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又要吐了吗?”青青担忧的看着她。
最近小姐呕吐的次数越来越多,是夏天的脚步近了吗?小姐老是在中暑,她得熬些退火的青草茶给她喝才行。
“青青,倒杯茶给我。”她脾胃翻搅,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这半个月以来,她呕吐的次数多得出奇,有时她疑心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不治重症了?
如果她死了,王爷该怎么办?他若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他们就只能在阴曹地府见了。
想到悲伤处,她又干呕了起来。
“小姐!”青青放下倒了一半的水,连忙替她顺背。
霍嬉游一张清丽的俏脸惨白兮兮,龙天曳正巧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身子又不舒服了吗?”他走过去抱起她,将她平放在床上。“你该找个大夫来看看了,再瘦下去,连风都可以吹跑你。”
他三番两次要她看大夫,她总说自己没事,是天热了才没胃口,可是她越来越瘦,这下连他都觉得不对劲了。
她挣扎着要起来,“我真的没事。”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这应该是心病,她是太过担忧他才会心病成疾,如果他打消谋反的念头,她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不许起来。”他将她按日床上,扬声对青青吩咐,“青青,让无瑕去请大夫,记住,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是,王爷。”
王爷行事神秘诡异,她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只要事情牵上她家小姐,王爷就更神秘了,她有个感觉,好像除了无瑕和她,王府里其他人都被王爷当成外人似的在防着。
慕容无瑕很快请来大夫,门外的守卫早已被他支开。大夫十分朴拙老实,像是城郊请来的,直到进了房门,慕容无瑕才解开大夫的蒙眼巾。
“这是我家夫人,你快替她瞧瞧。”
“是、是!”大夫诚惶诚恐,他刚领了这位神秘大爷的一锭金元宝,自当尽心效力。
大夫把过脉,立即笑容满面的对立于床旁的龙天曳道:“恭喜大爷,尊夫人有喜了,不过夫人太过瘦弱,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
龙天曳一愣,立即看向霍嬉游,后者也是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夫妻俩居然就呆在那里。
青青第一个反应过来,欢天喜地的嚷道:“恭喜小姐、恭喜王……王老爷。”她吐吐舌头,差点说溜了嘴,还好及时改了口。
“请大夫开些进补的药方。无瑕,送大夫回去。”龙天曳恢复过来,利落的分派道:“青青,你随无瑕一道去,取了药方回来炖补。”
一时间,房里的人都走光了,龙天曳谨慎的关门落栓,走回床边,伸手握住仍处于震惊中的小妻子的手。
“嬉游,你有了我的骨肉了。”
他深深凝视着她,语气像欢喜又有丝忧愁,听得她份外胆战心惊。
“王爷,你……你不开心吗?”
他是不是不喜欢她有了孩子?是不是怕尹容先或湄姬不高兴?还是,他根本就无意与她孕育骨肉?
他可知道,这消息带给她多大的喜悦,她一直期盼着可以生他的孩子,现在美梦成真了,如果他不开心,她的喜悦将会大打折扣。
“我怎么会不开心,我是担心你。”
他怜惜地伸手轻触她柔嫩的脸蛋,年纪还小呢,就要做娘了,她可以胜任吗?
他的话使她振奋许多,她依恋地拉住他的手在颊上来回轻抚。“我很好,大夫不是说了吗?我只要补一补就行了,你不必担心。”
他苦笑一记,他不是担心她的身子,他是担心她的安危。
为了让她可以平安生产,他必须进宫和皇上商量,他们的事得加快脚步才行,否则夜长梦多,恐怕那些人发现真相后,会对他最重要的人不利。
“龙天曳,你接受皇上的安排,我们到夷州生活好不好?”她有时叫他王爷,亲昵时便唤他名字。他笑了笑,并不予正面答覆,反问她道:“京城不好吗?”
她望着他,眸里有着恳求。“这里是非太多了,我们离开这里,让孩子无忧无虑的长大,你不做王爷,我也不做王妃,我们做对平凡夫妻。”
如果他肯答应,她就再也没有忧虑,她会是世上最快乐的孕妇。
想到十月怀胎后就可以有个象字儿那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只是不知是男是女,该叫什么名字好呢?龙氏一族该有族谱吧,太后若知道一定很快慰……这些事情光想就使她兴奋。
“平凡夫妻也有平凡夫妻的烦恼,我是命定的王爷,你既是我的妻子,就是逃不掉的王妃,这些头衔就算避到夷州也依然存在。”
她眸光一黯。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愿遁世隐居。
他安慰地轻轻捏了捏她掌心,“答应我,暂时不要将你怀有身孕之事公开,除了无瑕、青青,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包括你娘家兄嫂也不可多言一字半语。”
他知道自成亲后,他的所作所为常令她提心吊胆,可是她却仍以一片真心待他,等着他“浪子回头”、“改邪归正”,这分大无畏的真心真情,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所以他必须好好的保护她,保护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为什么!”她很惊讶,她正打算待会差青青回将军府去告诉他们这个喜讯呢,没想到他却先提出这个要求。
这不合情理啊,她是他明煤正娶的王妃,她有喜也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不能召告天下?莫非连太后也要瞒着?
