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他将脸贴近她,咬牙切齿的迸出声音来。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意,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掐死的样子。“那你想不想听我给你们两姐妹的忠言呀?”
雍沁欢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但是下一种,她又抬头挺胸,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与他对峙着。
“你这种烂人能讲出什么忠言来?噢,我怎么忘了,像你们这种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人,最厉害的就是那一张烂嘴。”
“你们可以继续耍嘴皮,去欺骗那些稍具同情心的人,但是我告诉你们,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到那一天你们就别后海。”言笔咬牙切齿。
“不知道你在讲什么。”雍沁欢当他是神经病。
“不知道吗?”他冷笑,“那就等着看报应吧。”
“会有报应的人是你!”她怒气腾腾,“你给我听好!小欢她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以后有我这个姐陪伴她,你最好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不准再接近她,听到没有?”
“求之不得。”他冷冷的说道,转身——整个人倏然像被雷劈到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远处,一抹半透明的影儿僵立在那儿。虽然是半透明的,但仍能清楚的看见她绷紧的双肩,空洞的眼神,和淌在她脸上却灼烫在他心上的伤心泪水。
她怎么会在这儿?!刚刚他所说的话,她听见了多少?
不,即使她真一字不漏的将他所说的话全听过去,那又如何?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甩开心上不该有的悸动,他冷然的看了她一眼后,无情的举步往前走,越过她时连万分之一的留恋也没有,头也不回的离去。
雍小欢伤心欲绝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
“小欢,这是我第五天录影给你,求你出来.不要不理我好吗?”拜托给我一些回应,我会担心的,只要一个回应就好,告诉我你好吗?告诉我你还在我身边吗?告诉我你没有离开我,你已经忘了那个该死的混蛋,不再为他伤心、难过了,你给我一点消息好吗?”
房内录影机不断重复的播放同一段影片,画面中、雍沁欢正对着镜头说话,脸上表情充满了无奈、担心与恳求。
雍小欢目光由荧幕上转向床上服用镇定剂,正在沉睡的雍沁欢,神情是忧郁的。
自从上回言大哥发现她利用沁欢的身体接近他,而大发雷霆的将她的存在说出来之后,沁欢便想到用录影这个法子与她接触。
存在二十年却第一次让亲人真正的感受到、知道她的存在,她的激动与兴奋是笔墨难以形容的。虽然她还是只能透过沁欢的身体和录影机才能传达她存在的讯息,但是至少她可以成功的告诉沁欢她的担忧与关心,让她不再慢性残害自己。
所谓独乐不如众乐,她想与人分享她的快乐。而在这世界上除了沁欢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那就是言大哥。可是他却正在为她的欺瞒而发脾气。
算了,反正迟早她都是得面对他的怒气,当面向他说声对不起,不如就现在去吧。
然而她鼓起勇气去找他道歉,他对她的存在竟是不知不觉,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挡在他面前,他都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他应该看得到她、听得见她才对呀!
恐惧感逐渐滋长,缓缓的将她笼罩、吞噬。她勉强自己往好的一方面想,也许他还在气头上所以不想理她,也许他感受不到她只是短暂的。但如果变得跟其他人一样,再也感受不到她,听不见她也看不见她怎么办?
视线逐渐模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哭了出来,还将心里的恐惧、挣扎,与和他相识、对他的感觉等等心情全都录了下来,直到隔天沁欢将它放映出来时,她才恍然惊觉。
沁欢没留解释的机会给她,就像全天下疼爱妹妹的姐姐一样,直接找上言大哥兴师问罪,然后……感觉心碎。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是怀着同情与可怜。所以乍然听见他这么说,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重重的踹了一下,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诚如他所说的,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但是她的泪水就是止不住。也许,她替自己找了个解释,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发现事实根本不是如此,她才会失望的哭。
虽然管不住泪水,但她仍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要紧的,虽说言大哥是因为同情她、可怜她才让她接近,愿意当她的言大哥,但他仍是她的言大哥,会关心她、肯听她说话和陪她。
可是她没想到,她才刚刚心理建设好,却听见沁欢要他离她愈远愈好,他回答说——求之不得。
不知道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一瞬间刺穿她,让她痛得全身都要颤抖起来。看见他转身,那一刻,冷得连她这个感觉不到温度的灵魂都忍不住打起寒颤。她听见一种碎裂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他冷酷无情的从她身旁走过的时候,她觉得身子飘散,然后开始浮游,不知身在何处。
第五天?!没想到她只飘浮了一下,却过了五天,沁欢一定很担心。深吸一口气飘到她身边,她正想附身到她身上时,紧闭的房门却砰的一声,被人狠狠的撞了开来,一个她万万想不到的人闯进。
梁叔叔?他怎么会……
思绪才刚起头,雍小戏却被梁靖焕激动的动作和叫喊吓傻了眼。“沁欢!沁欢!”他用力的打雍沁欢的脸颊,一边大声的朝她叫。床上的人儿没有丝毫反应,又瞥见床边地板上躺着镇定剂的空瓶子,他脸色一白,迅速的将耳朵贴到她胸前。
“还有心跳。”他猛然将她抱起来往门外冲去。
雍小欢的视线随他的动作移动,却突然看见另一个进驻房内的身影。言大哥,他怎么也在这里?
