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如果海格是想用这种方式刺激她回扬州,那他成功了。因为她再也不想见到他,再也不想被他愚弄!
她匆匆告辞就冲下楼。
“璇儿?喂!你去哪?你不能东西端上楼就跑走,要随侍在少爷身旁啊!”小顺子一边哇哇大叫,一边看着两手端的餐点及她跑远的身影。
说谎、骗子!满口说自己多么正人君子,背地里什么坏勾当都照做不误。
璇儿躲到马厩里,蜷在干草粮堆里偷哭。
他可以一会儿摆出护花使者的姿态撵她远离这场纷乱,一会儿热情如火的拥吻她直到喘不过气来,一会儿又和妖娆多情的成熟女子翻云覆雨,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他只是因为想气走她才故意先吻她、再和绫罗上床吗?他凭什么断定她会因此而被他气走、为此伤心?可恨的是,她的确如此。
海格只是恩人而已,充其量也只是个外形俊美、豪迈霸气的恩人,她能对恩人有什么期待和幻想?昨天他可以伸手救她,今天他可以伸手救绫罗,明天他也可以伸手多救任何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她只是他手下的获救者之一。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知道海格撵她走是因为“四灵”狙杀危机的刹那,她想也不想的就决定留下来。她嘴上说得多好听,为了报恩的承诺、为了不趁人危难时弃之不顾,其实这都不是真正的理由,统统不是!
她缩在角落草堆里咬着自己膝上的布料,眼泪像断线珍珠一直落。
她怕海格会有危险,所以不肯走。她担心他,所以不肯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这个理由最好别坦白说。
她何必要为他担忧?天下能关怀他的女人那么多,不缺她一个!回扬州算了,别再把这种花花公子惦在心头。
“解决了吗?”
“三路人马全杀了,却没一件是我们要的盐务密函。”
马厩前传来的低声交谈震回她的意识,她停下泪水,屏息倾听外头的动静。盐务密函,是指元卿和海格查办的机密吗?
她从角落里爬上前头的草堆中,想听个仔细。
“上头指示已经下来,所有弟兄全撤往北京。这里的事,已经由‘四灵’直接插手处理。”
“要我把所有监视的人全撤掉?”那人的口气似乎极不甘愿这种前功尽弃的做法。
“‘四灵’已经直接派人潜在他们身边,比你的监视拉近了更多距离。”
海格和元卿的身边已经埋伏了一名间谍?!璇儿捂住惊讶的小嘴,因为她知道潜进来的可疑人物会是谁。
“他们派遣回北京送件的三路人马全是幌子,密函一定在他们身上。所以只要盯紧他们,一定能搜到名堂,大不了干脆赶尽杀绝……”
一匹突然探头袭往粮草方向的巨马吓到凝神中的璇儿,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外头两人立即拔刀闪进来。
“在那里!草堆后头!”
一阵飞镖扫射的声音朝她发来,没射到她,却射中了阻拦在其中的巨马。马匹因剧痛而扬蹄嘶吼,狂乱的踏着,连璇儿都有被乱蹄踩死的危险。
可是巨马突然在瞬间砰然倒地,全身抖动,口吐白沫。
毒!他们的镖上有毒!
正当她极度恐惧的呆视他们横扫而来的刀影,一声凌厉的呐喊自马厩外响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那人牵着一匹骏马在马厩外放声大喊。“再不走,我就把客栈内的人全叫出来,看你们怎么脱身!”
他料准这两名男子铁定曝光不得,一听此言立刻飞身遁走,不见踪影。
“小兄弟,你还好吧。”那人牵马入内,朝她伸出了手掌。
“我……谢谢……”她抖着由他搀扶起身。因为背光,一时还有不清来人的面目。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会有盗匪作乱,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那人安置好马匹,扶着她走回客栈大厅。“小兄弟,你……”他看着阳光拂耀下苍白娇艳的容颜,一时接不下话。
璇儿抬头正想道谢时,也愣住了。
方才救她的男子有若俊秀夺目的面容,与海格阳刚强悍的气势不同,他是典型的南方美男子,纤瘦高挑,五官灵俊,细长深邃的凤眼中更带着一股清灵的气息。
对方也因她的相貌而征愣住了。
“真没想到,男人会有小兄弟你这般细致的模样。你打哪儿来的?”
“扬州。”为了避免他对她的性别起疑,她连忙加上几句。“我们南方人很多都长这样,少年时期有点似男似女,等成年后就不会了。”
“这样啊。”他笑了笑。“我也是南方人,不过少年时倒没你出色。”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请问尊姓大名?”璇儿一踏入客栈便急着想通报元卿和海格,不想多逗留。
“我姓慕容,小兄弟,你呢?”
