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立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是啊,妳爸爸,妳爸爸在等着妳回去呢!」他为自 己的大惊失色而感到好笑。
「是啊,我真想早些回去看看他,可是又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琰亡,你看到琇芸这样没有知觉躺在那里时会有什么感觉呢?我每 次见到爸爸这样的睡着了,我好害怕有一天他的呼吸或心跳停止了,那我一个人该怎么 办呢?」雁菱说着忍不住地皱起眉头。
琰立无言地用手指将她的眉心压平,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雁菱,这个 问题也一直在我脑中出现。医学上还是存在着许许多多的未知,或许明天琇芸就可以复 原,也可能终此一生她都将只是这样无知无觉地依靠仪器而活下去。我们不知道答案, 因为答案都在上帝的手中,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等待和为他们祷告。」
「这也是我所害怕的,因为未知太渺茫了,我对无法掌握的事感到困扰。站在我现 在的位置往前看,找不出路可依循,往后回首却又充满痛楚。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可是 命运已经这样决定了我的未来。」雁菱一古脑地向他倾吐出自己心里最深的秘密之后, 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噢,老天爷,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
「不,没关系的,雁菱,妳大可以把我当成妳的……妳的朋友。」琰立急急唤住雁 菱匆促想离去的脚步,热切地望着她说道。
「琰立,我们可以当朋友吗?」雁菱咬咬唇才淡淡地对他笑着说。
「有何不可呢?虽然我比妳大上十二岁,但有谁规定朋友的年龄呢?」琰立拍拍她 的肩膀,打趣地拉着她往屋里走。「进去吧,我似乎见到院子外有辆车停得太久了一点 。」
「你是说?」雁菱惊讶地朝外头望去,有辆送货的厢型车正停在对面人家的车道旁 。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总之,为了妳的安全,妳还是进到屋里去吧。记住了吗?
这可是朋友之间的忠言喔!」琰立说着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身后的推着雁菱走进屋 子里。
「朋友……」雁菱喃喃自语地走回房间,心思却紊乱如一团被小猫弄乱了的毛线般 找不到头绪可理。
琰立,或许你只是友善地愿意安慰我、陪伴我而当我的朋友。但是你可知道沉淀在 我心深处,一直有那么一句话不断的翻搅,令我坐立难安却说不出口……如果,如果我 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呢?
第五章
坐在车上,雁菱瞇起眼睛地眺望远方,白花花的阳光毫不留情地刺痛她因一夜无眠 而酸涩的眼睛。
因为整晚的胡思乱想导致她到快天亮才睡着,感觉上似乎才刚睡着没多久,就被琰 立叫起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要她带着简单的行李,坐上车之后,他便让车急速飞 驰在高速公路上。
看到她用手遮掩太阳的样子,琰立无言地递给她一付太阳眼镜,依旧没有吭声地继 续开着车。
「谢谢。琰立,我们要到哪里去啊?」高速公路非常地宽敞平坦,但和台湾的高速 公路最大的不同点在于没什么车,这一路走过来,只是偶尔零星有几辆车经过。
「坎培拉。」
「坎培拉?」雁菱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才找出那少得可怜的印象。「坎培 拉是澳洲的首都对不对?」
「嗯。」
「我们去坎培拉干什么呢?」
「玩。」琰立打开音响,轻松地回答她。
「啊?」雁菱讶异地连眨几下眼睛。「为什么?」
琰立发出一阵朗声大笑的望着她。「出去玩需要有理由吗?」
「是不需要,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妳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南半球的国家,没到处逛逛不是有些可惜 吗?」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我爸爸、哥哥跟琇芸他们……」雁菱心中挣扎得很厉害 地犹豫着。
「嘘,就这么几天暂时先忘了他们好吗?假装一下妳是到澳洲来旅游的游客,而我 就是妳的领队导游兼司机。」琰立说着还跟着音响中传来的轻快音乐吹起口哨。
张口结舌地看着他,雁菱根本搞不懂琰立这么做的用意,但是他的提议实在好诱人 ……「如何?妳肩上的担子已经太重啦,所以我决定放妳几天假,我们来玩假装的游戏 ,让妳休息几天。」琰立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已经和警方合作,现在已经有人冒犯他和雁 菱天天在房子里活动,琇芸也在今天一大早就由警方护送到隐密的私人疗养院,所有的 这些布置为的就是要引出这一连串神秘事件的幕后那只黑手。
