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阳只是抬起头,朝她开怀一笑,事到如令,我还能闯什麽祸?该闯的祸不都给闯完了吗?安啦!」
说完,塞阳即转身走出房门,颇为怡然自得的神态犹教南袭不能放心。
※ ※ ※
京郊外长城黄昏时分,风和云淡,茂草染白的山头,芒草长长飘扬着,透着份萧瑟美感。
蒲公英轻巧的在飞着,塞阳将马放任自由的踱着,自己则顺着小径,缓缓登上了长城,远眺着另一头的山崖,一望无际的茫白,不知道那 的云乡是否比较自在?
伫立良久,塞阳的心思飞不回来,但忽然一阵骚动鼓噪干扰了她,显然是有人也上山来了,塞阳转过身去,直觉有点扫兴。
然而映人眼帘的人,竟是趁着兴致好,微服出游的当令皇上──塞阳未来的夫婿。
「皇上──」塞阳愕然片刻,不禁懊恼怎麽这麽不巧,偷溜出府,随即被逮个正着。
「塞阳!」皇上则是一派乐不可支的模样。
两个人对看了一会,皇上命令众人都退得远远的,意图明显,他想单独和塞阳相处。
「你的病,全好了吗?」皇上走到她身边,温柔的问,眼 都是关怀。
「嗯。」塞阳含胡的应了句。一旦她承认身体无恙,就没有理由再拖延进宫的日期了!皇上可真贼啊!
「那就好,你生病的时候,我非常担心,常常想去看你,但又有诸多的不方便。」皇上松了口气似的说。
塞阳只能呵呵傻笑,「我没什麽,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她自觉回答得很得体。
「如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到处一片祥和,难道你觉得我没有把心思放在国政上?」皇上不疾不徐的问她。
「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塞阳赶忙蹩脚的答。
「还『臣』呢!你就快是我的妻子了,还改不过来?」皇上促狭地说。
塞阳恨不得立即有地洞可钻,堂堂未来的大清王妃,竟一副雌雄难辨又阴阳同体的样子,皇室的脸,可全教她给丢光了。
皇上志不在笑塞阳,随即从容的瓦解了她的尴尬,「塞阳,说实话,我还真怀念你在朝中陪伴我的日子,那时你是我的臣子,老是活力充沛的在殿中莽莽撞撞,行动起来精神十足,笑的时候更像是天下无难事,我很羡慕你的自如潇洒,每次一看到你,我就会暂时忘了身为皇帝的一些禁忌。而跟着随兴起来。」
塞阳听了一愣,这些话,皇上从没对她说过,半晌之後,她才缓缓的开口 「如果可以,塞阳宁愿再回朝当皇上的臣子,回到过去在朝殿与皇上谈论国政的时光。」
皇上的眼睛不期然的和她相遇。
「塞阳,你现在不快活吗?刚才朕登上城时,我看到你在叹气。」皇上镇定的反问。
「我并不适合当个王妃,比较起来,塞阳还是喜欢当个臣子。」塞阳勇敢的看着皇上回答。
「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 气,你一点都不希罕?」皇上有点悒悒然。
塞阳张开她那两把黑刷似的睫毛,以最诚实的眼眸,轻声的说:「塞阳知道皇上对我好,我犯下这许多欺君大罪,皇上非但没降惩,反而要塞阳做皇上的妃子,塞阳真的感到很受宠若惊,但是,塞阳一向自由惯了,我的快乐,并不在皇宫 ,如果我进了宫,可能会不再快乐。」
「塞阳┅┅」
塞阳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畏惧,但亦只在那一瞬间,接着便更坚定的看着眼前这位号令天下的王者之尊。
「皇上,塞阳不识抬举,其实┅┅我心 早有喜欢的人,我们虽不曾私订终身,但若不能和他相守白头,我的生活就没有意义。我知道这很大逆不道,不过现在说出口了,我心 觉得分外轻松,皇上如果要降罪,我也没有怨言,只求皇上不要迁怒於硕亲王府。」
「你┅┅这话当真?」皇上苦笑。
「塞阳不想欺骗皇上。」塞阳阖上眼,毫不迟疑的回答,她那百合般纯洁的脸庞,已说明了真实性。霎时,皇上被她如此直接,没有犹豫的答案震慑住了。
「你可知道,我很喜欢你?」皇上轻喟了一声。
「塞阳很感激。」
塞阳还没睁开眼睛,却感觉到一阵温暖靠近,皇上湿润的唇压止了她的,只轻轻的印在上头,呼吸喷在她的鼻端,旋即离开。
睁开了眼,塞阳有点意外和不知所措,因为她能感觉到皇上的动情和不舍。
「是┅┅萨放豪贝勒吗?」皇上突然看着她的眼问。
像被针戳似的惊跳了起来,塞阳脑海短暂的呈现混沌,她轻咬了一下嘴角,思忖着要如何回话。
「你不必回答我,你的表情已经说出了答案。」皇上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眼中并没有怒火,反是微笑。
「皇上怎麽知道?」塞阳见皇上没动怒,也缓缓露出一个顽童似的笑脸。
皇上抚着下巴,兴味盎然的说:「萨放豪在今天早朝上回绝了十四公主的婚事,并且坚持要撤下官职,永不入朝。」
