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他怔住了。
是呀!他到底要求她什么,他们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并行线,只待事情一了各分东西,她当她的活百科全书,他回日本继续当杀手,相安无事的隔海过日子。
他想要她的爱吗?
为什么一听见她大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时,一阵喜悦冲击他的大脑,他几乎要点头说……
是的。
台湾的气候让他昏了头,一定是水土不服,明天他要上市场买生鱼片和做寿司的材料,佐以一杯日本进口的上等清酒,他相信很快地自己会恢复神智。
他不能落入天敌的陷阱中,即使她甜美得像一块糖霜……啊!完了,他怎么会认为她甜美。
“喂!你别睁着眼睛睡觉,先喂饱我再说。”踮起脚尖直挥手,倪想容恍若贪吃的小女孩吵着他。
其实她看久了也挺美的。“你刚说要吃面条还是面疙瘩?”
好吧!他是有雅量的大丈夫,先让她一步。
“面疙瘩,不过……”她欲言又止的望着那一包中筋面粉。
“一次说完别浪费我的时间。”山下忍魈剑眉一竖,把刀一丢插在砧板中央。
好利的菜刀,在中华商场边的路边摊买的,一把五百元她杀到三百二。“可不可以顺便烤烤面包?”
她好想念面包刚出炉那一剎那的香味,以及QQ软软的撕咬感,好有味道。
“小姐,麻烦你秤秤这包面粉有多重,做人别太贪心。”她当是五星级餐厅还点菜,没让她生啃芹菜叶就不错了。
“你不能做一次神灯吗?”一次让她许三个愿望。
他用轻蔑的眼神斜眄。“你来做给我看,我的要求是三个吻。”
“嗄?!”她像瞧见百年大蟑螂爬过来似的往后一跳,跳得他自信心全失的脸上一臭。
“你对我的吻有意见?”吻得不够彻底的缘故,她欠磨练。
“不,我是想说什么时候才有东西吃,你把盐全倒在面团上了。”唉!谁是原罪。
低头一看,他连忙把盐弄掉。“就吃面疙瘩,不准有异议。”
明天再烤个面包给她。山下忍魈在心里计量着。
让步,无形中他又让出第二步,在他毫无所察的情况下,一步步的退让是心的沉沦,而他不知道让步的下场是全盘皆输。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到了哪天他再也数不清几步时,爱情的毒素已然发作,药石罔然。
为爱让步。
第六章
你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至今未执行委托人的任务,我和多桑都非常担心。
计算机屏幕显现这么一段话,神情冷峻的男子打出响应,表示他自有打算。
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没动手,是不是对方太难应付?
别太好奇,我会处理。
可是委托人十分不高兴,透过管道要求多桑亲自出手。
你告诉他一切在掌控中,我的任务不许任何人插手,任、何、人。
你几时才要回来,我去台湾找你如何?一个人的日子很寂寞。
少来烦我,你给我乖乖地待在京都,台湾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真无情,老情人要去慰问你的辛劳都不成,是不是你有了别的女人?
有也不关你的事,肉体的需求你情我愿,没人强迫得了你。
屏幕上打出一张愤怒的脸,一把雕纹的武士刀横过整个画面,意思是你敢有别的女人我就杀了她,你是我一人所有。
樱子,你想成为风煞的祭品吗?
迟疑半晌,计算机屏幕又现,你真的有其它女人,为了她不惜拿我祭刀?!
是或不是都不关你的事,活百科全书是我的,谁都不准动她。
猎杀活百科全书是你自己接下的任务,难道你的女人是她?
“猎杀活百科全书……活百科全书……活百科……”那不就是指她!
细微的呢喃惊动风之使者,他动作迅速的切换画面,这只让屏幕上的一字一句更快地扫进活百科全书的内存,一字不漏地记存在脑海里。
并非震惊得面色惨白,有人想要她的命已是事实,前后几次的意外她都能一笑带过,因为她身边有个脾气乖张的万能保镳。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失望的感觉,人性是禁不起考验,原来最大的威胁来自他。
一条命值多少,他会为了多少钱出售她的生命,是今天还是明天,或许他想看她害怕、无助的表情再杀了她,她不该忘了两人的关系是天敌。
一生一死才是解脱吧!
“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干什么,你又饿了?”活像头猪,日夜不停的吃。
山下忍魈作势要起身帮倪想容煮宵夜,葱白柔荑按住他的肩,将屏幕画面切回原先的对话,一手指着“猎杀活百科全书”那一行,神情是平静的。
“我便宜吗?”似幽古的远音缥缈,她的话让他背脊一僵。
轻喟出声的他拉她跌坐在自己大腿上。“一千万美金,你说便不便宜?”
