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凤儿还是愣了好一会才能接受她说的事实,“钱小姐,即便你说的都是实情,可是我不想卖掉这间屋子,也不想搬家。”
“傅公子,你明白我钱府的财势,所以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否则你也可以自己开个价,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我都会接受。”钱钏雅将他的意思解读为他想讨论价格。
“不是银子多少的关系,我真的没有卖屋的打算,我住在这里习惯了,不想搬到别处。”傅凤儿真诚表示。 “为什么?”钱钏雅问他。
“呃……什么为什么?”傅凤儿有些弄不清她的问题。
“这是山里,左右无人居住,形单影只很孤独,上个街也要走上大半天。再看看傅公子你,你文采风流、人品不凡,怎么看也是个文人,并非打猎为生的猎户,住在这种地方岂不是很不方便?!若有机会我想所有人的选择一定都会想搬离开这里,而公子却要留下,所以我才想问公子,为什么?”她心里也在评论,这个看来文文弱弱的书生该不会想狮子大开口敲竹杠吧?
傅凤儿见她的神情就猜出钱钏雅心里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钱小姐,此地虽然僻远,可是却也安宁幽静,不受打扰,我在此居住久了,反而不适应镇上嘈杂的生活?所以纵有许多不便,我还是能忍受,没有搬离的打算。”
钱钏雅眼儿溜滴滴的转了转,唇角漾起了笑容,“我们也别光聊天,珍珍的手艺不输给名厨,她苦心做了这么多菜,怎么可以浪费叫呢,用膳、用膳。”笑容可掬的招呼着傅凤儿。
“那关于这屋子的事,你……”傅凤儿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事情是可以商量的,但是菜饭可不等人呢,冷了就不好吃哟,别客气,快开动啊。”她再夹了块野鸡肉放在傅凤儿碗里。
傅凤儿看看碗里,堆高的菜肴,这女子的表现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不过他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她也应该听得很明白才对吧!面对一桌的好菜还能做什么,吃饭吧!吃饭吧!他拿起碗筷用膳了。 “好吃吗?”钱钏雅笑着顺口问。 傅凤儿点头,“很好吃。”
“傅公子,这屋子里就你一个人住吗?”她笑脸迎人地继续问。
傅凤儿再点头,“从这家父、家母过世后,这里就剩下我一人了。”
“哦,这就表示傅公子是独子,公于还未娶妻吧?”钱钏雅的问题更深入了。
傅凤儿有些不自然地一笑,“尚功成名就,如何谈到娶妻呢。”
钱钏雅暗自瞄了眼傅凤儿刚才背回来的布篓,布篓里放着许多画卷,她心里有些明了了,“不知公子以何为生?”
“我在银龙镇上鬻画。”傅凤儿老实说出。
“哦,这就难怪公子画了一手的好画。”钱钏雅微笑地称赞。
“不敢,小姐谬赞了。”傅凤儿有礼地回应。
钱钏雅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就在看似和谐却也暗藏着一丝诡谲的气氛下用完了晚膳,珍珍泡了茶端上。
“我习惯在饭后喝茶,这是百年龙井,甘醇顺口,公子喝喝看。”钱钏雅介绍。
“谢谢。”傅凤儿接过茶杯。他怎么感到自己越来越像客人了?不知道这个钱小姐要在自己家里留多久?才想提,又被她抢先开口。
“傅公子,我想请问你一件事,读圣贤书所为何事?”钱钏雅出题。
她竟然对自己考试,傅凤儿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回答,“为民造福,兼善天下。”
“公子所指的也就是治国、平天下了,但是先决条件应该是修身、齐家吧!傅公子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修身没问题,但是齐家这项公子便不合格了。公子已经成年,又是独子,古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公子却至今还未成亲,如何对得起逝世的父母呢?所以公子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娶妻生子,完成自己该负起的责任。”钱钏雅发表意见。
她突来这话让傅凤儿差点被茶水呛到,连忙放下茶杯,“这事应该和钱小姐没有关系吧?我……”
钱钏雅插话,“错了,公子的幸福和我关系可大了。”
“啥?”傅凤儿瞪大眼,一时间接不下话。
钱钏雅轻松说下去,“在我未遇上公子之前,你的幸福是和我没一丝关联,不过现在我们相识了,命运便将我们牵连在一起,我可拟猜测出公子未娶的原因绝对是因为家贫;若公子为富室少爷,凭公子的条件何愁没有三妻四妾,怎会落到至今还没有妻子的地步?!鬻画为生固然可以养活自己,不过若要再加上个妻子生活就会过得捉襟肘见了,谁又愿意将女儿嫁给公子吃苦呢。因此只要改善生活条件,我保证公子很快便能觅得贤妻,所以公子应该将屋子卖给我,我除了能让公子在镇上觅得新居外,还可以为公子张罗一间店面,让公子可以开个画坊,以公子的才华,必定能有所做为,如此生活有着落就能娶到娇妻了。人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生活无忧和娇妻美眷吗?只要公子答应卖屋,我便保证公子能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开出优渥的条件,不相信这个男人不动心。
傅凤儿呆了许久,随即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他竟然这么高兴,钱钏雅也跟着开心,“看你这么欢喜太好了,接受我的提议是你最明智的选择了。”
傅凤儿闻言急忙咳了数声停住笑,“我……我这不是表示我答应卖屋,是小姐的说法太有趣了,让我忍不住想笑。我还是老话一句,我不会卖掉这栋屋子的。”
钱钏雅收起来,不太高兴了,“有什么好笑?”
