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爸爸了!他要做爸爸了!
但是怎麽可能?他们一直都有避孕呀。
「你!确定?」周巽的声音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确定。」
当她回答时,他也想起他们那一次没戴保险套的做爱,这麽巧,就那一次而已,没想到……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不自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现在该怎麽办,她竟然在这草木皆兵的时候怀孕,这代表他必须再多找些人来暗中保护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安全。要增加人手并不是问题,但是谁能向他保证一定能万无一失呢?
该死!
他闭上眼睛,嘴里咕哝一声,克制不住的诅咒,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才行。
他的反应逐渐在叶紫的心里加压,她面无表情的看著他,泪水淌在心里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能会碰上这种情况,但是天可怜见,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张苦恼的脸,甚至开始感觉到恨。
他怎麽可以这麽无情,毕竟这是他们共育出来的孩子,他怎麽可以问一句你确定之後就没了下文,还发出那种代表麻烦的叹息和诅咒?
他嫌这个孩子是麻烦吗?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对不对?没关系,他不要,她要,她不相信她一人无法将孩子抚养长大。
「我会离开。」她霍然开口说。
「什麽?」周巽转头看她,终於停下来回不停的踱步。
「我会离开,你用不著这麽苦恼。」
「你的意思是……」他发觉自己的思考突然变得有些迟顿,因为他不懂她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我会搬家,离开这里。」
「真的?」一怔後,他惊喜的盯著她,他真呆,竟然忘了一个月前就想到的好办法,将她藏起来。「太好了,只要你能想通就没问题了!」
叶紫浑身僵硬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後开始收拾东西。
「你在做什麽?」他一脸疑惑。
「收拾东西。」
「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不对劲。
「难道你不希望我早点离开?」她背对著他以平淡的语气说。
「我当然希望。」周巽毫不犹豫的回答,却看见背对著他的身子一震,收拾东西的双手在一顿後,突然加快速度,十指也因用力的抓握东西而泛白。
一种领悟无预警的窜入脑中,让他觉得既心疼又生气。
「叶子。」他走上前,环手从她身後揽住她的腰,将她纳入自己怀中,她挣扎了一下,但他仍然坚定的搂著她。「我并不是要抛弃你,而是要保护你。」
「我知道,这已经不是新闻了。」她苦涩的说,语气充满嘲讽。
周巽将她转向自己,却被她眼中的哀伤与绝望狠狠地刺了一下。他觉得喉咙抽紧,心里彷佛裂了一个大缝。
「我爱你,叶子。」他著急的声明,只想尽快扫除她眼中那令他觉得莫名恐惧的神色。她的样子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我知道,这你也说过了。」她闭上双眼,现在她最想听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他也爱他们的孩子,他决定退出黑道,以及我们结婚吧。
「叶子……」
「放开我好吗?我还要收拾东西。」她睁开眼,冷冷的说。
他摇头,有种感觉好像他一松手,将、永远失去她。
「难道你改变主意不要我搬家吗?」
「不。」这是刻不容缓,也不能改变的事,但是为什麽他内心充满不安与害怕?
「那就放开我,让我收拾东西。」她坚定的看著他,表情绝然而冷漠。
周巽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说什麽或该说什麽,只能强迫自己松手放开她,即使那感觉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他身上割了一个大洞。
他看著她在房内移动,快速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因为是临时性的决定,家里并没有准备足以容纳她所有私人物品的行李箱,所以叶紫只能用她当初搬来时,装东西的一只背袋和一只提袋装她所要带走的东西。
两只袋子所能容纳的物品实在有限,因此她只能带走必要且绝对重要的东西,至於其他绝大多数是衣物和书籍就只能留下。
虽然她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但每见她将一样属於她的东西放进袋子里,周巽的胃就不由得痉挛,感觉冷汗从他额头上淌了下来。
周巽呀周巽,你在担心什麽?她只是暂时离开你而已,只要危险一过,她便会回到你身边。更何况瞧她所带走的那点东西,你根本就不必担心她会一去不回,只要把她当成出国旅游就好,只不过这趟旅行的时间可能长一点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看著她将两只鼓胀的袋子拉链拉上。
「我帮你拿。」他一手提起一袋行李。
叶紫无言,仅是看他一眼,即转身朝门口走去。
「好好照顾自己,等事情过後,我会去找你。」下楼梯时,他对她说。
她默然不语。
「等我,我一定会去接你日来。」
她依然没应声。
「叶子……」他欲言又止的轻叹一口气,终於不再尝试诱她开口。
反正不管说什麽话,也比不上实际的行动更令人信服,所以等事情过後,他会拿出最具体的行动来告诉她,他有多麽爱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就送你到这里。」剩下最後一个阶梯,他停下脚步。
不确定刚刚一路飞车回来是否有被人跟踪,所以为了她的安全,他不能跟她走在一起,不能亲自送她上车。
「谢谢。」叶紫一愣後,垂下眼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等我。」
她撇了撇唇角,没有答话,迳自转身离去。
周巽站在原地许久,才忽然想起她连一句再见也没说。
第十章
她不见了!
