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璧?!”全体人员齐声大合唱。
“娃娃!”讲的这是什么话呀,他都替她不好意思了。“妳不明白的事,别大声嚷嚷。”
“我哪有不明白!”她恼火地推开在她耳畔咬牙低语的北斗。“我在被送出阁的前一天,额娘和嬷嬷就已经把男女之事交代得一清二楚。”只是透过北斗的行动方知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知道并不等于感觉到。
“那左北斗是强暴未遂啰?”淑儿的人生彷佛出现一线曙光。
“什么强暴!他才没有那么做!我们──”
“够了,娃娃。请妳别再详细解释下去了。”北斗垂头无力地横掌盖住她的嘴巴。
“事情总得说清楚啊,怎能任人胡说八道,破坏你的名声?”她激烈地在他掌下咕哝抗议。
“乖,这件事我来处理就行。”虽然她的正义感过分天真,但她为他挺身而出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你还笑!”现在应该要发火才对。她拉开他的大掌冲着镖师们开炮。“你们把北斗看成什么人了?一起行走江湖打拚天下的伙伴,居然一点信任也不肯给。北斗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吗?他会使这么卑鄙的手段吗?”
“妳讲这什么话?妳还算是个格格吗?”不知羞耻!淑儿气得忍无可忍。“刚才发现你们的状况就已经证明他对妳不规矩,妳居然还帮这暴力侵犯的恶徒说话!”
“他哪有使用暴力?有谁亲眼看到他强迫我了?”别自以为是的把下流联想当事实。
“好了,娃娃……”
“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妳早就变成他暴力强占下的牺牲者。是我们来得巧,刚好挽救妳的清白!”
“就算你们没有及时赶到,我也不──”一只大掌紧紧盖住下文。
“剩下的事由我来解决。妳再讲下去,只会让强暴变成诱奸而已。”他轻轻笑着在她惊愕的小脸旁低语。
“你还敢对格格无礼!”淑儿狠手一抓,拉开百灵远离色魔。“从现在起,我绝不会让你再靠近格格一步!”
“可是北斗他是冤──”一个始料不及的巴掌赫然打在她脸上。不痛,却令她呆愣得反应不过来。
“妳!”北斗箭步飞来,几乎当场抓碎淑儿的罪魁祸“手”。
“妳居然有脸替他讲话。妳这不叫无知,而叫无耻!”
“把她给我带下去!”北斗对恨泪满眶的淑儿毫不怜惜,直接推往属下身上。
“等一下,别这样!”百灵反而慌了。
“一个下女居然三番两次犯上,妳不教训她就罢了,可是不能纵容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竟敢伸手打他的宝贝。
“她不是无法无天,她只是气坏了。”也是怕坏了。
“娃娃不计较妳的无礼犯上,并不代表我也不计较!”他指着淑儿痛斥。“既然那么讲究身分又身为下人,就摆出个下人该有的样子给我看!”
她居然敢打娃娃,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打!
“总镖头,冷静!”镖师们赶紧拉住北斗暴怒的身势。
“要我摆出称职的下人模样,行!先叫格格让我看看她有哪一点像个主子!任性无知、不知轻重我都忍了,但我受不了一个自私妄为的人拿我的人生开玩笑!”
“我没有自私妄为,淑儿,我──”
“妳敢说妳没有!”要不是左右有人拉住她,淑儿恐怕冲到百灵面前又来一顿打。“为了送妳那封什么鬼信,我们差点没命,现在妳还和这左北斗搅和不清。妳有没有想过妳要是有了万一,我怎么办?妳要我怎么回去复命?还是干脆先自杀谢罪,省得回去被毒打一顿再赐死?”
“不会有这种事的,我会护着妳!”百灵对天发誓。
“妳连妳自己都管不好,还有什么脸讲这种话!”
“总镖头!”大伙突然奋力抓紧北斗,却抵不过他冲向淑儿的蛮力,全被拖过去。
“妳不必等着回端王府复命,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惩罚妳!”他受够了!
“北斗,放开淑儿!”百灵慌乱的狂抓狂叫。“你这样拎着她,她会窒息的。快放手!”
“除了百灵之外,端王府一家子全是王八蛋,没想到连妳这个不知死活的下人也一样。”他咬牙切齿地燃烧着隐忍已久的怒火。“若百灵要找人伺候,也不差妳一个!”
“不要,北斗!别欺负我姊姊!”
就在北斗要将淑儿重重甩往地上时,百灵的尖嚷中止了他的惩戒。
“妳的什么?”
“放她下来,我不准你对我姊姊这样!”她气得两眼一泡泪,扠腰对峙他跟前。
北斗一松手,淑儿立刻由空中重重摔坐在地,痛得鬼吼鬼叫。
“为了一个下人撒这种谎,值得吗?”
“我哪有撒谎,淑儿本来就是我姊姊,同父异母的姊姊!”她边扶淑儿起身边愤然大吼。
北斗无力地叹息。“我的老天,妳的老毛病怎么还是改不掉?”
