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时间是以金价计费,非砂石能混充抵数。
脸色微变的伊芙口出讽语的说道:“难道你啄的是金子做的米,非要一千万不肯罢休?”
“啧,寒夫人呐!你几时变得寒酸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大方的,为了在块豆腐大的地方种不喜爱的花木,不惜洒下重金,现在倒气度小的与我斤斤计较。
“不过是一笔小钱又不是割你的肉,不能干脆点一口价成交吗?没必要为了几毛钱撕破脸吧!”
见面三分情,日后她还会回来探望外婆,月牙湾小得躲不超人,绕来转去仍碰得到面。
在以前的确是笔小钱,这会儿她风光不再了。“你说一千万就肯离开吗?”
“我有说过一千万吗?”夏天低下头嗅嗅玫瑰花的浓香,神情闲适。“加个零吧!别再令人心痛了。”花虽好却不久开,闻久了挺腻人的。
“你……狮子大开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值一亿,去抢银行不是更快。”她休想如愿。
夏天笑了笑地轻轻撕下一片一片的玫瑰花瓣。“因为你想赶走我呀!好保留你身为寒夫人的位置不被人夺走。”
或者说不受她掌控的人抢走。
心一惊,伊芙眼神闪烁地咬紧牙根。“我是不喜欢你,艾瑞克的女人必须匹配得起寒家,你根本不够格。”
“请问你用什么标准来衡量,配不配得起的门槛在哪里我好去铲平,还是我得先去当几年情妇。”她说得云淡风轻却句句见血,锋利地不带一丝血腥。
留不得,她绝对留不得。
伊芙的野心全写在脸上。
她不只舍不下寒夫人的位置,更想成为年轻一任的寒夫人。永远远独占这个位置不让他人剽窃,确保她的未来不虞匮乏。
那日在卧室里瞧见精壮的身子,体内涌起的情欲如江涛汹涌般的袭来,让她永不知餍足的欲望燃烧着,忍不住想去抚摸。
旺盛的性欲是寒敬天宠爱她的理由,她能令他欲仙欲死的离不开床,以强烈的欲火包围他的理智,使她荣登寒家夫人的宝座。
但是她遇上他时他已经近四十岁了,虚垮的小腹因纵欲过度而显得浮胖,不像他儿子年轻的身体充满力与美的线条,结实得不见一丝痴肥。
没想到短短的数年间他已由瘦弱的惨白少年长成伟岸男子,健硕的臂膀稳重又有魄力,让人想如鸟儿一般地靠上去,停歇在肩头欢爱一宵。
以前她想除掉他好夺取寒家的财产,现在她连人都不放手,凭她不见减色的美貌来说,只要肯下点功夫不难将他掳获到手。
男人在床上是没有伦常和年龄之分,以前她的叔父就曾说她是天生尤物,专门生来勾引男人的灵魂,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
而他便是她第一个男人,一个拥有紫色瞳眸的狂猛野兽。
“我是情妇出身又如何,至少我的家世高贵无比,非你这野丫头及得上,能成为艾瑞克妻子的人选我只认定莱莉亚。”她才是最适当的对象。
“因为她好控制,不会阻碍你的野心?”妻子,她还没想那么远呢!
伊芙冷笑地不掩其婪。“一颗棋子而言她挺好用的,她带进寒家的嫁妆足以让她多活两年。”
“然后杀死她好取而代之,如同你丈夫为了谋夺两位妻子的家产而先娶后杀?”夏天大胆的依常理推断。
“你很聪明,但是我什么也不会承认,他的事与我无关。”伊芙不致傻得自承罪行,给人对付她的把柄。
死亡有时是一种解脱,让受苦的人少些折磨。
有钱的人希望更有钱,借婚姻制度来达成利益输送,丈夫的算盘打得精连娶两任富有的继承人,虚与委蛇一番才加以杀害。
不过她晓得他对第二任妻子多少有些情份在,不然不会一拖再拖的直到她发现他有婚外情,断然提出离婚诉讼欲瓜分一半产业时才兴起杀意。
“不,我不聪明,我这人单纯得只以眼前利益为主,别人的死活不在我关心的范围内,想打发我就拿一亿来。”不自做聪明才能活得无忧。
有个誓言要她为纽约陪葬的炸弹客已经够令人心烦了,再来个阴谋野心份子她肯定吃不消,命只有一条不能拿来玩。
何况她还有份心要操,痴情女的剧码层出不穷,她能忍受电视上的陈腔烂调,可是搬到现实生活中顶让人头大的,度假的心情全消失了。
唉!她也变得多愁善感了,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没有一亿,但有一个人有。”她一定乐于向她的父亲要一亿买回爱情。
“谁?”她不是山穷水尽了吗?哪来大手笔的富人朋友。
“我。”
※※※
如果金钱能买到爱情,那么她愿散尽一身所有来交换,只求能拥有一份爱情。
一夜无眠的莱莉亚双眼浮肿,眼泛红丝地由树后走出来。她的神情像一夕之间由小女孩蜕变为沧桑妇人,笑意不见地只剩悲伤的心。
她很难相信人性会卑劣至此,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售,包括爱情和自尊。
一直以来她认为人不管再怎么坏也有良善的一面,不可能恶毒得天理难容,有阳光的地方一定有温暖,雨后必有彩虹。
至少她非常努力地成为阳光,借本身的热力温暖每一颗失温的心,期望他们重燃热情充满生命力,让未来的每一天都燃烧着光芒。
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好傻;老是一头热的自以为是,想感化顽固的人,欲融化冰冷的心,急切地拉拢人与人的距离,到最后受伤的却是自己。
曾经她所相信的信念已经消失,促使她发光的动力也在一瞬间抽离,她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天,是不是一样蓝得忧郁?会不会是种假象?也许它是青苍的紫所伪装,用意是欺瞒世人的眼,让人分不清真伪而沾沾自喜。
海,依然起伏吗?说不定它早已干枯只剩下幻影,自欺的戏潮者仍当它存在,兴高采烈的踩着浪花开心大笑,无知的快乐着……
“你要一亿我给你一亿,你要出售爱情吗?”她不配拥有爱情。
出售爱情,听来挺沉重的。“哭了一夜吗?”
