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航行在两万五千英尺高空,低云掠过仿佛永无休止的白,不停的延伸到天的尽处,缥缥缈缈如天堂入口般云绵一片。
蓝色天空带著忧郁的灿烂,纯净无垢地令人心胸开阔,俗尘凡嚣尽落云层底下不沾污秽,亮丽的洗净沉闷心情,还以宁静。
走道上,推动中的餐车滚轮声嘎嘎作响,清晰的回荡在空荡的头等舱中,有点嘈杂却不至於让人无法接受。
笔挺的制服,亮眼的微笑,空姐的美丽面容漾著企图心,一步步朝她的目标前进,只有一对昏昏欲睡的母女强打起精神不敢打盹,忍受著这段冗长又无聊的航程。
算是去探亲吧!
两人是为去看看小女孩未曾谋面的祖父母,想趁机连络连络感情共享天伦之乐,好拉近彼此生疏关系……
错。
而且错得离谱。
她们是屈於某人的淫威之下而被强押上飞机,神情惶恐地不敢大声喊绑架,委屈兮兮的以互拥来确定并未被分开,她们还是在一起。
女子清灵柔美的模样看来不过二十六、七岁,出尘飘逸的宛如只食露水的临江仙子,袅袅纤雅如易碎露珠令人不忍轻触,生伯她在晨光中蒸散,我见犹怜的姿态叫人心折不得不柔声去呵宠。
若说她是温室里的花朵禁不起一丝摧残,倒不如说她是生长在峭壁幽谷的水晶兰花,晶莹剔透的集聚天地间的灵气,神圣的不容邪心玷辱,幽然散发属於仙灵的柔美
她的美在於灵秀清纯,无一丝人工匠气,美得悦俗,美得幽婉,美得不沾半丝人的气味,美得叫人叹息。
而她身侧的小女孩一头削薄短发酷似小男孩,看来清秀可人、十分讨喜,叫人很难不去喜欢她,此时她一双灵活的眼珠子还不停的转动。
在她看似天真的面容下找不到七岁孩子该有的稚气,偶尔还能从她流转的眼眸中找到一丝早熟的淘气和慧黠。
她是灵慧的孩子,也是令大人头疼的顽皮鬼,有著她二姨的暴力倾向、做作,以及万人迷的魅力,更有她三姨的聪明和冷静,学习力强得让学校老师发愁,不知要用何种心态教育她。
她唯一不像的是自己母亲,因为她的母亲是公认的迷糊鬼,千年大祸水,而且同情心泛滥成灾,糟糕到让已接到魔法学校入学通知单的她不屑仿效。
人要见贤思齐而不是每况愈下,这是她聪明过度的三姨给她的忠告。
学而时习之,日进竿头。
「妈咪,你心脏还有没有在跳?」
小女孩随口一问,生性单纯的美丽女子便摸摸胸口。「有呀!一分钟跳七十三下。」
「嗯,心律不整多跳一下,三姨说正常心跳是七十二下,你一定吓到了。」笨妈妈,她的童年好悲惨呀!
幸好少了门多了一扇窗,老天派三姨来拯救她,免得她被妈妈带笨了。
「真的?」上官青青马上慌乱的要翻袋子找魔法书安神。
皇甫酷酷酷地按下她的手,「妈,你别紧张,先深呼吸。」
「嗯!」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发现真的有效,心跳回复到七十二下。
「心情放松不要东张西望,人家会以为你是从来没坐过飞机的土包子。」连带著她也跟著丢脸。
不过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坐过飞机,从她懂事开始,三姨带她周游列国都是用魔法。
「我……我是没坐过飞机嘛!」上官青青带怯一笑,坦白的向女儿招供。
万一飞机掉下去怎么办,这一、两年空难频传,头等舱的达宫贵人少得可怜,真要有个什么不是很寂寞,没人好作伴同行。
喔!杀了我吧!我要向上帝忏悔不该抢王小明的糖果。「妈!你忘了三姨的交代吗?」
「嘎!胶带?!」静有叫她买胶带吗?她怎么想不起来呢!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三笑失身,你不想多带个孩子回国吧?」以她母亲的智商肯定不懂得避孕。
那个桃花姨还笑得像花痴一样偷塞给她一打保险套,要她提醒她全程使用,千万别中头彩。
真是够了!她只有七岁不是七十岁,这种事用不著天真无邪的她费心,她只要当个乖乖听话的小孩子就好,大人的世界轮不到她插手。
何况要做到乖也很难好不好,听风流叔叔说,她的爷爷奶奶很古板,很难取悦,就像兵马俑一样僵硬从来不笑,她未来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因为她根本安静不下来。
「嗄?!呵……」上官青青不好意思的推推女儿肩膀。「你三姨说得太夸张,妈有你就够了,不会偷拐人家的孩子,笑只是人与人相处的基本礼仪。」
不知道谁说过笑会促进世界和平,她当然要和善的看待所有人,微笑以对。
又笑了,她没发现对面的老男人用饿虎扑丰的眼神直盯著她吗?「妈!嘴角往下垂些,你在傻笑。」
「呃,有吗?」女儿的话是经典,绝不会骗她。
灵美的面容一换,没什么自信的上官青青不敢乱笑了,正经八百的正襟危坐,就怕人家觉得她不端庄,继而认为她不会带孩子。
从台湾到英国可不算近,一向受妹妹保护的她极少独自一人离开家门,这次是为远至海的另一端拜见严谨的欧阳家族的长辈。
可是静要上课,而且她的东方也不肯放人,桃花下半年的秀约也排得满满的,根本无法抽空陪她前往,让她失落又惶恐的展开单飞。
幸好她有懂事的酷相伴,不然她真会手忙脚乱地吓到心跳停止。
「有,很明显,不过你有收敛了一些,千万别再乱笑了。」不过这样还是不够,她太美了。
她妈即使不笑也美得像一幅画,难怪这老男人要包下头等舱怕人瞧见她,真是自私。
「可是笑是最基本的礼貌,我们不能板著一张脸跟人家说话。」那太失礼了。
孩子要从小教起,身教重於言教。
皇甫酷拿出一本小书丢在母亲膝盖上,「妈,你要背熟这本书,英国人是不笑的。」
「咦!面目可憎的英国人?」这是什么意思?
