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林氏愕然的望向他。
“我答应这门婚事。”
“老爷!”见丈夫如此仓卒地就决定了这门婚事,林氏忍不住提高嗓音嚷叫。
“夫人应该知道,除非柔儿出嫁,否则现在外头的流言绝无休止的一天。”缓缓的将视线移向她,杜瑞君蹙着眉头沉声道。
她知道,“可是那也用不着这么急,更何况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做决定前,先让柔儿知道,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娘,如果小妹说她不愿意嫁呢?”杜擎插口。
“那……那就不要嫁呀,反正上门求亲的人多得是……”
“但是娘,经过外头那些谣言后,你觉得津州城里还有哪户人家会上门提亲的?更何况谣言是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的结果说不定还会有比不能生育更过分的谣言出现,难道你要让小妹被说得更不堪吗?”
林氏一时间呆愕的说不出话。
“就这么决定了。”看着夫人脸上呆愕的表情,杜瑞君毅然深吸口气道:“把柔儿许配给卧龙堡的少堡主祁霁龙,至于该怎么与对方连络……”
“这件事就交给孩儿吧。”杜擎强忍住兴奋,“因为师父他老人家来信,要孩儿起程至卧龙堡治病,他在那儿等着孩儿,所以孩儿正好可以为爹送信。”
“又要去子吗?”杜瑞君眉头瞬间又深锁一层。
“嗯。”杜擎低声点头,一双清澈早已不复见一丝病弱的眼,迅速的闪过一抹歉意。
“那你要好好的听你师父的话,这样病才会好得快。”似乎还当他是五年前那个整日只能仰躺在床上喘息的病儿,他认真的吩咐儿子说:“至于你妹妹的婚礼……”“孩儿一定会回来参加的。”他保证的道。
杜瑞君安慰的点头。
“那好,我待会儿便进书房回信,你替爹送到卧龙堡去吧。”
“孩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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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刚从后院偷溜进门,还来不及喘口气,回房换下一身丫鬟的装束,杜柔便被大声嚷嚷冲向她的贴身丫鬟小翠,吓得差点没吧脏病发。
“小翠,你要害死我呀?”
急忙伸手捂住跑到她身前的小翠的口,杜柔拉着她躲进树后方,同时紧张兮兮的眼观四方,担心有人被小翠的嚷嚷声吸引来,见到了她身上的乔装,害她免不了又得接受一连串“不该”的教诲。
唉,也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仆役,她这个做主子的呀,连家里的长工都敢出口教训,想起来她这个杜家小姐做得还真是失败哩。
“好了,什么事让你诅咒我不好了?”确定没人循声而来,杜柔松开手问。
“小姐,不好了。”
“如果你能不再诅咒我的话,我倒觉得自己还满好的。”杜柔认真的说。
“小姐,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是真的不好了!?小翠用力的扯了一下她衣袖,生气的朝她低吼道。
“你从头到尾就只会说‘小姐不好了’这五个字,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你倒是说说看。”杜柔忍着再度翻白眼的冲动,叹息的对向来便对这个她没大没小的小翠道,一边从树后方走出来,准备回房换下一身乔装的衣服。
“老爷刚才收下前来向小姐提亲的聘礼,还有……”小翠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她身后。
杜柔倏然停下脚步,后头的小翠猝不及防的一头撞上。
“小姐,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啦!”小翠捂着额头哀叫着。
她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你干嘛突然停……”
“不是这句!”她赫然打断她道:“前面一句。”
“老爷刚刚收下前来向小姐提亲的聘礼。”
“还有?”
“听说大喜之日就在下月十八。”
“整句。”
“老爷刚刚收下前来向小姐提亲的聘礼,听说大喜之日就在下月十八。”
杜柔怔怔愣愣的瞪着她,像是被吓呆了,又像是在消化她这一连串话所代表的意思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天啊!怎么可能?
向来,若有人上门向她求亲,娘总会事先要她躲在帘后倾听,事后问她中不中意再给予对方回答的,怎么这回她却连听都没听说有人上门来求亲,爹却已收下对方的聘礼,还决定了婚期。
不可能的,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小翠听错了?