“你听我的话就是,日后你就会明白。”
她沉默不语了。
他总是这样,对她好这无庸置疑,可是他也有许多令她不解的地方,从成亲开始就是这样,都一年多了,他仍有事瞒着她。
有许多事她都没能向他问清楚,比如他与西陵王府的关系,他和绍王、怀王的交情,为何对他们明是一套、暗是一套,面前背后判若两人,还有他对龚微如、尹容先和湄姬,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
这些她都不解。
每当她问些什么,他只会回她一句“时机未到”来搪塞她,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她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要隐瞒她有孕的喜事?为什么?
怀着四个月的身孕,由于霍嬉游瘦弱,肚子一点也不明显,倒是秋老虎的威力常令她无招架的余力,每每只在屋里坐卧着,也能沁出一额的汗。
她是个怕热的孕妇,碍于龙天曳的要求,又不能向有经验的花弄晚请教些什么,只得默默承受孕育小生命的种种不便和苦楚。
幸而龙天曳对她更加爱惜和体贴了,他常会命慕容无瑕先将她和青青带出王府,而后出现与他们会合,四人一同出游,让她散心。
他甚至在城外湖畔准备了一间舒适洁净的别馆,常与她在那里散步、赏山赏湖兼赏月赏野趣。他有时骑马载着她在山林间漫步,有时与她躺在湖畔前的草地上数天上的星星,完全放下一个王爷尊贵的身段,令她倍感温馨。
“我有预感,你这胎将是个男孩。”他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傲然地说:“他会是个威武漂亮的男孩子,也会是个骄傲的小王爷。”
“如果是女孩呢?”她笑着问。
“不会,一定是男孩。”他非常肯定的说。
“如果是男孩子,长大之后就让他像我大哥那般去保家卫国,替皇上守着江山,好不好?”她趁机谏言,不厌其烦。
“如果是女孩,难道要她像你大嫂那般不安于室吗?”他促狭地问,没有正面回答。
“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连顿足。
“别想那么多,孩子生下来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们替他安排什么都没有用,到头来,他还是要走自己的路。”
她多心的打了个寒颤。
他是在说他自己吗?他原来已贵为王爷,可是却不服命运,偏偏要坐更高位,以至于和西陵王等不轨之士,一拍即合。
“王爷,可是我相信人定胜天。”她话中有话,暗指自己可以扭转乾坤,令他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他笑了笑,“你怎么说就怎么对,你是孩子的娘,现在你最大,我不是王爷,只是你的夫君。”
他温柔的吻住她的唇,把她满腹的话都吻掉了。
她叹息一声,如果她心中的忧虑也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吻掉该有多好,是奢想吧……
隔日深夜,绍王突然低调来访,只带着两名随从,他被龙天曳给请进书房,两人密商许久。
霍嬉游急了,她不顾自己怀着身孕,线而走险地溜到书房外偷听。
“皇上要到翠莲宫秋游,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绍王兴奋的道,即使书房只有两人,他仍谨慎小心,不忘压低声音。
“西陵王都计划好了吗?”龙天曳淡漠地问。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绍王把计划讲述一遍,笃定地笑了笑,“王爷请放心,家父密谋已久,万无一失,况且有曾大人、何大人里应外合,天下就快是咱们的了。”
龙天曳嘴角撇过一丝笑意,“西陵王当了皇帝之后,准备怎么答谢我?”
绍王眯起眼,笑盈盈地道:“家父准备封王爷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曳王爵,享有与他相同的特权,并共同处理朝政,封地就是京师!”
龙天曳愉快的笑了起来。
“西陵王果然待本王不薄啊!居然将天子脚下的地方给了本王,本王没有看错人,西陵王确是可造之才,将相帝王的不二人选。”
绍王奉承地道:“若非王爷的加入使我们如虎添翼,计划不会那么快成形,那些胆小的朝臣一听到王爷也站在家父这边,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对我西陵王府再也没有二心了。”
龙天曳气定神闲地道:“我们在宫中已经有了许多内应,连皇上身边惟一的女人杜淑妃都是我们的人,这场仗能不赢吗?”
绍王举起酒杯,“王爷说的是!来,预祝我们马到成功,一举取得天下!”
接着是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万万不可!
