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照妳所说的,万采瑄条件这么好,那她干么要去对言先生表示善意?」研研手里无意识的翻动活页夹,口是心非的说:「他只不过是钟家的一个小总管罢了,没有家势,没有背景,房子、车子全是钟家的,嫁给他会过得很清苦,等于要跟着他重新奋斗,现在应该没有这么傻的女人吧?」
研研皱皱眉头。
奇怪,她怎么突然也有点想当个傻女人?她是不是早上没吃饱在精神错乱啊?
「可是言先生就是有股特殊的吸引力啊。」安琪唇角微微漾着笑意,脸上一片温柔。「别说万经理了,我想整个钟氏的未婚小姐现在都被代理总裁先生迷得神魂颠倒。」
「哈,妳们就是这么肤浅。」研研夸张的笑出来,其实心情很糟。「妳们只看得到表面的东西,什么气质和吸引力,挑对象还是要实际点,不然就等着应验贫贱夫妻百事哀一句吧。」
她又再次印证了一件事,不是只有她看得见东堂的好,原来有眼睛的都晓得他非泛泛之辈,早晚有番成就,无论做哪一行都会成为首脑人物。
唉,如果都没有人发现该多好,如果连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如此出色,那他就会永远甘之如饴的留在钟家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未来钟家还得留住他吗?
安琪笑咪咪地说:「妳说的也对,就像秦先生,嫁给那样家世卓绝的人本来就应该没问题了……哦,不早了,我出去做事了,妳签好公文再叫我进来,别忘妳中午要和商业银行的何副总吃饭,宴席订在鸿林馆。」
安琪出去后,研研颓丧的在旋转椅坐下,变脸似的收起了夸大的笑意,安琪最后说的那些话彷佛敲了她一记闷棍。
嫁给秦士统就真的没问题了吗?安琪是不是在讽刺她啊?
有家世背景真的那么重要、那么了不起吗?
如果不相爱,光靠家世背景真能做一对不贫贱但很恩爱的夫妻吗?
「执行长,秦先生来电,他说他这次真的有急事,请妳务必要接……」安琪的声音从内线传来。
研研皱了下眉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电话。
「喂。」她一副懒洋洋不大想搭理的调调。
「研研!」秦士统兴奋的喊。
「又有什么事?」研研捺着性子问。
整个早上他已经打四通电话给她了,每次都没什么事,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她真是消受不起这样的倾慕。
「我父母知道妳爷爷身体不适的消息后,他们很关心,准备今天晚上去妳家探望妳爷爷。」
「哦。」她依旧无精打采,对秦氏夫妇要来拜访不是很热中,尤其是秦士统的妈,是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迷信女人,很难消受。
秦士统兴匆匆地说:「还有,我妈说我们可以先订婚来冲冲喜,这样妳爷爷会康复得比较快。」
研研竖起耳朵。「什么?冲喜?」
她有没有听错啊?都什么时代了,还有冲喜这回事?
「我就知道妳会很高兴。」秦士统笑盈盈的说:「我妈说很灵的,只要我们快点结婚,再生个孩子给妳爷爷抱曾孙,他就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抱歉,士统,我现在有事要忙,我们改天再谈吧,再见!」她喀的一声挂断电话,立即拨内线出去,没好气的吩咐,「安琪,这个礼拜都不准再将秦先生的电话接进来,不然妳就被我格杀勿论!」
研研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她究竟是怎么了?
秦士统向她提婚事,她一点也不高兴,却偏偏去在意东堂和万采瑄会有什么发展。
她是堂堂钟氏的二小姐耶,应该要好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才对啊,而秦士统摆明了就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她是不是应该如秦士统所说的,快点和他订婚?
订了婚她就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了吧,不会整天想东想西,想些有的没有的,甚至还派人调查董宝儿,再这么神经兮兮下去,她大概也会派人查万采瑄。
不行!她不行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会使钟氏在商场上蒙羞,落人笑柄,使得她爷爷抬不起头来,她不能变成钟氏的罪人!
天人交战的结果,她决定,她是真的该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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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往往出人意料,言东堂进入钟氏一个月,表现得可圈可点,原本不看好他的股东大老们现在都对他赞誉有加,各部门经理更是对他精准的决策折服不已,员工士气高昂,公司欣欣向荣。
现在程程这个总经理每天放心的待在花店,浸淫在花草的芳香之中,说什么也不愿回公司看那些令她头疼的公文和报表。
钟自封乐得清闲之余,更是夸张的报名了阿拉斯加的豪华游轮之旅,还要希希和忠伯夫妇陪他一起去,兴致勃勃得不得了,哪里还有病容?