「英国人很重视传统和家世,生活严肃得不懂笑为何物,因此冷漠得面目可憎。」唉!好累,为什么要她一个孩子解释给她听。
她也要变笨。
「但……呃,欧阳不是中国人的姓氏吗?你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像外国人。」眼呀眉的都是纯正东方血统。
不要说出让小孩子叹气的话,她会长不大。「欧阳家在明朝末年已入籍英国,就算外表仍是中国人,可是生活模式上他们已被同化成英国人,」
太累了,她需要补一补,她妈的智商太低了,要开化她非常难。
「酷,你好厉害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让她佩服之余还与有荣焉,不愧是酷。
小孩子不可以翻白眼,三姨说的。「妈,你没看三姨给你的资料吗?」
「这个……呃,你不觉得那有点像在偷窥别人的隐私吗?」做人要光明磊落,不该行小人行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人家敢做就不怕人看,你在心虚什么。」可恶,她真希望自己不要那么聪明能举一反三,回家後要拜托三姨给她吃笨笨药。
「酷,我……」不对的事不能硬拗成对的,偷看明明就是一种要不得的行为。
「妈,你想两个去英国,一个回台湾吗?」连小孩子都知道这年头没有所谓的道德心。
怔了一下,上宫青青微露困惑的低声询问,「你不要和静一样老说些奇怪的话,我都听不懂。」
什么两个去一个回,又不是杨家将八子去六子回,一家将士死得差不多了。酷才七岁不是吗?怎么老气横秋的说著深奥难解的话。
奇怪的是你。「你要不学聪明点抓牢我,说不定那边的祖父母一瞧见我,喜欢得不让我回家,看你到时怎么和三姨及二姨交代。」
「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低喊出声的上官青青惊慌的打落膝上的书籍,又好死不死的掉在对面正在使用电脑的男子脚边,她没发现迳自陷於苦恼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真要论家世和社会地位,她一定比不上人家,重要的是她不是酷的亲生母亲,要真抢起人来,到时监护权的问题她绝对争不赢。
这昭容到底上哪里去了,七年来没有任何消息,好歹也该知会她一声,别让她担心。
「妈,你……书……」喔!天哪,千万别让他发现那本书的书名。
书不就在……「呃,谢谢……」喝!书怎么会跑到他手上?
