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洁 ,年方二十四象,身高一六三厘米。
长相,以写文章的人来说,并没有很多可以形容的空间。
身材,倒是一流的。
三围?写出来不就没得想像了吗?
眼睛是她最不可不提的一部分,她有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
在平常的日子里,她会把自己装扮得很丑。用一条随便的皮带扎个发,挂上只有一百度却像是五百度的眼镜,脚踩的平底鞋是没有一点鞋跟的那型,穿的窄裙长过了膝盖。服装都是那种最朴实简单洗了再洗的那几套。
对、对、对,她是那种走在路上,男人不会想看,女人看了不会心烦的那种。
她很丑?
也不会啊。她的五官端正,皮肤白皙。
那麽……
是因为她舍不得打扮。
女人想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
百货公司的化妆小俎,美容沙龙的专业美容师,各家昂贵的美发师傅,这些都掏去不少女人的荷包。
可绝不会是若洁的荷包。
她省钱,省得不能再省。
没错,她也很穷。
因为她有一个生病的母亲和一个不务正业的父亲要供养。
没时间恋爱,没时间打扮,更别说婚姻了。
她只有一个目标——存钱。
存钱存到什麽程度才算足够?永远不够。
第一章
西元一九九四年
方若洁坐在她的位置上数著钞票,这是她很在行的工作之一清点钞票。她在做这项工作时向来十分专心,她只需一次的清点,保证百分之百准确,不会有错误。
「总共是二十五万元。」她满意地把桌上的钱收放在一起。「没有错。」
「那就好。」魏太太松口气说:「你标到的会钱,我已经都交清了。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问题了。」
魏太太晃著她那微微发福的身子,走回她的桌位。
「又是一期会钱?」坐在若洁身旁的阿文靠过来说:「你最近怎麽了?想开了,准备拿钱出来好好享受人生吗?不然怎麽一直在标会?光这个月,已经看你标起三个会了?」
若洁小心的将钱整理成一叠,然後用橡皮筋紧紧地捆成一扎。「我打算拿这些钱,买下我现在住的那座小套房。」
「哇!真有钱,居然买得起房子!」
小文的话在若洁心里勾起可笑的反应。小文哪里会知道她这麽拚死拚活的省钱赚钱,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能够依靠的地方。她已经整整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了五年的青春,现在机会终於来到。
房东先生全家要移民到美国去。她住的那层僭建小房屋,他有意思要连同下面的屋子一并卖出去。若洁见机不可失,向房东提出了要求。在她的死缠烂打下,房东答应让她用五十万元买下来。
那层僭建小房屋,说小也有十五坪,起码也是水泥砖块堆的,不是什麽木板搭的,对她来说,这样的一个家,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五十万能在台北买个家,对一个月赚两万五的上班族来说,真是打著灯笼都找不到。
「人家若洁哪像你,她可是每个月都缴两万块会钱的人。」办公室里的老大姊,摇摇她手上的笔杆儿,对著小文说:「要多学学人家,你才有可能买得起房子。」
「一个月两万块会钱?天哪!难怪你这麽苗条了。」小文对著若洁摇头叹气说:「我一个月光是吃的就不止五千块钱了,我真怀疑你怎麽养活你自己的,能教教我吗?」
「对不起,我先出去存钱,待会儿再聊。」若洁忙著将所有的钱都扫进她随身的大皮包,对著办公室的同事说:「真是抱歉了。还有,经理问起来的话,帮我……那个一下。」
「没问题,我负责。」老大姊拍著胸脯说:「你快点去吧!就快要三点半了。」
若洁匆忙地穿过办公室出去後,小文还在搔著头说:「我真搞不懂她,虽然同事了三年,却总觉得她不怎麽喜欢和人讲话。当然,除了钱的话题外。她真是有够省钱的,没见过这麽省钱的人。」
「说好听是省钱,其实根本就是吝啬。你们知道吗?我有一次看到她在路上买个便当,竟然在和老板杀价吔!而且,每回和她出去,没有一次她会请客的。」另一个办公室的女同事也加入这场龙门阵中。「你们看看,她身上换来换去就那两套衣服,从来没换件新衣过,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女人?一点爱美的天性都没有。」
「我说你们,不要在人家背後议论纷纷的,你们一点都不了解人家,凭什麽来评断她呢?」老大姊阻止她们说。
「只是好奇嘛!」小文在嘴里咕哝说。
「是啊,林姊难道不觉得她这个人怪怪的?」
「上班、上班,不要讨论人家的隐私。不然等下经理进来,看到你们在这边聊天讲话,我可不会好心的帮你们说话。」老大姊不悦地说。
大夥只好做鸟兽散了。
赶著三点半的若洁,一点也不知道办公室的人正谈论著她。
她一心只想快点把钱存进银行的户口。
走过街角,她没有注意到那些进行中的工程。
台北一年到头都有工程,对她来说已经习惯了。
「喂!小姐快闪!」
远处,好像有些很嘈杂的声音在喊叫著。
若洁没有想到那些声音是冲著她来的。
「啊!」一个女人的尖锐叫声穿过空气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直觉的抬起头,大片的棚架及木板正崩落,迫近的程度在千分之秒间。
千分之秒後,砰然的巨响阻断了一切。
「老天,快叫救护车!有个女人被倒下的棚架给打中了,她被埋在底下了。」
「我看是完了。」
「快帮点忙,把她挖出来。」
虽然大家都很害怕即将看到的——试问被那堆东西砸中之後人还能够漂亮吗?能不能保持完整一体都让人怀疑?每个人也都咽下恶心感,尽量搬开所有的木板及建材。
「哎?」
「咦?」
「这底下没有人嘛!」
是的,现场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明明有个女人——她到哪里去了?
