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转变,教众人傻眼,连赖在床上猛抛泪花的新娘都忘了哭。
“姐?”
“她这是怎么了?”
“她在祷告。”乐乐大方点破众人的一团迷糊。
喔……
“可是楼下有紧急状况:香槟不够了!”
“新娘子如果不打算化妆,那我可不可以走人?我后面还有其他预约的客人嗳。”
“你没帮我化到妆之前,别想我会付钱!”哼。
“我还要去伺候九十六岁老太君,你们慢慢参你们家的禅吧。”
“要狗腿,你去狗腿。我死都不会弹那种没品的生日应景歌!”
“姐!你看他们啦,根本没一个人顾虑到我今天订婚的感受。”
“马大哥,可是现在太多学术研究单位都在争夺资源,争到之后就关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作实验,根本缺乏跨领域的了解。”
众人只关注丹雅的异状一阵,就又恢复厮杀斗狠的混战。惟独马兰,着迷地凝视陷入一人世界的她,忘了先前的刻意忽视。
她总有许多令他意外的不同面,既容易捉摸,却又充满惊奇。
对于丹雅,他总会情不自禁地兴起一堆古怪念头。明知她身陷重围,却故意不伸援手。他厌烦了许多女性痴等白马王子出面拯救的蠢笨与不负责任,但看到她这种无奈收拾各方烂摊子的温婉个性以及独立自主的能力,又令他忍不住想出面拯救,捍卫娇柔。
果不其然,丹雅一睁眼,就立刻下达明快裁决。
“小萍,限你十分钟之内着装完毕,让化妆师替你上妆。”
“可是人家……”
“不然你就立刻离开,回老家去跟爸妈诉苦,不要赖在这里妨碍别人做生意。毕竟今天不是只有你的订婚宴要办,人家还有拍卖预展活动要进行。”
“哇,大姐终于发标了。”呵。
“立雅,你也出去。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杵在这里碍事。”
丹雅淡漠无情的统御,让在场一干杂鱼呆愣。
“我先声明,我绝不会跟指定曲目外的临时烂歌妥协!”乐乐赶紧先发制人。
“你既然嫌生日快乐歌很烂,那就用你高超的琴艺去证实它真的很烂。重要的是,要让人明白,烂的是歌,而不是你的本领。去!”
乐乐像被闪电劈到,顿然醒悟,马上兴奋地杀往一楼大厅,雪耻复国。
☆ ☆ ☆
“朱小姐!香槟……”
“不可能不够。我跟你们餐宴公司事先就已订好两百五十人分量,你再去查一下是不是有几箱放到哪。”
“可是艾蜜莉小姐昨天才又打电话跟我们确认,来宾不会那么多,一百人份就足够!”内场事务人员惊道。
艾蜜莉?“负责联络的人一直都是我,为什么你们会临时改听她的命令?”
“我们是她雇来的,没有理由不听她的啊。”
丹雅吐息,无奈至极。做事最怕这种临时冒出来的闲杂人等,明明不是参与者却硬要搅局。
“既然如此,就跟你们公司尽快调香槟过来……”
“来不及了!”公司在山下的市中心,送到山上来至少要一小时,“现在只剩十瓶左右的存量,宴会却正要开始!”
怎么办?上帝啊,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她的能力被榨到极限,身心俱疲。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却每件事都出问题。
这若是一场考验,她该如何度过?
这里没有一件事是她该忙的,但麻烦丢到她肩上来时,她也不会去推辞。总得有人扛起来,否则只会大家互踢皮球,搞大烂摊子。
但现在她该怎么办?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希望上帝派遣天使……
“这栋房子有地下酒窖,直接从里面拿酒来。”
她怔然,从没想过天使会说话。她缓缓回首,更没想到她的守护天使竟然又是他。
马兰。
第八章
他一派淡然,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斜倚梳妆台旁。随便一个姿态,就像个在豪宅布景内拍照的国际名模。
“以撒,带他们下去搬酒上来吧。”
“你说什么屁话!”以撒惨白咆哮,“那是我家三代的顶级收藏,你要我拿去给人当水喝?”
“如果这次拍卖会办砸,你家宣告破产,再顶级的收藏也跟QOO差不多了。”他由温柔转而凌厉,“去开酒窖,把酒全拿出来!”
