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岳老师,那种人少跟他有牵扯。”褚橘儿叫门口的警卫赶快把门关上,好像门外有什么恶狠似的。
褚爱江毫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错过这个病美人并不会让他觉得惋惜,他扭开钥匙,重新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 ※ ※
坐在医院长廊上的塑胶椅,岳舞和母亲坐着等候看病。
“今天上午的钢琴课教得还好吗?”宋明珠爱怜甚深的将女儿垂落的发丝塞向耳后。
那是学姐替她介绍的工作。“嗯!学生很可爱很活泼。”是她最羡慕的那种充满无限活力的女孩。
“那就好,我还真担心你会教到难教的孩子。”
“妈,你别老是担心我这担心我那的,”自从她生病后,母亲总是把全副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已经是株任病魔摧残的小草,叶上却还缠着菟丝花,不仅身体受到折磨,连心灵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应该多替自己的生活找些娱乐。”
她惟一的女儿得了那种病,她哪里还有人生的乐趣。“妈不需要什么娱乐,倒是你才应该活得更快乐点,叶医生对你很不错,你为什么不试着——”
“妈!”岳舞匆匆打断母亲的话。“我不想害人。”
“这并不是害人,叶医生喜欢你,他想带给你快乐,为什么你不给他个机会呢?”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今天我是个健健康康的人,我要和一个得了绝症的男人交往,你愿意吗?”但是,她不能让自己这么自私。
绝症这两个字又在宋明珠千疮百孔的心脏,轰出一个好大的窟窿。“那……那并不是绝症,叶医生说还是有治愈的机会。”
“你明知道那个机会是很小的。”岳舞难过的偏过头去。
“不……不会的,叶医生说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治好你。”宋明珠哽咽的说。
挂在诊疗室门上的电子显示器出现她挂号的号码,岳舞站起身,她不想再多说什么,那都是无益的,母亲细微的啜泣声总让她恨不得能立刻死掉。
抛下母亲,岳舞打开门,她的主治医生正微笑迎接她。
“小舞,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叶可峰亲切的问道。
“一如往常。”岳舞坐在他对面,低着头说。叶可峰眼里总包含着热烈的感情,让她很害怕。
“岳妈妈没陪你来吗?”
“哭累了就进来了吧!”岳舞细细的说。
“你们别老是这么悲观,依今日的医学技术,已经大大提升了治愈白血病的机率,我一直很积极寻找与你骨髓的HLA相符的异基因骨髓,只要找到相符的,我就马上替你动手术。”叶可峰温柔的看着她。
“我看过有关于血癌的资料,在兄弟姐妹中找到HLA相符的机会并不多,更何况我是个独生女。”岳舞抬起头,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眼睛的焦距集中在空中的某一点。“想找到非亲属却又相符的骨髓很渺茫,就算有幸找到了,移植后又怕会发生排斥,你所谓治愈的机会有如大海捞针。”
“小舞……”叶可峰皱起眉。
她也不想在人们面前提醒自己有多接近死亡,但是叶医生对她所怀抱的爱意,又让岳舞不得不揭开长疮流脓的伤口,让自己痛,让别人怕。
“小舞,”叶可峰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一旁协助的护土当做没看到似的整理病历。“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吗?”
岳舞抽回手,美丽的眼睛里有难堪也有恼怒。“我今天是来看心理医生吗?”
叶可峰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叹了一口气,开始诊治的疗程。
和岳舞接触了一年多,他克制不住的对美丽娴静的岳舞倾心,可是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机会也不给他。
※ ※ ※
岳舞为了答谢学姐介绍的新工作,特别请她出来吃饭。
“岳舞,怎么样,我为你介绍的工作不错吧!”韦家琪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连吃了两客潜水艇冰淇淋。
“谢谢学姐。”岳舞含笑道谢。“橘儿真的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当然,不好的学生我哪敢介绍给你,可是你要小心橘儿的大哥。”
“可是我觉得他人很好啊!为什么你跟橘儿都要我小心他?”岳舞不解的问。
“橘儿的大哥是个饥不择食的大色狼,只要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都难逃他的手掌心,更何况你是个有气质的大美人,他看到你不扑上去吞了你才怪。”
“学姐不是说要做好胎教,怎么现在又在说别人的坏话。”岳舞翘着樱红的唇角笑道。
“哎唷!小舞,我跟你讲真的,橘儿她大哥根本不是人——”
“学姐,你越说越离谱了。”
“是真的!她大哥褚爱江交过的女朋友上自名嫒淑女、美艳女星,中至像你这种黄花闺女、小家碧玉,下至酒店公主、槟榔西施,只要脸蛋好身材辣,他一个也不放过!”