就像水滴蒸发在空气中一样,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
周巽简直不敢相信!
过去三个月来,他不眠不休的与赵漾周旋,除了想早日成就自己的目标之外,最主要就是想早日接她回来。
他必须承认他想她想到快要发狂。
所以一等情况稳定,赵漾肯定至少要吃十五年免钱饭,其馀党羽归顺的归顺,逃亡的逃亡,并肯定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後,他便迫不及待的驱车来到她上班的地方,直接冲上楼找正在上班的人儿。
「叶小姐已经离职了。」大门的接待小姐这麽跟他说。
离职了?
她不可能离职的,她怎麽会离职呢?这是他现今可以联络到她的唯一方式,她不可能离职的!
然而事实证明,即使他将那间公司整个翻过来,还是找不到她。
她离职了,为什麽?
她的同事一致回答因为她搬家了。
搬家?
他当然知道她搬家,但问题是谁能告诉他,她究竟搬到哪里?现在人又在哪儿?
没有人知道,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搬去哪里!!
恐惧像支利箭狠狠地刺穿他的心,周巽茫茫然的呆坐在与叶紫共同生活将近一年的房内,怔忡著。
他失去她了吗?
不,不可能的,他是那麽的爱她,而她也爱他,两个相爱的人怎麽会分离呢?绝对不可能!
可是为什麽他连她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而她要辞职换工作也没告诉他一声?
对了,他差一点忘了是他要她别跟他联络的,必须等一切危机都解除後,再由他接她回家,可是辞职……
为什麽他从没听她提过这件事,那现在他又该去哪里接她回来?
叶子,你是故意要报复我吗?报复我让你一个人离开,连大门都没踏出去送你上车;报复我丢下怀著身孕的你,没尽到照顾你的责任;还是报复我不听你的劝告,执意要走黑道这条路?
一个女人,怀著孩子,辞了工作,全身上下就只带了两个塞不下十件衣服的背袋,这样的她会去哪里?该怎麽生活?
他真的该让人千刀万剐的,为什麽当她离开的时候,他没想过这些问题,直到现在找不到她的人,才在後悔莫及?
後悔?是的,他後悔了。
原来他一直汲汲营营追求的权力、势力和财富并非真的无所不能,因为它们抹不去他的後悔,填补不满他的失落感,更无法让他心爱的女人回到身边。
周巽啊周巽,为什麽你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他苦涩的笑,然後将脸埋入双掌中,感觉泪水缓缓地湿润了手心。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
***房门「砰」的一声被大毛用力一脚踹开,他和阿撇两人急切的冲进屋内,并在看见屋内的那个「人」後,不约而同的低呼出声。
「老天!」
坐在房内的「人」只有在房门忽然被人用力踹开的那一刹那,抬头看看来者何人,之後便再度恢复先前望著电话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周巽……」
没错,房里的「人」正是周巽,只是此刻的他和一个月前完全判若两人。
瞧他现在的样子,一个月未理的头发早已变型,满脸末刮的胡子,显得肮脏而邋遢,然後,瘦削的脸颊配上国宝级熊猫眼,他的样子简直就只有吓人两个字可以形容。
他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怎麽会变成这样?大毛和阿撇对看一眼,心中同时产生这个疑问。
「发生了什麽事?」阿撇蹙起眉,沉声问。
周巽没有回答,甚至动也不动。
「周巽?」
「妈的。」大毛克制不住的咒了一声,「周巽,你说话呀,你这样一声不吭,我们怎麽知道发生了什麽事,要怎麽帮你?」
阿撇拉了向来冲动的大毛一下,无言的告诉他让我来。
大毛重哼一声,烦躁的走到窗边抽烟。
「周巽,怎麽没看到叶子?」阿撇左右张望一下,假装不经意的问。如果他猜得没错,周巽会变成这个样子,八九不离十肯定与叶子有关。
周巽没有立刻回答,却在沉默许久後,突然以连自己都从未听过的黯哑嗓音,粗嘎的说:「我找不到她。」
「叶子吗?」
他僵硬的点头。
「你不是知道她上班的地方?」
「她离职了。」
「所以你就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等她或许有一天会打电话给你?」阿撇瞄了一眼他身边的电话。
他盯著身旁的电话,没有回答。
「你有几天没睡觉了?」
周巽摇头。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上回睡觉是什麽时候的事。
「吃饭呢?你有多久没好好的吃一餐了?」阿撇继续问,语气却明显的严厉许多。
他依然摇头。
「他妈的,!」阿撇再也受不了的咒骂,一把将他由床边给捞起来,「你自己选,是要先睡觉还是先吃饭?」