这些都算好事,但却令研研深深的受挫了。
她现在是言东堂的部属,凡事都得向他报告,由于他与她之间的互动很频繁,她就无法避免知道他很多事。
比如,她常在他办公桌上看到万采瑄特别为他准备的浓缩咖啡。
这件事情公司几乎人尽皆知,因为万采瑄也不避讳,她非常大方的就在公司楼下的连锁义式咖啡坊买咖啡送到总裁室,那天天都有的爱心咖啡令研研觉得非常刺眼。
比如,她经常在接近中午和言东堂在总裁室里谈公事时,看到他接起万采瑄打来约他午餐的内线电话,他总是欣然答应,没有一次拒绝。
他们中午总是一起有说有笑的离开公司,然后轮流在公司附近的几间精致欧式小馆午餐,她就曾撞见过好几次。
更令她抓狂的是,万采瑄常在开会时深情款款的看着坐在主席位上的他,一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正在谈恋爱的样子。
幸好言东堂每天下班都和她坐同一部车返家,否则她一定怀疑他和万采瑄天天下班之后都去宾馆开房间。
他们亲热的梦魇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简直无法定下心来,公司里盛传着年轻有为的代理总裁和能干美丽的行销部经理已经坠入爱河,大家很快就要有喜酒喝了……
想到这里,研研突然站起来,激动的宣布,「我要和秦士统订婚!」
她觉得自己的语气一点也不平静,心情更是波涛汹涌,可是为了避免自己将焦点都放在言东堂和万采瑄身上,这是最好的办法!
钟自封闻言搁下碗筷,神情瞬间从吃得很高兴转为哀戚。「研研,其实有一件事爷爷一直不敢告诉妳,怕妳承受不住。」
此话引起众人关注,大家都不吃了,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唱作俱佳的老人。
「什么事?」研研皱起眉头。
「就是……就是……」钟自封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沉痛的看着研研,悲伤的说:「妳和士统的八字不合,你们不能结婚。」
研研一怔。「八字不合?」
她竟然觉得……觉得松了口气。
「哈,爷爷,你居然信这个。」希希轻笑出声。「你是留学英国的耶,怎么也被秦士统他妈妈给传染了,好奇怪哟。」
钟自封脸不红气不喘,神情更加凝重。
「其实爷爷也不愿这么迷信,可是这是中国人的传统。」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研研,既然你们八字不合就不要勉强结合,以免为两个家族招来噩运,我必须沉痛的婉拒秦家这门好亲事,为妳另觅良缘。」
「我知道了……我自己冷静一下,你们不要管我,慢慢吃……」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轻松,研研找了个理由离开餐厅,离开时还故意身子摇晃假装飘忽,以示自己深受打击。
她在房里「冷静」了许久,终于在夜深人静时憋不住的晃出房间,心想全家人都睡了,于是快乐的跳到泳池去游泳。
她喜欢藉运动来发泄情绪,喜怒哀乐无处诉说时,她就运动。
就如同现在,她不必勉强自己和秦士统在一起,不必勉为其难的跟他结婚喽,她开心得想大叫却又不能叫,于是狂游一番,以免内伤。
「深秋十月,夜凉如水,就算难过也不必这么折磨自己。」
她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当她听到声音时,她的心骤然狂跳起来,一点也不由自己控制。
「起来。」言东堂颀长的身躯蹲在池畔,把浴巾递给她。
研研接过浴巾,在他的盯视下起身,一任湿发披在肩头。
「好女子何患无夫?况且姓秦的也不是什么好对象,不要也罢。」他有点霸道,又有点专制的说。
「怎么样算是好对象,像你这样吗?」她轻哼着,语气不置可否,但有点小小的讥讽,讥讽他与万采瑄。
对于万采瑄来说,他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吧。
他凝视着她,没有过去的火药味。「我没有这么说。」
虽然确实是如此没错,秦士统原就无法与他相比,他会永远守护在研研身边,做她永远的守护神,而秦士统呢?相信研研若没有这等优越家世,秦家便会将她扫地出门。
「我知道你看不起秦士统,因为你自恃甚高,若在商场上对付他,你连伸出小指都不必就可以撂倒他,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士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不要用这么藐视的神情谈论他……哈啾!」
研研忽然打了个喷嚏,中断了慷慨激昂的侃侃言谈。
他忽然弯身将她抱起。
「你做什么?」她惊呼,粉颊一片霞红。
「没做什么,抱妳回房而已。」他淡淡地说:「我是妳的管家,我可不希望妳感冒了,到时又要我张罗东、张罗西,那多麻烦。」
他轻松的抱着她进屋、上楼,步履稳健,彷佛她毫无重量。
从紧张到缓缓放松,研研轻轻的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这种感觉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了,他怀抱中的气息,此刻既熟悉又陌生。
以前考试考得不好或被一些嫉妒她的女同学中伤,惹得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就会躲进他的怀抱里哭个够。
重温旧梦的感觉竟令她心头酸酸的,鼻头也酸酸的。
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跟他闹翻,一定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来令他对她寒心。
他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她好想再当从前那个可以事事找他商量、凡事有他出头、整天除了读书就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好好休息,明天见。」
他在她房门口放下了她。
研研怅然若失的看着他回到走廊斜对面他自己的房间,那扇关上的门彷佛将她拒于心门之外。
难道就仅止于此,他们永远无法恢复往日情谊了吗?
