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擅长一步步地暗算他人?”他勾起冷冽嘴角。
“没有的事!”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而且与国家大计有关的事,没有一件不污秽。‘四府’那票站在权力顶端的家伙,又会干净到哪去?”
“但我很肯定,我表哥绝对是正人君子!”
“而我就绝对是卑鄙小人?”
“别拿你跟我表哥相提并论!”
“也对。他是个只能拿你当娃娃呵护的家伙,我却是个能拿你当女人看待的男人,怎能相提并论。”
“我指的是你们的人品与——”
“当我发现自己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时,我实在不得不怀疑,你这号称是元卿贝勒宠姬的表妹,到底是怎么当的?他真的碰都没碰过你,或是另有奇招?”
“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
“外头的人倒不这么认为。”可不是他捏造的喔。
“胡说!这根本……”她气恼得无法厘清紊乱的情绪。
“也多亏他的勇种,我才有此荣幸成为释放你妩媚本性的男人。”
“我不准你如此侮辱他!”愤怒涨红了严厉的娇颜。“他尊重我、呵护我、处处关照我、还提携我、教导我、培育我,让我不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算什么?不过是个趁人之危、夺人清白的无耻之徒。你才是孬种!”
“他把你许配给你师父时,你一定很失望吧?他这种撇清关系的动作不仅毁了你的浪漫幻想,也让你多少有种一片痴心遭到背弃的感受吧?”他贴近羞愤的小脸呵呵笑。
“鬼扯!我从未……”
“可怜的小表妹。”
“你往口!”竟然如此扭曲她对表哥的崇敬。
“若不是我刺中了你的要害,你何必发火?”
“你可以中伤我,但我不许任何人中伤我表哥!”他承受的煎熬与痛苦,除她以外,哪一个人懂?
“他在你心目中还真是重要埃”他挑眉惊叹。
“没错!”所以最好收敛点这缺德的嘴皮子。
他展开骇人的俊美冷笑。“或者彻底毁了你们彼此的信赖也不错。”
“你想做什么?”她不禁发寒。
“想要你埃”
‘你又不是没得到过。“
“可是还不够。”
“我不是随时随地供人亵玩的妓女!”
“我也没说你是。”
“那你到底还要什么?!”她受够了他优闲的调调,忍不住重喝。
“想要你啊,冰雅。”他发出慑人心魂的呢哺与叹息,像在施以某种法术似地痴醉抚着她脸庞。“为什么这么狠心地极力抹杀我们的一切?”
“因为……”
她忘了,转瞬之际,她忘了自己的回应,强制压下的回忆却倏地翻涌而起。
就是这份温柔,这份低语,这份抚摩,在她最失落无助的那段日子陪伴着她,也折磨着她,搅乱她不曾被波动的心湖。和他在一起的失忆时期,她恨透了他薄凉的性情,却又挣不开对他的丝丝牵绊。
“冰雅,你应该是最懂我的。”
是的,她懂,可是她也怕。怕自己看到他轻率随性的调调下可能潜藏的另一种真性情,怕自己陷进去,怕自己明知他危险却无法自拔地继续沉沦,折腾自己。
“为何你记起了元卿.就忘了我们之间曾有的过往?”
没有,她不曾忘。虽然她时时严禁自己忆起,却怎么也无法忘记。
百祯会是真心待她的吗?可能吗?
他通常与女人交欢跟上馆子吃饭一样,解决需求后就潇洒走人,对你却特别不同。
我想要你啊,冰雅。
她也想他,好想好想他,更渴望他也能如此思念她。
“快想起来吧,冰雅。”他珍惜地捧着她双颊细细吻吮,低低期盼。“我想你,想我们在一起的B子,想你的温柔与依赖。快回到我身边来吧。”
“可是……”
“别管什么恩恩怨怨、对立是非了。我这么诚心地放下一切来帮你,你为何不领情?”
“因为我……”她脆弱地在他细密的拥吻中卸除心防。“我怕自己……只是你一时兴起的有趣玩意儿。”
他的面容登时闪过不悦,却悠然扬起嘴角。“你果然很了解我。”
百祯这一笑,如冰刀般地涌进她的心。
他仍然是在耍着她玩!
“滚开!”她便尽蛮力一推,奋力逃离这诡魅陷阱。
笨女人,无耻浪贷!他只花了三言两语,就把她的尊严杀得片甲不留。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一面狂奔而去,一面痛斥自己,一面敞着被他刺伤的心,一面气自己的愚蠢、恨地的无情。
“冰雅,我等你。”
“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她一进门,就受到五哥、五嫂的急切纠缠。
“怎么了?”她故作淡然无事。“表哥有什么新任务交代下来了?”