“我叫全儿。对不起,我还有事,下回有空再好好谢你。”她恭敬的折腰行了大礼,快快跑往二楼客房,沿途撞了人也只草草道歉而已。
“啊,刚刚撞我的就是昨天在外廊上和男人亲嘴的那个!”其中一名少女怪叫。
“真的?”另外两名少女兴奋的抢着看璇儿的背影。“好可惜喔,那么漂亮的男孩竟然给变态的爷们糟蹋了。”
“才不咧,我昨天在娘后面跟着偷看到,那爷儿好帅、好有男人味,连娘都说从没见过那么俊伟有劲的男人。而且……”
“而且什么?”两名少女随着她发痴的视线一起转向角落的座位,对着才刚坐下叫茶的慕容公子闪闪放电。
“天啊,这儿真是地灵人杰。”专出美男子。
“去去去,我们去他隔壁那桌也叫壶茶!”
三个雀跃少女的兴奋低语,叽叽喳喳的吵得没一个人听不见。慕容公子只是滴着冷汗静静品茗,微微望向二楼璇儿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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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人马都被杀了?”小顺子在元卿房内压低了嗓子怪叫。
“我预料的果然没错。”元卿冷静的靠坐在椅背上垂眼。“只要我们一踏出繁华的地方,立刻会被对方以盗匪之名赶尽杀绝。”
“为什么?我们待在热闹的地方真的就比较安全吗?”璇儿急得十指都快绞成结。
“现在是太平盛世,如果在大城镇中出了莫名的血案,一定会引来严厉的侦查。这一查,盐务的机密就会曝光。对方显然不想把事情搬上台面,只想私下解决。”元卿面无表情的说着。
除了绫罗之外,他们四人全聚在元卿房内,讨论着璇儿方才偷听到的消息,只有海格一且沉着肃杀的脸色,沉默的冷睇璇儿。
“我不是对绫罗姑娘有偏见,而是……”璇儿不自在的避开海格的目光。“潜在我们周围的不速之客,以她的嫌疑最大。”
“怎么可能!”小顺子第一个抗议。“人家是堂堂扬州花魁,哪会搞这种厮杀打斗的危险勾当!”
“可是……”
“不是她。”海格冷峻的三个字冻结她的焦虑。
他不相信她的推测,宁可相信绫罗突然冒出来的动机只是为了跟随他?
“目前看来的确不是她,但她也脱不了嫌疑,”元卿淡淡的看了海格一眼。“否则,她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肯定她不是潜进来卧底的人?”她觉得自己强而有力的立场忽然变得很薄弱,只有她一个人在怀疑绫罗。
加上她昨天才拿绫罗留下的事和海格辩驳,刚才又为海格和绫罗同床共枕的事伤心,连都对都自己怀疑绫罗的心态感到可疑。
她是不是因为嫉妒绫罗,所以……
“因为要偷密函,缠住海格是没用的,要缠住我才对。”元卿淡笑。“她若其是对方派来卧底的,应当很清楚这点。”
“缠住海格没用?”
“海格是以找东西出名,而我以藏东西出名。只有我才知道盐务密函放在哪里。”就连海格都不晓得密函的下落何在──除非他有心动手搜寻。
她的小嘴微启,彷佛想说些什么,却又静静的闭上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厉害的程度远在她之上,就算她没探听到这些秘密,相信他们照样也能应付得很好。反观她自己,没凭没据的就当众质疑绫罗,宛如将自己的私心大剌剌的展示在他们面前,自找难堪。
“你们的任务真的太危险了,我实在很害怕。”她无神的盯着地板。“我想……海格少爷说得对,我是该回扬州去了。”
何苦留在这里一无是处,还得亲眼看着海格和另一个女人的暧昧场面。
“才听到那么一点消息你就吓坏了?之前咱们被一路打杀过来时,你怎么不喊害怕?”
小顺子才不信她的歪理。
她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盯着地上,等待他们的响应。
“好,你今天就准备准备,明天一早上路回扬州去。”海格斩钉截铁的语气狠狠的刺进她心里,也粉碎了她微小的期望……
他不挽留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
门外轻轻传来的叫门声,中断了她原本想开口对海格说些什么的势子。
“对不起,我找璇儿,她在这里吗?”绫罗温柔的细语隔着门扉传入。
“有事吗?”她开门看见绫罗手上正拿着一套姑娘衣物。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绫罗扬眉笑看房内的人一眼。“璇儿,我带出来的衣服里有件满适合你的,我刚刚才把它修改得小一点,你穿穿看吧。”
“我……”她回头望了望房内三人,看到海格绷紧的表情,心就沉入更深、更冷的黑洞里。“谢谢你,绫罗姑娘。我明天就要赶回扬州,还是扮成男儿身比较方便。不过还是谢谢你。”
忽然间,海格当着大家的面,一言不发的将正行礼告退到一半的璇儿拖往房外,吓得所有人张口结舌。错愕之余,没人注意到后面靠在椅背上的元卿微微松了口气。
第六章
海格将璇儿拖回他房内时,擦撞到正上楼住店的慕容公子。面对对方一脸惊愕与哑口无言的表情,她羞得几乎想钻进地洞里躲起来。
一将璇儿拉进房内,狠摔上门,海格再也不多掩饰方才几乎泄漏的满腔怒火。
“关于查办盐务的事,刚才已经讨论完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之前的事。”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些夹杂火气的字眼。
“之前?”她先是一愣,继而转为低迷的神色。“我不想讨论你和绫罗姑娘间的私情。”
“谁要跟你讨论什么私情不私情!”他忽然从怒火中纠起眉头。“你说我和绫罗的私情?什么私情?”