周巽拨开他的手,再度坐回床上。
「我不饿也不想睡。」
「他妈的,你以为把自己饿死、累死,叶子就会回到你身边吗?」
「她爱我。」他强硬的说,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身旁的电话。
「妈的!」大毛怒斥一声,将手中的烟蒂丢到地上,用力的踩熄。他走向周巽,将他由床上扯起来。
「你他妈的可不可以像个男人呀?为了一个女人,你把自己弄成什麽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他妈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麽?你的目标呢?你的雄心壮志呢?你知道有多少兄弟跟随我们、信任我们,而你却他妈的一声不吭失踪了一个月,就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那种烂女人……」
「注意你的措词。」周巽戾眼看向他,冷声警告。
大毛冷笑,「我就偏要叫她烂女人……」人字才出口,一记有如钢铁般的拳头猛然击向他,让他踉跄的连退好几步。
「我说过注意你的措词。」
「你他妈的竟然为了个女人打我?」大毛难以置信的瞪著他,「好,你不让我说是不是?我就偏要叫她烂女人、贱女人!」
「大毛!」阿撇喝道,企图阻止他在老虎嘴上拔毛,但是太迟了。
连续精神紧绷了一个月的周巽,像头出闸的猛虎般,猛然扑向大毛,而大毛亦不甘示弱的予以反击。顿时屋内拳影齐飞,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起来,毁了屋内一大半的家具与用品。
「够了,大毛。」阿撇终於受不了的插入两人之间,一手拦下失控的大毛,一手将早已摇摇欲坠的周巽推到床上。
大毛用力的甩开拳头,重哼一声转身离去。
阿撇知道他是先回车上,所以没有拦他。他在床沿坐下,看著仰躺在床上几乎可说是惨不忍睹的周巽,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大毛只是关心你。周巽,别再这麽虐待自己了,如果叶子突然回来,看到你变成这样,她会有什麽反应?」
「她不会回来了。」周巽沉默了许久,绝望的哑声说。
「你爱她吗?」阿撇看了他一会儿才问。
「我爱她。」但他的爱却留不住她。
「既然爱她就去找呀,这样每天关在家里有用吗?」
「也许她会打电话来。」
「那只需要装个答录机就够了。你与其整天耗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到外面逛逛说不定还会遇见她。」
「该找的地方我都去过了。」
「你确定?也许有些地方遗漏了。」阿撇蹙眉说,「例如她的同学、朋友、同事、亲人……」
周巽绝望的摇头,感觉失去她的恐惧就像根绳子勒住他,抑住他的呼吸,断了他的生息。
阿撇的眉头在瞬间蹙得更紧了。
「也许……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带过叶子回台北见你妈妈,你有没有找你妈问问看,也许她跟你妈还有联络。」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巽犹如一头受了伤,却依然精力旺盛的猛虎由床上跃起,迅速拿起电话拨了妈妈面店的电话号码。
铃响三响後被人接起,那头传来一句「周妈面店你好」的声音,也是令他这辈子永难忘怀的声音。他没有开口,在对方再度开口又说了一次「周妈面店你好」时,颤巍巍的将电话挂上。
「怎麽样?为什麽你没说话就挂掉电话?」阿撇一脸不解的盯著他问。
周巽全身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好半晌之後才以微哽的嗓音说:「我找到她了。」
***「怎麽了,你从刚才就一直往外看,外头有什麽吗?」支忆晴看了店门外一眼,转头问未婚夫唐听。
「你去把梁列叫出来。」唐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严肃的说。
支忆晴立刻往店後方走去。
不一会儿,梁列便从店里快速的走出来。他先是一脸凝重的看了外头一眼,然後才转头看向唐听。
「怎麽了?」他沉声的问。
「有没有看到斜对面那部蓝色的BMW?」
梁列点头,「那部车有什麽不对劲?」
「车内那三个人从半个小时前,就不断地往店里面看。」
「要报警吗?」梁列皱紧眉头。
「你的拳头够不够硬?」唐听突然问。
「还算不错。」梁列嘴角微扬。
「那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麽。」唐听丢下刚刚用来擦手的抹布,率先走出店门,朝那部蓝色的BMW走去。梁列跟在他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