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闲停下脚步,冷静回想一下自己刚才无意识中说了什么话。她不能容忍和另一个女人共有思麒?她想独占思麒?莉桐双手抚着滚烫的脸颊,惊讶自己竟然有这么强烈的独占欲。
她平常是很闲散、很清心寡欲的,随苏老翁过了许多年的平淡日子,生活一直如此随心所欲,一家三口挣点小钱得以糊口过日就行,偶尔口袋空空的去街上“穷逛”也颇能自得其乐。她从不想真正得到些什么,也从不想真正拥有些什么,人世间得得失失、来来去去,有什么好奢求的?可是曾几何时她却变了——
她想拥有思麒,而且只想一个人拥有他!
莉桐边走边想,愈想愈觉得自己可怕。她不是独占欲那么强的人,也应该不是那么善妒的人,可是自从嫁给思棋后,她发觉自己的“野心”愈来愈大,先是希望能随时见到他就好;后来则是希望除了能见着思麒之外,还能和他说说话;再来更是希望能够更了解他、更懂他。更亲近他;现在更大胆的想独占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爱!她想独占思映狂热的吻、炽热的拥抱、强烈的男性气息,以及令人沉醉的耳畔低语。
她想独占思麒的一切!
“太可怕了!”她暗自惊呼,却发觉两颊燥热、心跳急剧。虽然口口声声觉得自己太不可思议、欲念太强,可是她无法否认内心再真实不过的感受——她真的想要思麒!
待回到雍雅苑,一推开房门,她就见到了正在更衣的思麒。
他正赤棵着上身,手上拎着准备套上的中衣,一言不发的回头凝视她。这是莉桐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子,她从未真实的看过那副经常深深拥抱住她的胸膛,也从未想过那双紧紧搂住她的臂膀看起来会如此纠结有力。
莉桐看着看着迷糊了。突然间,一件白色的衣衫丢向她的脑袋,盖住了她的视线。她连忙扯下来,偏偏衣角钩住了发售,拉扯半天才拿下衣服,显得有些狼狈。
这不是思麒方才拎在手上的衣衫吗?莉桐不解的看着他,飞红的双颊透露着羞怯的少女情怀。
“更衣!”思麒冷冷丢下一句,便转回头不再看她。
更衣?莉桐困惑的握着手中的衣衫,才渐渐明白思麒是要她伺候他更衣。
她柔顺的帮思麒套上一件件衣服,轻巧的替他扣好每一个扣子,在这安静无声的过程中,她的心却狂乱不已。无论是在替他穿上衣服时不小心接触到他的肌肤,或是为他铺平拉整衣衫时的抚触,每一个细微的感受都令她心悸。莉桐隐约的感觉到,思麒魁梧的身躯也暗藏着汹涌的狂潮,他虽然外表平静,但炽热的体温和强烈的心跳却泄漏了他心底真实的意念。
她抬起头来,原本以为思麒也会和她一样,深情款款的看着对方。可是没有!他的眼睛透明得如同阳光下的瑰拍,晶莹、明亮、冷漠。她甚至觉得那是两道怒潮,铺天盖地的向她扑来,气势强烈的从他身上辐散而出,和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思麒?”她困惑的站在他跟前。
他倏地转身背对她,一言不发的大步朝外厅走去。
“思麒?”她连忙追上去。他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再怒气冲冲的背她而去,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
刚才两人在花园不是还聊得挺愉快的,现在却突然翻脸给她看,是不是他在气大宝的不识相,坏了他的“好事”?
“思麒,别生气嘛!”她小跑步的追在思麒身后。“刚才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砰!”地一声,他踢开外厅的门,扬长而去,吓得莉桐止住了脚步,定在厅内看傻了眼。
他真的在发火!
“思麒!”莉桐急忙追到门外,在廊上遥望他的背影,他已经走得老远了。她慌张的喊着:“思麒,你要去哪里?思麒!”
他头也不回、脚步也不曾停歇,冷酷的丢了一句:“用膳!”就消失在楼阁的另一方,留下一头雾水的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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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晚餐桌上每个人神色都各不相同——半喜半忧的王爷、神态化闲的福晋、怕仿画事迹败露的亭兰。怒气暗藏的思麒、可怜兮兮的莉桐,以及表情十分为难的元卿。
元卿?他怎么也留在王府用膳?一颗心全挂在思麒身上的莉桐,这才发觉平日只有五个人的餐桌上,竟然多了一张熟面孔。
“思麟成天老是往外跑,班师回朝以来,没见过几次他在家吃饭。”福晋略带叹息的说着。
“呵呵……”元卿温文的笑了笑。“思麟他交游广阔,这次平定西北之乱,个把月都没见着朋友,当然会想好好的聚一聚,也顺便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迹啊!”
