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虽然比不上五星级大饭店的美食,但在这种情况下,你将就将就了。”磊洺自行拿了些肉片塞进嘴里,对她突然顿了顿的表情颇下以为然。
“对不起,我不是嫌恶你辛苦捕捉到的野猪,我……我只是想到了波吉和梅子,不知道它们现在在哪里。”
“你为什幺不叫叫看,或许它们就在附近。”
“不可能的,昨天我们摔进河谷后,我就没再见到它们了。”
“叫叫看嘛,说不定它们也正在找你呢!”
“我……波吉、梅子!”
“太小声了,它们可能听不到,再大声点!”
“虽然我觉得这念头很蠢,但我却很相信你的话。”对他轻声说完之后,萩萝转头继续大声呼唤波吉和梅子的名字。
出乎荻萝意料之外,在她身后的某个方向,傻大个儿波吉和梅子,正兴高采烈地朝她飞奔而来。
“波吉、梅子!”被硕大的波吉扑倒在地,摸着在她脚边磨磨蹭蹭的波吉和梅子,萩萝大感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怎幺知道……它们,我是说……”
“其实是波吉先找到我的,我追野猪时,经过昨天我们经过的断路,它们就守在那里,回来时它们就跟我一块儿回来了。”
“谢谢你,为了这一点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是吗?永远可是段漫长的时间呢!快吃些东西吧,我会弄一些给波吉和梅子吃。”
夜晚真正降临了,望着天边那轮明亮的月亮,听风扬过树梢的窃窃私语声,只有山谷里潺潺水流,证实了曾有的山地变动。
蜷曲在火堆旁,虽然有了波言和梅子毛绒绒的毛皮,但阵阵扫过的冷风,仍是令萩萝不自觉地更瑟缩得厉害。
不知何时,磊洺在萩萝身旁躺下,并且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啊!呃……我……”萩萝面红耳赤的想推开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在寒带,人们取暖的最好方式便是互相依偎,我们最好多休息保持体力,明天才有办法下山。”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沙哑低沉的声音使人安心,也使萩萝在最短时间内有了睡意。
“啊!是吗?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胸口的这朵铃兰花……”她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肌肤,听到他倒抽一口气,萩萝立即收回手。
“思哼,这铃兰怎幺啦?”
“似乎是很简略的笔触……”
“没错,”
“是你自己画的?”真是搞不懂自己,鼻尖都几乎要低到他胸口上了?!萩萝全身臊得发烫,不过,就这样依偎着个柔软的大火炉,可真舒服!
波吉跟梅子八成也是这幺想吧!因为它们也越来越偎近她光裸的脚跟了。
“不是,是个我极看好的艺术家,早年的作品。”
“这样啊,那他画这花的时候,若不是没睡饱,八成就是喝醉了……或者,是帮你剌青的人有问题。”萩萝食指缓缓描绘着歪斜扭曲的花纹,忍不住叹口气道。
“那倒未必,那个艺术家的风格即是如此,但她现在并不走绘画的领域,说下定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曾经有这幺样的一幅画作呢!快睡吧,养足精神你明天才有体力被我折磨。”将她的头扭向自己怀里,磊洺呵欠连连地说。
“我是很想睡啊!但是今天晚上的月色实在太美了呢!就像是蒙上层淡柔的天鹅绒,在这样的月光下作的梦,应该都能达成愿望吧?”转头望向高悬中天的皓月,萩萝眯起眼睛地柔声喃喃而语。
“我看月亮也真是辛苦,因为像你这种小女孩的愿望是永无止境的。”拍拍萩萝的肩,他失笑的回答她。
她闻言,立即磨着牙的转向他。“你这人怎幺这幺没情调!连这幺美丽的月色,你都不能好好沉醉一下?”
他惺忪的睡眼眨了眨,倏然地挑起左眉。“唔,这下子我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你向来不是最排斥这些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吗?就连你书里的主人翁,一个个不也都是柳下惠?不,说柳下惠还太抬举他们,我总觉得他们,无论男女,似乎都是类似圣人的机器人,只类似人,却少了点人性。这样的人生活着有何意义,实在看不出来!”
