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不承认我以貌取人,我倒承认我自私自利。”
“为什么?”
“虽然这样抱着你就很舒服,可是男人的劣根性是很难满足的,我会想吻你、搂着你,甚至是……比现在更放浪百来倍的亲昵之举。”他轻吮着她的圆润耳珠,毋需施加任何力道,已成功带给她透骨的酥麻感受,“我想要你,可是我不能也不敢……你太脆弱了,我怕你承受不住。”
所以,若能治好她的伤,不仅可以让她恢复往昔自信,也能让他朝“幸福”的领域大跨一步,所以他才说自己是自私自利的男人呵!
艳儿脸上浮现火辣辣的红艳,为他这番露骨的话语而烧出一片燎原火海。
“呃,一大早上演这么激情的戏码,对小孩子的身心是不良示范吧。”烛光出现在门扉后头,突然冒出声音的同时还不忘敲敲门扉。小孩子理所当然指的就是他这个清纯大男孩罗。
艳儿急忙想从玄武怀中退开,他却不许她太过莽撞及激动,“慢慢来,别碰伤了自己。”
“我没那么娇虚!”她站稳了身子,玄武才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
“好啦、好啦,别瞪我,我知道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对嘛!等我下黄泉后,你们两个就可以再继续玩这种亲亲游戏。”烛光陪着笑脸,“玄武大人,您既然怕小艳妖一身冰痕会有迸裂之险,为何不去找那个每回向王母娘娘献寿时,都将‘这瓶玉露能生肌润肤,让肌肤恢复光滑弹性’给挂在嘴边的谄媚家伙?去讨他口中的那种玉露啊,反正圣寿之前,他家里一定私藏很多。”
那个谄媚家伙正是花神玉蕖。
玄武轻呀了声,对呀!他怎么漏了这号人物?据说天宫仙女全靠玉蕖炼制的玉露来永驻青春,兴许他有方法治好艳儿的皮肤。
“是该先跑一趟玉蕖尊者的仙居。”
艳儿一听到玉蕖的名,脸上神情明显一敛。
若能够,她真不想再次面对那个认识“烟绒”的男人……
己经忘却的过去,她不想忆起,更不要牵扯。
“对了,玄武大人,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开始了。”烛光脸上不见惶恐,反倒是雀跃期待。森冷阗阴的黄泉地府虽令人却步,但思及将要去带回宵玥,昕有的恐惧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好。”玄武起身,示意烛光坐在床上,“你虽拥有我千万年的修行灵珠,寻常鬼差奈何你不得,但千万别与他们正面冲突,我们意在带回宵明,而非闹事,强闯阴界、私携亡魂已属难容之罪,若再大闹阴界,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可是我不敢保证——后头这句话,烛光吐吐舌,悄悄放在心底。
“再者,寻到了宵明,不是一味强将他带回。”
“什么?”烛光轻愣,他下到黄泉,不就是去带人吗?怎么玄武大人又交代他别急着将人带回?!
