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风乎浪静。
她的四肢紧紧攀附在唯一浮木——他的身上。
无法抑止的猛咳,哽在鼻腔及喉头的清泉竟灼热得令人难受。
“乖乖听话不是很好吗?”他的声音由她头顶上方传来,不怒反笑。
“咳咳咳……”她咳得说不出话。
“瞧你可怜的模样。”语气上的同情并不代表实质上的怜悯。
小螭兽顺了气,发觉自己钳抱着他的手脚,想离开,他却不肯松手。银眸对上他沉潭似的黑瞳,咿咿呀呀地要他放手。
他恍若末闻,迳自为她清洗起如绸缎般的青丝,把玩的指尖不经意地抚过她身上轻重不一的淤红吮痕,她想挣扎,身子却被掌握在他另只五指山内。
泼溅的清水轻巧地拍打在吹弹可破的白皙上,凝结的珠儿透过璨阳,反射出微微七彩晶亮,顺着滑腻的曲线滴落,销魂得令人想入非非。
“螭儿,以后我就这样唤你。”他的嗓音低沉,甫餍足的欲火再度在眸间燃起。
原先正噘着小嘴,视线只注意那只努力揉乱她发丝的大掌的她,因他突来之语而收回专注,银眸眨了眨。
“明儿个,我在这儿等你。”他又道。
对她的身子似乎尚未尽兴,而他并不介意在这处隐密仙境中豢养一只宠物来打发时间。
小螭兽瞪大眼,忙不迭摇晃脑袋,奈何他的五指缠绕在她发间,不容许她做出太大的反抗动作。
“我既然敢放你走,自是有把握你会听话,你信不信?”笑意未减。
小螭兽脑袋仍呈现小幅度的甩晃。
她若有机会逃跑,又岂会傻傻地再投罗网?哼。
他执起她的手,“我大可直接在你身上下‘缚魂咒’,让你不得不准时在这儿等我,但这道咒的后果太严重,万一时辰一过,你的身躯便会四分五裂、魂飞魄散,我担心你若只是睡过头,或是耽搁了些时间便落得如此下场,情何以堪,你说是不?”
他的威胁已经足够吓掉她三魂,再搭配上噙在他薄唇边的浅笑,让小螭兽只觉得浸在温热泉里的身躯不断发冷打颤。
“螭儿,来,告诉我,你会自己乖乖赴约——还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当然,这两者对我而言都不麻烦的。”言下之意,他并不介意花费些微神力来施行“缚魂咒”。
小螭兽困难地咽咽津液,胡乱地用纤指猛点自己的鼻尖,又指指地。
“喔,你会自己来?”他问得故意。
小螭兽点头如捣蒜。
“确定?”
螓首加重力道,保证她的人格——不,是螭格。
“不勉强?”
不不不,当然不勉强,呜呜。
“真听话,让人还想再好生疼爱一番。”他又摸摸她的小巧下巴,而小螭兽的动物本能让她又眯起眼眸享受他不经意的疼借。
一愣。啊……她又接受了他的“招降”,呜呜……可是这样好舒服呵……
他的指尖不放过她,规律而充满挑逗,让稍稍恢复抗拒神智的小螭兽又沉沦在他指掌爱抚下,融为一摊烂泥。
细细呜鸣流泄出喉间,不再是野兽的咆狺,而是软嫩娇憨的吟哦。
他搔得她好痒呵,真舒服……银眸半眯,菱嘴憨呼呼地笑。
他收回指尖,换来她不满地咕哝,脑袋瓜子硬是要塞进他的掌心,再多贪一时的抚慰。
“猴急什么,总得两个人都尽欢才行。”怎能只容她享受?
两人尽欢?也就是他也希望她这般抚摸他罗?小螭兽美眸中闪过了然,白嫩嫩的右手轻轻拍抚他绷紧的颚缘,仿效他曾施予她的宠溺,调皮的指尖轻刮他麦色的肌理。
“你当我也是要人怜爱的小动物?”