“别把他说得那么糟糕,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岳舞不自觉得的替褚爱江说话,毕竟人家帮忙过她嘛!
“你见过他了?”韦家琪睁大眼。
岳舞点点头,把那天和褚爱江相遇的情景大致向她说了一遍。
“你长得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放过你……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学姐,你别这么多疑。”其实她对褚爱江的印象还不错,觉得他人好、善良、又没有架子,就跟笑语如珠的橘儿一样,难怪是两兄妹。
“其实刚开始我并不太想把这分工作介绍给你,就是因为那个恶名昭彰的褚爱江,可是看你这么想出来工作,而且想想橘儿这孩子有天分又好教,薪水又高,所以就介绍给你喽!我还一直交代橘儿要罩你,以免误触她大哥的魔掌。”
“他不是那种人。”
“你刚出社会还不懂得人心险恶,褚爱江心里一定在打什么歪主意要泡你,反正你要小心一点,离他远点就是了!”嗯!她还是打个电话给橘儿,吩咐橘儿要替她看紧小舞才行,柔弱的小舞哪里禁得住色魔的摧残。
“呵……”岳舞轻笑着不再争辩,转而跟学姐闲话家常。
第二章
“这里的钢琴演奏真是越来越没格调了!”
韦家琪从与她互不相干的褚爱江一直批评到店里的钢琴演奏,岳舞心想,这大概是孕妇在怀孕期间的焦虑所导致的吧!
突然,店里响起此起彼落的阵阵呼声,岳舞和韦家琪也被热闹异常的钢琴平台吸去目光。
“是他?!”岳舞扬起了又惊又喜的声音。
“说人人到说鬼鬼到。”怎么她买乐透就没那么准过?韦家琪很不屑的撇着嘴角。“怎么这家店什么人都可以上去弹,他分得出黑白键吗?”
“这家店本来就是可以让顾客即兴发挥的呀!”岳舞看着被簇拥着上台的英俊男人,瞧,他笑得多开心,他活得多率性。
“这是魔音穿脑,我们走吧!”韦家琪拉着她的手就想起身。
“不要,”岳舞又把她拉下来。“我们听听嘛!”
“小舞……”看小舞这模样,她该不会是迷上褚爱江了吧?韦家琪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
褚爱江将衬衫的扣子打开几颗,半露出精健的胸膛,连袖子也被他胡乱的折到手臂上,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刘海盖住他的眉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有分随性的潇洒。
岳舞仰望着他,内心不自觉的泛滥着倾慕之意,他像个天生的明星,在万丈穹苍中最闪耀的一颗星,而她则是星火渐暗、即将消逝的微小星子……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褚家人都这么生气勃勃,而她岳舞……一闪而逝。
褚爱江弹奏着热闹的节奏,性感的嘴唇贴近麦克风,唱着八○年代的民歌。“我在长堤上等着你,天空忽然下着毛毛雨,我想回家拿把雨伞,又怕你找不到我……”
他一个挑眉、一个音节就挑起了群众的热情,店里的客人都开口跟着他和,连岳舞一向沉静的心也随着他燥动起来。
他多快乐,嘴角的笑从没消失过,岳舞对他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好奇,他曾经哀伤得想流泪吗?他曾经愤怒得想对某个人挥拳吗?