☆ ☆ ☆
亚当一面哼著流行曲,一面执行著移转的程式。
石原会长不太高兴他这种工作态度,但是亚当曾说,适当的调整一下工作情绪,会让他的工作效率更高。
看在那句话的份上,他就原谅他的随意。
「奇怪?」亚当突然说。
「怎麽回事?」石原会长坐在他舒服的大办公室,透过连线和亚当说。
「有两个人。」
「说清楚,什么有两个人?」
「我在锁定频道时,有两个人同时进入发射区。我该挑哪一个救?」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也不确定。」亚当说:「让我显示档案来瞧瞧。」
经过了两分钟,萤幕上传来亚当的讯息。「原来是这样,在同一地点曾经有两个人先後发生意外。一位名叫方若洁,另一位……」
「算了,不要管那麽多,就那一位方小姐好了。」石原挥挥手说:「别忘了挑对时间。」
「我什麽时候错过?」
石原笑了一下,看著亚当传来的新资料。
就是这位方小姐即将成为他们计画中的下一位主角是吗?
石原按掉萤幕,希望这位方小姐有强壮的身体和意志。才不会被他们的出现及接下来的事吓倒。
怎麽说呢?
这绝对是需要很多唇舌才能说清的。
「会长,完成了。」亚当说:「我已经把方小姐接到这儿了。」
「很好,她没有受伤吧?」
石原清楚的春著那位满身尘土的方小姐,慢慢的苏醒。
第二章
西元一九一二年以前的上海正确年代未知。
「号外!号外!有一名叛党在东瀛被捕!」一个小报贩,沿街大声吆喝著叫卖报纸。
在这条上海市著名的商业街上,到处都是吆喝声音。有卖小报的,有卖吃食的,连卖花儿的也同样在街上营造出热闹的气氛。
卫里奥冷静的蓝眼扫过街角的一端,和他看过的二十分钟前一样,他要等的人依旧没有出现。他站在这群中国平民中已经开始引起越来越多的注目了,他好比动物园里的猩猩,只是不知是谁对谁比较感到好奇。
他一直觉得这个古老国家的许多地方,让他百思不解。
譬如说,动不动说句话就要「呸」一声的习惯。起初他以为那些人有病,仔细观察後,才知道他们原来是故意的。
他到现在还在思考那动作後面是不是有点深意。
反正这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他以为他永远不会懂得这个国家的人事物。他很想多了解一些,却受限四个月定期一班的船,他到这里的机会并不多。
直到现在,他似乎不得不停留在这里。
为了查出一位好友的下落,他已经安排好要住在上海一段时日。
前提是,他必须等到那位向导兼翻译。没有那位先生,他不懂中文也说不出一句中文,在全上海,他根本寸步难行。据他所知,上海虽然华洋杂处,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口混杂,但是不会说英文的人比比皆是,中国人受英文教育的也屈指可数。
他央托一位洋代办帮他找了一位助理,说好要在码头前的这条街口等的,等了二十分钟,却毫无动静。
里奥掏出口袋中的金怀表,确定他没有看错时间。
「嘿!你不晓得这样做很危险吗?」
里奥瞧著眼前站著的先生。标准的中国长袍,乾乾净净的一张脸,身後垂著长发辫。
「我是福先生派来的,你就是卫里奥船长吧?」他以生硬的口音说:「你可以喊我约翰,我是来为你服务的。你最好小心点,到处都有下流的扒手小偷。」
他的英文带著浓厚的中国腔,里奥听得万分辛苦,可是他相信福代办已经尽力了。「我要住的旅馆在哪里?」
「请随我来。」约翰必恭必敬地说:「行李请交给我。」
「我自己提就行了。」里奥说:「走吧,」
约翰伸出手来招了辆三轮车,他们坐上车,约翰告诉车夫,礼查饭店。
车夫使劲的踩著车轮,他们慢慢的离开了杂乱的码头。约翰试著打开话题,他讲了些有关上海的典故。不过很显然的,卫里奥并没有兴趣答腔。一路上,他连嘴角都没动过。
「啊,到了,这里就是礼查饭店。相信你一定会很满意我为你所安排的地方,这间饭店是近两年才建成的,里面真是美轮美奂……」
约翰还在外面唠叨的时候,里奥已经自己拿著小行李走进了大厅。
「……你还真是个急性子的人。我说,你别急,我全都安排好了。我……」
「我的房间是哪一间?」他简短问道。
「是、是,请跟我来。」约翰弯著腰,带著他朝著旁边的楼梯走上去。「就在这个方向。是最好的单人套房。」