皇上的话,一字一句打在塞阳心上,教她直感到惊心动魄。
「他┅┅真这麽说?」「君无戏言!」皇上微微一笑。
「皇上打算怎麽处置?」塞阳虽然心 正怦然跳动,但却要力持庄重,大着胆子问,她相信皇上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阴霾终会转为晴天。
「你希望我怎麽做?」皇上的表情是纵容的,他故意反将她一军,「将你拱手相让吗?」
「谢皇上!」塞阳连忙跪下。
皇上洒然一笑,也不伸手拉她,只敛起眉,缓缓的道:「我还没答应呢!别谢的太快,教我没有反悔的馀地。」
「谢皇上!」塞阳还是这麽一句。
皇上看着她,嘴角勾勒着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声音暖和如醇酒,「真拿你没有法子,谁教我不忍心看着你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妇人呢?」
塞阳跪着,沉默的不敢插嘴,在皇上面前,她头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半晌之後,皇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开口:「你走吧!快走!则让我後悔,否则我可就不会再放你由我身边逃走了┅┅
塞阳心弦为之震颤,她充满感激的看了皇上一眼,然後起身突兀的向前抱紧了他一下,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晚风中,大片白芒草的山头只留下皇上,在望着塞阳疾行渐远的身影中他叹息一声,纵然身为九五之尊,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这件事情,就当成他和塞阳君臣之间永远的 密吧!从今尔後,他将把塞阳开朗的笑容和活力,都搁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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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舞春风!
今天是塞阳格格这个大麻烦要出阁的日子罗!硕亲王爷宿愿了矣,高兴的嘴角都阖不拢,虽然塞阳没嫁给皇上,但好歹总算也要嫁出去了,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她後头收拾残局。
「说!你到底是怎麽得罪皇上啦?皇上怎麽会突然又不要你进宫了呢?」那天,硕亲王下朝後,就这麽气急败坏的拍桌子质问塞阳。
「不──告──诉──你!」塞阳回给硕亲王一个暧昧了然的诡异笑容,让硕亲王浑身不舒服。「你、你、你给我说个明白!」硕亲王满屋子追着塞阳问,手指头甩啊甩的, 晋看得心惊胆跳,生怕他把手指给甩掉了。
「王爷啊!你就好好静下来听塞阳说嘛!不进宫,又没什麽大不了┅┅」 晋在後头好脾气的劝着。
「什麽?你还帮她讲话?」硕亲王的矛头一下子转向 胁鼻尖上,看看!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女儿?好不容易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却┅┅却搞成这个样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塞阳趁内乱跑了。
隔天,镇亲王府大队人马来提亲,人家前脚一走,硕亲王爷马上得意兮兮、红光满面的自吹自擂。
「我说嘛!咱们女儿生得芙蓉花似的,当然人见人爱,走了一个皇上不要紧,马上又来了个贝勒爷,嘿嘿!好!好的很!」
南袭掩着袖子,小小声的附耳过去问坐在一旁正笑咪咪的塞阳,「格格,王爷现在口 的乖女儿,就是昨天他嘴巴 的那个不肖女?」
塞阳笑着猛点头,「没错!没错!」
亲事就这麽说定了, 晋进房 跟塞阳提起,询问她的意见时,塞阳整个人高兴的跳起来,乐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额娘,我愿意!我愿意!」塞阳情不自禁的直欢呼。
晋斜着眼,脸孔扭曲的看着塞阳,没想到一桩婚事能教塞阳失态成这副鬼德行。
於是两大王府订下日子,由皇上亲自指婚,在这段期间 ,塞阳终於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 ,按照规定,尚未出嫁的准新娘子是不能和未来夫婿见面的,但是他们以书信往返,写得不亦乐乎,塞阳这辈子还没写字写得这麽勤快过呢!