“为什么是你?”两眼低垂,她心不在焉的看着他第三颗钮扣。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你的存在阻碍了别人的财路。”他不喜欢她疏远的口气,她在筑墙。
一道透明的水墙,他跨不过去,她亦不出来,隔着水墙分开两个世界。
“有吗?”她自认为很平凡,与人无争。
叫出一份私人档案,输入个人密码,他指着其中一点。“K3T,不陌生吧?”
“怎么会,我不过是召集小组成员之一,负责的龙头是盖兹博士。”不该是她呀!
“他死了。”死因是冠状动脉瘤并发败血症,享年七十四。
“盖兹博士他是自然死亡的吧?”一想起那位对她照顾有加的长者,她手指微微的颤抖。
“你认为呢?”他包住她的手细心搓揉,她老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不明白告知,相信以她的智商不难了解事实,捏造一个老人的死因太简单,多少老人疾病足以致命,只要任选两、三样便是一条人命。
“K3T是用以医学临床的实验品,要了它有什么用?”倪想容还处于难以接受的状态。
为了医疗器材杀人未免太夸张,不能等正式问世再来订购?它的测试还不是很稳定,需要再作修正才能用于人体。
前不久盖兹博士才由德国打了通电话邀她去作客,她一时抽不出空只能予以婉拒,说好了明年春天由他当地陪带她游遍两条著名的河流──多瑙河及莱茵河。
短短时间天人永隔,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心里的感伤难以言语。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它能救人也能用于杀人,你想将来有几百,甚至几千、几万的政要名人死得不明不白,最后连死因都验不出来。”因为找不到伤口。
K3T可以治疗体内疾病,但是相同地它也能破坏体内的生长细胞,只要有心人善于利用该器材,杀人将成为合法的行为,而且查无凶手。
倪想容发冷的一颤。“那和我何关?”
“你大概不晓得盖兹博士为K3T申请了国际专利,他和你共同拥有专利权。”也就是说她将富不可言,如果K3T行销全球。
“他们为了专利权要杀我?”她懂了,她和盖兹博士的确挡了别人的财路。
一具K3T的造价大约两百万到三百万,售价少说五百万左右,以全球的医疗人口,一年最少赚进十亿美金,而淘汰率是零。
更别提拿来从事不法之途,获利之丰恐怕没人计算得清楚,一千万美金的身价确实便宜。
“现在你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山下忍魈趁机教训她一番。
苦涩在口腔中溢散。“你呢?打算何时杀我,我得先交代后事。”
“交代个鬼,我想杀你早就动手了,你的天才脑袋是装屎呀?”他气愤不已地直戳倪想容脑袋。
“难道你也要专利权?”再让他戳下去,不死也半条命。
人的心是一口无底井,欲望永远无法填满。
“倪、想、容,如果你想惹我起杀念,那么恭喜你成功了。”他真想杀了她。
这女人的脑袋是灌了水泥分不清好坏,他要真想杀她她还能活吗?
这些日子他为她做了多少,又是拖地又是打扫,三餐打理得美味可口,最后还得为她的安危出生入死,担忧得发快白了。
要不是有他在她不知死几遍了,闲人的她哪知道要追查意图杀害她的人有多难,一条一条的线索追下去是非常伤神的。
可是她不知感激也就算了,反正她一向没什么良心,不扯他后腿、搞失踪他就庆幸了。
这会儿她倒是故作聪明地编排罪名,完全无视他不求代价的付出,天下有几人能获得风煞的眷顾,她人在福中不知福存心找死,不给她一点教训还当是理所当然,不懂反省。
“山下,你真的要杀我呀?”怎么她不觉得害怕,是离死亡较近的缘故吗?
真会被她气死,这个白痴女人。“你知不知道救你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
“的确满苦恼的,救了之后还要杀是很麻烦。”当初他就不该救她。
至少她不用老受他的欺负,动不动掐耳朵、捏鼻子的,行为幼稚得令人不好发火。
“你……”山下忍魈气得低下头吻她。“我不会杀我未来孩子的母亲。”
“你是指我?”他是开玩笑的吧?这作弄人的手法未免拙劣。
“除了你不作他人想,你有一颗金头脑。”飘泊多年,她是他唯一认同的孩子母亲人选。
孩子不用太漂亮,只要够聪明就好,他不排斥和她发生性关系。
她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的想法荒谬得滑稽。“你好心点杀了我吧,我会很感激你的。”
“你什么意思,我不配当你孩子的父亲吗?”山下忍魈惩罚性地咬一口她的嘴唇,不高兴她的拒绝。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我们之间……唉!不宜牵扯太深。”有了孩子岂不一辈子摆脱不了他。
不,那绝对是一种可怕的诅咒,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容容,你敢给我叹气,牵扯太深的意思你可以解释给我听。”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该是行动的时候。
容容?!倪想容的鸡皮疙瘩当场冒起来。“别看太多楚留香,我们各自保重会比较长寿。”
“嗯──”听她鬼话连篇,狗屁不通。
“你爱我吗?”她问得漫不经心算是敷衍。
“呃!当然不……不爱。”他回答时有几分迟疑,搞不清楚自己的心。
就是想要她,其它人谢绝光临。
她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生下的小孩不会健康,你想看一颗苦瓜在街上走吗?”
