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进以激赏的眼光望着眼前逐步向自己靠近的女郎,在她走近到桌前时,他自那个 包装精美的塑料盒中抽出他亲自选取的鲜红玫瑰,将玫瑰扬了扬,含笑地望着她,并且 指指面前的那杯酒。
直直地望进阿进眼里,阿紫瞄了一眼那杯「天使之物」,她绽放出一抹绅秘且抚媚 的微笑,在阿进讶异的表情中,缓缓地喝完那杯酒,并且在愕然而反应不过来的阿进找 到话可说之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玫瑰衔在口里,在下一波狂热的旋律响起之时,几 个旋转回到舞台之上。
「我的天!阿紫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阿诺吐掉刁在层畔的樱桃梗,瞠 目结舌地自吉自语。
被美绫抓到混水摸鱼,且被依店规淋了一头冰水而吓酸的小朱,则是苦着脸地向阿 诺伸长了脖子。「阿诺,你们剁了我吧,是我刺激她是本店最后一个处女,所以她才这 样到处放大胆挑逗客人的。」
「你说她什么?」阿诺的大嗓门在围观喝采的尖叫声中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有 吧怡附近几只醉猫,睁开眼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美绫则是更干脆,她伸出涂满今年流行的黑红色指甲油的玉手,使劲儿地扭住小朱 的耳朵,掩得小朱的身体也跟着歪一边哀哀叫。
「你这夭寿的小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阿紫?不,慢着,阿紫不是那么容易就失常 的人,你……小朱,店里的规矩是不准许员工吃药的……」皱皱眉头,美绫伸手到小朱 湿淋淋的胸口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句已湿溅洒的烟。
「我没有喔,我发誓我只有抽烟而已!」
「也不可以给别人吃药,你给我从实招来,妳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给阿紫吃了?」 摆出一副法官的架式,美绫逼近已经有点语无伦次的心朱,凶巴巴地骂道。
在阿诺夫妇的瞪砚下,小朱心虚地低下头。「其实,我也没有约她吃什么,只是喝 了点酒……」
「酒?妳明知她的心情不太好,还……」美绫如头护卫幼兽的母狮,整个人几乎要 扑上前去,咬断小朱的喉咙,幸好是阿诺拉住了她。
「老婆,老婆,妳先别生气,等我问清楚了再惩罚这小子还不迟。小朱,你给她喝 多少,又是喝什么酒?」阿诺将指关节弄得咯咯响,轻声细语的问道,但他脸上那不怀 好意的笑容,却使形势更可怕。
「是……是日本清酒……」小朱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往面前此出个约莫四、 五十公分高的距离。「我们大概喝了半瓶……」
「两个人喝半瓶,依阿紫的酒量而言,该没问题!」
阿诺说着将客人点的酒单夹到柜抬上方的绳子上,一面跟美绞说,此时小朱却又偷 偷地拉拉阿诺的袖子。
「又怎么啦?」阿诺不耐烦地转向他。
「阿诺,我们两个人各喝半瓶,合起来是一整瓶……」小朱话还没说完,头上已 经被美绫尖尖的指甲一截了。
「你这个臭小子,如果……」美绫的话还在空气中飘荡,阿诺已经伸出手制止她说 下去,夫妇俩和仍茫茫然的心朱,诧异地看着阿紫如失魂般的狂舞,然后跟那个男人一 道消失在店门口的阶梯上。
「不行,我得去把她带回来!」美绫说着要将身上的围裙剥下来,急急忙忙地就要 追出去,但阿诺阻止了她。「阿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紫跟个男 人出去;再说,我们又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底细……」
阿诺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美绫,那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你怎么知道?阿紫是个那么保守的女孩子,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妳会不会 内疚一辈子!」美绫眼见丈夫那副不干己事的局外人表情,肚子襄积满怨气地抱怨。
「美绫,我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了解阿紫。」阿诺依着那些点酒单,迅速且准确地 调着酒。对阿紫,他向来觉得追孩子的心情着实压抑得太厉害了,十几年前她首次出现 在Pub到现在,她彷佛一直都是个小丫头。
或许是自卑于七零八乱的家庭背景,也可能是封闭惯了而不敢或者找不到方法与他 人交往,他所认识的阿紫,一直都是如此抑郁且沉默地生活着,就像躲在阴暗墙角里, 孤浊的苔藓,即使十分难得地开花结果,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因为,连她自己也 不在乎。
但自从上回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来闹酒之后,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在字里行间 ,阿紫总会留纸条告诉阿诺他们,自己在那个叫范进的男人家的事,纸条里的范进已经 从「那只讨厌的猪」,而至「讨厌鬼」而到现在的「阿进」。阿诺不想去猜测些什么, 但他对这个妹妹般的心丫头的任何决定,都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刚刚一看到阿叶的眼光在遇见阿进之后,即再也转不开的样子,他就已经心里有数 了。其实女孩子长大了,哪个不是谈谈几次恋爱,伤心欢喜交集的走过青春岁月。阿紫 为她那破碎的家已经耽搁太久,就算现在谈谈恋爱,那又何妨?