他喉间滚出的低笑震惊了她,在她想抽回柔荑的瞬间又被他钳制住无能的退缩。
“我痛恨这么温柔的爱抚,但我准许你这么碰我。”深琥珀般的眼眸染上墨浓的黑,他的口气总是轻柔、总是含笑,却也饱含苦她不明所以的暗沉。
拉近她的手,熨贴在他脸上,他的颀长体形遮掩了一片蓝天,阴影笼罩住她精致的脸蛋,只剩银亮的眼,青涩而无知地凝愿着他。
如果她生嫩的爱抚是小小文火,那她的银眸便是足以炀熔鎏金的炽焰,摧毁他引以为傲的自持。
既然把持不住,他也绝不会为难自己的欲望,即使两人现下正处于泉水中央,他仍有方法与她合欢。
“再准许你一件事。”话,未经思索便脱口,这倒是他的头一遭。
小螭兽眼见他魅惑人心的俊颜逼近,下意识想退一步,后脑又遭到碍事的阻挡——他的手掌。
“轩辕,我的名字。”他贴上她抿紧的唇办,牙关轻启地啃嚼着她,逼得她不得不吃疼地松口,臣服于他的纠缠,进退之间,他的声音低得近乎粗喘。“但我准许你唤我另一个名字……”
众天神佛心存戒备的禁忌之名——
“焚羲。”
诛仙佛、焚伏羲、诛女娲的罪恶之名。
第二章
“分、分羲……”贝齿跟舌头几乎要为这简单两个字干上一架,娇嗓笨拙地拼凑着数日前轩辕在她唇间吐露的名字。
“焚羲。”
“分……”
“焚。”
“焚……”娇嗓急忙注视着他优美唇弧的开启,仿效地发了个音。
“很好。”焚羲赞赏地拍拍螭儿的头,而她得寸进尺地仰起小脑袋,纤指点了点自己的咽喉。
“小家伙,学会贪心了。”焚羲笑了,长指如愿地搔弄她的下巴,让她发出满足的叹息。这小螭儿,越来越像猫了。
这些时日来,焚羲都与螭儿相约在头一回见面之处,焚羲原本就整日赖在这处云雾缭绕的岩壑幽胜间,困了便以天为帐、以地为床,醒了便无聊地戏耍着垂手可得的任何事物,包括风、云、水、石……或她。
螭儿原本准备离了焚羲的掌握后便窜逃到别座山去躲藏,将她向来自豪的螭格给远远抛诸脑后,但他总是出现在她以为安全的地方,笑容可鞠地轻拍她的头,那抹笑意根本就在恶意嘲弄她,呜。
既知无路可逃,她只得乖乖随着他窝回这里,虽然不情不愿,但谁教她又有些贪恋他指尖的搔弄……唔,好嘛,她承认,不是有些,而是非常。
他的手指很修长却有别于她的柔软,上头甚至有好些厚茧,她不明白,像他一个镇日躺在草地上的懒神,既不劈柴,也不挑水,那些难以忽视的硬茧由何而来?