百灵这毛病,他太清楚了。
端王府里,姑姑嫂嫂们养腻了不要的小宠物,去她房里就可以找到;王爷福晋们不再喜欢的奇花异草,全被她捡来养在自己的院落里,欣欣向荣得乱七八糟;府里若遣散老弱的下人,她就会参一脚,替他们争取优渥的报酬;若有小仆或奴婢遭到毒打重罚,就会看见她跑去讨伐主子的惨无人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更是变本加厉。
哥哥们在外始乱终弃的女人和野种,凡是跑来向王府求救的,她绝对有求必应。父亲在府内调戏过的侍女有冤无处伸,找她就行了。
难怪整个王府的人都巴不得赶紧把百灵嫁出去,省得她老在发扬正义公理,让原本随便就可打发掉的小事化大,大事化为难以收拾的乱局。
“妳好管闲事的热血也沸腾得太过火了吧。”这是她的优点,也是最大的弱点。
“我从不好管闲事,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这个淑女又是妳那潇洒阿玛哪儿留的种?”真是儿女满天下。
“不要讲得那么低级好不好?”害她脸红得一塌胡涂。“淑儿的母亲是府里的厨房婢女,身分太低。去年她过世时我不得不赶紧将淑儿收为贴身侍女,否则她被撵出去在街头乞讨还得了!”
“人各有命,不用妳插手,她也会找到法子活下去。”
“我必须为她做点事。我阿玛的风流帐,总得有人还。”
“要还也轮不到妳还,鸡婆的小家伙。”他恶狠狠地捏着她的双颊。呵呵,好可爱。
“与其坐着等那些花心男人良心发现,不如我自己直接动手。”
“妳也未免替妳家男人收太多烂摊子。”光是他目前看到的,一个是她父亲的孽种淑儿,一个是连封情书也得托她摆平的哥哥,此外的其余烂帐,他懒得算了。“好了,动身回客栈,牵马过来!”
“格格,妳不可以和他亲近!”淑儿马上阻止她骑上北斗的爱驹。
“妳省省吧。”百灵是骑在马身上,又不是骑在他身上,穷担心个什么劲儿。“妳们两个上马去,镖师们会护送妳们回客栈。”
“你要去哪?”看北斗骑上镖师的马掉头往另一个方向,百灵立刻发慌。
“人家才不告诉妳呢。”他得意地嗲嗲一笑,驾马远去,消失森林里。
“北斗!”他身上都是擦伤,不先好好上药,居然还东跑西跑。
“别理他!”淑儿一把怒火地驾驭马缰,将百灵搁在身后。“那只强暴未遂的禽兽,八成是绕回妓院去发泄精力。”狗改不了吃屎。
“别这样说他,我们的命都是他救的。”
“他救的是妳,不是我们。”淑儿不信落难者换作别人,北斗还会这么舍生忘死地拚命搭救。
“妳对北斗的态度真的太过分了,淑儿。妳这样对我,我无所谓,可是北斗是我们的恩人,不是下人,不要颐指气使地对他发飙。”
北斗从一开始就在容忍淑儿,要不是方才淑儿冲动地甩了她一巴掌,他的怒气也不会猛然爆发。
“格格,我希望妳以后讲话与行动之前能想一想,妳的安危会牵动到另一条人命。我的命虽然不值钱,但我舍不得把它葬送在妳的鲁莽之下。”
“我知道,我也一直都很──”
“她说得没错。”向来看淑儿不顺眼的豪哥,对她的这句话颇感赞同。“格格,妳要做好人、冒大险,可以,但别再拖咱们总镖头下水。光为了把妳从妓院救出来,他就已经闯下大祸了。”他驾马护行在侧,一脸臭相。
“闯祸?”北斗之前有去妓院找她?
“咱们瞒了十年的秘密,奋斗了十年的清白生意,恐怕是保不住啰。”
“什么秘密?”
“妳自己去问总镖头吧。”他才懒得跟娘儿们啰唆。
“北斗到底瞒了我什么?他人又跑到哪──”她被豪哥倏然警戒的眼神与噤声手势愣住,愕然看着镖师们驾马过来围护着她,拔刀出鞘声此起彼落。
怎么回事?
“什么人?”豪哥宏亮的咆哮,在深幽的黑林中引起震荡。
“格……格格,抱紧我,省得妳一慌就摔下马去。”
“喔。”百灵神情镇定的乖乖抱住淑儿,才发现淑儿抖得好厉害。“没事的,淑儿,这些镖师会护好我们。”
“妳闭嘴!”淑儿还百灵的耳语一句低咒。
那里确实有人,诡异的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每个人都鲜明地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豪哥。”镖师们有不祥之感。
“摆阵!”豪哥一声令下,众镖师立刻拉开攻击阵式,一触即发。“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怪事咱们都碰过了,没什么好怕!”