“若宵明不愿回阳,你也不要强迫他。”
“宵……宵明他才不可能不回阳!那混蛋在黄泉中只有孤孤单单一人,他才待不住咧!说不定现在他正窝在哪个角落里哭着等我去救他咧!”烛光说的是宵明,实际上半夜窝在角落哭着的人……却是他。
“若你有这等自信是最好。趺坐着。”
烛光乖乖听话整衣盘坐。
“右手定胜印,凝神,将一切杂念抛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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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儿忘了以前她是如何深爱玉蕖,不仅遗忘了感情,甚至连他这号人物也放逐在记忆之外,若非两人因玄武之事而再有交集,她可能永永远远也不会再记趄玉蕖。
或许,她曾经很爱很爱他,但那是——曾经。
在玉蕖为了增加修行而强夺了她的原魂珠——那代表着她方寸的灵珠、她曾赋予的深情,也随之一并凿去。之后,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的失心岁月?失了心、忘了情,她以为自己就一辈子这样了……
但是,她遇上了玄武,一个既温吞又善良的四灵:一个包容着她的任性及蛮行的男人。
他总是慢慢慢慢地说着话、走着路、笑着眉眼,总是得让她等着他的龟行蜗步,担心着他在没有她的牵引指点之下又给迷了路。
她从不曾为自己以外的人担忧过丝毫,却为玄武破例,而他所给子的回应,是她已经忘却数百年的关怀及体贴。
施与受,对她是同等公平。
若感情是两两相欠之债,那么,她与玉蕖的情债,理当还清了吧?毋需再驮负著“烟绒”的情债,而是全力全意、甘之如饴地将那份属于“艳儿”的情债扛在身上……
思及此,她心底竟有些感谢当年玉蕖绝情地凿去她的情,让她以原魂珠来清偿曾对玉蕖的心动,而不是终其一生来偿付两人之间的情债。
早上,将烛光的魂魄送入了地府,玄武及艳儿便继续另一番奔波。
腾云驾雾的飞仙术,辅助着玄武及艳儿朝花神玉蕖的仙居驰骋而行。九霄之上,风寒雾重,却透不过艳儿包覆扎实又密不通风的层层衣裳,再加上玄武刻意侧身为她阻挡凛冽风势,她几乎是感受不到半丝寒意。
数刻之后,他们抵达百花盛绽的玉蕖居所,陌生的气息引来成群彩蝶躁动,玄武及艳儿并未太长等待,玉蕖已在花舞幽香中现出尔雅顽长的身形。
“玉蕖尊者,好久不见。”
“玄武尊者,您无恙了?”玉蕖先是与玄武一阵寒暄,但目光却落在玄武身畔以红纱覆面的艳儿,“你当真将玄武尊者给挽救了回来……”
艳儿在红纱下扯起一抹浅笑,与玄武交握的柔荑略略收紧纠缠。
“没错,我从烛光口中听闻,是玉蕖尊者告知艳儿销毁蚀心剑的方式。真是让您见笑,看来我的定性仍不够,竟会受控在蚀心剑之下。”玄武笑道。
“玄武尊者您太客气了,我甫听到您受蚀心剑所控时也觉得极不可思议,拥有圣印‘洪范九畴’的您,理当不受妖剑所惑。”
“圣印虽有无边法力,然而我自己心有旁骛,产生了神兽所不应具备的贰心。”而影响了他向来无欲无求的心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艳儿。
“不过,您能没事就好。”玉蕖诚心说道。
“我是没事了,但艳儿却为我吃尽了苦头。”玄武轻缓地半撩起艳儿的腕袖,露出凝白肌肤及上头皲裂的伤痕。
玉蕖一见到艳儿的手,不觉惊慌嚷道:“烟绒,你怎么变成这模样?!”
玄武自是没漏听玉蕖所唤出的那两字陌生称呼,但他不动声色。“不仅是手背,艳儿浑身上下已全让白虹、流星的交杂冰炎所伤。坦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趟前来,是想向玉蕖尊者您求药。”
“求药……我是有不少生肌养肤的圣露,但能否治愈她,我无法给您保证。”玉蕖执起艳儿的手,抚着道道冰刻裂痕,却换来艳儿缓缓抽回手的反抗。
“试试总有希望。”玄武仍带着温和笑意的黑眸,闪过一抹猜测。
“这裂伤必定很不好受,我在后山有池百花温泉,兴许能暂时减缓她的痛楚,您不妨带烟绒先去泡泡身子,我再去酿露房里取药。”玉蕖指了指身后。
“艳儿,别辜负玉蕖尊者的好意,你先去百花温泉里净身,我在这等你,顺便请教玉蕖尊者一些事。”玄武觑了玉蕖一眼。
这些日子,艳儿的伤口一碰水就发疼,所以她几乎只以沾水白巾拭身,现下听到有温泉可泡,她自然欣喜应允。
目送艳儿火红的身影在檐廊转角消失,玄武与玉蕖两人先是一阵沉默。
“你认识艳儿?在她还不是‘艳儿’之前?”玄武迂缓的嗓音打破沉默。
“是的,我认识她时,她名唤烟绒,是朵牡丹花妖。”一只粉蝶停驻在玉蕖吐气如兰的唇畔,他并末驱赶,轻缓地放慢了说话速度,“玄武尊者,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玄武也下拐弯抹角,“她身上的护魂咒是你所下?”
