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困在皇后镇五天,急得要命,恨不得插翅飞回台湾,好不容易回来,他对自己恶言相向就算了,居然还搭着一个女人。
她不过才几天不在,这样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真是可恶!
拉起还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她走出警卫室,正预备叫计程车的时候,武焰追了上来。
何聆歌以为他愿意听她说话了,于是站定身子。
“恭喜你任务达成。”他仍是一副令她无法理解的眼神,“大人们应该很高兴吧?”
任务?哎,安慰妈咪也算是任务没错。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怎么说都是养育她长大的母亲啊,“我只是没想到事情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谁知道皇后镇会出现历年来少见的暴风雪。
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难解的笑,“你真的……与众不同。”
“什么啦?”何聆歌知道他想说的绝对不只这样。
他的笑容有嘲弄,也有自嘲,看起来是微笑,但却又带着些微的伤感。
“看起来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原谅你呢?是因为自己的信心足够,还是对我太有把握?以为自己漂亮而无往不利?”武焰微微一笑,“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像你心机这么重的女孩子,怎么会有那样坦然的眼神?是我见过的人太少,还是你真的有这种天赋?四年多来我不知道看过多少人说喜欢我,而我居然把你的谎言当真。”
什……什么?他居然把她的真心真意当成谎言?
如果硬要说谁不真,比起急着回国的她来说,另拥美女的他,看起来应该比较像是对感情抱持玩票心态的人吧?
心悬六天居然是这种结果,感觉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我没有对你演戏,也没那个必要对你演戏。”
“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会相信你真的在生气,可是现在,”武焰审视着她的脸孔,眼神有一丝调侃,“我记得你说过开学后要念大传,可是我现在相信,你念戏剧会有更好的发展。”
气极的何聆歌冲上去抓起他的手,朝手腕处狠狠的咬下去。
可恶、可恶、可恶
她没留情,武焰也没推开她,最后还是警卫与夏沁雅一个拉一个,才将他们分开。
“你如果不想看到我可以让我走,不必特意留我。”她大怒叫道,“不要拿我的心意来羞辱我。”
伤口鲜血淋漓,武焰居然还笑得出来,“羞辱你自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不想再看见你。”何聆歌强忍着眼泪,拖着行李准备离开。
身后,武焰的声音冷冷的传来,“那很好,至少我们在这点上有志一同。”他顿了顿又说:“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第十章
伦敦
武焰在这里的查令十字车站附近有层公寓,那是前年到伦敦时买下的,这两年,俨然成了他的闭关之地。
说闭关是因为他出国从不带手机,住址传真皆保密,有事联络就靠电子邮件,但如果他认为不重要,他还是不会回休息本该如此,要是带着行动电话到处跑,那他倒不如待在台北的住处,大家都方便。
早秋的伦敦,天气已然有些微萧瑟之气。
从八月底到现在,转眼也待了十几天。
相处多年,团员与工作人员都很了解他出国不喜欢被打扰的脾性,所以除了小程寄过一封附有夹带档的邮件之外,没有人烦过他。
那封邮件的夹带档大概是小程扫瞄后当作图档寄过来的,只是字实在太小,所以他第一次看不清楚也就懒得管了,他想,若是大事,小程自然会再联络。
后来几天,也不再有邮件寄来,更让他认为那封信件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之后,他便专心于写歌。
以往到国外小憩,他通常都会去旁听大学课程,或是观赏当地的艺文活动,无论如何就是不会写歌,但这次,恰恰相反。
天亮起床后,到泰晤士河旁散步、喝咖啡,兴致好的时候去海德公园喂鸽子,
或是跟小朋友踢足球。下午回到公寓,就着满室阳光写曲,仍有心情在五线谱上游戏,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感情挫折意外转换成创作动力,心境使然,他从华丽曲风一转而成为激跃的表达方式。
这十几天来,他虽然常常想起何聆歌,但还是会很生气、很愤怒。
她曾经跟他说,他不爱小静。
你如果真的很爱一个女生,你会爱她、恨她甚至是折磨她,但就是不会拱手把她让给别人。她说。
可见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因为他没有立刻赶她走。
因为他留下她,跟她说话,然后在她介意的绯闻前女友面前狠狠的羞辱了她。
然后他飞到伦敦,再不想看见她。
不想见她,却又一直想着她……
没想到这样的自己居然化愤怒为力量,灵感源源不绝,直到他整理行李预备回台湾时,才发现短短两个星期居然已写了十二首歌,经纪人若是知道,非得感动得流眼泪不可。
***
台北
这些年来reaL为了歌唱事业,足迹踏遍五大洲,因此武焰并没有通知别人来接机的习惯,出海关,叫了计程车就直奔台北市区的住处。
正预备开门,他却发现门把一转就开。
大概是林妈来打扫,那个乐天过度的林妈,家务虽然操持得不错,但就是少了一根筋。
武焰不以为意的推开门,赫然在玄关处看见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绝对不可能是林妈。
凝神细听,有键盘敲动的声音。
有人在用他的电脑?