不相爱的父母已经够惨了,若彼此是命定的天敌岂不是惨上加惨,无所适从的悲苦万分,只因不知该投诚哪一方而饱受精神折磨。
“未必是苦瓜,你试着来爱我不就成了。”这女人真啰唆,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搞得很复杂。
“我何必。”倪想容不假思索的驳回,态度之坚决如北极寒冰不肯化。
山下忍魈黑眼半瞇地逼近她的脸。“顽固的女人通常都不可爱,要你爱我很难吗?”
“不是很难,是非常难,不然换你来爱我看看,保证你三天就竖起白旗大喊不玩了。”
相处容易相爱难,他们是特例中的特例,表面的和谐是暂时的,随时有引燃大火的可能性,冰与火不能共处于一室。
以前当同学时是水深火热,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只想竞争,不管是课业或运动都能争得头破血流,谁也不让人地力求表现。
她在明的方面得胜,他在暗的地方使阴,说穿了两人都是输家,她赢了面子却惨遭欺负,他输了风光却在欺负人的过程中找到乐趣,以万物定律而言,他们的行为属于瓢虫类。
爱炫耀背上的斑点,不肯认输地在点数上一比高下,即使两人年龄上不公平,互有输赢是常有的事。
当年的幼稚行径延续到今日,他依然以欺负她为乐,纵然以保护为名同进同出,但是吃亏的仍是她,处处受限制不再有平静。
一个人的寂寞加入他就变得拥挤,令人怀念起悠哉看书的日子。
“好象是满好的建议,我们来谈恋爱。”越难越有挑战性。
山下忍魈的惊人之语吓得倪想容赶紧跳开,局促不安的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张嘴大得足以塞下鸵鸟蛋,她不敢相信耳朵所接收的讯息。
一定是她听错了,不然就是他疯了,异想天开准备化不可能为可能,扭转乾坤日夜颠倒。
黄河西流,长江枯竭,四海成沼泽,也许到时候她会卜个卦问神明,是不是末日之前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状态不可自拔,说出去的话都可以不用负责。
“柜子上方有两排阿司匹林还没拆封,我看你最少要吞七颗。”不知份量够不够治标?
“妖女容容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精神状况非常良好用不着吃药,你才给我用大脑好好思考,天底下找不到比我更适合你的男人。”没道理天敌不能是情人。
脑筋不知变通便是一个死物。
“是更适合谋杀我的人,等我理智死亡时再来商量。”她没忘了那件事,他是如假包换的杀手。
而且是来杀她的限时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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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挫败不外于此,当一件极欲拥有的东西就在眼前,可是用尽心机费思量还是得不到,那么抑郁的心情就会找上门。
谁说一帆风顺就能平安出航,暗礁,巨浪,食人鲸皆是潜在隐忧,一不小心船翻人仰寻不着尸,倒成了海中生物的营养午餐。
天空一样的蔚蓝,云层白得像棉花糖,两排木棉花树飘落着枯叶,一叶叶告知着秋的讯息。
古今多少男儿栽在个情字上面,欲寻来时路一片白茫茫,不识情却偏招惹情,弄得自己满心不是滋味地望天兴叹。
行人红墙花道上坐着一位沉冷的阴郁男子,口中的香烟大约剩下半截,视线无焦距地东飘西荡,似在等人又像是在观察人生百态。
谁要敢上前搭讪肯定是一头包,因为他此刻的心情比黑海还黑,额头上挂着三条黑线,一副生人匆近的凶样。
应该不是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明明台湾的气候四季恒春,但是一走过他身边遍体通寒,不由自由地拉拢衣服。
风是冷的,人是冷的,心情也是冷的。
这个秋天好冷。
“你迟到了。”
男子身边出现另一位浑身充满黑暗气息的男子,邪肆的气质引人侧目一视,随即快步的走开,现代人普遍都很胆小,怕惹祸上身。
“是你来早了,欲求不满的人总认为时间过得比较慢。”仇琅含笑的语气中微带着调侃。
“别逼我对你动手,那幢大厦里难道没有隐私。”呿!这些偷窥狂。
“据我了解好象没有,你等着看下一本小说。”应该提醒他检查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