她抬眼,目光笔直望向小翠,后者接收到她怀疑的眼神,在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叨抢先开口,“我没有听错,不信小姐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府里大伙都已经知道下月十八是小姐的大喜之日了。”
事实上,夫人刚刚已带着阿忠与小喜出门,为小姐添嫁打点去了,所以她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我不相信,我要去问娘。”瞪了她半晌,杜柔倏然摇头道,接着转身就走。
“夫人不在府中,为小姐添嫁去了。”小翠紧跟在她身后。
“那我找爹去。”
“老爷现在人在书房里。”小翠善尽本分的报告。
转个弯,越过竹林小桥,杜柔笔直的闯进杜瑞君的书房。
“柔儿,你的礼貌到哪儿去了?怎么连门也不敲一下就闯进来了?”杜瑞君握着毛笔,于案上抬起头对着突然闯进门的女儿皱眉道。
“爹!小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缓缓的将毛笔架于笔山中,杜瑞君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有些手足无措的小翠,然后才将视线投在女儿身上,并迅速的将她身上不合宜的穿着看了一遍。
“你又溜出府去了?”他不悦的皱起眉头。
杜柔顿时一呆,她忘了要先换下身上的穿着了。不过,比起那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亲事,被训上一顿似乎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爹,小翠说你刚刚收下了聘礼,这是真的吗?”她紧盯着父亲问。
杜瑞君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不疾不徐地回答她,“是真的。”
“你骗人!”闻言顿时大叫出声,脸上神情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真的不相信爹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把她许配给一个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甚至于没给她心理准备的时间就这样定了她的一生,她不相信,拒绝相信!
“柔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从你及笄那天起,对于上门来求亲之人,爹娘始终都纵容你的决定,从不曾强迫过你。但是,你现在都已经十八岁了,为了你好,爹和娘决定你的终身大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所以你就随便允了婚事,随便找个人将女儿嫁了?”
眉头皱得更紧,杜瑞君有些头痛的看着女儿脸上指控的神情。
“你觉得爹会随便找个人将你嫁了吗?”卧龙堡少堡主可是连皇上都觊觎的乘龙快婿,怎扯得上“随便”两个字呢!
“别说你找的人女儿连见都没见过,甚至于他姓啥名啥女儿都不知道,这难道不叫随便吗?”杜柔气道,对于向来疼她、爱她、顺她的父亲此次独裁的作为,她非常不谅解。
看着她气愤的脸庞,杜瑞君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的开口说:“他是……”
“我不要听!”杜柔倏然用双手捂住耳朵大叫,她才不要听关于那陌生人的任何一件事,反正她绝对不要嫁给他!
“柔儿……”
“我不嫁,爹,我不嫁!”她任性的大叫完后,转身跑出书房,她要去找娘,娘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她绝对不要莫名其妙就嫁给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不要!
第二章
迅速的看了一遍父亲命家仆快马加鞭送到他手上的信函,祁霁龙眉头在一瞬间连打了数十余个结,硬是破坏了他原本俊逸飞扬的面孔。
“这是我爹亲手交给你的?”利眼看向十二卫龙士之一的祁八,祁霁龙低沉的问。
“回少堡主,的确是老爷亲手交给属下的。”祁八肃然答道。
“除了要将这封信交给我之外,爹还交代了你什么?”
“堡主要属下亲自护送少堡主回堡。”祁八老实回答。
祁霁龙却在一瞬间眯起他那双清冷探邃的眼。
“倘若我不想回去呢?”他缓声问。
祁八微微地皱起眉头。
“请少堡主不要为难手下。”他单膝落地,垂首道。
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祁霁龙二话不说的转身就走。
“少堡主。”黑影一闪,原本跪在他身后的祁八已挡在他面前。
“让开。”他眉也不抬的说。
“请少堡主不要为难属下。”
“我说让开。”
“堡主有交代,如果少堡主不愿随属下回堡的话,即使动武也在所不惜。”祁八为难的看着他说,脸上表情充瞒了挣扎与不愿。
“你确定你打得过我?”祁霁龙挑高眉头,凝视着他的冷眼中,尽是目中无人的狂傲。
“属下不敢伤到少堡主。”好胜的光芒在一瞬间乍现在祁八双眼中,他强忍着体内蠢蠢欲动的血液,卑恭地道。
年龄与祁霁龙相近的他,自小就是祁霁龙练武对打的武伴,不过因为他是卫龙士,所学之武术招式有一半是以性命相搏为基础,故两人虽常对招,却未尽过全力,也因此从未分出胜负过。
这五年来,由于两人陆续接掌堡内责任,因此一直未有机会再交手,所以在祁八心里,其实是非常想与少堡主一较高下的,可惜主仆身份不可逾越。
“你若不敢的话就让开,因为你是拦不住我的。”祁霁龙挑衅的微笑道。
“那么,属下只有得罪了。”
语毕,祁八身形一闪,右手食指疾伸,企图取穴,以最无伤的方式完成堡主交代的任务。
但祁霁龙岂是那种容他一招就可以定胜负的对手?见招拆招,从五成功力提升到七成,招式逐渐由简单的攻守变化得奇诡绝伦。
掌风阵阵,幻影飘飘,方圆丈内尽笼罩在两人疾劲的掌风中,狂沙飞舞。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震荡的巨响,两条交缠的人影在对掌后迅速分开,落地后则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对方。
“你还想拦我吗?”祁霁龙开口道。
祁八面色苍白的看着他,薄唇抿得死紧。他太过轻视少堡主的功力了。