而依阿紫所传达出来的讯息,这个叫阿进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年纪比阿紫 稍微大了一点,但以他对阿紫的照顾,阿诺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别的女孩子可 能会需要温柔体贴的情人即可,但对阿紫而言,她还需要个如父兄般宠爱她,如朋友般 了解牠的情人。
即使失败了又如何?了不起痛哭几场,反正在这里有他阿诺跟美缓,他们永远都 会为阿紫把肩头空出来,随时让她哭诉委屈和伤心事。
况且,那个范进……根据他侧面所了解,这些天来进进出出的可怜分子,就有不少 人是由这个叫阿进的男人的隶属的公司所派出来的。灌醉了其中几个,阿诺轻而易举地 就套出了他要的情报。
阿进在调查阿紫!虽然不太明白牠的用意,但阿诺相信这大概不会有任何的恶意。 因为他也动用了牠的关系,认真地摸清了这个有些吊而郎当的男人。而这些,都是美绫 所不知道的。
「哼,你们男人就是会帮男人,要是阿紫哭着回来的话,看我怎么惩罚你们两个。 」泄了气的看着利落调酒的阿诺,还有仍然醉醺醺的心朱,美绫气呼呼地拿起冰块丢进 嘴里,咬得卡啦咋啦响,还不时说几句话威胁他们。
面对老婆的埋怨,阿诺还是维持他一贯的例嘴傻笑,闭口不语的调着酒。
风速在身旁呼呼地响着,阿紫望着窗外疾速向后退去的景物,仰起头自全开的天窗 望出去,满天的星斗正此起彼落地闪烁着点点明亮光辉。
想到阿诺跟美绫知道之后,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阿紫忍不住格格她笑了出声。这 一笑之下,引起了身旁阿进的注意,他自这辆加长型的劳斯莱斯革裹的心冰箱中取出瓶 香槟,「嗽」一声地朝天窗将瓶口的软木塞射出去。
「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吗?」递过去一杯香槟,阿进看着她优雅地连吸几日。
「喝得这么急,这也是会醉人的玩意儿。」
「醉就醉吧!」阿紫摇摇头一口仰尽杯中的酒液。「我想好好的醉一次,或许醉 了以后日子会比较好过些!」
闻言挑起了左眉,阿进殷勤地为她倒满酒。「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呃,也不是;也是吧!我一直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努力工作挣钱,每天上班下班 吃饭睡觉。」想到小朱所说的话,她又连连吞了几日酒。「但是……我不知道,也许是 我变了,可是又为什么要变呢?」
想了许久都猜不透她到底在说些什么,阿进只有认命的再为她添满酒。人家说酒后 吐真言,绞尽脑汁都找不出可以把她那紧如螃蟹钳的嘴打开,阿进只有用最下下策:灌 她酒。
「什么变?又是变成什么呢?」
「我……好奇怪、我其的不明白、小朱笑我是要等贞节牌坊。其实……我也好想跟 别的女孩子一样,有个很好的丈大、很汞的孩子,我也想要有平凡快乐的生活。」谈起 了令她情绪低落的原因,阿紫落寞的低语道。
「妳可以啊!阿紫,妳也可以有这样的机会,这世间就只有男人跟女人,男人跟女 人也只有结婚跟不结婚的差别而已,只要你想要,妳一定也能拥有幸福的家庭。」
「不,妳不会明白的,我不要跟她一样。」突然歇斯底里般的大叫,阿紫茫茫然的 看着泼洒了自己一身的酒。
「谁?」阿进一头雾水的追问。
「我不是故意要恨她的!可是我答应了爸爸,我发过誓我不会离开他们。我真的不 是故意的,阿进,我好害怕跟她一样,我不想跟她一样……」喃喃地将头靠在椅背上, 望着像是不停向她眨着眼睛的星斗。
「谁?谁?妳说谁?」阿进一连问了几声,回答牠的只有满车的静默,他一转头看 到已睡着的阿紫,不觉莞尔地露出笑容。
「嗅,阿进,你还要我绕多久啊?」从中间分隔司机跟乘客座的玻璃窗中露出个脸 ,戴着司机帽子的心李,朝阿进使着眼色问道。
「嘘,小声点,她刚睡着。」阿进连忙要小李襟声,小心翼翼地察看阿紫。
「我看还是先送她回家去好了,哩,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裹?」
小李露出个好笑的表情。「老兄,你都不知道了,我哪有可能知道?我找看她的皮 夹或看看有没有可以找出她家地址的纸张!」
阿进简直是傻眼地瞪着熟睡中的阿紫。「没有。她跟我出来时,就只穿了这件衣 服,还有这朵玫瑰,现在怎么办?」
「把她弄醒?」小李指指阿紫,对阿进建议道。
「不好吧,她睡得这么沉……」阿进颇为犹豫。
「难不成你要把她弄回家?」小李瞪大眼地叫着。
「这……」阿进摇起头,搔搔有些长了的发丝。「似乎只能这么办了。把她带回去 ,等地明天醒了再说。」
「嗯,她是靳玉章的妹妹,说不定柔柔那里查得出她家的电话号码。」小李整个人 几乎全挤进后座来说着话。