“你学其他字就学得很快,独独这两个字老说得不清下楚,像条偷吞了蛋的小蛇,支支吾吾的。”他好心情地调侃她。
竟然拿她这只神兽与小蛇相提并论?她为自己辩驳,“我,才没有。”
“瞧,这几个宇不就说得字正腔圆?”只除了她憨软的嗓音说起话来较寻常人慢上一倍之外,他可听不出任何瑕疵。
“声音,难听。”所以她不爱开口说话,反倒是一双小手忙碌得很,比手画脚的同时,包里在身躯上的藕丝衫子及鹅黄荷袖便随着她的动作翻扬飞腾。
“这等天籁竟被你说成难听?螭儿,你可真不知足。”焚羲拧拧她的粉颊,贪看白净雪肤上那抹因他拧揉力道而泛起的彤彩。
“以前的,才好听。”她伸手捂住自己受难的两颊。
“你是指那一声声龙似的吼声?”他取笑。
螭儿点头。
“我可不希望指尖碰着你时,耳里听到的是粗犷的螭吼。”多杀风景,坏了他的乐趣。
焚羲才伸手,想再逗出她银铃似的欢吟,岂料螭儿率先一步揪着他的手掌。
“这个,茧?”简简单单的断句表达出她的疑问。
“你想问这个是怎么来的?”焚羲任她一双柔荑在掌心指间又搓又揉,来回磨戳。
“想。”
“欺负人而来的罗。”他收拢五指,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其间。
螭儿不明白地晃晃螓首。
“这说不清楚,我示范给你瞧。”焚羲又露出螭儿摸不清的轻笑,“不过,你得等会儿,因为我要欺负的人还没来。”
话毕,焚羲只是拥着她,让她贴在他胸前,不再开口。
银瞳朝上方瞟了瞟,她只能见到焚羲刚毅的颚骨,以及永永远远不曾卸除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螭儿以为焚羲已经自顾自地沉沉睡去,此时正巧有只蝶儿翩翩闯入两人的宁静之间,停驻在螭儿鼻尖上,夺去她的注意。
她皱皱鼻,蝶儿仍不动,她再噘噘嘴,蝶儿依旧霸道地在她鼻上休憩。两颗银珠眸子朝鼻尖拢聚,凝望起色彩鲜丽的蝶儿,瞧着瞧着不禁有些头昏。
她才要伸手扑蝶,焚羲蓦然使劲钳止她抬高的双腕,另道神速而猛烈的剑气硬生生削断那只停驻在螭儿鼻尖的粉蝶羽翼。
失去薄翼的蝶身颓然落地——若不是焚羲及时阻止她扑蝶之举,现下躺在地上的就是她的双手!
焚羲松开扣握在她腕间的大掌,语气中的笑意转为凛冽,扬高的唇弧不变。“螭儿,你可得睁大双眼,瞧清我是怎么欺负人的——”浅浅低语未断,两道乘云而至的白袍身影缓缓逼近。
“真好的兴致,与小野兽在这儿耳鬓厮磨?”右边那个神色傲然的童颜鹤发神将把宝剑收回腰间,方才的剑气便是他所挥出的。
“反正我也无所事事,及时行乐才是聪明。”焚羲耸肩,一副胸无大志的痞样。
“轩辕,你毋需在我们面前伪装出善良无辜的模样,全天界都知道你心里在算计着什么。”另一名黑发神将冷着俊脸。
“我能算计着什么呢?不就是如何打发现在以及往后数千年的无聊光阴吗?”焚羲态度仍旧,朝两人挥挥手,“你们可以回去转告众仙及天帝,我轩辕对灭天没兴趣,只要你们放我悠闲度日,咱们两边相安无事,他仍是天界之帝,统帅众仙佛,而我一样能像现在游手好闲,与我心爱的螭儿翻云覆雨,谁也别打扰谁。我可受不了三天两头便得招呼你们这些上门寒喧的仙佛们。”
有空闲不会去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吗?这么殷勤又劳师动众地向他“朝圣”,害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焚羲笑得好恶意。
“谁在跟你寒暄!”童颜鹤发神将恶声应道,“你仗著有辟邪神剑便如此出言不逊、嚣狂不羁!你真以为辟邪神剑能诛尽神佛吗?你真以为我们会怕那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辟邪剑?!”
“我就真以为辟邪剑能诛尽神佛,真以为你们光听见辟邪剑就抖乱了四肢百骸——难道不是?”焚羲一番听似困惑,实则眨损的嘲弄,惹得童颜鹤发神将脸色一青。
“哼!我的火炼剑又岂会输予你?!”腰间利剑出鞘,闪出烈火般的红光,瞬间焚尽周围百尺的草木。
“火炼剑?它配吗?”焚羲嗤笑,“你可以亲自尝尝辟邪剑的天火炎熵,得到教训之后别忘了回仙界为我大肆宣扬一番,让那些神呀佛的识相点,最好别再来惹我,我可不兴‘宽以待人’那套!”