看着面无血色的他半晌,祁霁龙突然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一个黑色小瓶子,从中倒出一粒指头般大小的药丸,弹指射入祁八手中。
“把它吞下去,”他命令的说,“虽不能让你完全痊愈,至少能好七成,够让你回去向我爹交差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少堡主。”见他转身,祁八情急的开口唤道,同时,一道鲜血缓缓地从他嘴角边淌下。
“告诉我爹,该回去时我自然会回去,别再派人来了。”祁霁龙头也不回的说,不一会儿即消失在祁八眼前。
呆站在原地半晌,祁八无奈的仰头吞下手中药丸,然后就地坐下,运功助药效发挥。
过了一会儿,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遂起身离去。
山林间转眼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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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自有记忆以来,杜柔第一次哭到如此柔肠寸断,可却无人理会。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又不是故意要抗婚的,只是想像爹娘一样,找到一个相属的灵魂,这难道也有错?为什么大家却因此而不再疼她、爱她,还以从未有过的责备眼神看她,甚至于连她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天,却都无人来询问一下。
“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大家都不再疼爱她了吗?
“小姐,你不该那样顶撞老爷的。”杜总管一脸责备的对她说。
“小姐,夫人都是为了你好,你实在不应该说那些话伤她的心。”奶娘也怪罪的说。
“小姐,你就嫁了吧!老爷、夫人自小就疼爱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福伯虽不至于责怪她,但脸上亦不再像平日般慈和,神色认真略带忧心。
“小姐,我从未见过那么多聘礼,想娶你的人一定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家,你嫁过去不会受苦的,你就不要再意气用事了。”就连一向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小翠也倒戈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夕之间,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变了?
过去不管她做错什么,他们总是带着溺爱的眼神看着她,除了无奈的摇头外,从未真正的责备过她,为何这一次却不再了?
与爹顶嘴,怪娘不爱她是她的不对,但那只是她一时气愤下的口不择言而已,她也很后悔。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爹娘背着她为她订下一门她不要的亲事,即使大伙口口声声都说那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
她想不透哪点好了。
离开她自小生长的熟悉环境,离开人人宠爱她的杜家,离开她最爱以及最爱她的爹娘,然后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与一家子的陌生人共同生活,甚至于还得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寝,她完全找不出其中有哪一点属于好的。
她不嫁、不嫁、不嫁!
可是就像小翠所说的,聘礼都收了,她又怎能不嫁呢?
她认真的想过,事到如今要不嫁的话,就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她死,二是对方主动退婚。但是这两个方法她根本就做不到,因为她一来不想死,二来不想让爹娘为她伤心,三来更无力让对方改弦易辙,前来退婚。
可恶,她不想就此认命呀!
但是事到如今,还有谁能阻止这一切?
“呜……呜……”
房门“咿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小翠应了杜瑞君之命前来安抚小姐,虽说老爷口口声声命令大伙不准理小姐,让她哭,但是终究还是舍不得呀。
“小姐,你就别哭了。”小翠走到她身后,轻抚着她背脊,细声的安抚道。
“呜……呜……”杜柔没理她,依然哭泣着。
“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在房内哭多久,夫人就跟着在房外哭多久,你若再哭下去的话,别说是你了,可能连夫人的眼睛都会跟着哭瞎了。”
突闻此言,杜柔的哭声立断,她抬起哭得好不凄惨的脸庞,用那双足以媲美核桃大小的红肿眼睛,笔直的紧盯着小翠。
“娘她也在哭?”长久哭泣后,她原本柔美的嗓音变得粗哑难听。
小翠点头,“因为老爷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房来安慰你,所以大家就只能站在房门外,夫人也一样。” “大家都在门外?” “嗯。” “爹也在?” “老爷虽然不在,但却一直差阿忠过来询问你的情况,小翠知道老爷一直都在关心小姐,所以他才会让阿忠告诉小翠,虽然老爷说不准,但是我还是可以偷偷地溜进来,现在我才敢溜进来。”
还好大家并不是真的从此就不关心她,否则她一定会哭死的。
“爹有再提到那桩亲事吗?”
小翠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好不自然,随即顾左右而言他。
“小姐,你看看你,好好一张漂亮的脸蛋哭成这样,别再哭了,再哭下去变丑了,可就不是咱们杜府人见人爱的柔小姐了。”她卷起衣袖,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脸颊以及眼眶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