「假装……」诱惑的声音愈来愈大了,雁菱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大叫我愿意。只是, 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些的不确定和顾忌。
我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玩,而是要追查出哥哥的死因的,况且爸爸还在遥远的台湾等 着我……「我正好有事要到坎培拉,所以带妳顺道一起去看看。坎培拉是个人工化的都 市,比较起来是没什么好观光的,倒是郊外的大使馆区和战争纪念馆,第二次世界大战 纪念碑、国会议事堂、市政府之类的建筑还满有看头,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可以带妳 到红山,那里有个瞭望台,可以看到整个的坎培拉。」
好奇心整个打败了她的迟疑,雁菱往椅背上一靠。「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 再不去玩似乎有些不识抬举。雪梨到坎培拉有多远啊?」
「大约三百公里,妳累的话可以先睡一会儿。待会儿会先经过野生动物园,妳可以 抱无尾熊或跟牠们拍照。」
「无尾熊?」原本昏昏欲睡的雁菱,一听到无尾熊立刻精神又来了,她坐正了身子 向前张望。「还要多久才到?」
「稍安毋躁,还有一段距离呢!」看到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琰立终于放下悬在心 头上的那块石头。基本上雁菱根本还只是个大孩子,有她单纯又率性的一面。
「琰立,我觉得好奇怪,在这里的高速公路似乎都没什么车子喔,像在台湾的话, 早就塞得动弹不得了,而且这里车子行走的方向也跟我们不一样,方向盘在右边,车子 靠左走,正好跟台湾相反。」雁菱好奇心颇盛地问道。
微微一哂,琰立亲切地朝外头一辆车挥挥手,那是辆吉普车,敞开的后座坐了几个 看起来像是自助旅行的年轻人。
「我记得去年琇芸跟我开车从坎培拉要去墨尔本。墨尔本是澳洲仅次于雪梨的第二 大城,市内的四分之一是绿地公园,那是在半夜,轮到我开车而琇芸睡觉,开到半路上 ,从路旁就跳出了一只相当大的袋鼠,牠并不怕人,等我把车子停好之后,牠张着晶亮 的眼睛和我对看了约十分钟才一蹦一跳的跳走。」琰立摇着头苦笑的说道。
雁菱似乎着迷地听着她所说的话。这对在台湾的高速公路上只能看到被压得烂糊糊 的猫狗尸体,顶多是些野鼠干扁的干尸的雁菱而言,他所说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
「我有个朋友有次从墨尔本的赌场要回坎培拉时也碰上袋鼠,不过他的运气不好。 因为他的车速太快了,撞到袋鼠时,他措手不及所以翻车了,但是那只袋鼠却安然无事 。事后他说他就头下脚上的看着那只肇事者跳了开去,第二天一看,保险杆凹了一大块 。」
「真的很难想象。」雁菱强迫自己将眼光从他脸上移开,但是却总是管不住自己, 不停地偷瞄着他。有什么关系呢?我戴着太阳眼镜o也。她如此地自问自答。
不知道是不是就如同人门所说的——日久生情——我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领 了我所有的思绪。原先见到他时,只觉这个人傲慢、粗鲁,倨傲得令人难以忍受,但现 在,我却只看得到他体贴跟温柔的一面,这是多惊人的转变啊!
但是我该怎么办呢?他说他要当我的朋友,可是我所想的并不是当他的朋友就满足 了啊!每天都想更早见到他,每晚都故意延迟睡觉的时间,他是否窥破了我的用心良苦 ,还是只是尽职的扮演好他一个东道主的角色?
而我,不知道还会在澳洲待多久,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就要回到台湾和他隔 了大半个地球……只是,我很怀疑自己离得开他吗?唉……※※※
琰立借着调整后视镜的当儿瞥了她一眼,她又陷入沉思之中。他将眼光拉回到前面 无限延伸出去的路面,想着那个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问题,这也是困扰他使他没法子好好 睡上一觉的原因。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理智似乎在我把她带回到澳洲的瞬间完全的离我远去了。向来 我并非是如此易于放纵自己情感的人,只是在我见到她惊慌而又害怕的目光之际,像是 在我情感的水坝打下了细微的裂缝,而我澎湃的感情再也不愿受到羁绊,就这么一发不 可收拾地将那道细缝狠狠地冲击出硕大的缺口,至此,我已经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了。
对于她的依赖我不是不明白,甚至我可以在她言行举止中嗅出一丝丝异样的情愫。 只是,根据心理学家及社会学家的分析,在压力负荷下,弱势的一方极易因压力而对强 势的一方产生盲从的现象,但当事者常误将此种情感解释为爱情的表现,而当危机解除 之后,剩下的通常只是懊恼和后悔。
我喜爱雁菱,我疼惜雁菱,所以我不要她去承受那种幻梦破灭之后的失落感。也因 此我必须更小心,在她面前掩饰我的感情,以免因而更加地误导她。这是我的义务也是 责任,因为是我把她带到这人地生疏的国度,也是我硬将她卷入这一团团的迷雾中的。
到底我应该如何的安排自己在她年轻生命中的定位?