“是。”
“为什么?”
“为了她那颗修行四百年的原魂珠。”玉蕖抬眸与玄武对觑,清清楚楚地瞧见玄武黑眸转怒,“否则,您以为光凭一只区区百年修炼的花妖,是如何能爬上今日花神的地位?或许我现在的说法会让您嗤之以鼻,但,在我取走烟绒的原魂珠后,我真的后悔过,也想寻回她、补偿她,而今我得到应有的报应了……面对自己曾经交付深深爱恋的女子,她却彻彻底底地遗忘了我……不只是过往的记忆,甚至连一丝恨意也不曾留下。知道自己被抛诸在她的回忆之外,这种自作孽的感受……”
“若时光能倒转,你在取原魂珠及她之间,又选择什么?”玄武陡然问。
玉蕖静默了。停驻在他唇畔的粉蝶好似察觉到异样气息,薄翼一振,飞远。
“你仍迟疑?”花神的权势、地位,以及拥有爱人的权利之间,他依旧无法衡量?
“或许,这就是我无法拥有烟绒的原因……”玉蕖自嘲一笑。
“玉蕖尊者,请你先将要让艳儿涂抹肌肤的玉露交给我——两桶。”玄武朝玉蕖漾起轻笑,右手比出“二”的手势。他虽带着笑意,黑眸中的火焰仍矛盾的存在。
玉蕖似乎有些追不上玄武转移话题的速度,“两桶?您何不待玉露用罄之际再来一趟,新鲜玉露的疗效会比较好。”
“不,我怕你会没空酿玉露。”玄武伸出手,向玉蕖索讨。
玉蕖长指在半空中画了数圈圆弧,刹那间,两桶玉露从天而降,但他仍心存疑虑。“没空酿玉露?不会呀,要呈献给王母娘娘的百花精露我也早早酿毕,我可以将所有的时间都抽出来为烟绒酿玉露。”
玄武将那两大桶玉露给收纳在掌间,并同时纠正玉蕖的称呼,“艳儿,她现在叫艳儿。”
是呀……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烟绒,他再也没有资格这般唤她了。玉蕖脸上神情一黯。
“至于你没空酿玉露,那是因为……”玄武唇畔笑容一敛,“我现在非常非常的生气,所以,我要代替艳儿教训你,以补偿她所尝过的苦。”
接着,向来迟缓出了名的玄武,以生平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玉蕖的俊颜上招呼了火辣辣的一拳。
玉蕖怎么也没料测到天庭中最温和的玄武竟会诉诸暴力,来不及闪躲,他便让玄武的硬拳给打进了百花花圃间,两管鼻血淌流不止,两眼一翻地昏死了过去。
“而我,担心这一拳会将你揍得整年下不了床,所以才先向你索讨两桶玉露。这样的解释,玉蕖尊者可听明白了?”玄武甩甩手,笑意又回归脸上,“不过,我今日来,尚有一事要办,就是要对你说声谢,幸亏有你所下的护魂咒,否则那时手执蚀心剑的我,恐怕会实质地伤害到艳儿。”
他理理衣衫,朝花圃间瘫死的玉蕖一揖身。
只可惜接受谢意的人,毫无知觉。
恩怨至此,一笔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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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氛暖液的粼粼波泉,诱人放松紧绷精神,沉沉进入无虑梦乡。
