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第一次来?”宫日光的美丽不会受光线的影响,服务生自然知道自己是遇到难得的美人了,立刻殷勤地招待。宫日光的眼睛在现场逡巡一圈后收回,对服务生说:“我想找一个人。”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服务生泛着笑道。宫日光知道服务生误会她的意思,不过她也解释不清,于是干脆让他以为是那样就好。“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呃……我是跟着他进来的,你可以帮我找他吗?我有事请他帮忙。他身高约一百八,身穿黑色西装,刚刚才进来。”经宫日光一描述,服务生即刻明白她指的是谁。他眉毛一挑,说道:“他是我们这里的首席,不随便见客人。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他的意思,请你在这里稍候一下。你要不要先来杯饮料?”
“好,一杯柳橙汁。”宫日光笑了笑。这是她今晚的第二杯柳橙汁,她笑,因为发现自己真的很好养。服务生点了头,步入一个房间里。宫日光低着头,手指交握,她在想待会儿要如何说服那个背影先生帮她完成作业,作画的欲望渐强,但也要模特儿肯配合才行。她闭上眼睛,开始澄清心中的最底层,此刻她要见的是能影响她毕业与否的模特儿,所以她得以最干净的心灵去做审核。唉!能不能毕业,她就赌上这一次了。
半晌。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停在宫日光的面前。“听说你有事要请我帮忙,我们认识吗?”来者的嗓音厚实,煞是好听。宫日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冥想里,以至于慢了半拍回应。听到声音,她猛地抬头,立即望进一双柔和的黑睑中,一抹清新的笑容展现在眼前,深邃的黑瞳散发出迷人的魅力,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眼镜,看上去相当斯文,与他的背影所激发出来的气势恰好相反。背影先生清新绝美的面容几乎达到她所谓“完美”的境界。
果然是一张绝色容颜,她没猜错。身形几乎是模特儿的标准,再配上出色的五官,望着这样的完美组合,宫日光仿佛看到了她的毕业证书。深深吸气,她硬是压下心中的激动,沉着应对,否则吓跑了模特儿,她的毕业证书就飞了。宫日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礼貌地伸出手。两人几乎是同时伸出手,男人笑了笑,宫日光尽量无视他的魅力,握住他的手。男人的手指很修长、纤细,让她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我们认识吗?”他又问。
“不,不认识。事实上我们根本没见过面,我是跟踪你送来的。”宫日光开门见山地直说,她向来是不爱说谎的。男人显然常遇到这种事,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宫日光的行为。“哦?那你说有事要我帮忙,可以请问是什么事吗?”不过可由他上扬的唇角,隐约发现有抹淡淡的嘲笑。又是个掉入他魅力之中而无法自拔的可怜女人。
单纯的宫日光并察觉不出男人的思绪,而决定速战速决:“先生,你好!我就直说了,我正在找寻一个模特儿作画,我很中意你,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如果有再多一点的时间,那么她会慢慢游说,甚至满足他所开出的任何条件。
男人的黑瞳将宫日光上下打量一番,这打量并没有任何意思,只是习惯,一种他很早以前就养成的习惯。他发觉她美得很特别,霎时,他又微笑了。“小姐,你好!”他也学着她的口气:“我也直说了,如果你真要找模特儿,这里……恐怕不适合你,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提议。”有女人找他当模特儿,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不过他没什么兴趣。宫日光的表情明显露出失望,顿时在她眼前的万丈光芒好似减弱了亮度。她急切地表示:“我是真心想请你当我的模特儿,不是要对你做什么事情,能不能请你再考虑一下,不要那么快回绝我?”“我想真的……”男人依旧想拒绝她。
“拜托!”宫日光接近乞求的表情有些打动男人,不过他还是无法答应。宫日光的长相虽然成熟,不过稚气带有纯真的声音泄露了她的年轻,他猜她还是个学生,所以应该不会那么有钱,而且也不应该涉足这个特种场所。“抱歉!请你找别人。”他还是有保护国家未来主人翁的责任。再说,他一直都是“内用”,从不让人“外带”的。男人起身欲走,宫日光早他一步拉住他的衣角。他诧异,眉毛微挑,显然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礼貌,而感到惊讶。
“我知道我这样很不礼貌,但是有时这也是一种手段,请问你是不是在想我没钱?”宫日光恳求地表示,也看穿男人的念头。她作画的欲望渐渐强烈起来,她的魂、她的心都在向她诉说眼前的人是她最完美的模特儿人选,她绝不能轻易让他逃走。
男人示意要宫日光放手,然后他坐了下来说:“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就来说现实的东西好了。我的价值不菲,不是一般上班族负担得起的,你是个学生,还是拿家里的钱吧?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吗?”气定神闲地问,好像非常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我还是个学生,当然只能向家里要钱,不过我只要你当我几天的模特儿就好,我想这样应该不会太过分的。”虽不清楚牛郎的价码,但她想她的存款应该绰绰有余。
宫日光的执着让男人更加确定她必定是个不懂事的富家千金。他忽然一笑,心念一转,像他这种人不正是专门骗这些女人的钱的吗?那今天他又何必手下留情?思及此,他直言开口——“一天十万,如何?”他在心中决定,只要宫日光出得起,他就完成她的心愿,可,前提是她要出得起才行。二话不说,宫日光由背包拿出一本支票簿,她撕下一张,填上数字后交给他。
“这是一张面额十万的即期支票,你随时可以到银行去提领这笔钱来,我想你何时有时间再来找我好了,不过最好是快一点,因为我赶时间。”她自顾自地说,又写一张地址交给他。“这里是我的地址,你下班……不对,下午六点以后就可以来找我了,我都会在家里。就这么说定,千万别忘了。拜拜!”