不,她猜想他绝未哀伤过或愤怒过,因为他是一个幸运的人,出色的外表、傲人的家世注定了他受众人奉承的命运,他的人生充满了希望,有无限的可能。
而她,可能谈一场恋爱?可能亲吻她想吻的人?岳舞哀伤的看着平台上的男人,从十五岁那一年发现她得了白血病,她的人生就已经没有太多可能了。
“他根本就是在糟蹋那架钢琴。”基本上,她认为色魔都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根本不应该在人间出现,所以尽管褚爱江获得多数人的掌声,韦家琪还是讨厌他。
“不会啊!我觉得他弹得挺好的。”岳舞虚无的浮起一个微笑。人是不是都很羡慕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所以她才会这么羡慕褚家兄妹的快乐无忧。“听他弹琴让我也想弹了。”
褚爱扛连弹数曲,餐厅里响起如霄的掌声,客人们大叫着安可,希望他再多表演几首。
“这可不行,我怎么可以霸占着座位不放呢,也许还有其他客人想上台表演。”
褚爱江站起身,嘴边的笑还是没消逝,他搂着一名长相妖娆、身材火辣的女子入座。
岳舞和学姐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坐在不远处褚爱江坐的那桌,他的手正上下抚摸女伴的背脊,然后两张嘴唇不甘寂寞、旁若无人的蛇吻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忘形过,但是褚爱江的确挑起了她的琴致,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走向平台。
没有人料想到在褚爱江之后还有人敢走上平台,这名长发女子居然一点也不怕会被比下去。
褚爱江一眼就认出岳舞,他抽离贴在女伴唇上的嘴唇,勾着似笑非笑的邪魅笑意盯着平台上的女子。
在餐厅朦胧的灯光下烘托出岳舞晶莹剔透的柔美,但她还是显得过分白皙,那削瘦的脸颊令人心疼,她垂下头,纤细的手指弹奏出空灵的琴声。
热闹的气氛瞬间降温,绵绵不绝的琴音如泣如诉的回荡在人们四周,让人如实五里迷雾之中,找寻不到目标,辗转流离,漂泊流浪。
如果说褚爱江把人们带上热闹非凡的伊甸园,那么岳舞就是将人拖向阴暗缥缈的幽冥界,餐厅里的温度瞬间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顾客们听了她的琴音皆生一股莫名的哀伤。
“什么嘛!她真是超级冷气机耶!她是在弹五子哭墓还是孝女白琴啊?”褚爱江身旁的女伴不悦的批评。她可是使尽浑身解数才能在今晚和褚爱江有第一次的接触,现在看他猛盯着平台上女子的出神模样,她内心的危机意识不由得节节升高。
褚爱江笑而不语,对于他准备要抛弃的女人,他并不想浪费口舌跟她多说些什么。
众人的思绪被她的琴声拉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就在她琴音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还没有人回过神来,约莫过了几秒才响起零零碎碎的掌声,而带头的人正是褚爱江。
她弹得很糟糕吗?噢!是的,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天份。岳舞局促不安的走下平台,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勇气百倍的走上台去感到不解,似乎是被褚爱江源源不绝的热力所感染的吧!
褚爱扛……他真是个危险人物!她感觉得到他燃烧着火炬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她不放。
脸红心跳呵,她从来没有这种感受,为什么遇到褚爱江就让她比发病更加不对劲?
岳舞脚步有点轻浮走回座位,她坐了下来,一直深呼吸,褚爱江炙人的视线让她有缺氧之虞。
“小姐,”一个服务生端了一杯酒过来。“那位先生请你喝一杯酒。”他指向褚爱江的位置。
岳舞偏过头去,褚爱江正跟她眨眨眼睛,嘴角有抹顽童似的笑意。
“跟他说,这位小姐不会喝酒。”果然,褚爱江要把他的“触须”伸向小舞了,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惨案在她眼前发生,而不伸手搭救她的小学妹呢!
韦家琪很不客气的把酒杯重新放在服务生的托盘上,酒杯内的琥珀色酒汁还溅了整个托盘。
“这……”褚爱江是店里的常客,他在店里面约女人一直都无往不利,服务生也算不清帮他端过几次酒搭讪女人了,可这还是头一次吃闭门羹,所以服务生有点不知所措的回头望向褚爱江。
褚爱江俊傲的五官依旧漫着笑意,他不顾身旁分明已气得七窍生烟的女伴,风度翩翩的走向她们。
他每走一个脚步,岳舞的心就猛跳一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引起了什么并发症?
“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听小姐弹得一手好琴,所以请小姐喝一杯酒而已。”褚爱江很自便的拉开椅子,坐在岳舞身边。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酒里面下药?”韦家琪很不客气的说。依这男人在八卦杂志上花名漫天飞的不良纪录,谁晓得他是不是用这种下流手段,才使得这么多美女前仆后继的上当。
“学姐,你说到哪里去了?”岳舞红着脸,从褚爱江坐在她身旁的那一刻起,她的双颊就持续地以不正常的高温燎烧。
糟了!看样子涉世未深的小舞很明显地抵挡不了男色的诱惑,她可知道这男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的夭寿恶行就是玩弄女人感情,到手后又抬乱终弃,体弱多病的小舞怎么禁得住色魔的摧残?
“我还不知道小姐你的姓名。”褚爱江不理韦家琪,丑女讲话通常都会让他自动摒除耳外,更何况是一个死会又带球跑的孕妇。
“小舞,不要理他。”韦家琪在桌子下用脚轻碰她的小腿。
“我叫岳舞,岳飞的岳——”但是岳舞也跟他一样,对韦家琪的话置若罔闻。
“跳舞的舞。”褚爱扛紧接着笑道。
“呵……”面对他,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神经,嘴角老是跟他一样高高的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