婚礼来临这天,塞阳在南袭和一大帮侍女的手忙脚乱下穿戴整齐,头上簪着珠坠翠绕,一件描金绣凤的新娘衣裳着在身上。她坐在轿 ,由硕亲王府给抬了出去,鼓乐队和仪仗队在前头敲敲打打的,鞭炮声更是从好几里外就可听闻,而萨放豪则是骑在马上引着花轿,震耳欲聋的欢贺声中,她只能待在轿 ,想偷看他一眼都不能。
「格格,您忍着点,快到镇亲王府了。」还是南袭了解她,不时的将头贴到轿边和她说话解闷。
「我努力忍着!」塞阳嘟了嘟嘴,一边腾出只手来扇扇风,一边拉拉领子说。
「格格做得很好,就快大功告成了┅┅哇──」
塞阳听到南袭这声恐怖绵长的哀嚎,她反射性的将布帘掀起,眼前是一阵混乱的局面。
侍卫随从乱成一团,婢女、嬷嬷们则拥在一堆互相推挤着,几十个留着落腮胡,样子 野、像透了江洋大盗的粗壮男人正拿大刀乱砍乱杀着。
看样子,是遇上土匪拦轿抢劫了。
塞阳双眸泛起了兴奋的光芒,浑然忘了这是自己的婚礼。
「好啊!这才像话咻!」塞阳不由得抡起了拳头,笑意盈然,她拉起碍事的长裙角,弯起身就要出花轿去叁一脚。
「格格!您要做什麽?」南袭大惊喊着,一把拉回了塞阳喜孜孜即将冲出去的身子。
「你没瞧见吗?帮忙啊!」塞阳责怪的看她一眼,颇有真是多此一问的意思。
「算啦!这些,留给侍卫们去解决吧!」南袭用一种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镇定语气瞄了瞄塞阳说,「您一出马,格格想给四贝勒多制造出个情敌吗?」
塞阳顺着南袭的眼光望过去,随即心领神会的嘿嘿笑了。
原来,迎面而来,在马上英姿凛凛,带领追赶逃匪的将军,是位剑眉朗目的俊男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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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虽然镇亲王府上下都很礼遇塞阳格格这位新任四贝勒夫人,但她仍然恶习不改,天天以男装上街逍遥,但她那套阿谀奉承的官僚气习又将镇亲王爷和 晋哄得服服帖帖,连萨放豪也拿她没办法,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她去了。
这天塞阳由外回府,她穿着男子戎装,这套崭新的衣服,是她吵着要萨放豪买给她的,现在她的红腰带上还悬着一把长剑,平添几分英气。
目前镇亲王府 的家丁仆妇也都已经很习惯看到男装的贝勒夫人了,从初时的大惊小怪到现在的见惯不怪,很有进步,所以即使是塞阳踏进镇亲王府,没有特别的吩咐下,她穿着男装,大夥都会横非成是的喊她「七贝勒」,不喊的人,还会被大家侧目,反而变得奇怪。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塞阳刚踏进庄严的正厅,一群侍女丫鬟齐声迎接跪 请安:「七贝勒吉祥!」
「都起来!」塞阳大手一挥,颇有气势。
然後,不消有人介绍,她就看到一位娇滴滴的紫衣美人端坐在堂,紫衣美人一双水灵灵的长挑凤眼,红艳欲滴的小嘴正碰到杯沿,浅尝一口茶,眼一抬,与塞阳对个正着,心神刹那间摇曳了一下,心中暗叹:好俊俏的郎君啊!
本来好好握在美人手中的杯子泼出了一丝水渍,她心慌意乱的避开了塞阳饱满精神的笑眼。
「敢问这位姊姊从哪 来?怎麽没见过?」塞阳徐徐靠近眼神似笑非笑,有种挑逗意味。
美人双颊蔫然嫣红,眼波一转,她眼睫低垂,声音细小如丝,我┅┅我是广伦。」
「广伦?那是你的闺名吗?」塞阳索性坐在她身边,将头倾过去问。
「我┅┅」美人的声音不见了,头则愈垂愈低。
塞阳还想逗她,却冷不防的後领被人提起,一个浑厚的嗓音由头顶上方传来。
「塞阳,你又想做什麽?」
塞阳往後张望,看见萨放豪,她随即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侍友们全都想笑,又不敢笑。
「嘿!贝勒爷。」塞阳向自己的丈夫打招呼。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话。」萨放豪还提着塞阳衣领不放,成亲一个多月,他早知道该如何应付塞阳这头不时以男装扮相向女人出击的色狼,没隔多久就要为塞阳收拾烂摊子,全是她好玩,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令他十分头疼。
「回答什麽?」塞阳做出一张无辜的表情,清灵的眼眸对着萨放豪,粉嫩细致的娇容格外可爱。
萨放豪用食指轻轻戳着塞阳的额头,语气却是责备中带着纵容的说:「你啊!你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她是广伦格格,我的三妹妹,说来你是广伦的嫂子,这般勾引她,像话吗?广伦因病长年住在庵寺,初次回来就被你这样戏耍,怕她以後都不敢回来了,瞧你怎麽向阿玛、额娘交代。」
广伦格格听到她四阿哥的话,马上掩口,惊异莫名的看着塞阳,这人┅┅这人竟是她的嫂子。
塞阳对她报以诡谲一笑,不以为意的马上将拍马屁的看家本领拿出来。
「原来是三格格,难怪气质出众,秀丽非凡,真是这个┅┅这个什麽都挡不住的好啊!初次见面,你好、你好!」塞阳一团和气,笑咪咪的说。
「四阿哥┅┅」广伦格格连忙求救,人们都传闻道她的新嫂子是满清第一美人,可是此人眼光流 流气,浑身上下透着古怪,也没看见什麽教养更缺乏仪态,哪 像个什麽第一美人嘛!
不过说也奇怪,女人的心态妙不可喻,明明刚才她已经对男装的塞阳一见倾心,却在得知这俊挺的男人是女人後,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奇也怪哉!
「广伦,她便是塞阳,我新过门的妻子,也是你的四嫂子,硕亲王府的格格。」萨放豪说的详细,他每说一句,寒阳就颔首一次。样子颇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