傅凤儿露出俊尔的笑容,“钱小姐,我并非娶不到妻子,我只是还没有娶妻的打算,所以才未成亲的。”
“是吗?”钱钏雅一脸的怀疑。
“我不相信,证明给我看。”钱钏雅要求。
啥?证明?傅凤儿又傻眼了。
“什么事都要亲眼所见才能做准,你每天都到镇里鬻画吧?我就陪你走一趟,看看镇里女子对你的态度,来证明你的话是否属实。能让我心服口服,或许我便可以打消我要这块土地的意愿,否则我看上的东西都是非得到手不可的。”钱钏雅告诉他。
“难道仗势欺人是钱府的作风?”傅凤儿抗议。
“不,正巧相反,龙山是受朝廷管辖,我只要通报朝廷一声,要拿下这座山不是难事,我现在请给你机会已经是你的运气了。”钱钏雅昂首傲然表示。
“钱小姐,你这样的做法未免太霸道了。”傅凤儿批评。
”好铁能造出好剑,公子却阻挠好铁现世,不也是自私?!”钱钏雅回他。真是强词夺理,让傅凤儿哭笑不得,不过他想起更重要的事,“钱小姐说明天要与我到镇里鬻画,那小姐今晚要住哪?
“这儿一没左邻右舍,二也没客栈可以打尖休息,当然是住在这里了。”钱钏雅一脸的理所当然。
“可是屋里没有房间了啊。”傅凤儿讶然地说。
“我看过屋里有两个房间,足够我们待下了。”钱钏雅指出。
傅凤儿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是屋主啊,却被个不速之客弄得团团转,甚至无法不答应,“我……”
“我们就好些说定了,珍珍该烧好水,我该沐浴了,房间就劳烦公子整理,我的侍卫会帮忙的。”丢下交代,钱钏雅站起入内。
她走了两步停下,转身对傅凤儿漾出甜美慧黠的笑颜,“傅公子,很高兴认识你。”说完,再走入内室。
傅凤儿无力的揉揉额角,很想大声问老天爷,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唉……
* * *
清晨,太阳已露脸,薄雾还未全散去,树林里已有脚步声传出。
“钱小姐,你当真不骑马,要随我走到镇上?有一个时辰的山路要走呢!”傅凤儿再次提醒着。
“我没那么娇贵,你一介书生都能承担的路途,我当然没问题了。”钱钏雅笑答,这个书生以为她有这么文弱码?
她都如此回答了,傅凤儿也没再多说,背着布篓,踏着熟悉的小道下山。
“你每天都要走这么久的山路下山,难道不觉得辛苦吗?若是住在镇里就不用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了。”钱钏雅乘机表示。
傅凤儿轻笑,“钱小姐,你的用心我明白,但是很抱歉无法如你意,我自小就住在山里,龙山就像是我的另一个亲人,我实在无法割舍得下,别人以为的辛苦我却是甘之如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没想到这个看软弱斯文的书生倒是意志坚定,不过她也不是容易服输的人,不达目的她绝不放弃。
一个时辰的山路,身怀武艺的钱钏雅走来轻松自在,她的婢仆也是气定神闲,看傅凤儿相同气息平稳、神情不改,连一滴汗也没冒出。
“没想到公子的体力这么好。”钱钏雅看着他。
“天天都走这段路,早习惯了,我也意外钱小姐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走下山。”傅凤儿讶异地看她。
“小事一件,要不如何做一番事业呢。”自信光彩全在钱钏雅笑容里,引得傅凤儿不由得多看她几眼。
走入银龙镇,所见到的就是繁华的街道,两旁街上俱是商店,人潮往来频密,热闹程度比起金龙镇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赵管事说得没错,银龙镇的发展已经迎头赶上金龙镇,而且还超过了。
钱钏雅边看街景逝随着傅凤儿走向他卖画的摊位,令她惊奇的是一路上都有人热切的和他打招呼。
“傅少,早啊。”
“傅少,来了呀。”
一旁卖包子馒头的小贩还出声叫道:“傅少,吃早膳没?包子刚出笼呢,热呼呼的,送你一个要不要?”