※※※
「哇呜,我真的可以抱吗?真的可以吗?」雁菱像只刚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满脸难 抑兴奋之情的跟在琰立身旁打转。「牠们好可爱喔!」
此刻他们正站在野生动物园的无尾熊公园,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将一只只的无尾熊从 树上抱下来,用小毛毡托着的交给游客们抱着照相。正好有一团日本观光客在前头排队 ,所以他们暂且先站在后头等。
「嗯,妳可以抱牠们,工作人员会帮妳跟无尾熊拍照。」琰立带着宠爱的眼光看着 雁菱小心翼翼地自那个高大红发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无尾熊,带着欣喜若狂的笑容让工 作人员用拍立得相机拍照。
「怎么样?无尾熊有没有跟妳说HELLO,欢迎台湾来的漂亮女孩?」将钱递给柜台 后,琰立靠在栏杆上看着雁菱兴致勃勃地用力甩着照片,等着它显影急切的模样,忍不 住想打趣她。
「讨厌,你是在笑我像土包子是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妳还保有赤子之心。」
「意思是说我长不大,还是说我幼稚?其实我爸爸也常这样说我。」想起卧病在床 的父亲,雁菱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怎么又嘟起嘴巴了呢?忘记我所说的吗——把那些事情先暂时忘掉——我带妳去 看看其它的动物。」琰立说着拖着她往前走。「袋鼠本身就有好几种,有红袋鼠、大袋 鼠、小袋鼠、还有白袋鼠。另外澳洲还有好几种动物是只有在澳洲才见得到的,譬如说 TASMANIANDEVIL,有的人说牠是袋鼠,土人叫牠做塔斯马尼亚恶魔。
另外还有鸸(苗鸟)、食火鸡、鹦哥、鹦鹅等。」
「鸸(苗鸟)?那是什么?」
「喏,妹看这枚硬币。当初澳洲政府想铸造钱币时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用鸸(苗鸟 )和袋鼠,因为这两种动物都是只往前走,而不后缩的,所以选用牠们当澳洲的象征。 」琰立说完将那个多角型的硬币放在雁菱的手掌中。「这是五十分的硬币,送给妳做纪 念吧!」
「牠看起来有点像鸵鸟。」雁菱看着手中的硬币讷讷地说,硬币上还留有琰立的体 温呢!「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的,谢谢你。」
「嗯,走吧,我们该上路了,我带妳到蓝山去走走。」琰立说着又匆匆忙忙地拖着 她向停车场走去。
「蓝山?山是蓝色的所以叫蓝山吗?对不起,我可能问了个蠢问题。」雁菱伸伸舌 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自嘲。
琰立回给她魅力十足的笑容。「唔,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因为蓝山上种了许多尤加 利树,尤加利是无尾熊的主食。还有很多的树丛生成一大片树海,在太阳光照射之下泛 着藏青色的雾气,所以这里的人叫它蓝山。」
「我们时间不够,所以我不带妳去卡通巴镇和坐缆车。我们先到ECHOPOINT,也就 是回音谷,去看最有名的三姊妹岩。听说以前的原住民有三个姊妹很漂亮,族中的祭司 垂涎她们的美色,但三姊妹都跟族中的年轻战士恋爱了,所以祭司故意挑起两族的战争 ,害三个战士都战死。然后他向三个姊妹求婚,没想到三个姊妹都宁死不愿嫁给他,所 以老羞成怒的祭司就把她们变成三块岩石了,这也就是三姊妹瑛生税片将中﹁侍在川汗 容的享向场在傅头看到雁菱那毫无保岩的由来,然……」琰立说着将车子停在回音谷的 停车场,在转头看到雁菱那毫无保留的由眼底倾泄出的情意时,一时之间语塞得忘了该 说什么。
别那样看着我呵,雁菱,妳可知这样做有多危险?在我这么辛苦才压抑下我激昂的 感情之后,别再用那种令我意乱情迷的眼光,诱惑我放纵我自己的激情了。因为我担心 ,这激情泛滥的后果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啊!
「呃,我们该下车了。别忘了带着外套,这里雾气大、高度高,稍不留心就会感冒 。」强迫自己将门推开,那充满诱惑的张力也在门被打开的剎那打破了,琰立深深地吸 进一口冷冽的空气,为愈来愈困难的保持距离感到烦恼。
雁菱咬着唇地跟在他身旁。他是讨厌我吗?为什么每当我感觉他似乎有着跟我一样 的感受时,他却马上破坏那种美好的时刻?他这样若即若离的,教我摸不清他的心!
「待会儿我带妳去搭乘SCENICRAILWAY,它是世界上坡度最陡的观光铁路,坐上去 之后像随时会掉下来一样,非常刺激。这条铁路以前是用来拖吊煤块的,自从煤矿业走 下坡之后,这里就发展成观光用途了。」琰立虽然若无其事地介绍着这里的地理景观和 特色,但他全副的心思却都放在身旁沉默的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