艳儿螓首侧枕在泉畔的奇岩药草上,微湿长发披散在白玉肌肤上,犹似半掩着裸裎娇躯的上好绸缎。氤氲的朦胧清烟,让此时酣睡的她更添数分娇媚,随意搁放的四肢在泉水中载浮载沉。
连日来的痛苦及疲累,轻易地在花香温泉中一点一滴消抹而去。
艳红的檀口轻吐出舒服的娇吁,慵懒而沉重的长睫掩去她妖赤的眼。
风扬起,拂来落雨般的花办,有的落在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有的落在她颊上,点缀数分浓浓春色。
接着,恍神之中,她听见了不属于落花的声音……
半撑开眸子,艳儿突地轻笑。“这与咱们头一回见面时的情景好相似呵,一只正在沐浴的花妖,以及……一只正在偷窥的小色龟。”
数臂远的距离,拨动温泉水的墨绿小乌龟——玄武正弯着黑眸,温柔回笑着。
那样鲜明的初遇,在两人脑海中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喂,你说,你现下嘴边淌着的,是泉水吗?”她再度懒懒合眸。
小乌龟脸上浮现暗红。
“放心,我没有流星剑,砍不着你的。”她鼓励他吐实。
“不。”玄武诚实应声道:“这回,不是泉水。”
尾声
一缕清香,微茫地窜奔天际。屋舍西侧的一方青绿墓冢,石碑上以苍劲力道刻着——
玄武族系 宵明 之墓
玄武手执酒盏,在坟前洒下玉液。
“玄武,时间快到了,你上完香就先来用膳吧。”艳儿在门扉旁大声唤道。
“就来了。”他笑笑地应声,双手合十再拜一回才走向屋舍。
“你不准备将宵明的尸体带回渤海?”艳儿递上碗筷给他。
“等向王母娘娘献完寿再说,你也知道,烛光下黄泉大闹地府一事,想必是瞒不过天庭,再加上我痛殴仙界花神,这等罪名恐怕也不小,若挖了宵明的尸骨却得连累他陪着我一块背负罪枷奔波,我过意不去。谢谢。”玄武在艳儿挟上青菜时轻声道谢。
“你又来了,什么罪都往身上揽,这两项罪名加起来,你会受到怎生的责罚?”艳儿担心地蹙起眉。那个花神玉蕖都说好了不会向天庭参玄武一本呀,只不过他脸上那块馒头大小的淤肿恐怕也瞒不过明眼人吧……
“应该是被罚驮负‘岱舆’、‘员峭’、‘方壶’、‘瀛洲’、‘蓬莱’这五座仙山……最少几万年吧。”他笑得轻松。
这五座仙山在海面上漂浮不定,惹得居住其上的众仙往往苦于清晨离开仙山,黄昏要回返时却怎么也找不着它们,所以天帝下旨由五只神龟负起五座仙山,以稳住仙山的位置,每六万年才会换批龟来驮。
“几万年?!”
“那对我而言只不过是短短须臾的岁月,不过……这回我可不单独受罚噢,你也是始作俑者之一,所以你得陪着我一块领罚。”
“我一直是这般打算的!你若胆敢弃下我几万年,独自去驮那什么仙山的,我可一辈子都不再理睬你!”她认真宣告。
“好好好,少不了你一份的,我驮着山,你这朵花妖也随着植在那山上,咱们一块。”他握了握她的手。
艳儿这才笑开了眼。
“对了,怎么不见烛光人呢?”
“他呀,吵吵闹闹的,没一刻安静。”听,说人,人就到,脚步声又响又亮的。
“我好饿,快饿死了!”烛光从窗棂跃进内室,一屁股坐在椅上,像只饿鬼般左右手不断拍击着桌面。
直到艳儿及玄武分别在他左右手各塞了一双竹箸,他才终于安静下来,双手同时在餐盘上挑选爱吃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