傅凤儿摇着手笑答:“李伯,我吃过了,谢谢。”
“你人缘很好嘛。”钱钏雅很意外,一般的书生不都是嘴笨得不讨人喜欢吗?
来到傅凤儿鬻画的难位,竟然是位在杏林药坊的外面。
“你在这里卖画?”钱钏雅吃惊。
“是啊,杏林药坊位于最热闹的大街上,屋檐又很宽大,遮晒避雨绰绰有余,是最佳的摆摊处了。”傅凤儿边说边动手将靠墙束起的桌椅放好位置,再把背上的布篓放下,挑了几幅画作打开一一挂在墙上,拿出笔墨和画具放在桌上,一切便就绪了。
钱钏雅看看四周,傅凤儿说得没错,光是杏林药坊便是人进人出、人潮聚集了,加上街上行人不断,这儿的确适合做生意。
“杏林药坊的生意很好嘛,听说这是它第一家开业的药坊是不是?”她没忘记原本来银龙镇的最主要目的,顺便打听消息。
“应该是吧,我是听到傅言这么说。”傅凤儿回答。
“那你一向都在这里摆摊,可有见过杏林药坊的主人杏林公子?”钱钏雅连忙再问。
傅凤儿停下手上的事,看着钱钏雅,“钱小姐,你似乎对杏林公子很好奇?”
“我想天下间恐怕没人会不对杏林公子有兴趣,他创造了以仁善自居的杏林药坊,身怀出神入化的医术,似乎只要他没同意,阎罗王就不能收人命般,还神秘兮兮不让外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我当然想认识他了。你有没有见过他?他长什么样子啊?”她很期望傅凤儿能知道,那这次银龙镇之行就真是大丰收了。
傅凤儿漾出温文的笑容,“抱歉,没见过。”
钱钏雅睁大眸子,“怎么可能?你天天都在这里,怎会没过杏林公子?”
傅凤儿轻声笑道;“钱小姐都说杏林公子神秘没人看过他的模样了,我怎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认识他呢?!”
“这家杏林药坊是第一家啊,难道他连自己的药坊成立之时都没出面吗?那药坊又是由谁负责呢?”那人未免神秘过头了。
“我只知道药坊里平时都是由总管事罗叔在看着,其余的我就不明了了。”傅凤儿提供自己公知的线索。
这回答无法让钱钏雅满意,她一定要好好再查查。看看开工都好一会儿了,还没见到客人上门,可见得他的生意不会太好,这对她可是好消息呢,不过她才这么想,却开始有客人了。
一个中年管事身后跟着个小厮来到画摊前。
“吴总管。”傅凤儿有礼的招呼。
“傅少,我家老爷上次买回去的那幅画送人了,老爷一直很不舍,因此想请你再画一幅差不多的山水画,我家老爷要。”吴总管说。
“没问题,我会尽快画好,亲自送到府上的。”傅凤儿接下了委托。
“这样就好,我便将傅少的回答带回府了,告辞。”吴总管轻点个便离开。
“为何他们都喊你傅少呢?”钱钏雅不懂。
傅凤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羞赧,“原来镇民都客气的唤我一声傅少爷,但我只是鬻画的穷文人,实在称不上少爷,所以就改叫傅少了。”
“傅少怎比得上傅少爷好听呢,你现在就有成为傅少爷的机会,就看你要不要把握机会了。”钱钏雅顺势提醒。
傅凤儿不想再多做说明,摇摇头笑着准备画纸要画画。
他的反应令钱钏雅不悦。这个顽固男人,她一定会想法子让他开窍的。
接着又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来买画,为了布置他孙儿娶妻的新房,老人家却很挑剔,山水画说没喜气,详龙献瑞又评论只有龙太孤单了,不适合新房,最后是傅凤儿提出了花开富贵的构想才让老人家同意,因为没有现成的画作,老人的孙儿又娶妻在即,所以是急件,说好了要在两天内画好画,还被讨价还价的砍了价格。
“急件本就该多收费用,你怎么反倒让他削低了画资呢?太妇人之仁了。”钱钏雅不赞同地批评。
傅凤儿却笑得无所谓,“成亲是喜事,就当是贺礼,无妨。”
麻烦,他如此不看重银子更难搞定了。钱钏雅皱眉,自己必须要找出能瓦解他决定的好法子才行。
钱钏雅看傅凤儿画了一会儿画后开始觉得无聊了,静极思动,“这是我第一次来银龙镇,想四处走走,你就用心好好画,我逛逛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