“什幺?”虽然她一再命令自己要冷静,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利表达自我的观念和看法,但听到他这幺不留情面的批评自己的书,萩萝还是忍不住要火冒三丈。
“难道不是吗?李绫不也曾跟你提过。她告诉我时,我还以为是同行相忌:自古文人总是相轻。但我仔细的拜读过你的作品之后,我才明白症结之所在。”
“噢?”气得两拳握得紧紧的,因为她伯自己会克制不住,而往他脸上砸过去。
“这不是一句‘噢’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可大条了!如果你再不设法谋求改进的话,李绫要赢你是轻而易举的事,起码,她脑袋瓜里多少还是有些堪用。”
“我不认为我的书有什幺不好,我……你在干什幺?”对他横亘在背后蠕动突起戒心,萩萝瞪大了眼。
“嘘,我在帮你按摩,你真的太紧张了,”磊洺一派轻松地,十指律动有致的在她背上挪栘。
“我才不紧张,我有什幺好紧张的……”真是太舒服了!虽然只是个略有遮掩的小凹穴,但经由他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堆——足足比她还高的茅草、誧上他背包裹的轻柔软暖薄毯,还真是舒服!比露宿在湿黏的泥地强太多了!
“是啊!有什幺好紧张的呢!”听到萩萝均匀的呼吸声之后,他才坐起将薄毯的另一端盖在萩萝身上。自己则信步踱住那潭清澈的水池。
迅速的扒光身上的衣物,他像颗炸弹般的投进涌起的水波之间,而后像条蛟龙舱的来回十数趟,像是在发泄苦所有精力股的拚命划水。
湿漉漉的由水里走上乱石累累的岸畔,他无视于光裸得卯初生婴孩的自己,缓缓踱向迎风坡面,坐在块突兀得例插在崖边的:巨石上,他伸手拍拍不知何时来到身畔的波吉和梅子。
“别问我要怎幺办,天可怜见,找以为自己可以有足够的定力,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拿她怎幺办了?”双手撑着自己,他倒垂地躺在巨石上,沐浴着牛奶似的月光,像个等待出征时刻到来的阿波罗。
第六章
虽不想承认,但在见到有车、有人的真实世界一瞬间,萩萝还是激动得泪光盈盈,尤其是那些无所不在的摊贩,更是清楚明白的揭示出:他们已经远离危险了。
“萩萝!萩萝!真是急死我了,我一接到通知就上山来守着,幸好你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的安全回来。”
突然被抱个满怀,萩萝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连串的问题给问得头昏眼花。
“时小姐,请你大致描述一下你是如何脱险的。”
“时小姐,关于此次死里逃生……”
“请问在这次土石流的……”
各式各样的麦克风争先恐后的横亘她面前,被镁光灯轧激得连眼睛都睁下开,还有不少盛装而来的俊帅男女,更是连番叫着要SNG连线采访她。
莫名其妙的看着搂住自己的德南,萩萝被迫和人群往相反方向移动。她不停地回头,却见磊洺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满脸的莫测高深。
“德……德南,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只是个普通台风引起的土石流,为什幺……”
“萩萝,你要节哀顺变,唯一可庆幸的是,他去的并没有痛苦,现在一切由我替你处理,你安心的休息。”
“什幺节哀顺变?他?你到底在说些什幺啊?”
“你还不知道吧?令尊过世了。”
崩裂了,破灭得妩法收拾厂。萩萝望进德南认真而又严肃的眸子里,意识到这是真的。霎时间,风流偶傥、狂放不羁的父亲影像,又全浮上眼前。
“爸爸,你说爸爸他……”
贺伯伯在德南身旁,满脸哀戚道:“在你失踪的第一天早上,他在法国乡下的别墅睡梦中过世了,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的挣扎。我们想要联络你,但因为台风而使得通讯电力中断,从来你又失踪了两天,到今天才……”
“不,不可能的,他今年才多大岁数,六十七……六十八,他才六十八岁啊!怎幺可能?他怎幺可以不跟我见上一面就走了呢?”事实一点一滴地渗进萩萝思维之中,了然无措的她,虚弱地靠在德南怀里,猛然摇头低吼。
“萩萝,关于你父亲的死因,法国警方验尸役,没有疑问,但他们发现一件很怪异的事,你父亲,似乎是被人囚禁在那个地方,附近的人竟然从没有听闻过房产真住了—位东方大画家。还有,我跟你的律师联络过后,才知道你的监护权已经被转栘给一个……我没听你提起过的男人。”德南拥着萩萝坐进辆黑色的厢型车,滔滔不绝的说着。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心烦意乱,萩萝根本没法子好好的应答他的问题。
爸爸走了,没有跟她见上一面,就这样了结父女十八年来的情份。睽违十年,他离开家乡开始浪迹天涯时,她还只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孩子。现在,她长大了,却再也没有机会与他见面……
紧紧握着拳,萩萝再三地告诫自己不许哭。
爸爸个会喜欢的,就像当年哥哥自杀时,爸爸也未曾流过一滴眼泪,他总说缘起即聚、缘灭就散,万物世事终有定数。人活着要往前看……
车子在记者和媒体重重包围中,总算是杀出条勉强的小道,望着外面不断拍击玻璃的男男女女,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动,胶着在远处小坡后的男人身上,没有停止地注视着他,直到车子转弯、失去他的踪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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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幺?你……德南,你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我没想……”她讶异得不知该怎幺说出自己的惊奇和纳闷,萩萝坐在摇椅里,连手里的牛奶洒了都不自觉。
“不会错的,萩萝,我们认识已经这幺长的时间了,从第一次签约那时起,我就很清楚这是必然的结果。你有才华,而我有充足的实务经验,只要你我二人联手,绝对可以在紊乱的出版市场里打出一片江山。”德南握住萩萝的手,双眼激射出兴奋的光芒。
萩萝急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面对这越来越陌生的脸孔,她感到丝丝的不安正源源自心底升起。
“德南,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幺?”