内场事务人员立刻欢天喜地,跟着痛不欲生的以撒一块下楼挖宝去。
待马兰冷漠地转回视线,房内没一个人敢再动一下。
气氛诡谲。
这团混仗像场俗不可耐的闹剧,似乎触到他的容忍底线。现在可好,他那副要找人算账的寒眸一一扫视房内小老百姓,瞪得人人不自觉地咽口水,没胆做声。
终而,凌厉的视线停住在怔然的丹雅身上。
“你出来,借一步说话。”
马兰像拖犯人上刑场般地悍然拉走丹雅,步往长廊另一头。房里的人顿时松口气,闲闲没事地八卦起来。
“马大哥平时什么都好,就是翻起脸来太吓人。”
“嗳,你会不会觉得他翻脸时的酷样是装的?”吓唬人专用。
“我倒觉得他平日的友善才是装的。”翻脸后才露出本性。
“可是他很绅士。”
“他的绅士风度的确没话说。”比一些大男孩似的笨男人有格调得多,“但是你永远搞不清他跟你说说笑笑时心里在想什么。”
“好可怕喔。”
“有时候,最好小心一点那些所谓的高科技精英。也许是因为他们脑袋的过度发展,使得人格上多半配备缺陷。更有等级更高者,精神都出现失常。”
“哇……”真够吓人的。
“还好有大姐去应付他。”
反正大姐丹雅最能干,不管什么烫手山芋,丢给她就对了。
丹雅被逮捕到长廊尽头的起居间内,关门审讯。
拜托,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该鸡婆,不该承担的事就应说NO。可是要算账也不必挑这时候,亏她还偷偷沉溺在被王子拯救的美梦中……
“马兰,我现在不想谈任何有关责任归属的问题。”
“我也不想。”
他二话不说,将她压靠到墙面上,便疾速地狂吻起来。大掌狠狠捧着她的小脑袋,粗鲁地揉乱了她的秀发,极尽所能地饥渴吮尝她唇中的滋味。
她吓得大眼狂眨,没料到他会突袭,继而才艰困地发觉自己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她不介意他的热情举动,但是可不可以文雅一点?有必要这么粗野吗?
等到他的身躯完全贴紧她时,她才顿悟情势有多十万火急。
不行!他想干吗?他有没有搞懂现在是什么场面?
“你明天请假吧。”他勉强离开她口中的甘润,贴在她唇上狠狠喘道。
不只他喘,她也喘。“请、请假干吗?”
“我们去公证。”
“公证什么?”
“结婚。”
她的大脑这一刹那才发挥作用。
“我们别再兜圈子了。既然彼此有意思,感觉也对,何必再玩游戏?”那种恋爱游戏只有十几岁的小朋友有闲情玩。人到他这年纪,对于男与女,思考的全是现实问题。
事情转变得太快,她呆到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反击。
马兰向她求婚?马兰对她有意思?马兰不想跟她玩游戏?
“YES或NO?”
她惶惶回视在她面前紧迫盯人的严厉俊容。哪有人求婚会像复仇雪恨似的,吓都吓死人。
但他每一块绷紧的肌肉,有如悍烈的宣誓:他是认真的。
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娇丽的小脸在他双掌间渐露落寞。他解读不出这反应的信息,不安的气氛逼得他眉心更加紧拧,血液冻结。
她不想答应?他冒着生命危险终于吐出的真切,得到的是个NO?
一室死寂。
“我想……”
她困难地咽了好几次喉头,屏息到快要断气。
“明天请假,应……应该不成问题。”
马兰的心脏霎时恢复搏动,热血汹涌,重重地将她吻入唇中,竭尽所能地拥揉她的存在。宛如凯旋的战士,狂喜地享受他的胜利。
丹雅双腕高高环往他的颈项,响应他的热情。
楼下近两百人的宾客,忙乱的内场事务,到现在都还没搞定的新娘子,等着大礼伺候的老寿星,保全人员小心环伺的名贵画作,全都进不了他们两人的世界……直到他悍然拉下她无袖小礼服的宽肩带。
“你干什么?”佳人惊嚷。
“极品!你永远不知道我为这一刻受尽多少折磨。”
“你变态!”讨厌,好好的气氛全被搞砸了。
“其实我对波霸并没有特别的喜好。”
“那干吗还这么下流!”呜,他怎么死都不放手?
“因为你。”
“你克制一点行不行?”她急吼,魂飞魄散,“这里还在举行宴会!”
“放心,我很快的。”
“马兰!”别闹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真够烦,“像上次那样,不是很好吗?”
“你走开……”她既想推开身上的怪手,又急着拉回衣肩,搞得手忙脚乱。
“好了,别再说了,拖延时间。”迫不得已,他只好下跪。
“你、在、干、嘛?”