房间在三楼,有最新式的水电设备,连卫生间都是最新的冲水式。
里奥走进房中,他放下行李,对约翰说:「我要先洗个澡,晚餐等下再说。你在楼下大厅等我,用餐时,我可能需要你帮我翻译。」
「是、是,没有问题,卫船长。」约翰哈著腰,然後走出了房门。
门在约翰的眼前关上,他随即换了副嘴脸。「臭洋鬼子。看我等一会儿,怎麽好好的耍你!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 ☆ ☆
方若洁头痛地看著那桶清洁工具。
「你的工作范围,就是从这一间扫到那一间为止,懂了吗?」饭店并经理指著整条通道说:「这边扫完之后,再来找我报告。扫干净,我连一点灰尘都不想看到。」
若洁希望在她完成这些打扫之前,她已经找到「惯窃凯文」了。找到了他,她就可以顺利的回去她的一九九四年,而且顺利的死亡。
起码不像现在,虽然活著,却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代中。
「你的情报最好是正确的,夏娃。否则在我找到「惯窃凯文」前,我已经阵亡在这间旅馆里面了。」若洁提起那筒拖把、扫帚和鸡毛获子说。
夏娃立刻说:「根据亚当的判断,他确实出现在这家旅馆里面。我想,找一个外国人应该很简单嘛!他那种模样,一定会引起注目的。」
「你描述的那种模样,不管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若洁说:「六尺身高,黑发蓝眼,一百五十磅。听起来像是在罗曼史书皮当封面的帅哥。」
「他帅不帅。我不清楚,倒是……他很会花言巧语!小心点,如果你想要逮捕他,千万不要被他骗了。最好的方法,是让我用激光杀了他。」
「好恶心,求求你不要说了。」若洁脸色一白。
「要我不说很简单,可是你别忘了自己的任务。」
「我知道了。」
能简单的说「忘记」是件幸福的事。她怎麽可能忘记这麽一件影响她这一生的事呢?
想到那天,当那堆木板一古脑儿的兜头罩下来时,她只记得心里面一片空白,人完全被吓呆愣住了。木板以瞬间的速度掉下来,她等著剧痛的来临,谁知一道白光过後,她晕了过去。
「她没有受伤吧?」巨大的声响吵醒她。
「没有。受到惊吓而已,我在她被砸中前的千分之一秒移转了,她连碰都没被碰到。」另外一声音说。
若洁恢复她的神志,反射的睁开眼,又吓得闭上。这是哪里?她再度的小心的睁开眼看著。这不是她家的附近,也不是医院,再不然就是医院进步神速,她居然认不出来了。她看到白色带著金属光辉的墙,镶在壁上闪烁的灯,给她一种模糊的熟悉感。好像「外星人」片中的太空船。
最骇人的是,这里没有「人」!可是她明明听到对话声。
「啊!我们的访客似乎醒了。」这会儿「他们」又说了。
「是谁?我在哪里?你们人呢?」
「她想看见「人」,老爷子。」
「我们不该让她失望,不是吗?接收我的频道,传送过去。」
「马上办。」
也就在这一来一往、一问一答间,若洁已由她躺的地上站了起来,并且开始找寻出路。她摸索著四周的墙壁。
「宝贝,不要随便乱碰,你可能会碰到不太恰当的地方喔!我是说,你不想飘离到不知道的「点」上去吧?」依旧只有声音说。
「耐心点,我们老爷子很快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乖,去坐下!」
若洁放开她摸在墙上的手。「这是某种玩笑吗?」
「玩笑?不,宝贝,这是很严重的事。」那「声音」说:「你很快就知道。」
话还没说完,若洁便听见嗤嗤声,一个人影慢慢显现出来。
「噢,我的天,我被外星人绑架了吗?」若洁小心的在人影相反的方向移动。「我没有什麽研究价值的。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是说,我一点也不像那种会得诺贝尔奖的人类吧!我的脑筋里面甚至没有什麽有趣的回忆,我保证你们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何不让我回去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