近三年来习得一身好剑术,唯一独缺轻功,因为一个好理由——没时间。
其实她真正拿手的是枪法,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枪枝不能“偷渡”,以免乱了时空。
“是谁说‘运动’有益健康,坚持不要我用轻功送你一程的?”萨非鹰挑高眉问,他已经够放慢步伐了,谁教她腿短,一炷香的行程,被她拗成两个时辰,这个过错要教谁来背,总不会是腿长的人吧!
“我后悔了行不行。”她耍赖地道,什么很近,咻一下就到了。“你距离上的误差,让我作了不正确的判断。”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指责我?我说的一会儿工夫指的是足下轻功,是你说脚生来就是要走路的。”
扇着风,她找个阴凉处休憩,“你是地头蛇,应该纠正我这个外来客才对。”
经纬的计算她在行,若要执行有技术上的困难,只能说认知有偏失,不是她故意找碴,何况北方不是她的地盘,一时不察全是“领航员”的错,难怪赤鹰堡没有灯塔,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无、能。
“你还真是死不认错,这脾气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造就的?”萨非鹰把她的话反掷回去。
龙霞眼一瞪,不高兴地抬起身侧的小石子丢向他,“少装幽默,到底还有多远?”
“快到了。”他答道,真的快到了,绕过山后就是了。
“请问你的快到了还要走几个时辰,要是不合我意,你的皮就给我绷紧点。”
他不在意地笑笑,“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威胁人,怎么我一点伤也没有。”这句类似的话,霞仙也曾说过,他借来变通用一用,倒也不失是一项乐趣。
“没创意,只会偷学人家的,小人鹰。”早知道就把说过的话先申请专利,不过有点遗憾的是,这个年代没有专利局,龙霞心想。
“脚很酸吧!伸过来一点,我帮你揉揉。”他走近作势要按摩她的大腿。
龙霞玉手连忙阻挡,“少来,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很邪恶,尽想些龌龊事,我是正人君子。”他眼睛很无辜地眨呀眨。
“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卖墨的绝不敢说他的墨白,你过来背我。”她决定不虐待自己的玉足。
“是,我的霞仙。”萨非鹰无奈又带着溺爱的纵容一笑,他这堂堂堡主何时做起脚夫来着?
当隆隆飞溅的水声传来,龙霞眼露喜色,这种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乌龟不上的烂地方,居然有瀑布。
一道银色轻泻的长帛映入眼底,那份雀跃之心快跳出她的胸口,恨不得纵身入池潭一游,化身水中锦鲤。
“快放我下来,是瀑布耶!造物主真会开玩笑,把这么美的飞瀑摆在荒山枯崖中。”龙霞兴奋地喊着。
有些不舍地放手,她的柔软处不断地磨蹭他,让萨非鹰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乐于一路背着她行万里路。
“玩玩水可以,但不准你下去游泳。”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我识水性,所以我要去游。”她来到此还不沾湿,岂不是白来一遭?
固执的龙霞脱了鞋,正准备下水,身后一只巨掌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并且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你忘了我是男人吗?”
“这和性别有何关系?我可是穿着衣服下水的。”她知道这样是有些笨重,但不会影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