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阿紫的动作所惊吓,阿进一脸吓呆了的愣在那里。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竖起了大拇指。
「妳……好痛快的女人,我真是服了妳啦!」
看也不看他一眼,阿紫头也不回地晃了出去,摔起吸尘器,来来回回地清理着地 板。
而震慑于牠的狠,阿进着实也平静了一会儿——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紧接着就是 一连串天动地的嘶喊和牛铃声。
「阿紫,阿紫!妳快来救救我啊!」声嘶力竭地叫嚷声都、尝杂的吸尘器声响所掩 盖后,阿进索性将床畔的椅子推倒,藉以引起阿紫的注意,而这一招果然奏效。
兵兵兵兵撞倒了吸尘器,还有往阿进房间这一路上所有的障碍,阿紫强忍着踢到墙 角的脚趾,匆匆推开门——「什么事?」跋行地抢救整个人实时滑下床的阿进,阿紫恨 不得拿条绳子将他牢牢绑在床上。
「我要去泄洪。」阿进眼看阿紫又要将他塞回床上,急急忙忙地想挣扎着跳下床的 叫着。
「去什么?」不理会他的哀求,阿紫像个尽职的守门员,硬是将阿进溜出床栏的脚 给推回床上。
「去上厕所啦,小姐,妳总不能要我尿在床上吧!」阿进对她一副大惑不解的德行 哭笑不得,只得狠狠的照实说。
房间内出现几秒钟的静默,两个人尴尬地彼此对看。
「可以吗?」生理上的警告逼得阿进不能再漠视,他清清喉咙问道。「我已经快忍 不住了!」
「可以啊,请!」往后跨了一步,阿紫朝厕所的方向挥挥手,眼睛则是不敢百砚阿 进般地躲避牠的日光。
「问题是,我自己一个人绝对没有办法平安的到达马桶边的!」双手捧起打了石膏 的腿,阿进苦着脸。
「那……你要怎么过去?」
「是我们要怎么过去。我刚研究了半天,轮椅进不了厕所,所以找必须「走」过去 。当然,是在妳的协助下。」阿进两手加强语气般的在空气中挥动着。
「我?好吧!我扶妳到厕所。」想想他说的也很有道理,阿紫立即同意,并且伸手 去扶他。
「还有,我……我实在没办法自己脱裤子,所以……」想到这一层难题,阿进期 期文艾地开口。
阿紫张大眼睛瞪着他。「你要我帮你……」
「妳不要那个表情嘛,我可不是那么没品的男人,随随便便的就让女人脱裤子。」 阿进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黝黑的脸庞升起两片红晕。
阿紫闻言立即将手一放,令阿进摔进被褥之间。
「你最好搞清楚,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男人的裤子我都愿意脱。」她说完摆出一 副看你怎么办的样子,合内急得几乎发狂的阿进冷汗直流。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我道歉可以吗?现在,拜托妳把我弄到那个该死的 马桶上,至于裤子的事,我自己来想办法,好吗?」整个膀胱都快胀破了,阿进只得先 低头,以求解脱。
阿紫一言不发地扶着他走进房间附属的浴室,在阿进还反应不过来之前,她已经很 利落地解开他糖头的钮扣,然后闪到门外。
「我可不是第一次帮男人脱裤子了。既然你的腿受伤不方便,最好改穿松紧带裤头 的裤子,或者,干脆用成人纸尿片。」背倚在墙上,阿紫站在外头平干地说。
「听你说得好象很有经验的样子,妳有类似的经验吗?」按下冲水键,阿进一步步 地挪移到洗手抬洗手,一面提高音调。
「喂,我父亲曾住过院一阵子,现在人在疗养院。」
「噢,他生什么病?」阿进一打开门,阿紫立即上前去换扶他。
「以前是中风,现在是老人痴呆症。」阿紫扶着他生回床上,据据唇地转向他。「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跟我闹下去,我每天要烦的事已经够多了,实在已经没 有时闲、精力跟你耗下去了。」
「我不知道……」阿进顿时感到有点愧疚。
「你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场闹剧,而我已经很累 了,累得没有办法再这样陪你玩下去了。」无力地摆摆手,阿紫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 泪水。
「妳哭了?」阿进大惑意外地望着眼眶微红的阿紫。
「不,我不哭。我早已学会将眼泪全都扔掉,因为即使哭死了,困难还是存在的。 唯有靠自己,才能走出一条生路。」默默地将床畔凌乱的杂志,电动玩具收拾好,阿紫 抬起头,却见到阿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妳难道真没有人可以依靠?」
「我依靠我自己。」
「不,我是说……父亲、兄弟、或是男朋友?」
「我不需要任何人。妳还有没有什么事?我外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冷冷的钉子碰了一鼻子灰之后,阿进只得本本分分,若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发呆。脑 袋裹却总是是围着在外头忙碌的那个女人,如此的冷淡,又深自压抑,令阿进更加地对 她感到好奇。