偷听的霍嬉游差点失声喊出来。
杜淑妃是西陵王府收买的人……她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涔涔。
她越听越着急、越听越心惊,他就快铸成永难弥补的大错了,难道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顾念她与她腹中的孩儿吗?
如果他心中还有她与孩儿,他怎么会这么糊涂,明明将要犯下滔天大罪了,还尽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
这些事要是给皇上知道了,他只有死路一条,对于这件棘手的事,她左右为难。
她是皇上派来的内好,理应将探得的情报告给皇上,可是若她真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明日断头台上就多了颗人头了。
她亲耳听到,现在算是证据确凿,她的丈夫是个乱臣贼子,不但对朝廷不申心,对自己的亲兄长更是没有一点手足之情。
知道了,但她又该如何是好?
第九章
中秋夜,王府大宴宾客。
奢淫铺张是龙天曳入秋以来的夸张作风,他经常宴请朝中大臣,酒池肉林的彻夜狂欢。
霍嬉游百无聊赖的看着金樽上的虎豹花纹,手工精巧,栩栩如生,不知又是哪位王公大臣或富贾送的重礼。
王爷宴客,她这个王妃不出现一下说不过去,可是近日她爱困成性,且穿再宽松的衣物也快遮不住日渐隆起的肚皮,更别说在这里听他们敬酒来、敬酒去,还得时时注意举止,不让人发现她怀有身孕。
她瞒得好辛苦,王爷究竟要她瞒到什么时候啊?总不能告诉别人,她当了王妃之后就养尊处优的胖成这样吧?!
“王爷,这是下官前月走访扬州带回来的丝绣,绫绸质地柔软,特别带来献给王妃。”
龙天曳露出惊喜的神情,“吴大人太客气了,难得你对本工有这分心意,连到扬州都记挂着本王,真是窝心哪。”
“王爷,下官的小婿在东城开了一间规模颇大的茶楼,有空的话,还请王爷、王妃赏脸。”另一名大臣不甘示弱地说。
龙天曳微微一笑,“王大人的贤婿文采一流,如今开起茶馆想必也是温文雅士聚集之地,本王一定前去附庸风雅一番。”
霍嬉游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语。
这便是他的本事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那些利欲薰心又急于攀龙附凤的大臣都整治得服服帖帖。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天的座上宾都是谋反的逆臣贼子,他们如此做,无非是想在西陵王篡夺的新朝谋求更高的权位,因此极尽所能的巴结龙天曳。
自从她在书房外偷探得他与西陵王勾结谋反的计划,距今已半个月多了,这个秘密一直搁在她心中,没敢对旁人说起。
皇上就快秋游了,日子越近,她就越心急,他们计划在皇上秋游时篡夺皇宫,宣布改朝换代,然后在秋游别馆刺杀皇上!
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都被西陵王收买了,随时可以进行暗杀,一想到这个,她就呼吸困难,眼皮无故跳了起来。
“青青,我不舒服,扶我进去休息好了……”
她低声吩咐,正想向众宾客告退时,不意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传来,让她中止了起身的动作。
龙天曳不悦的挑起剑眉,“是谁这么大胆吵闹,本王正在宴客不知道吗?”
“属下立即去查!”
可彭护卫还没走出大门,一群手持弓刀的御前羽林郎就冲了进来,团团将整座笙歌中的厅堂围住。
“拿下罪臣龙曳!”为首的羽林郎大声道。
此言一出,满堂哄然,大臣们都怕恐起来。
“本王犯了什么罪?”龙天曳傲然地问。
“龙天曳勾结朝中大臣,欺上犯乱,查证属实,奉皇上之旨前来捉人!”
“王爷……”霍嬉游脑门轰地一响,脸上愀然变色,浑身颤抖不已,她的十指深陷掌肉,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龙天曳冷冷的哼了声,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神情就像他平时那般狂傲张狂,一点也没有即将成为阶下囚的恐惧。
一时间,王府风雨飘摇,龙天曳被带走了,那些大臣们为了自保也连忙逃窜,撇清与王府的关系。
“小姐,现在怎么办?”青青急得团团转,偏偏慕容无瑕像没事人般的站着,连动也不动。
“无瑕,你想个法子啊!”青青跺脚,气他的麻木不仁。
“无法可想。”他冷静的说:“等消息。”
“无瑕说得对,我们不可自乱阵脚,还是在王府等消息。”她召来彭护卫。“彭护卫,我记得东宫侍卫彭永健是你侄子,你立即到皇宫打听消息!”
“属下道命!”
他快马加鞭的去了,等的人在府里一夜未眠,倚门而盼。
隔天清晨,彭护卫带着满身疲惫日来。
“如何?王爷怎么样了?”
彭护卫神情凝重地道:“请王妃保重身子,千万不要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