“你放心,我相信你会好好保护我们。”百灵明白豪哥怒吼的用意。看来他人老粗,心思却不老粗,这时还会想到要安抚小姑娘们。
淑儿却抖得让身下马匹开始慌乱。
“格格……前面……”
众人瞄准的方向,自黑暗中逐渐浮现模糊的身影。
“百灵格格是吗?”黑暗中的隐约轮廓发出低柔的呼唤。
“啊?”是针对她来的?“你是谁?”
“妳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对方的声音轻忽幽远,彷佛融在月夜清风里。
“我找你?”她甚至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过。“我没有找任何人啊,我来此只是为……”一个顿悟犀利地穿透她脑门。“妳是容贵姑娘?!”
随着云后月光的显现,纤长的身形逐渐清晰,一位优雅佳人正在众刀尖所指的中心亭亭伫立。
“找我有何贵干?百灵格格。”
所有人全瞠着双眼,哑口无言。千方百计打听不出底细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自动出现。
“妳真的是女华佗容贵姑娘吗?”
“不可以下马,格格!”换成淑儿死命抱紧她。
“我是。百灵格格,为何找我?”冷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淡淡忧愁。
“妳这娘儿们到底是人是鬼?”豪哥火了。她干嘛半途突然跳出来挡路吓人?
“不准无礼!”百灵一喝,令大伙傻眼。“容贵姑娘,如有冒犯,请妳见谅。我来此处是为了带封信给妳,这是我二哥百祯亲手交托给我的使命。”
她由袖里抽出密藏的信函,容贵却一动也不动。
“呃……淑儿,妳放开我一下,我去把信交给她。”
“不可以,我不会让妳下马的!”
百灵为难地挣扎一下,没用。“那……豪哥,麻烦你把这封信拿过去。”
“不必了,百灵格格,我不会收的。”低沉的温婉嗓音微含冷漠,愁眉深锁。
“为什么?”她辛辛苦苦送信来,可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我不会再收百祯贝勒给的任何东西,妳也别再四处托人探听我,回去吧。”
“这是百祯哥哥诚心托我带给妳的,请妳好歹也看看。”容贵姑娘和哥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摩擦?还是她送达得太慢,让他们俩产生误解?
“请妳转告百祯贝勒,我们已经一刀两断、毫无瓜葛。”飘逸的身影又渐渐隐没黑暗中。
“等一下!容贵姑娘。”
“回去。”众人已看不清她的身影,只闻清晰的叮咛。“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可是容贵姑娘……”之前一直凝结的沉重气流突然消散。“容贵姑娘!”
“走了。”连豪哥也松了口气。“哪里来的家伙,不人不鬼的。”
“等等,豪哥!”百灵赶紧阻止他整装上路。“快留住容贵姑娘,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她人都已经跑了,追也没用。”他下令镖师们继续前行。
“我东西却还没交给她呀。”怎么办?
“人家都已经说不收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应该还在这附近,豪哥,你快帮我追上去,让我跟她好好谈。”那样深沉的哀愁并不寻常,而且她直觉的肯定,让她哀愁的主因是百祯哥哥。
“上路、上路,别跟我啰唆。”烦死人了。
“可是我……那是什么?”当她身下马儿走过方才容贵姑娘所站的位置时,有某种冷光闪烁。
“格格!”淑儿差点气疯。百灵居然也不交代一声地胡乱跳下马背,吓得她赶紧勒住马缰,后头队伍差点撞成一堆。
“你们看,这应该是容贵姑娘掉下的东西。”
百灵兴奋地举起地上的东西,吓得镖师们脸色惨白。
“格格,快把东西放下,快!”豪哥都慌了。
“为什么?一把小匕首而已。”不过上面有些白白的霜。
“别碰它,格格。”豪哥惊声尖叫。
“这上面有点脏。”
“我来替妳处理。我这儿有块布,交给我吧。”天哪!她可千万别用手去摸。刀上的粉霜剧毒要是给她碰到了,他回去就等着被北斗砍脑袋。
“好吧,麻烦你了。”就在豪哥快接过匕首时,刀柄上的烙印拉回她的注意力。“咦?这是什么花纹?”
“格格!”豪哥几乎被她吓得浑身抽筋。
“你看,豪哥,这儿有个花纹。”十分独特的烙痕,说不定是找到容贵姑娘的线索。
“姑奶奶,我求求妳,快把刀给我。”他快下跪哀求了。刀上的毒霜只要几粒,足以毒死一匹巨马,更何况是这把宛如由雪里抽出的粉白匕首。
豪哥怎么吓成这样?“你认得这个花纹吗?”
“不认得,可是总镖头认得。把刀交给我吧。”
“北斗认得?”她立刻士气大振。
“他南来北往的押过许多不同道上委托的货,绝对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花纹,他这方面厉害得很。”她要他招什么都行,只要……“妳快把刀给我吧。”
“好,我们马上回去等北斗!”她正想豪气地将匕首交到豪哥手上,不料一递一承的时间没抓准,匕首倏地翻转而下,插向百灵的脚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