这样娇媚的女人应该被藏在深闺中好好宠爱,一如柔柔或宇薇,但听老金他们说, 地似乎跟那个令Nick伤透脑筋的靳玉章是兄妹,而她又说父亲因为老人痴呆症而住进疗 养院……肩上负担着这么重的担子,难怪她开朗不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可以袖 手旁观。
摇摇牛铃,叫来了阿紫,他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嫁给我吧!」
话脱口而出之后,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神智是否清楚,但那逐渐漾进心坎裹的意识 ,却使阿进越来越笃定自己的神经很正常。
阿紫压根儿就不将牠的话当一回事,她缓缓走向满脸期待神色的阿进。
「你该吃药了。」她说着将床头小九上的药包扔给阿进,倒杯水给他。
「我是认真的。」阿进急急咽下药丸,大声强调着。
「嗯,医生吩咐每八小时吃一次,现在吃过了之后,晚上你自己要记得再吃一次。 」阿紫将药包上的说明用红笔标了出来,淡淡地回答他。似乎阿进所说的话,一丁点儿 也没有进到她脑海中。
「从第一眼见到妳,我就告诉自己,——这下子有兜了——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之 类的玩意儿,我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那些小说家闲来无事鬼扯淡的神话,但自从我在那 家Pub见到妳之后……」阿进停了下来,苦苦思索着如何把心中的激荡化为言语。
「怎么样?」在突来的静默中闪避着阿进的日光半晌,阿紫终于按捺不住地反问他 。
「我现在总算明白当初Nick跟老金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感觉了,因为我就有这种感 受;认识了妳之后,我根本没法子好好的过日子,整天想的都是妳。」
阿紫悚然一篇地望着他,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她转身朝门外走,脸上平静得一如 戴了个石膏面具般冷漠。
「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再叫我。」
在她关上门之前,阿进叫住了她。「阿紫,我发誓我不是在开玩笑的,天晓得我向 来单身过得很慨意,但自从见过妳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儿了。」
「那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不是吗?」垂下眼捡遮掩住自己的思绪,阿紫幽幽地说 。
「难道妳不希望有人疼惜妳,有人爱妳?」
「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纵使你希望了千百万遍,没有努力工作,没 有机会,一切都只是白费。阿进,妳不要对我抱持太多幻想,因为我不相信爱情。」
「妳因为爱情而受过伤害吗?」
「别对我扮演心理医生的角色。」
「有没有呢?阿紫,妳何不找张椅子坐下,我们好好的聊聊呢?」阿进干脆坐正了 身子,拍拍一旁的抱枕,带着轻松的语气邀请她。
「我恐怕没什么好跟你聊的,况且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早上才刚从Pub下班,我 真的已经很累了。」阿紫掠掠已经不知不觉地自她辫子里散开来的发丝,眼神中蒙上一 层哀伤。
「阿紫,就算我求妳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裹已经闷得慌了,妳再不跟我讲话,我 页要得自闭症而死啦!」阿进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样,两手合十放在鼻尖哀求着。「我绝 对不会说妳不想听的话,好不好?我现在是病人哪,妳就行行好吧!」
被他语气中的诙谐所打动,阿紫璞所一声她笑了出来。她随手拉过椅子,坐在床畔 ,双手支柱着下颚。
「好吧,你要说些什么呢?」
「妳想听生什么?我这一生的经历可是精米得很,连「夺宝奇兵」主角,可能都没 有我过瘾。」
「随便。」看他很高兴的样子,阿紫实在不想拨他冷水,但事实上,她根本也没啥 兴趣。
因为一般人在谈及自己时,都会不自觉地加油添醋、自我膨胀,而论道他人时又流 于尖酸刻薄,基本士都是些挺没有意思的废话而已。
但阿进的好心情一点也不受阿紫的冷漠所影响,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拍拍手引起 阿紫的注意。
「那好,我就聊些我在船上的事好了。妳知不知道在船上吃饭是怎么吃的?一手 拿碟子、一手拿碗,遇到风浪大一点,整艘船就这么颠来颠去,我们也跟着高上高下, 有时候突然一个大浪打来,我们也会表演像翻筋斗一样的特技,吃顿饭把别人泼得全身 都是,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当然,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船靠岸的时候!」阿造就唱作俱 住地演说着他年轻时在商船上的经验,阿紫听着听着逐渐放松了紧皱着的眉心,偶尔也 随着阿进所说的笑话而放声大笑。