第五章
研研一大早就猛吸鼻水,连喝好几杯温开水还是没用,鼻水一路从家里流到车里,擤也擤不完。
「妳感冒了?」言东堂盯着她红红的人中看,再擦下去都快破皮了。
「怎么可能?我身体健壮得很。」她比了个健康宝宝的手势,自觉不妥,又连忙放下。
她是堂堂钟氏集团的执行长耶,怎么可以比那么幼稚的手势,传出去会饴笑大方。
车子开动了,言东堂又观察了五分钟,下了个结论。「妳需要看医生。」
「不必了,我真的很好。」研研又打了个喷嚏,鼻音浓浓地说:「今天泰莱集团的商总裁要来拜访,我要亲自接待他,很多事要忙,我要是真的不舒服,吞两颗斯斯就没事了,不必小题大做。」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好得很,一个上午研研都像条蛮牛般苦干实干,看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公文,还觉得自己很神,直到安琪捧着她批好要分发各部门的公文又走回来为止。
「执行长,这几份公文没有人看得懂,可不可以请妳重新裁示一次?」安琪无奈地说。
「没有人看得懂?这怎么可能?」研研不信,动手翻阅那些公文。「大家都瞎了吗?」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鬼画符啊?真是她亲笔批的吗?
安琪担心地看着她的上司。「妳好象很不舒服,要不要我陪妳去看医生?」
「又来了。」研研不以为然的反驳回去。「我只是有点流鼻水而已,帮我冲杯热咖啡来,我喝完咖啡就没事了。」
安琪觉得不妥。「可是妳已经不舒服了,还喝咖啡……」
研研边擦鼻水边板起面孔。「这是命令。」
「是。」安琪不敢忤逆上司的意思,只得乖顺的去冲咖啡。
但是到了下午,研研已经有点眼冒金星了,她拖着不舒服的疲倦身躯去接待商总裁,强打起精神应酬贵客。
「钟小姐,小犬已经跟我提过好几次了,他对钟小姐的才干十分欣赏,希望请妳吃饭,不知道钟小姐意下如何?」
商总裁又旧事重提,而且积极热切。
研研痛苦的说着应酬话。「谢谢商总裁的抬爱,我会叫我的秘书跟令公子的秘书联络,安排我们约会的时间。」
她觉得很不舒服,身体皮肤反常的有点疼,不知道怎么搞的,浑身都不对劲。
「这样太好了。」商总裁满意的微笑。「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我很开通的,不会限制你们太多。」
也就是说,还是会有限制就是了。
研研在心里悄悄的叹了口气,看来无论是当秦家的媳妇或是商家的媳妇,都不会是容易胜任的角色。
她在下午三点总算将商总裁给打发走,虽然中午没吃东西,可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觉得头昏脑胀,直接拿了档案夹进总裁室。
见到她进来,言东堂迅速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
「代理总裁,这里有份资料我们好好讨论一下,是关于到上海投资购物商城的初步计昼,我想我们必须知道目前预备前进大陆,投资大型百货公司的华人有哪些,并区隔出消费走向,知己知彼才能好好规画……」
言东堂并没有理会她说得头头是道,直接从办公桌后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不对劲的脸色看,仔细审视她的面庞。
「妳的脸色很不好,妳不舒服是不是?」
她很为公司卖命,可是不懂得照顾自己,都二十四岁的人了,还不把生病当一回事,跟她小时候一样爱逞强。
研研下意识就要否认。「我才没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
她突然一阵眼花站不住,倒向言东堂怀里。
「研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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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研……研研……
有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又好象有人一直在叫她,研研缓缓睁开眼,看到言东堂守在她身边,很烦恼的看着她,房间里很安静,是一间病房。
「我怎么了?」她看着自己手臂上正吊着点滴,好象很严重似的。
他蹙起眉心。「妳发烧,重感冒又疲劳过度,加上轻微营养失调,点滴是补充妳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