他放缓脚步推开卧室的门,赫然发现张宁宁端坐在电脑前,萤幕上显示的是他的Outlook 邮件。
登时大怒的他,走过去一把扯掉电脑插头,“你怎么进来的?”
“武焰!”张宁宁看清楚他后,忍不住惊呼,“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她神色惊慌的往后退,“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武焰逼近她,脸上是一种危险的神情,“回答我的问题。”
她一跤跌坐在地板上,“我来的时候,林妈在打扫房间,我跟她说你打电话叫我帮忙找东西,她就让我进来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在台湾还来?”他眯起眼睛,“如果你实话实说的话,我的心情也许会好一点。”
“我……说过了,只是来看你。”
“看我还是看我的邮件?”
这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一直觉得奇怪,橘子日报怎么会知道他曾在少监待过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最近他只跟何聆歌提过,所以以为是她……但他们是在聊天室说到的,而且还约好每一次的谈话都要存档……是他嫌麻烦,懒得存密码档,就直接放在Outlook ……
他一把抓住张宁宁,“是你对不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
她加大音量,“我说我不懂!”
“你不懂?那你的眼神为什么这么闪烁?”武焰蹲下身子,浑身散发一种难言的怒气,“也许我该打电话给WMM 的法律顾问,问问他,你这样算不算擅闯民宅以及妨碍秘密?”
他才刚拿起电话,张宁宁立刻扑过去将电话按住,“只要你不打电话,我就告诉你!”
武焰微微一笑,这女人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搞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他进过少监,好勇斗狠,她以为他会受威胁?别傻了,虽然经过了十年,但是他可没有忘记打击一个人的办法。
没错,他不打女人,但报复的方法很多,不仅限于肉体痛苦。
“你不告诉我,我一样查得出来,只是要多花点时间而已。”看着她,他一脸讥诮,“而且我花多久的时间来查清楚,就会用加倍的时间想方法对付你,我想你禁不起声名狼藉。”
张宁宁脸色惨白。
他完全知道她的弱点。
她虽然才二十四岁,但由于出道得早,观众老早就把她列为前辈,拉不下脸来上综艺节目,唱片也卖得不怎么样,没电影拍,降格演八点档又不愿意,她手上只剩一些广告代言,如果形象受损,她会得不偿失。
“如果我全部告诉你,你是不是会放过我?”张宁宁颤抖着,这是她最后的筹码。
“要不要说,在你;放不放你,在我。”武焰露出了令人心惊的笑容,“就像报社记者在那篇报导的最后注脚,他说什么?喔,我想起来了,“怎么知道武焰翩翩外表下居然会有暴力倾向”,我没进过学校,也不知道什么叫合群,我可以很友善,但先决条件是不要惹恼我,记住,不要跟我谈条件。”
张宁宁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看着他。锐气尽失的玉女,看起来仿佛老了好几岁。
“没错,是我告诉橘子日报的。”张宁宁低下头,十分挫败,“那天我来看你,你居然赶我走,只因为我骂了那个小跛……小……小助理,我很生气,隔天原本想来跟你理论的,林妈让我进屋,可是你不在,我看到答录机亮灯就听了,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女生提醒你晚上要线上约会。”
是聆歌。
张宁宁继续说:“我跑去开你的电脑,原本只是想记下你去的聊天室好上线,跟你用另外一种身份认识,结果看到你把聊天室的东西存在Outlook ,看完后我打电话给你,可是你明明在跟别人聊天,就是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我把那些内容全印出来……你不爱我,我就要让你丢脸,丢很大的脸。”
武焰明白了。
所以在圣塔蒙妮加宣传期结束,到饭店慰劳工作人员时,才会那么刚好的遇上张宁宁。
她是故意的。
故意出现,故意问他“你还好吗”。
橘子日报没说出关于秘鲁的事情,是因为他不曾跟聆歌提起这段,没有纪录的东西,张宁宁自然也无从知晓。
见他沉吟不语,张宁宁更是害怕,“武焰,你、你不要这样。”
“你走吧。”
“你会放过我吗?”这是她现在急于知道的,如果武焰不肯善罢甘休,她还得赶快找经纪人商量对策。
“如果我能找到Nina的话。”Nina是聆歌的线上ID.