言笔并不想来越这淌浑水,偏偏他刚好要下班,局里又找不到一个有空可以载没有汽车驾照的局长出门的人,所以他便被拉来当临时工差。
整整关在房里五天足不出户,从昨晚开始便将自己锁在门内不吃不喝也不应声。他不知道这对姐妹花又在搞什么鬼,也不想知道,因为他早已下定决心离她们愈远愈好。
但是当局长将房门撞开,由房内流泄出雍沁欢那一连串的话后时,他的双脚便像有自我意识的走进然后站定在电视机前。
给她一点回应,告诉她还在身边吗……
雍沁欢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可以看见她、听见她吗?为什么说这些好像她看不见她、感觉不到她的话?
她们两姐妹又想搞什么把戏?
“言笔!”
房门外传来梁靖焕几近歇斯底里的叫喊,他迅速转身,却被眼前那一抹半透明的身影吓了一跳。但只一瞬,他便面无表情的转头大步离去。
***
如果真是个玩笑这个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吧!
言笔靠站在急诊室内的墙壁上,眉头蹙得死紧,目不转睛的瞪着一旁因正在急救而拉起的帘子。
距他不远的地方,梁靖焕正拿着电话,猛烈的朝电话那头的雍正英炮轰,才不管他是立法委员,或者后头有多少黑道做靠山,他连龟孙子这样的词汇都照骂不误。
哪有为人父亲者在听见女儿命在旦夕时,还要继续开会的?他妈的混球,如果他不马上赶过来的话,下回他即使想见,他也不会让他如愿。混账!
被送进急诊室急救的雍沁欢因服用镇定剂过量,延迟送医,已陷入昏迷中。
医生表示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但能不能救得同她的性命并没有把握,换句话说,她是生是死,他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交由老天来决定。
这根本就没有道理。言笔着实想不透,雍沁欢没有自杀的理由,她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是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或许他会认为她的自杀来自家庭因素,但是经过上星期她中气十足的叫嚣之后,他不得不怀疑她会有自杀倾向?
然而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叫他不信都不行。
摸摸口袋拿出香烟盒,却猛然想起医院是禁烟的,而将烟盒塞回口袋里。言笔烦躁的来回踱步,一会儿又停下来瞪着眼前紧紧拉上的帘子。
可恶,现在里面的情况到底怎样了?雍小欢进去之后;就不会出来说明一下吗?整天与雍沁欢在一起的她一定知道雍沁欢自杀的原因,但是为什么她没有阻止她呢?
这会不会是她们的新把戏,却弄巧成拙的误食过量的镇定剂,导致现在这种情况?
言笔瞬间眯起双眼,锐利的瞪着拉上的帘子,好像他的目光能穿透过,看见待在里头的那对姐妹一样。
“最好别让我知道,这又是你们另外一场无聊的游戏。”他低喃的说。深吸一口气,他再度靠向墙面,双手交叉胸前静静等待。
突然之间,他想起了她房内电视上的画面。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突然走向正忙打电话回局里交代工作的梁靖焕,开口道。
“我想回雍家一趟。”
第八章
再回到医院,雍沁欢已从急诊室转到了加护病房,仍然昏迷不醒。
梁靖焕满身疲惫的坐在病房外走廊上的塑胶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才是雍沁欢的父亲。至于雍正英,仍未见到人影。
“局长。”言笔叫道。
梁靖焕缓慢的抬头,在看见言笔后,对他轻扯了下唇,问:“查到了什么?”
言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局长,你怎会认识雍沁欢?”
“我和她妈妈是多年的好朋友。”梁靖焕在沉默了一会后答道。
“你从小看着她长大?”