“因为我跟你的出版社还有约在,我不能违约。”
“解除它,跟以后的大好利市相比,现在即使赔点儿钱也是划算的做法。”
“但我不想啊!我已经习惯了跟这家出版社合作。”
“萩萝,你好好想想看,在有这幺多作者的出版社内,你只不过是沧海之一粟,老板不愿意好好的规划你的写作生涯,你的创作生命会结束得很快,很惨的。”
“我无所谓,写作之于我,只是一个兴趣……”
“兴趣!”德南突然的咆哮。看到萩萝为之一震的反应后,他缓下语气,恢复平口的和颜悦色。“萩萝,你拥有的不只是兴趣,或只是一项嗜好而已,你所拥有的是完完全全的大赋。浑然天成、不羁的美好才能,是多少人渴求而得不到的光环,你却如此轻忽你的天份!”
“德南,我真的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况且我爸爸的后事还没办妥,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
“我知道你还在哀痛的服丧期,但我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全部都安排妥当,只要你答应我……”
“不,德南,我不可能答应你,你曾经是我很好的工作伙伴,但这一切部已经过去了。我甚至没法子确定自己还会不会继续写下去,至于这个……”将德南搁在她膝上的锦盒拿起,萩萝眼里装满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是我送你的,萩萝,我们交往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我想,现在是该有结果的时候了。”
感觉似乎天地全在摇晃,萩萝讶然地看着地面半晌,久久才忆起自己所坐的摇椅,正猛烈地晃动着。
“我到贺律师那里查过了,他所拿的那张委托书是合法的,且经过十位律师和医生当场见证过的。换言之,他是无庸置疑的得到你的监护权,也得到掌管你庞大财产的权利,在你满二十岁之前,除非你结婚,否则财产都由他一手安排。”德南懊恼地以手指爬爬凌乱的头发,脸上下复平常的温文儒雅,倒是焦躁多于一切。
“我知道,这是我爸爸的意思。”
“什幺?你知道?难道你不怕他将你所有的财产侵占为己有,这世上哪有那幺好的事!”
“德南,我不明白你是怎幺回事,这是我爸爸跟他之间的事,我根本就没办法抗拒。
“可以,你可以的,只要你跟我结婚,我们就可以自由运用那些托管的信托基金;以后,不管你要不要继续写书都无所谓,我可以帮你处理一切。”
眼见德南越说越离谱,萩萝忍无可忍的站起身子。
“抱歉,德南,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拉拢垂落手臂的披肩,萩萝快步的走到门口。
“不行,萩萝,我所有的希望都全在你身上了,你不能就这样背叛我。萩箩,无论如何你都得答应我的求婚,快,把戒指戴上!”强拉着萩萝的手,德南急着要将那枚戒指套进她的手指。
“不要,德南,你不能这幺做,你……”
纵然萩萝一再挣扎抗拒,但德南却像是中邪般红了眼,丝毫不理会她的哀叫,迳是想把戒指硬挂进萩萝手指、
“萩萝,相信我,这样对你我都好,你太脆弱了,根本不适宜孤独的过日子,只有我能给你幸福,只有我……”在德南叨叨絮絮的喃喃自语中,“啪啦”两声,他竟扭折了她的手指!
萩萝愕惊一下,随即发出尖锐的哀嚎、豆大的泪跌滚滚而下。
“萩萝?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太不听话了,我……”眼见她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德南赶紧把握机会,想乘机将戒指套入她已经逐渐肿胀了的手指。
但他的如意算盘却没有实现的一刻,门忽然被撞开,在两人的愕然中,有道人影很陕地冲向他。在德南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整个人已被腾空提起,往墙角的沙发扔过去了。
德南扫落的杯盘、电话和台灯,坠地发出巨大声响,引得许多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但慑于那个伟岸巨人的凌厉眼神,却是没有人敢吭一声。
“你……你……”扶着似乎受伤了的腿骨,德南以食指不停的指着怒气冲天的磊洺,却是什幺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