“是啊,”福晋意味深长的浅浅一笑。“所以他就拉你这军师来当说客,替他漂漂亮亮的打圆场是吧!”
“呵呵……”元卿轻松自在的笑而不语,亭兰可是紧张得要死。她知道自己的额娘十分精明,什么事都瞒不了她。更可怕的是,硕福晋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明说,只会有意无意戳戳对方的牛皮,让对方方寸大乱而自露马脚。所以说,福晋对思麟避不见面的事,八成心里有谱了。
“元卿啊!”硕王爷难得和颜悦色的对人说话,“我上回和你阿玛提到了你和亭兰的婚事,我也就不避讳的直接问你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亭兰?”
“看她什么时候打算嫁。”元卿带着迷人的笑容,轻轻松松的把责任全推到亭兰头上,由她去下结论。
“我?”亭兰夹在筷子上的某被她这一愣,又掉回碗里。“我干嘛要嫁他?”她一副不屑的模样。
“亭兰,元卿可是你的未婚夫,迟早都得嫁啊!”王爷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要!元卿和我们家三兄妹是从小打到大的玩伴,根本就像哥儿们一样,和他成亲活像和哥哥成亲似的,恶心死了!”她又开始在碗里东挑西拣,好像突然间看每样菜都不顺眼。
“亭兰!”王爷实在拿自己的掌上明珠没辙,转而针对元卿下手。“元卿,那你的意思呢?”
“哎!问题不在我身上。”他轻描淡写的带过问题。“等亭兰觉得不恶心的时候再谈吧!”
莉桐突然觉得元卿太委屈了。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啊!虽然他说话常常语带玄机,让人摸不着头绪,可是元卿算是莉桐嫁进王府以来,第一个帮助她、站在她这边的朋友,他不仅很够义气的没把思麒她在园中谈情的事说出去,还替她和亭兰之间的关系帮过忙,又传授她如何应对思麒的独门秘招。
论人品,元卿真的没话说,是个完美的君子;论家世,“敬谨亲王”这头衔可与硕王爷家相抗衡,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论外貌,说正格儿的,要不是莉桐的心早系在思麒身上,像元卿如此风采翩翩、气度优雅、宛如玉雕般的美男子,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对这么完美的异性倾醉。
亭兰居然嫌弃他?
元卿无意间接收到莉桐惋惜的眼神,心神领会的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换回平淡自若的神态,静静的用膳。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莉桐实在不忍见这对才子佳人的亲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本想在餐后找亭兰谈谈,却因为亭兰忙着缠住王爷,不让他进书斋内夜读,只好作罢。她便匆匆追上元卿,想好好安慰他,替他打气。
“元卿,你还好吧?”她在映着月光的池畔叫住餐后代闲散步的他。
“我?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他好笑的回身面对莉桐。
“刚才的事啊。”莉桐怕伤到他的自尊,每个字都说得很小心。“我想亭兰她……她不是真的在嫌弃你,只是……”“嫌弃?”元卿似乎觉得很有趣,就跟莉桐聊了起来。“她哪里嫌弃我了?”
“呢……”莉桐被他这一问,可问傻了。对呀,亭兰没有嫌弃元卿,只是摆明了不想与元卿成亲。“没有!亭兰没有嫌弃你,是我表达得不好。我的意思是,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配得上亭兰的,所以……”
“嗯?”他兴味盎然的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所以你不要因为亭兰拒绝你而感到难过或是委屈。因为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亭兰目前还不能接受你由玩伴突然变成丈夫的身份,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会接纳你的,所以你不要沮丧。”
元卿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莉桐看得惊惶失措。该不会是他自尊太强,容不得别人当面揭穿他的真实面,所以藉这种神经质的方式来逃避问题吧?
“元卿,你别再笑了。”莉桐担忧的说着,好像元卿是在苦中作乐似的。“如果你不希望我再提这件事,我不说就是了。”
这下换莉桐觉得沮丧了。她原本好心想安慰元卿,为他和亭兰之间牵线,没想到红娘当不成,安慰的功力又不够,弄得元卿哭笑不得,糟蹋了她的一片美意。
“哎,好吧,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她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
“等一等。”元卿渐渐停下方才止不住的笑声,轻轻叫住正准备离去的莉桐。
莉桐神情十分落寞的看着他。
“谢谢,莉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一时好玩才故意兜着你转。”元卿脸上仍留着温柔的笑容。
“是吗?”莉桐不太相信,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反正对方是刚受情场创伤的贵公子,当然可以不屑她这种飞上枝头的小麻雀来安慰他的心。
“我坦白告诉你,其实亭兰拒绝我,我反而高兴。”他开开心心的告诉莉桐,这也是他头一次主动对她提到他自己的事。
“为什么?你不喜欢亭兰?”她更觉得怪异了。亭兰也是个讨人喜欢的美人胚子啊!