「现在三更半夜的,办公室里没人,柔柔又被Nick哄到日本去采购新衣了……」三 言两语又推翻了小李的提议,看着熟睡中仍紧皱着眉头的阿紫,阿进拍拍小李的肩头。 「兄弟,我看真的得把她弄回去了,我今晚就睡沙发吧!」
小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阿进,你这个人真是很今人费解。有时我们以为大伙儿 兄弟们一场,应该很了解你了,但你就像变色龙做的,马上又变幻出你个性中潜伏的另 一面,今我们跌破眼镜。」
「哦,是吗?」脱下猎装外套,阿进轻柔地为阿紫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小李 。
「就拿这个叫阿紫的女孩来说吧,以前碰到合你胃口的女人,哪一个妳不是速战速 决啊?结果这回你却拖拖拉拉的,搅得连我们也跟着你七上八下的紧张。」
「咦,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啊?对她,连我自己都还拿不定主意,你们就别费心了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阿进,你该没忘记当初Nick跟老金的惨状吧?我看你现在跟 他们也差不多了。」小李将车停在大门口,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轻而易举地将阿紫抱进门 裹的阿进,语重心长地说道。
闻言愣了一下,但阿进随即又恢复他那惯有的吊而郎当笑容,朝小李耸耸他浓密的 肩。
「或许我血液因子里根本就隐藏了浓厚的受虐因子,谁知道呢?漂泊这大半辈子, 我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想定下来;对又如何,错了还能怎么办?这是我的生命,而朋友, 我只希望在我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所后悔的事,不会是因为懊恼自己的害怕受伤而裹足 不前!」阿进说完抱着仍呈昏睡状态的阿紫,自顾自地走进屋裹。
「他是真的认真想处理好这件事,小李,随他去吧!」NICk说着将手按在小李肩 头,身畔的老金也面无表情地点着头。
小李无言地接过老金交给他的行李,和他们一起钻进等在一旁的出租车。
「真页该把阿进的那个石膏拿掉的,如果阿紫发现阿进的腿伤是假的,我看阿进准 少不了一顿苦头!」小李望着突然大放光明的屋子,突然爆笑地说道。
「恐怕我们也脱不了关系的!不过我倒是很高兴阿进终于决定将真相告诉阿紫,因 为世上绝不可能有永远的秘密,事实隐瞒越久,想要得到谅解也越困难。」
Nick往后一靠,将头枕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说道。
老金也双手枕在脑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是啊,我就是预期到将有场惊大动地 的争执会发生,所以才愿意到日本跟宇薇会合。唉,Nick,你要你老婆去「大出血」, 也不必硬是怂恿我老婆也去嘛!」
「老金,你又不是不知道宇薇跟柔柔是死党,柔柔要去「出血」,宇薇焉有不去的 道理。」Nick一副无辜状地急忙澄清。「我可是只提供来回机票跟住宿费「哈,幸好我 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光柔柔这个「购物妖魔」就吓死人了,更别提如果加上个宇薇,我 看你们两个非得租只货柜才够装她们所真的东西了。」小李一脸看好戏的德行说着风凉 话。
Nick跟老金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闭嘴!」
迷迷糊糊地舔添嘴唇,阿紫半腿起眼睛地望着那个在屋裹走来走去的男人。她捧着 有千百斤重般的头,用肘支撑住自己,再次地看清楚那个「走」来「走」去的男人。
走,灵光一现突然闪进了她的神智之中,她立刻精神百倍地跳下床,顺手抓了个软 棉棉的大羽绒枕向他走去。
「阿进……」装扮出最甜美的笑容,阿紫已经在心里排演了几个绝佳的谋杀方法了 。
「吓!阿紫,妳醒啦?要不要吃点蛋卷,或喝杯浓茶?」阿进正在厨房里忙碌了好 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回音,他诧异地抬起头,却正好接到阿紫迎面扔过来的枕头。
绝绝对对千千万万不要低估了女人丢东西的准确性,尤其是盛怒中的女人!这是 当阿进发现自己被那碗预备做蛋卷的蛋面糊自头兜下时,唯一闪进脑子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