“从她出生到她十三岁的生日,几乎都是我和她妈妈陪她一起过的。对我来说,她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但是……”他的嗓音微微哽咽,说到一半便没再继续下去。
“从她出生?那么,”言笔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局长知不知道雍沁欢其实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梁靖焕讶然的看向他。
“有个东西我想让你看,局长。”言笔将手上提的录影带递给他。
“这是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提袋内的录影带,抬头问他。
“你可以向医院借间放映室来看,看完之后我再告诉你那是什么。”言笔说。“会客的时间正好到了,我去看看她们的情况。”起身走向加护病房。
她们?
梁靖焕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他好像听见言笔在”她“字后面加了个“们’,她们指的应该是复数吧?而沁欢就只有一个,用她来称呼就够了,言笔干嘛没事在后头加了个“们”字?是他听错了吧,要不就是他说错了。
但,这堆录影带里到底录了仟么?他低头看了下手中的东西,怀疑的想。
言笔也真是的,直接告诉他这里面录了什么东西不就好了,竟然还大费周章的提到医院来叫他看。都怪他平常把他给宠坏了,才会让他这样没大没小的,目无长官。
不过算了,反正他待在这里除了等待之外,也只能发呆,不如就来看看这几卷录影带里到底录了些什么好了。
想里,他站起身来,朝护理站走去。心想,到那里应该可以问到从谁那里借到放映机吧?
***
推开病房门,言笔原本坚定的脚步忽然踌躇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或面目去面对里头的人。
在雍沁欢房内找到的录影带让他震惊不已,虽然录影带里的主角永远都是那张脸,但是她说话的神情、说话的方式,及所说出来的话,却让他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谁是谁。
原来雍沁欢是以这种方式和雍小欢做沟通,原来她根本就看不见她、感觉不到她,原来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在耍他,原来是他误会了她。
想起当初误会她时所说的那些伤人言词,和她那张心碎空洞的脸,他恨不得将自己狠狠的痛殴一顿。
“干得好呀,言笔,如果她决心从此不再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活该如此。”他嘲弄的对自己低喃,接着深吸一口气再度举步向前走。
一感觉有人走进病房,雍小欢便迅速的转头去看。她在等爸爸出现。因为她坚信爸爸再怎么冷落沁欢。毕竟沁欢仍是他惟一的女儿,他应该很快就会到。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起来,爸爸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沁欢的死活,真的只重视他的名、利,以及他的欲望吗?
医生、护士、甚至对她们误会极深,恨不得离她们愈远愈好的言大哥都进来看沁欢了,那个有着她们父亲头衔的男人为什么至今未到?
多想欺骗自己他是因为没人通知,所以才迟迟未到。然而在急诊室时亲耳听见梁叔叔的大声咆哮和怒骂之后她要如何欺骗自己?
开会?
那个男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铁石心肠说出这个不能来的理由?他惟一的女儿正在医院急诊室里与死神搏斗,生死未卜,他真的那么狠心吗?
言笔的胃部因她几近视而不见的态度,痉挛了起来,他下巴抽紧,一脸凝重的看着她,心想,她真的打算从此都不再理他了吗?
他的视线随她目光移向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雍沁欢身上,她的样子看起来就跟一般睡着的人一样,但是一般人睡足了会醒,而她却可能就此长眠不醒。
想到这儿、言笔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实该负上一半的责任。因为如果不是他误会小欢,那么小欢便不会将自己隐藏起来,如果小欢没有隐藏起来,雍沁欢便不会为了求她、并于使她附身在她身上给她回应,而服用过多的镇定剂,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如果雍沁欢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新仇加上旧恨,她——言笔将视线移回雍小欢那半透明的脸上,注意了她一会儿,接着便沮丧的垂下头来。他是不是就会永远的失去她呢7永远失去!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嘴唇瞬间抿成一直线,他不能失去她。
“小欢。”他不由自主的冲口叫唤。
她反应极慢,慢慢的转头向他,脸上绝望的神情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指仕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她会没事的。”他走向她,柔声的安抚道。
一旁的护士怀疑的看向他,他刚刚是在跟她讲话吗?但是这加护病房内,除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之外,只有他和她而已,他既是使用了第三人称,那就肯定是与她说话。
“不知道、医生说要观察,但情况井不乐观,请你们必须要有心理准备。”她公事化的说。
雍小欢浑县一震的反应让言笔倏然将睑转向护士。“可不可以麻烦你让我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