说完后,宫日光提起背包欲离开,经过男人身边时,他抓住宫日光的手。男人的脸上有微微的惊讶,很不能理解官日光的果断与无知。她当真蠢到这般地步,一天十万,她却是眉头也没皱地就签下支票?“等等,你……”对于官日光的行为,他摸不着头绪。哪有人这么大方。
宫田光的目光由男人好看的脸上移向桌上的柳橙汁,轻声道:“对了,我还没付帐呢,下次见了。还有——你戴眼镜很好看。”宫日光挣开他的手去付帐,之后便消失在夜未眠,来去就如一阵风。
男人手中拿着一张支票和地址,有些不解。这么轻易就给他钱,她在想什么呢?不怕他失约,白白损失了这十万吗?
他不嗜钱如命,只是他不懂,究竟是她家里有钱过了头,还是这富家千金耍着他玩的?
他连口头上的答应都没有,她就如此轻率交出十万,想来她的钱肯定很好骗了。不论如何,他总是收了订金,就要有职业道德,去看一次,十万就等于进帐。“Sun!过来一下。”有人叫了他。
Sun起身,走进房间。“什么事?”“我才想问你出了什么事呢!一出去就是十几分钟,哪一个客人敢缠住你不放?”Jack打趣地问。“没事,只是一个迷路的小女生而已。”Sun盯着支票和地址看,心思沉得很。
忘了问她的名字,Sun在想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第一次让他有摸不清的人。Jack抽走Stm手中的支票。“十万!天啊!那个美女给你的?刚刚的十几分钟你就是去见她?”
Sun点头。
“太诡异了!”Jack重重地拍了下sun的肩膀,嫉妒地说:“才十几分钟就给了你十万,她可真不是普通的有钱,改天介绍我认识认识吧?”
听Jack这么说,Sun立刻抽回支票,当下撕了它,因为他被触怒了。
JaCk有些惋惜:“喂——你怎么撕了它,何必跟钱过不去?十万呢!我一天都不可能赚得到。”带着羡慕,Jack悻悻然地出去。
SUn陷入沉思中,有好一会儿都维持一样的表情,严肃、冷漠,忽而又笑开。进来夜未眠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找乐子,既然现在有一个人能引起他的兴趣,那就玩玩吧!反正再过不久,他就会离开这里了。
第二章
还没到营业时间,夜未眠的老板樊煦带着一个男人走进Sun的专属休息室。
“Sun,有人找你。”樊煦说了声,又关门离去。
身形挺拔的席孟非进入后,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这里不接待男客人,很抱歉,请回吧!”Sun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净衍,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这里不适合你,为何不回来跟我一起工作?”席孟非严肃的口吻中带着几许对兄弟的温柔。
席孟非,席净衍的大哥,为人处事果决、刚正不阿,很得父亲席守仁的喜爱。
而身为次子的席净衍,也是其父不愿放过的对象,因为席父是个最会利用资源的企业家,即使那资源是他的亲生儿子。
“公司有你坐镇就够了,有没有我还不都一样。”席净衍懒散地表示。大哥是父亲的得力助手,所以他当然可有可无。
席净衍的容貌是完全遗传到他死去的美丽母亲,有时席孟非都会看他那张容颜看得出神,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令人屏息;而他则是承袭父亲样子,一张性格有型的脸。
“那你也要考虑爸爸的心情啊。”
“别跟我提到他,他老是把他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好不容易脱离了,我是绝对不会回去,你就这样回去交代好了。”什么家族企业、兄弟一起奋斗,那样的束缚在这三年的自由中他已开始慢慢厌倦,虽然他仍难忘商场上的狡诈斗智戏码。
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名佼佼者,但三年前……
“他要我带你回去。跟我回去,这样我才能交代。”席孟非简单陈述自己的目的。
席净衍点了根烟,白烟冉冉上升。“大哥,我们是不同的个体,你也清楚我向来就爱自由,不喜拘束,你这样做,不是在为难我吗?”