面无表情的男子冷睨了她一眼,随即坐正继续他先前的动作。
「我……」好尴尬哦!静太坏心了,居然准备这本书让她丢脸。
一见母亲有意和狮子攀谈,皇甫酷赶紧扯扯她的手。「妈,你不是教过我,不要和陌生人交谈。」
「可是他……他是你父亲耶!」应该不算陌生人啦!她想。
「妈!你不要别人随便说说就随便信,你忘了我父亲已经死了吗?」
「但他和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呀!」有相片为证。
对面的男子没听见母女俩的窃窃私语,不知道她们正以他为主角的讨论生与死问题。
身为英国望族的欧阳阎天是个生性严谨、孤僻的男人,性冷面厉的不带一丝笑意,绷紧的五官甚至就像皇甫酷误打误中的猜测,他从来不笑。
欧阳家的祖先是明朝一支皇族後裔,因出使英国而定居伦敦,与英国皇室交情颇深,是少数受封爵位的旅英华人。
後来崇祯皇帝自缢结束了一腐败了的朝代,不事二主的忠诚让他们不再回家乡,从此落地生根真成了异国人民。
以在英国的华人而言,欧阳家算是真正融入英国社会的权贵世家,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其身份不下皇室贵族,深受英国各界的敬重。
中国人拘谨的天性和英国人保守的民风造成欧阳阎天封闭的个性,再加上长辈殷切的期待,他所受的教育难免严厉些,仅有的自我也在压力中磨掉了。
他活得像欧阳家的长子,一个背负家族重担,人人唯马首是瞻的领航者,没人敢质疑由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皆奉其为圭臬遵行不悖。
他不知道快乐为何物,整天与无趣为伍,以致个性越来越疏冷,不懂得表达属於人的情绪。
「妈,你会不会觉得他像机器人?」有上油的那一种,关节灵活却没有人的表情。
「胡说,人家只是……呃,不善表达,你千万别当他的面这么说,了解吗?」他看起来不怎么好惹。
「可是他明明不是我老爸,干么非要假装是,我又不是很重要的人。」而且她感觉他似乎是冲著妈咪而来,否则哪有人一见面,就霸道的喝令别人不准嫁。
先别说她妈要嫁人她怎么不晓得,就算真要嫁也与他无关,凭什么说不准,妈咪那么笨,不找个聪明的老公管著迟早被人骗。
「很像呀!」上官青青掏出相片比对,那是好友留下孩子时无意间遗落的,她一直替皇甫酷保管著,免得她将来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认识。
「妈!你不能以貌取人呀!说不定他们是兄弟。」是很像,但她确定他不是自己那个传说已亡的父亲。
「这……」好像有点道理。
见她总算长了点智慧,皇甫酷趁势道:「何况我父亲叫欧阳逆天,而他是欧阳阎天,差一个字可是差很多的。」
也对,名字不一样……咦!咦……「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是不是昭容偷偷的和你见过面?」
她根本不晓得好友和谁生下女儿,若非对方找上门,恐怕她还被蒙在鼓里。
「妈,你和灭祖一样喝醉了吗?三姨说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该不会在作白日梦吧!
上官青青惭愧的低下头。「我在想昭容的个性很冷,怎会爱上个一板一眼的男人,一时分心就没听仔细。」
「嗯哼!难道你没想到一件事吗?为何他会认不出替他生下孩子的人。」据说若无误的话,他们应该是相爱的。
有人会凭孩子认母亲吗?那不是很奇怪。像二姨所言:本末倒置。
「酷,你好聪明哦!我真是爱死你了。」上官青青眼泛骄傲地拥著她又亲又吻。
此举再度引起沉冷男子的注意,目光停留的时间较先前长,长到她们以为自己没洗脸留下眼屎。
「妈,你别亲得我一脸口水,很丢脸耶!虽然我也很爱你。」皇甫酷很无奈的用手背抹乾。
「酷,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她爱怜的蹭著女儿,举止就像一位溺爱孩子的母亲。
你会好好的待在台湾卖咖啡,当个不及格的魔女。「妈,那个叔叔在瞪你了。」
其实是在瞪她,一副她霸住了他的所有物似的。
「什么?」抬起头,上官青青捕捉到欧阳阎天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不自觉地为他眼中的阴沉而更搂紧女儿。
「妈,我要喘不过气了。」好过份,她要告诉三姨,让三姨罚妈吃青椒牛肉。
她们家的一道恶梦料理。
「喔!我……没事吧?」局促的一笑,上官青青的眼仍未离开直盯著她们母女瞧的男子。
一直相信人性本善的她现在有点动摇,看他的眼神似乎要把她们当晚餐吃了,叫人心头发毛。
我没事,你有事。「叔叔,你可不可以别再瞪我们了,我们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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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
欧阳阎天不觉自己在瞪人,他只是用一种嫉妒、羡慕的眼光看著她们,两人亲密的亲子关系让人忍不住生起怨怼。
相片只能传真她八分灵气,真见到面才知她美得惊人,婉约柔美的散发西方人所欠缺的灵秀,仿若自云雾中走出来的仙子。
不曾感动的心因她而活跃,他从不晓得世间竟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如空谷幽兰般脱俗清纯,叫人自惭形秽。
是嫉妒,非常强烈的感觉。他嫉妒曾拥有过她的逆天,若非他已不在人世,恐怕他会不择手段将她夺过来,无视手足亲情。
一段埋在上里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为了玛丽莲和他的婚事,他们重整了房子,被人遗忘的房间因此打掉重建,原意是修小格局与主卧室相连好做育婴室使用。
谁知在打掉的墙壁中发现一封信和一张女子相片,信中字迹看得出是女子所写,载明已怀有身孕之实,问她爱的男子是否作了决裂的决定。
相片中有两位看来感情甚佳的女子,一位笑容可掬,人扬散著温暖光芒,仿佛能照亮世界黑暗处一般的耀目,一位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一副将世界踩在脚下的倨傲模样,神圣不可侵犯。
他的目光很自然的停留在前者,异常的想知道她的一切,於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下令追查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