“就像亭兰在用膳时说的,我和她对彼此都只是兄妹之情,与男女之爱完全无关。”他坦白的对地说。
“那婚约怎么办?你们迟早都要成亲的,难道不能尽力去改变你们对彼此的感情观吗?”
“不能。”元卿斩钉截铁的说。
莉桐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担忧的问他:“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他知道他若是矢口不说,莉桐也不会再继续逼问,但是方才满桌子的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心思,从未有人注意过他人的感受,只有莉桐懂得去体贴别人的心,虽然她的担心根本没必要,因为他原本就不想与亭兰成亲,但是她这份关怀却温暖了元卿的心。
“我有喜欢的人了。”元卿轻轻的说着。
晚风轻拂水面,将月光散放成朦胧点点,莉桐头上的玉省凤坠随风摆荡,发出细微清脆的铃音。
莉桐有些感动,也有些感伤。她很感动向来神秘兮兮、尊贵荣宠、笑谈世事的元卿,居然会对她表白自己心底的秘密,代表他确实把她当知心的朋友看待;但又感伤亭兰与元卿这对璧人终究无法结合,将会各自追寻彼此的归宿,各分东西。
“无论如何,我衷心祝福你与你的心上人,希望你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莉桐诚恳的望着他。
元卿悠然而笑,在月色的笼罩之下,洋溢着幸福而柔美的喜悦心情,像是将欲乘风归去、返回天界琼楼玉宇的仙人,令莉桐目眩神迷。亭兰不能嫁给这么美好的男子真教人遗憾,但是他人感情事,又岂有其他闲人插手的余地?
两人在池边道别后,元卿静静的目送她娇小的身影远去,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的一番关心令他感动不已,但是只顾着关心别人的问题,她是否留意到自己危险的处境?莉桐知道硕王爷和思麒这两天是去佟王府商谈婚事吗?她没注意到方才餐桌上思麒妒火中烧的冷冽眸光吗?
哎!
一声叹息,难解万般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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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人谈情说爱完了吗?”
莉桐才刚踏入雍雅苑,正奇怪为何丫环们今夜没来掌灯,就被黑暗中阴冷的话声给吓到。
“思麒?”她努力在黑暗中摸索烛台的位置,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移动。“怎么不点灯呢?”
她终于小心的移到内房来,摸到了桌上的烛台。
“不许碰!”思麒气势慑人的斥退了她的行动,吓得莉桐往后退了两步,撞上内房的圆桌边缘,一阵杯盘摇晃的铿锵声在偌大的房里回荡,加深了凝重的气氛。
她在黑暗中畏缩的站着,眼睛逐渐适应幽暗的环境,终于藉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站在窗边的高大身影,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骇人的寂静一直持续着,莉桐不知该如何是好。成亲以来,她不曾见过思麒如此严峻的态度,她甚至听得见思麒咬牙切齿、在下鄂处发出的喀喀声响。
她做错了什么?让他下午那场莫名其妙的怒火一直延烧到现在,而且愈烧愈烈!
“我看你和府里每一个男人都混得很熟了!”他在黑暗中不屑的哼笑一声,凉透了莉桐的心。
“思麒……”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方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怎么?你敢背着我和男人厮混,却没胆子当着我的面承认?”他的口气依旧冰冷,却字字伤人。
这是什么话,她哪时和男人厮混过了?难道是方才她在池畔和元卿的对谈被他看到了?
“思麒,如果你是因为刚刚看到我和元卿在聊天才这么生气的话,其实那根本只是个误——”
“刚刚?”思麒巨大的身影欺近她。“哼,我在晚餐时刻就已经看见你们在眉目传情,我想你们的交情应该不止是刚刚在池边那样的柔情蜜意吧!”
莉桐脑中停顿了一拍。思麒在说什么?他平常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我在池畔只是向他问亭兰拒绝婚约的事……”
“亭兰的婚约关你屁事!”思麒一只大掌重重拍在莉桐身后的桌上,吓得她尖叫一声,缩紧了肩头。
她根本不知道思麒会突然离她这么近。她想逃离思麒狂暴的怒气,却发觉自己被思麒的两只手臂困在他的胸膛与身后的圆桌之间,动弹不得。
思麒正俯下头来狠狠的怒视着莉桐,她凭着斜照在他身上的微弱月光,看见了他浮现在黑暗中愤怒的半侧面。
他像一头受了伤的猛兽,用他犀利的眼眸盯死他的猎物,将这该死的猎物完全锁定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随时都可以一扑而上,咬断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