五哥、五嫂憨直地面面相觑。他们俩虽是家中唯一知晓冰雅与元卿潜藏身分的人,却一点也不想对什么“四府”的神秘勾当涉入太深。
“我想……表哥他最近恐怕不会给你什么新任务了。”五嫂为难道。“光是眼前困局就已令人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是……”表哥视力恶化的秘密被人知道了?
“在你刚才不在府里的期间,端王府的人马上门提亲。”五哥快人快语地揭穿谜底。
“说百祯贝勒想娶你为妻!”
冰雅冷下脸色,满眼不屑。“他们说他们的,与我无关。”
“可阿玛已收下聘礼,等于应允他们这门亲事!”
“阿玛?”冰雅错愕。这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为何突然跳出来干涉她的人生?
“阿玛是发了什么神经我们也不知道,但你在这事上可惹出大麻烦了!”
但她什么都没做埃“你之前是不是要求天魁师父延迟向你提亲?”
“是可是…”
“他顺你的意思延期,端王府的人却乘隙提亲,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能代表什么?这两件事根本不相干。
“天魁师父认定你是故意诱骗他延期,好方便作接纳端王府的提亲。目前这事已经传到表哥耳里,情势闹得非常僵。”
“表哥才不会相信这种荒唐事!”
“如果刚才你没有在大街上公然与百祯贝勒连袂而去,他的确不会信。”
冰雅震惊地被钉在原地,无法言语。
给表哥知道了?
“冰雅,是真的吗?”五哥、五嫂着实不信她会如此孟浪狡诈。他们深知冰雅冷淡疏离的面孔下,其实是颗温暖耿直的纯稚之心。
“我……哪有什么……连袂而去……”她根本是当街被人强硬掳走的。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的和百祯贝勒在一起吗?”
无可否认,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否认。
“这是误会……这真的是……我……”局势至此,她完全失去主张。
“是误会就赶快去向元卿表哥解释清楚!”“对啊,快去跟他说明你才没有跟什么百祯贝勒在一起!”
“最好也能告诉他你刚才其实去了哪里,如此摆脱嫌疑才有力!”
可她人在“四灵”府邱.而且确实是和百祯在一起,如此答覆还能摆脱什么嫌疑?
冰雅突觉重重掉入万丈深渊,不断疾速下坠,无法着地。
这场误会怎么解?怎么解?
第七章
敬谨亲王府邸“我相信你。”
冰雅哑口无言地呆坐元卿的书房里,耳中回荡着她很本不敢妄想得到的回应。
她很想为眼前发生的提亲误会解释些什么、为自己的清白证明些什么,可是她所处的劣势没办法让人相信她的说辞,她也不擅长辩驳,不知该如何找借口,只能将百祯半途掳人和进入‘四灵’府邸的事悉数坦白。
与百祯之间的激情纠葛除外。
一切的情势都对她不利,过多的巧合、过多的嫌疑,单纯的事件俨然演变成一场暧昧乱局。她的要求师父延期提亲、百祯的当街掳人、乘隙下聘、阿玛的同意、‘四灵’的秘密会见……整个局面看来像是她打算背叛‘四府’、倒向‘四灵’。
连她都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能奢求大家相信她吗?
“我相信你。”
她几乎是绝望地来向元卿倾诉,却得到如此轻柔而有力的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相信立场薄弱的她?
元卿悠然闭目闲坐。在她面前,他不必勉强自己瞪大眼珠故作视力正常。
“你可以捏造说辞,隐匿部分实情,巧妙地欺瞒所有人,但是你瞒不了我。”
冰雅打了个冷颤,悄悄咽下喉头的不适。“我没有……瞒你什么……”“你说的是实话或谎活,我一听就明白。”
她凄然凝望元卿闭合的双眼。
表哥何止一听就明白,视力受损之前.他甚至不需她开口,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我可以无条件相信你,但你的天魁师父恐怕很难如此。”
她并不在乎天魁对她的误解.但身为徒儿,这样伤害师父多年来的疼爱,她无法不内疚。“师父那里……我会亲自去向他解释。”
元卿寂然深思,忽而浅笑。“平常要你开口说话就已经很难,这回你的主动出面解释,我看你还没吐出一个字,天魁老早感动得忘了计较一切。”
“师父不是那种人。”他正直刚毅到天塌了脸皮都不会动一下。
“你对男人的了解不够深。”
是吗?冰雅不悦地转眼一瞟。
“你或许不这么认为,但你对男人的看法,也不过是由女人的角度去想,太虚幻,也太过女性化。”
“可是你和师父都说我观察力细腻过人。”
“观察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好比你紧盯‘白虎’这么长一段时回了,仍无法明白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冰雅大愕,糗红了脸蛋不敢出声。
“我早知道你对‘白虎’特别感兴趣.只是没料到‘白虎’的真实身分就是百祯贝勒。”他支搭着十指靠入椅背。“你若早跟我坦白这项秘密,提亲这场乱局就不会发生了。”
她面容霍然一亮。“你会阻止师父向我提亲?”