张宁宁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似的,几经挣扎后,终于还是没说,只是默默的起身,拿着自己的皮包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身,“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看你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不爱我?”
“因为你爱的人并不是我。”武焰看着她,有着难掩的嘲弄,“你要的只是一个避风港,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可以是亦阳,可以是莫烈,也可以是靳炜,对你来说,只要有安全感就够了。我很自大,不是唯一我不要。”
他终于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只是聆歌呢?
聆歌在哪?
***
后来小程告诉他,她和何聆歌会经在电视台碰到面,她还知道一些他并不晓得的事情聆歌为什么匆匆飞往纽西兰,以及她没有捎来消息的原因。
“无法打电话,皇后镇的暴风雪又大到让飞机停飞。”小程说,“你不带手机,又不给人地址电话,她写了信,我扫瞄寄电子邮件给你后,就把信还给她了。”
原来,小程寄来的那个附有夹带档的邮件……如果早知道那是聆歌写的信,他不会因为看不清楚就随手杀掉。
武焰心急的问:“她写了什么?”
“她说,那些事情真的不是她告诉报社的,信上最后写着她九月二日晚上离开台湾,她会在小静的海边等你。”小程顿了顿,“她的信写得很诚恳,我们都以为你会回来。”
武焰看得出她的眼神微有责怪之意,“你的图太小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她写了什么。”
小程喔了一声,“结果你没出现,台风倒是接近当中,聆歌没领教过台风的厉害,我有点担心,可是又不知道什么是小静的海边,后来还是莫烈猜出来。”她一脸佩服的说,“你知道吗,聆歌居然在小静的海边等了你一天,我问她那么高的浪怕不怕,她说怕,问她为什么不走,她说怕一走你就来。”
武焰听了十分后悔。
他相信了那么多自己亲自查证的片段,却没有想到只差一个环节,就将片段的集合导向不同的结果。
男生的真心是暴怒,女生的真心却是努力要解释清楚。
他们曾经在聊天室讨论过关于感情的看法,现在想来,聆歌对感情的重点显然比他清楚多了。
***
十月的天气炎热依旧,纽约华盛顿广场上,大批人潮穿流,有人匆忙经过,有人驻足观看路边艺术,但其中最具自由感的还是年轻的莘莘学子。
何聆歌刚下课。
“嗨,何。”同学芬妮喊她,“今天是包威生日,晚上在华尔街庆祝。”
“麦当劳吗?”
芬妮一笑,“你真聪明,阿曼那几个全被我骗到。”
开学已经有一阵子了,同学来自四面八方,大致上都相处得不错,加上何聆歌自小生长在美国,并没有文化上的错乱困扰,相反的,她很能引领中美混合的冷笑话。
才开学不久,课程上都还能应付自如,但她也知道不能太松懈,所以总习惯在下课后到广场附近的餐车买杯冰咖啡,然后坐在公园绿地旁重新温习,如果有问
题,便赶紧冲向图书馆补救,没问题才回住处。
这几天一坐下来,她总是特别有感觉不都说失恋会瘦?而她可能是因为打击太大,回美国后她整天猛睡,反而睡胖了三公斤,同住的外婆还喜孜孜的觉得是自己的西班牙菜奏效。看外婆那样开心,她也不好意思泼冷水说,那些体重是因为失恋自暴自弃造成的结果。
呀,肚子!
以前不穿露肚脐装是因为不想露,现在不穿则是因为不能露。
幸好她本来就属于纤长体型,只要别穿太贴身的衣服,一切都还好。只是一旦坐下,她会立刻“很有感觉”,马上想起这三公斤的罪魁祸首。
武焰真是可恶,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们的消息。
她是说真的,绝对不会了……可是,为什么当她下定决心不要想的时候,却出现了幻觉?
学校对面咖啡座上的那个人,怎会如此面熟?
仔细一看,怎么连影子都有啊?天!不会真是他吧?!
隔着一片草皮,何聆歌无法决定该转身就走,假装没看到他的照原定路线,或是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好巧”。哪有那么巧,纽约那么多的街道,他就偏偏出现在她的学校门口?
犹豫间,武焰已经穿过草皮,向她走过来。
走?还是不走?
有志气的说法是:她不想逃避;但事实上是:她还满想他的。
挣扎间,武焰已经站定在她的面前,“好久不见。”
黄昏的阳光洒落,他一身的惬意,一身的自得,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短暂相恋时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