好个醉惑少女心的无辜表情!她空洞地淡笑。“够了,海格少爷。我一早送餐点进房时就已经看清一切,你不用再闪躲了。”
她说得极其轻淡平和,彷佛已经不在乎。
“早餐是你送来的?为什么不叫醒我?”他一早醒来赫然发现服侍他用膳的是绫罗,失望得几乎了无胃口。
他喜欢眼前随时有璇儿的身影出没,看不到她,心情就会莫名的不好。
“你昨晚太累,让你多睡一会儿比较好。反正绫罗姑娘会伺候你起床梳洗,何需我费要?”她自嘲的一笑,视线始终在地上游移。
“说话时眼睛看着我!”他强悍的抬起她的下巴面对他时,隐隐地为她苍白、疲倦的神色感到心痛。“什么叫做我昨晚太累,由绫罗伺候我就好?你在暗示什么?”
她轻轻推开海格抵在她下颚的大掌,不想面对问题,也不想再看他。“你硬是把我拖进来,就为了讨论这件事吗?”
“不是。”但他发觉这个无意中触及的话题似乎比原来他想说的事情更重要。“璇儿,为什么你会认为绫罗昨晚和我上床过?”
“我不想跟你讲这种事!”她又羞又恼的冲往门口,却被他轻松地抓住手臂,扣着她细瘦的双肩强迫她面对他。
“问题是你挑起的,你就必须给我个答复。”
“我都已经听你的话,准备滚回扬州了。剩下的恩恩怨怨是你们的事,根本与我无关,你还要我答复什么?”
“回扬州是一回事,我问你的是另一回事!”他绝不允许璇儿脑中对他带有莫名的误解或扭曲的印象,那令他十分不舒服。
王八蛋……他几时在意过女人们对他的想法?但对于璇儿他就是很在意,该死的在意!
“一个女人大清早衣装不整的在你房里代表什么?颈子上被你叮出来的红印代表什么?”他居然还有脸质问她!
“什么衣装不整跟红印?我还正奇怪在我房里应侍的人应该是你,睁眼看到的人却是绫罗。”
“你处处沾甜偷腥,却还想在得逞之后保有正人君子之名?我从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她不满的情绪完全被他挑起,决心干脆把心里的丑话一古脑说出来。
“你说我什么?”他眯起双眼,脾气濒临爆发边缘。
“既然已经和绫罗姑娘同床共枕,又何必在事后矢口否认?如果你坦承你所做过的事,我或许会欣赏你的敢做敢当。可是你不该在人前说是一套,背后做是一套。你的清白正直底下装的全是污秽!”
“你凭什么在我身上乱扣罪名!”他差点吼破璇儿的耳膜。“我如果昨晚真和绫罗干了什么好事,你可以尽管骂,我绝对接受。可是我碰都没碰她一下就被你诬赖得狗血淋头,你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今天休想踏出我房门一步!”
“那你说,你希望我怎么个交代法。”她温弱的娇额上有着豁出去的倔强。“你块头比我壮、力量比我强、嗓门比我大、气势比我凶,你当然可以逼我说出你听得下去的话。告诉我你到底爱听什么,我会乖乖说的。”
“我要你说实话,拿出证据再来指控我!”
“绫罗姑娘就是证据。”
“她算什么证据!”他不自觉加重的手劲几乎捏碎她的肩头。“我只在宝月坊买了她几夜,一踏出宝月坊就没再碰过她一次。一个风尘女子随口说说的话你就信,你有疑问何不直接来问我?!你以为我会骗你吗,啊?”
“好痛,你放手!”她的小拳头软扑扑的敲打着他坚硬的胸膛。
“我昨夜如果上过她,现在就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他自从离开扬州就没再碰过女人,加上娇美绝艳的璇儿这些日子以来老在他身边走动,他的自制力几乎快在欲海狂澜下爆破。
“除了她的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上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