“不,我会早一步让百祯对你没兴趣。”
她倏地沉下小脸,载满失望与困窘。
“你到现在都还不肯跟我招认实情。”哎。
“为什么——”
“嗯?
冰雅在他那副从容等待猎物上门的闻适中由激切转为退缩。“我……不懂……”
“不懂他,还是不懂我?”
冰雅烧透了红脸,抿紧羞愧的双唇,庆幸表哥不曾睁眼。
元卿深深吐息,认命似的。“其实你不用费太多心思去了解百祯,只要花点时间多了解自己,就会明白你为何会被他吸引。”
“我没有被他吸引!”她急嚷。
“对不起,我更正。你只是对他有超越任务范围的过度关注,可以吗?”
他的温柔顺从反倒令冰雅更形尴尬。
“我不可能……根本不会被百祯那种人吸引……”这问题她已想了千百遍,仍是一团混乱。“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他那么轻涪随性、悠哉游哉,做什么事都好像轻而易举,不费力气,我向来最讨厌这种人!”
“也正因为你凡事太认真、太细心、太努力、太拘谨,才会被一个与你完全相反的男人强烈吸引。”
“我……我们……不是完全相反的,我们也有些共通点。”
“那只会更加增添你对他的兴趣。你理智上排斥他,因为他拥有你向往的自由与随性,他的事事轻而易举、他的拿得起放得下、他谈笑用兵的卓越天分。你内心深处渴望成为这种人,可惜你不是,所以他是你永恒的梦想。”
“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事,表哥何以如此轻巧地就一语道破?“你又没接触过‘白虎’,为什么对他的事那么……那么……”她不甘心得语无伦次起来。
“我是没接触过他,但我接触过你。”
“我和百祯又没有什么关系!”
“你失忆时也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强烈的难堪令她咬紧下唇,一时无力反驳。“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私密的事?又是谁告诉你百祯就是‘白虎’的?”
“你想,会这么扯你后腿的人向来是谁?”
她呆愕好一会。“三姐?”
“是啊,正是鸳鸯。”
“她告诉你‘白虎’的真实身分就是百祯?”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难不成她威胁过你不准跟我说?”她一声也不敢吭,元卿便了然于心地轻声笑起。“连我都很意外,鸳鸯竟然私下早和‘四灵’的人马搅和在一块儿。要不是这回你惹上她看中的男人,一状告到我送儿来,我到现在都还会被蒙在鼓里。”
“表哥,为什么你要敌视‘四灵’,把双方的关系搞得这么僵?”
“我不曾敌视过他们,倒是在查缉任务上常被他们挡道,反而被他们视为麻烦人物。”
“我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那当然,而且我也没奢望你会弃百祯而听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时闲适悠然的表哥比平常的他更凌厉逼人。“我只是……
想搞清彼此的立场.到底‘四灵’和‘四府’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怎么,怀疑起我是否居心不良了?”他弯起俊美双眸。
她艰困地一咽喉头。“你是吗?‘四府’有没有借着权势与查缉之便图利自己?”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唯一图利自己的,就是我坚守的赏善罚恶原则。我明白人性中难免会有小好小恶,我自己也不例外,但公义的大原则却不能变动,也不能妥协。因为原则性的问题,不能谈条件。”
这的确是她所熟悉的表哥。“但……”
“不明白我原则的人,只会就行为去判断,下肤浅的结论,随便定我的善恶。不懂我的人可以扭曲我、污蔑我、信口开河,可是你呢?”
“我无意侮辱你的人品,只是……”
“你已经用你的问题来侮辱我了。”元卿晶透的双瞳中难掩失落。“月儿,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要舍弃我们之间的情谊与信赖?”
“我没有!”她急切摇头。
“可你已经动摇了,你让百祯动撼了你对我的信赖、我的人格、我的原则、我的所作所为。你的问题,证实了你在动遥”她委屈地咬紧下唇,坚决地绷着小脸,既不承认,也不为自己辩解。
“月儿?”
他不出声、不抬眼、硬邦邦地僵在原地,倔强地垂着头。
元卿怅然,偌大的书房陷入漫漫沉寂里。
“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搞成这样?”他轻叹。
“只因为我开始有自己的想法。”
元卿支着额角聆听,状似正在闭目养神。
“我从没怀疑过你的居心,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好人坏人在做事时会用上同样阴险的手段?”
“虽然手段雷同,但目的截然不同。善者是为了善,恶者则是为了恶。”
“可是不论是善是恶,我都无法认同那种尖锐对立、爪牙相同的手段!”她难过地握拳娇喊。“为什么要彼此为敌、彼此攻击?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相互协调?世界那么大,为何‘四灵’和‘四府’却像两头野兽般,硬要站在同一条这上犄角相抵,徒增纷乱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