焚羲撂下告诫,接着右拳高举,五指进扬的同时,灼耀神光由掌心激射而出,金乌为之失色,寒风亦不及其光冷冽,衬托着他的沉笑,让两名神将不由得各退一步。
五指再合拢,一柄犹如被烈火焚得又红又炙的神剑已握在焚羲掌间,隐隐约约窜流在剑身的青蓝微火仍为辟邪剑逐步加温,焚羲眯起鹰驽黑眸,“正巧我的螭儿想瞧瞧辟邪剑的虚实,而你活该倒楣沦为辟邪的磨剑砺石。”右臂平举,剑尖直指童颜神将。
“瑶玄,与轩辕手里的辟邪剑正面交锋,不智。”黑发神将制止同伴的冲动。
“我非得试试那把剑究竟有何可惧!”瑶玄提剑迎向焚羲。
“螭儿,后退些。”风扬起他一头似有生命的狂舞黑发,焚羲神色嚣狂,“别让他的脏血溅了你一身。”
螭儿丝毫不敢迟疑,双手捧起方才被斩断羽翼的残蝶,在花稍而繁琐的层层衣裙阻绊下,踉踉舱舱地退到岩石后方。
她还没弄懂这场战役的原委,一切却已告结束。
只见焚羲与瑶玄两人执剑互击,在强光笼罩及金石进裂的星火中,火炼剑化为点点灰烬,散为风中袅袅飞烟。
辟邪剑却因此番重击,使得剑身更加焜耀,跳跃的青艳火花彷佛极有灵性地呐喊着嗜血的野蛮。
“辟邪剑,不见血不入鞘。”焚羲轻扯唇角。此时的他,称不上神,只是头狰狞的兽,因外来的打扰而从沉睡中醒来,非得彻底撕裂恼人的来源,才能安抚体内狂兽的怒意。
黑发神将祭出乾坤双圈,想要挡下那柄艳红神剑对瑶玄的攻击。
“盘瓠!”瑶玄见到同伴的武器亦奈何不了辟邪剑,忙唤着黑发神将之名,要他赶快退离辟邪剑的攻击范围。
乾坤双圈承受不了辟邪剑的高度炙温,应声碎裂,而盘瓠避开了辟邪剑气却避不掉焚羲左手的狠袭,咯出数口鲜红,“该死——”
瑶玄双臂使劲,额际青筋浮现的同时,他的背脊窜出一对洁白羽翼,展翅一飞,再由苍穹间俯冲而下,像只猎鹰猛扑向猎物。
可惜瑶玄面对的并不是温驯而柔弱的猎物,而是一个邪神。
一个毁天灭地的邪神。
辟邪剑在半空划开圆弧,在天际间开了道血口,仿佛天与地分裂成两半——那道长长的血痕是以瑶玄的额心为起点,终止于辟邪剑淌着血珠子的尖端。
螭儿掩着菱嘴,银瞳所见,是场骇人杀戮,更是神佛身亡时的绚烂光景——神将瑶玄分裂的身躯终于在狂剑咆哮停歇后,化为成千上万的青绿色萤光,逐渐窜天飞离。
而焚羲静静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每一颗翡翠似的星光擦过他的身躯、脸庞,以最后微光照亮他的浅浅笑容。
极美的光景。
倘若螭儿未曾见到瑶玄陨减之前的争战,或许她还会欣赏此番美景,然而一旦明了这些漂亮青芒形成的过程,她只觉得恶心想吐!
“我还得留你一条命,让你将今日所见完完整整呈上天庭。”焚羲右掌一收一握,火红的辟邪剑瞬间失了踪影,黑眸瞥向盘瓠,“也明明白白让众仙佛知道,别激怒我体内沉睡的辟邪剑,否则……”他以笑声替代未出口的威胁。
“你眼底还有天条吗?”盘瓠的暍声被涌上的鲜血所阻断。
“天条?是谁先犯天条?我若不自保反击,现下化为星屑的人,是我。”
“你——”
“别像只丧家之犬在这里狂吠,不如滚回天庭养伤去,方才那一掌我虽没使尽全力,可也没手下留情,若不想落得神魂俱灭的惨状,就去找人为你修复元神吧。”焚羲挥挥手,驱赶盘瓠离去。
盘瓠握紧了拳,但他也知道,依现在的劣势,继续留下来也只不过让辟邪剑下再添具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