夏天感觉很罪过。
“不,我没哭,我只是在考虑该不该孤注一掷。”因而眼睛睁到天明。
她迟疑、她不安、她犹豫不决,想了一夜仍没有结果,她找不到自我的定位。
直到偷听了她们两人的对话,她才明白自己的坚持有多可笑,居然有人因为她的痴而利用她,如棋子一般地欲摆布她的人生。
还有人肯为钱出卖她求之不得的爱情,沦为爱情掮客的嘲弄爱情,将爱情包装成精美华丽的礼物拱手让人。
她们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有标价的货品吗?
既然她们都要钱就由她来给吧!她有挥霍不尽的金钱足以应付贪婪的人心,若能得到她想要的爱情,她绝无二话。
“现在你一定觉得天空是灰色,而且正飘着毛毛细雨,冷得叫人寒心。”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叫成长。
总要学着清醒,别傻呼呼的被人骗了。
她的心是很寒,为何她还得出来?莱莉亚不明白。“你一向这么轻贱爱情吗?”
心,不该是冷的。
“是你太看重爱情,人的一生不会只有爱情。”夏天轻笑地让她看失去花瓣的玫瑰花梗。“这是玫瑰,它不因少了花瓣而不叫玫瑰。”
“你是什么意思?”她听不懂。
夏天将残枝往天空一抛。“我外婆常说:装在心里的叫爱情,搁在嘴上的也是爱情,端看各人如何去思考何谓爱情。”
“你指我不了解爱情的真谛?”她怎么能冷血地当天气一般讨论。
“你说呢?”她只是夏天,无法体会其他三季的心情。
“她要的是钱就给她嘛!你还罗罗唆唆的和她聊什么。”爱不爱情她管不着,钱与权最重要。
不再天真的莱莉亚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伊芙,别让我收回对你的尊重。”
她让她更心寒。
“你向来不是直喊我寒夫人吗?怎么突然变生疏了。”她还有利用空间,暂时得罪不起。
“寒夫人是一种尊称,是给我心目中还有良知的寒夫人,而非拿我当筹码的你。”她是人,有感觉的,并非麻木的圆石任人抱玩。
“你不要在艾瑞克那边受了挫折就发泄在我身上,我没义务当你的出气筒。”
干么把矛头指向她,她是好心为她拿主意。
“你心知肚明,事情说开了大家都难堪。”别以为她不懂事,有些事她是闷着不提而已,不想多生是非。
伊芙的表情变得难看,“什么心知肚明,你的艾瑞克快被她抢走了,你不找她算帐尽找我碴。”
她们的箭头应该一致,先将心腹大敌除掉再说。
“我以何种立场和她算帐,我既不是艾瑞克的妻也非他女朋友,难道就因为我和他上过床就有资格撒泼吗?”她拿不出理直气壮呀!
一切都是由她先开始的,是她不顾一切地把感情撒下去,也是她一意孤行地执行穷追猛打的意念,不管别人的劝告硬要爱上他,她能说什么吗?
收回的网中是一场空,除了失望只能撒一回,即使次次落空仍不放弃,她为难的到底是谁。
没志气。伊芙一哼,“不去争不去抢你能得到他吗?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他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爱情是争来、抢来的,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胜利者才有资格说大话。
“这是我的战争我会自己打,不劳你费心。”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
“你是在嫌我多事咯!”好呀!牙磨利了就想咬她一口。
“你是你,我是我,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以后也没多少交集。
“你倒是学会吠人了,也不想想站在谁的地盘上,若我下逐客令你还待得下去吗?”不知好歹。
寒家可不是旅馆、饭店供人食宿,她要真有骨气到别处盖幢更豪华、更气派的新屋来一别苗头,别当这是自己家来去自如。
身子一僵的莱莉亚没想到她有被人赶的一天。“我是艾瑞克的客人。”
“客人是你自封的,充其量你连情妇都构不上边,如今他床上有了别人,你这客人该如何自处。”赶紧认错巴结她,也许她会宽宏大量原谅她的出言无状。
“我……”不能哭,不能哭,哭了你就等于认输。
莱莉亚强忍着受伤的情绪,没人知道她的感觉有多难受,无悔的付出受人鄙视,真心的奉献换来无情的耻笑,她该坚持下去吗?