“小声一点,你现在正踏在楼下宾客的头上。”
丹雅已经脑浆沸腾到失去思考功能,双腿发软,全靠他的吻啄支撑。
她惊恐,她战栗,她疼痛,这一切对他是难以言喻的感动。
再高明的挑逗,也不可能取代她的难受。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不知为何,他感动得心痛,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将她紧拥。
他突然想为自己过去的放浪致歉,可又不知这份歉意能向谁说。过往好聚好散的男女关系,变得轻盈浅薄,在生命中留不住任何分量。
美其名叫自由,其实并不自由,只是被生理需求统御的奴隶。辅以花哨的论点,编织成美仑美奂的借口,对肉体的放纵合理化。
她是如此看重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灵,珍视那分日渐被人不当回事的婚姻。
因为珍视,所以不会随便对待,不轻易背叛。
这是他妻子给他的至宝。
丹雅深陷重围中,只觉得又痛又累又难受,双眼闭得死紧,强搂住他的颈项,已然站立不住。
感觉太奇怪了,怪到无暇注意马兰的转变。
他痴迷地贴唇在她汗湿的额上,陶醉地嗅着她的发香。他像小孩般地以头摩挲她的头,闭着眼眸陶然与她以颊相贴。
太天真,太坦率,太可爱,像个无邪的小男孩面对他喜爱的小女孩。
她在晕眩的边际再一次地确定,她无法不被他吸引,无法不为他心醉神迷。
他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她浑身酥麻。好邪恶地挑逗……
☆ ☆ ☆
楼下预展酒会及订婚宴办得兵荒马乱,堪称热闹非凡,没人理会场中是否少了哪些该出现的面孔。直到散会,也无人留心。
而接续一个礼拜,平日很容易找到的人却一直联系不上,各路人马才发觉事有蹊跷。
丹雅和马兰跑哪里去?怎么同时失踪了?
这是她有史以来最自在、最惬意的时光。她和马兰结婚了!
没有旁人的七嘴八舌,家人的争辩驳斥,她也不需要应付任何麻烦琐事,或忙着一再地四处解释,沟通协调。
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幸福、好甜蜜喔。呵!
“你怎么会找到我?”
马兰裸着上身,只穿一条四角内裤,瘫在面向整片青翠山谷的挑高大客厅里,拿着大哥大闲闲打呵欠。
“算你厉害。有事快报,无事退朝。”
谁?
丹雅在转角隔间处分类着待洗的衣服,抽尖了耳朵。
宴会那天,马兰带着她半途跷头,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居到T市南区的山腰别墅。
他市中心的家活像客栈,随时都有各路牛鬼蛇神敲门投宿。她本栅的闹区小套房也差不多,只差没挂个“游民收容所”的招牌。
他不爽自己的蜜月期也得被人打扰,就将她挟持至此,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惟一缺点,他午夜热情挑逗到一半,会突然中场休息,跑去看美国股市开市行情……
“我知道那个人,打过一次照面。”
他在跟谁打电话?这几天他总是以删一通通来电留言为消遣,什么电话都不接。
为什么瞥见这通来电,会想主动响应?
他们的蜜月期要结束了吗?
她真不想回去,好喜欢这段小小的叛逆。结婚、旷职、离家、隐居,简直像个坏孩子。可是她好开心,因为这一切都有马兰和她在一起。
终究还是要回现实生活去……
“我会看情形处理。”他草草收尾,懒懒收线,便按遥控让静止的电影DVD继续上映。
“谁的电话?”
“同事。”
“喔……”想也知道,他哪会跟她讲。
“衣服不用洗,今晚我们就回去,拿去送洗就行。”
果然,假期结束。
两人各自闲耗,也不需刻意啰嗦什么,但马兰就是有本事知道她的不对劲。
“你在干吗?”他闲散地巴着厨房入口的门梁,伸展一身性感的精壮。
“既然要回市中心,就把锅碗什么的洗洗收好,免得沾灰尘。”毕竟这房子他很少来住。
“不想回家了,嗯?”
“别闹了。”她淡淡推开自她身后拥来的猛男,寂然洗刷。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顺手抓个梨子咬一口。哇,甜,她实在很会挑东西。
“我们公证的事,暂时不要给其他人知道。”
“嗯。”
她错愕,他怎么答得那么干脆?都不追问一下为什么。是不是他原本也不打算公告大家?
这桩婚姻,隐含的变量比她想象的还多。
有时她甚至会突然惊恐地产生动摇,这个婚是不是结错了。
“以撒传简讯来,说拍卖会的目录印好了。因为预展酒会造势成功,预估拍卖人气会很不错。他说这次专拍结束后,要重重谢你。”
她静静垂头边洗边将盘子上架晾干,任身后大爷悠哉闲聊。
“再来就是小萍和我爸的事。他们下个月月底结婚,席开五十桌。”
好讽刺。当初她反对小萍草草结婚,没想到她自己结得更草。
“你在想什么?”他呢哝贴近。
“走开啦。”不要动不动就粘在她背后。
这下终于惹毛马兰,森然沉吟。
“你如果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不必闹别扭。
她骇然发现自己被身后贴近的魁伟身躯夹困在流理台前。而且,企图明显。
“我没有说我不想回去!”她急嚷,“我在想的不是这件事。”
“可你确实是从我说要回去时就变得不对劲。”
“我不是在意那个!”
“那是在意什么?”
她说不出口。因为才一开口,辩驳就倏地转为抽吟。
“你好了啦,现在才下午一点多。”拜托,每天早上漫长的“早操”就够她受了,晚上还有连绵战役,她极度需要午休。
“昨天是双数日,我听你的。今天是单数日,换你听我的。”
“可是昨晚你本来应该听我的,温柔地慢慢来。我也说了我宁可不要做,只要你拥着我一起看电影聊聊天就可以了。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