阿进的声音低沉又带股难以言喻的佣懒味,不知是因为太疲惫了,还是阿进的声音 使人感到如他所言的——海浪的节拍——般的安稳,阿紫不知不觉地开上了眼睛,不一 会儿即趴在阿进床畔睡着了。
距离石氏和王氏大楼有段距离的咖啡馆里,玉章面有难色地看着眼前的乙ck和老金 ,他吞了吞口水,翻翻摊在面前的文件。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早上上班过后没多久,小李,那个粗粗壮壮像座塔的男 人,一言不发即要玉章跟他一起塔那部互连顶楼的电梯下到停车场,等他坐进革裹才发 现Nick和那个冷得像条雪条般的老金已在里头了。
「这些线路图都是在妳的柜子里找到的。」Nick摊开其中的几张。「这是我们研究 部门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自动血压脉搏监视器,它是件可以透过计算机网络越洋 或越区,使医生在医院内即可监看在家静养病人状况的新科技产品。但是它被自我们 公司偷出去,现在我们的对手也声称他们已经研究出这个产品了。」
「妳的意思是?」玉章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Nick和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金。
「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希望由你口中得到满意的解释,这些图为什么会出现在 妳的柜子里?」
翻到文件后已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那一面,玉章老实地逐一翻开来给Nick看。
「这是我在复印机旁搜捡到的废纸,因为我我每天必须清理复印机旁的碎纸机。常 常我去清时,他们会要我顺便把它们印坏了的文件绞碎。我想这太浪费了,所以大都先 拿来当默书纸,然后才绞碎。我真的不知道这是那么机密的文件,否则我一定会立刻把 它绞掉的。」
Nick和老金对看一眼,老金突然抢过那些文件,一一的看见那上头为的法律条文及 刑罚后,他脸色大变地转向NICK。
「Nick……」朝Nick一点头,老金抿着下唇认真地思考着。「这些文件只有你、我 、工程研究部的人可以接触,这么一来牵涉的人可能就很广……」
「不,这不是工程研究部的人影印的。」玉章望着上头一滩艳红的色料,突然摇着 头反驳老金。
「什么?」老金大吃一驾,连眼镜都滑到鼻尖了。
「不是?那是谁去影印的?」立即坐正身子,Nick面色极度凝重。
「是会计部的主管。我去收垃圾时她正在印这些资料,而且在涂指甲油,因为我不 小心撞了她,所以她的指甲油涂歪了,结果她直接用这张纸擦。」玉章说着指出那滩鲜 艳的颜色。
「主管?老金,妳是不是该去了解一下,为什么会计部的人可以接触到这些顶级机 密的文件?」Nick说完转向玉章。「至于你、小靳,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和老金交换了个特殊的眼神,老金压低了嗓门,凑向一头雾水的玉章,而玉章
在听完他们的话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亮光条然在眼前闭起,阿紫睁开眼望进阿进含笑的眸子里,她疑惑地看看他,又 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起,她竟趴在阿进的床上睡着了~「睡得好吗?本来想 叫醒妳,但看你睡得那么香甜,不忍心。快去梳洗梳洗,晚餐我已经煮好了,妳吃饱了 再去pub上班吧。」拄着拐杖,阿进弯下身,温柔地对她说。
诧异地站了起来,阿紫心里如有无数只蜜蜂在展翅飞翔般充满了骚动不安,这是破 大荒来头一次,她竟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造么容易地放松警戒,轻易地睡着了。
紧张地摸摸头发,又碰碰身上的衣服,阿紫对这个笑脸盈盈的男人,突然感到一股 淡淡的忧郁。一见锤情,在我脆弱的世界里能容得下如此不负责任的态度吗?
不是不艳羡所听说的美丽爱情世界,但在她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越美丽的故 事也代表了越多的悲喜交加,而在苦撑了追么多年之后,她早已学会将自己抽离那些浮 面的男欢女爱,因为她十分明白,自己没有本钱去玩那种劳心伤神的游戏。
因为我是人在乎了吧!她留不只一次自问白答。看多了都会男女的分分合合,今日 看他欢喜发喜帖,不用多久又见他黯然神伤地到Pub中买醉,宣布再次单身。
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些浮世绘中的一员,阿紫总是努力地管制着自己那颗善感的心, 不让任何人有越雷池一步的机会。
也曾幻想过所谓白马王子情结的白日梦,但在回归到现实面之后,她立即将那些不 切实际的念头束之高阁。每天站在小小吧台所围成的世界中,听着来来去去的红男绿女 ,或酩酊大醉吐露心事,哭诉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