“人生就是这样,不是任何事都能如你所愿的。况且净衍,你要出走也找个像样的地方待,像这种地方……你明知道他会生气的。”席孟非一直是弟弟与父亲的和事老,他不愿见任何一方不快。
“先明说,我不是刻意的,只是随缘罢了。”樊煦是他的挚友,挚友开了店,他岂能不捧场。
“再不回来,我就要冻结你的户头了。”席孟非不得已使出最后的手段。
席净衍一笑,不为所动。“大哥,家里就属你最了解我,只要我不喜欢,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屈服,你认为这手段对我有效吗?”
席孟非也清楚自己的话对席净衍来说绝对无效,只是父亲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来。他是长子,总要多背负一些责任,可是这种事情找他,好像不妥。在商场上他能在数分钟内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但面对的是手足……他做不出来。
“你们两个都让我头疼。”不自觉间,他又按住频频作疼的太阳穴。
席净衍拈熄烟蒂,站了起来。他今天穿得很休闲,一件套头毛衣和牛仔裤让他显得更为洒脱年轻。
“别这么说,能者多劳。况且,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为何要我回去,唉!其实我也不怪你,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又岂能当个清心寡欲的伟人呢?”很早以前,他就隐约发觉大哥想脱离家族事业了,为了什么原因,他倒是没深究。
“你就只有这张嘴甜。”小时候只要席净衍跟他撒娇,他就愿为他担下一切。
席净衍笑笑,戴上眼镜,做了出门的准备。
“你怎么老爱戴眼镜?”席净衍没近视,却总爱戴着一副平光眼镜。有人是遮丑用,他真不晓得他是为何而做。
“有人说我这样很好看呢!”他笑。
“会吗?遮去你那一双好看的眼睛?”
“有人说,我就相信。我要出门了,你要继续待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离开?”
“你要去哪里?”席孟非还想和他多聊一下。
“赚钱!”
是啊,十万元的收入。
***
依着宫日光给的地址,席净衍来到信义区,找到一栋三十层高的大楼。
是玻璃帷幕的典型办公大楼,他开始觉得被人耍了,因为地址上写的是三十楼,在这样的商业大楼内怎会有住家?
不过既然来了,哪有不弄清楚的道理。
他搭了电梯到最上面一层楼,电梯门开启,先是走廊,席净衍就顺着走廊到底,随即看见一扇铁门。他接了电铃,没人应门,低头一看发现门是半开的,他犹豫了三秒便大方走进去。
才刚踏入,冷冽的空气马上侵入他的呼吸、渗入他的细胞里,顺着血脉流窜全身一周。楞在原地的席净衍所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来形容这个地方——空旷。
除了空旷,还是空旷。
一股冷然的气息,让他忽然有种置身北方凄凉野地的感受。
脱了鞋,走上木板地,足下轻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因为玻璃帷幕旁正是那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富家女孩坐在那里。
面向窗外,旁边还摆着一个画架。画布上一片空白,画架下是一块白色的布,上面堆着各式各样的颜料、画笔和调色盘。
席净衍看了眼四周。墙壁是一大片的白,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塑胶门,他想是浴室;另外两个木门,他猜是卧房和书房,那他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应该就是容厅了。
容厅里除了刚刚看见的画具和一个人以外,就剩下放在角落处的电话,其它就什么也没有了——真的很空旷。
那感觉又仿佛置身在大沙漠中,一望无际,孤独又绝望的一个人。
正当他想出声时,宫日光站了起来,拉上黑色的窗帘。瞬间,客厅陷入一片灰黑。她回头看见席净衍也无所觉,似乎当他原本便是客厅的一部分,然后走到画架旁,捡起地上的笔和调色盘,沾了颜料立刻在白色的画布上染上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