自动送上门的人总是让人多了一层蔑意,以往她可以不在乎的恣意欢笑,只因她有勇气去追求她所要的一切,别人的眼光只会激励她向前。
可是现在她笑不出来,像失去皇冠的公主回不到她的王国,落难他乡有口难言,遍尝的苦涩只能往肚里吞。
她的世界变得好冷,冷得她在夏天里打哆嗦。
咦!夏天?
对了,她还是有希望的。
买下夏天。
莱莉亚转向夏天,“如果我拿得出一亿,是否你要退出这场爱情战争?”她有钱,非常有钱。
楞了一下的夏天故作思吟的说道:“我得考虑考虑,毕竟你的身价不能和寒夫人相提并论。”
她哪有可能出卖自己的爱情,放着金山银山不挖却搬块小金砖,先前的话不过是耍弄目空一切的寒夫人而已。
伊芙恨恨的投去一瞥,“你这是什么意思,嘲弄我身价不如她吗?”她是一时失势,一等她翻了身有她们好看。
两个她都不放过,敢当她是泥来踩。
“她是年轻貌美,而你已是半老徐娘,就算论斤卖肉你也得认命,你已经不值钱了。”她的靠山早就倒了。
“你说我老了……”她好大的胆子敢讽刺她,真以为当了枝头凤凰吗?
“很久没照镜子了吧!瞧瞧那鱼尾多迷人呀!有深有浅好像丘陵山谷,偶尔还有麻雀飞过呢!”少了浓妆还能见人吗?
若非情况不许,莱莉亚真想发出大笑声,律师的犀利口才叫人望尘不及。
艾瑞克就是喜欢她的独立自主吧!宛如夏天不失真性情。
伊芙忿忿道:“苏麻家的野丫头,你真恼毛了我。”一日不除,一日是她的阻碍。
“我替外婆感谢你对她的念念不忘,有空请去喝杯凉茶。”就怕她高贵的胃喝不惯。
气得脸色阴沉的伊芙狠狠的撂下话。“你最好不要落单,否则我不能确保你会不会是下一个徘徊不去的鬼魂,”
一说完,她狠踩了夏天刚种下的花籽,神情高傲的扭着脸走开。
“真是脾气别扭的老太婆。”禁不起激。夏天含笑的望向有点呆滞的红发女孩。“哪天我有个万一,凶手就是她。”
“喔!”不对,她干么点头。“一亿你卖不卖?”
“我……”不卖。虽然有些心痛。
“私下交易有违公平法,你们应该问我卖不卖。”
好大的压迫感直俯而近,夏天的笑意变得僵硬,不自觉地想找寻她的爱猫可乐挡一下,她好找具盔甲防身。
冬天的夜特别寒冷。
寒至暑夏。
第六章
“一亿,好令人骄傲的数字,你要是精打细算的商人肯定亏本,放过大鱼尽捞小鱼,我还真是感动万分呀!”
有谁看过猫穿衣服,而且是包得不露一根毛,连四只爪都穿上特制小鞋,仅仅露出尖利的爪子和眼睛,拖曳的白毛被花布包裹着。
但这不是重点,可怕的是那人做这种事的决心,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大费工夫而“处理”一只猫。
猫不像猫倒像只机械狗,相信敏感的可乐已不知掉过多少猫泪,哀怨的盯着无能为力的主人,半眯起眼看她接受“惩罚”。
它密不透风,她却光溜溜,真是人、畜同悲。
“所以我当不了商人只能靠一张嘴维生,谁叫我算盘拨得慢。”假期呀!简直是受了诅咒。
人家是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而她让人当成一口皮箱给扛上床,二话不说的来座泰山压下来,根本不让人有喘气的时间。
好吧!看得出来他在生气,可是有必要气得青筋都浮满豆花吗?
有市场才有需求嘛!若是他没行情怎么会有人高声竟价,面不改色的砸下豪资呢!买卖、买卖,他若不卖谁敢买,一颗死脑筋不知转弯。
随他爱气多久就气多久,什么人都能宠唯独男人宠不得,一宠会攀天偷摘桃,掳了仙女快活去,忘却人间多少儿女事。
“你的字典肯定没有悔改二字,卖人卖得挺顺手的。”若非他及时现身,这会儿已成了出厂货。
毫无悔意的夏天发出低笑声。“凡事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价格会标高些。”
绝不贱价出售,跳楼大拍卖。
“你还提下次。”寒冬夜大嘴一张狠咬了一口,她的脸颊当下出现了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