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地圍住他的頸子,艾琳朝他甜甜一笑。「謝謝你,文笙。即使我這輩子都記不 起來在那三個月中發生些什麼事也無所謂了,我相信你!」
面對如此毫無防備的告白,文笙的心開始糾結了起來。相倍我,她這麼的相信我。
我該不該向她說出實情?
這一切都還是源自於那一大箱的海洛英所引起的後遺症,雖然艾琳的嫌疑洗清了, 但警方卻不肯放鬆對她的監視。
因為他們相信艾琳會是個很好的餌,所以他們散佈出艾琳仍未恢復記憶的假消息, 希望以此引那些毒販們上勾。所以,截至目前為止,知道艾琳已恢復記憶的人寥寥可數 ,且都在掌控之中。
而在他內心深處,有時會自私地希望這件案件的偵查能永無停止之日地繼續下去。
因為他不願去預測有朝一日艾琳會離開自己,直到現在,他才明瞭了那本小冊子裏 文森的感受。那種想要盡己所能為她護衛一切,及擔憂失去她的恐懼,日日夜夜啃嚙著 他的心。
這所有的平衡都建築在她對我的信任上,而我,卻欺騙了她!倘若有那麼一天她憶 起了過往的所有細節,她會根我嗎?面對她的責難的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夜越來越深,存在文笙心底的疑惑卻如雪球,越滾越大,終至將他淹沒。策馬狂奔 ,他將艾琳送回精靈之屋後,放縱馬兒盡情奔跑,心緒則早已遠颺。
我終不悔,我知道我終將不悔的!他哺喃地自言自語著,在夜色中被濃霧所吞噬。
第六章
热闹非凡的晚宴,艾琳躲在几棵棕榈盆栽后头,苦着脸的打量着满场曼舞的红男绿 女,已经三更半夜了,可是这些人似乎都还没有告辞的打算,累得她这个当女主人的, 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将戴在脸上,用大量羽毛和亮片所缀饰成的眼罩拿下来,不停地当扇子搧着身上厚 重的蓬蓬裙和长及小腿肚的金黄色假发所带来的闷热。真不该答应好玩的艾咪,举办这 累死人了的化装舞会!
覤着左右没有人注意自己,她坐在低矮的沙发上,偷偷地将裙再拉高一些,让冰冷 的空气沁进层层叠叠的纱帐之内。然后夸张地呼口气,享受这难得的轻松片刻。
「长发公主,为何妳独自一人在此?」背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然后是个全身雪 白军装打扮的男人出现。他宽大可笑覆盖着大束羽毛的帽子斜斜的遮住他半边脸,雪白 的军装上用金线夸张地围绣出各式各样的花卉草木,昆虫纹彩,甚至还有蝴蝶样式的图 案。
「呃,你是……」艾琳知道自己应该记得他的名字,因为刚才宴会开始前,文笙即 拉着她鹤立门口,一一的欢迎着今天所有的宾客,只是她怎么也想不起这位仁兄到底是 何方神圣!
「妳忘记我了吗?我是妳最虔诚的仆人。」撩拨着白己银白色髻得像发毛狮子狗的 假髻发,那个男人以一种令艾琳起反感的态度倾身凑近她。
强自压抑自己心中的不悦,艾琳双手提起大蓬裙的裙襬,打算逃之夭夭,但眼前这 令人讨厌的人,似乎不打算让她离去。
「放开我的手!」望着被他扭住的手腕,艾琳皱起居心低声说道,同时两眼急切地 在舞池和宴会厅中巡查,找寻着文笙的身影。
「我有些问题要问妳!」他还是固执的拉住艾琳,挟持着她往另一扇门后退进去。
「你想干什么?」旁边又插进来一个人,他浑身是中世纪僧侣打扮,黑褐色的宽大 教士袍,连接着几乎盖到唇的斗篷帽,艾琳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关!」
「哦?但是我看艾小姐并不想跟你走,你这样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僧侣袍的那个 男人不疾不徐地挡在面前。
「这跟你没有干系……喂,你不是……哼,你最好少管我的闲事,在幸运堡里最不 受欢迎的人可不是我。你也不想想,若是文笙.查斯特发现你混进幸运堡来的话……」
扭着艾琳的手腕,在僧侣袍男人无言地垂下头之际。他一个闪身,将艾琳推进那间 森冷高阔的大书房内。
这间书房据说是以前文笙的书房,几代以来都被闲置着,前些日子艾琳曾在他的带 领之下,好好的参观里面满坑满谷的古董古玩。
「放开我,请你放尊重点!」被他强大的力道甩到厚实的沙发上,艾琳挣扎着想拨 开盖在脸上的长假发,而内衬鲸鱼骨制裙撑的丝质长裙,使她宛如溺水般的站不起身, 只得怨恨的踢着庞大的裙按出气。
「好啦,现在妳最好老实的说实话,究竟妳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斜斜地倚在书 桌侧,那个男人低声说道。
「什么东西?」艾琳立即顶了回去。
「妳别装蒜!我旁敲恻击了很多次,那些东西根本不在文笙或任何人手里,最大的 可能就是被妳黑吃黑,而赖给文笙。」他毛毛躁躁地来回踱着步子,放声大吼。
「我赖给文笙?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为了妳的性命着想,妳最好快些把货吐出来。否则等到那些货的主人找上门来, 就是有十个文笙也保不住妳的!」眼见艾琳根本不理会他的说词,他几乎要失去控制的 用双手紧紧地掐在艾琳脖子上。
「救……放开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情急生智之下,艾琳依稀忆起了 以前在电视上所学到的防身术,提起脚便往他的小腿踢过去。
伤到要害,大叫一声的放开手。那个男人还想再逮住艾琳,但艾琳反口便在他左手 的虎口上用力一咬,趁他还反应不过来前,提起蓬裙逃之夭夭。
低着头拚命往前跑,冷不防地撞进一堵结实的胸墙。艾琳喘着气,如获大赦的看着 满脸怪异神色的文笙。
「文笙,有一个男人……」害怕到此刻才一涌而上。
「妳已经知道了?我刚才请艾咪去通知妳,但她一直找不到妳」阴晴不定的握住她 的下,文笙冷淡的语气就好象在与她寒暄大气。
「我……我刚才……」话还来不及说完,突然自文笙背后冲出个人影,硬生生地切 进她和文笙之间—「艾琳,我真担心死了。知道妳丧失记忆后,我就千辛万苦的想办法 探听妳的消息,得到确切的真相后,我立刻义不容辞的赶来接妳了。」那个令她几乎要 抓狂的金永璋!艾琳在心底暗暗的呻吟,老大爷,你为什么又要让他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
「很感激你的好意,可是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等我想回香港了,我自己会回去!」
看着面无表情的文笙,有股说不出所以然的失落感自艾琳内心深处缓缓升起。「你 见过我的未婚夫了吗?他叫文笙,查斯特。」
「文笙.查斯特?」果然,在听到文笙的名字之后,金永璋原先堆满关切的脸孔, 顿时换上了满脸鄙夷之色。「难怪老总拚老命要妳到英国来度假散心,原来他打的是这 种如意算盘,只是我再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拉起皮条!」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跟文笙的事,老总根本不知情,你别在那里含血喷人。」愤 怒地握紧拳头,艾琳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阻止自己将拳头往他脸上槌下去。
「好啦,反正查斯特已经将新的合约传真到公司了,妳艾琳小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金永璋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男人,这年头婚前各自爱怎么玩,谁也管不着,我可以 不介意妳的过去。」金永璋滔滔不绝的说着,一点也没注意到艾琳早已气得要七窍牛烟 了。
这个男人,他自以为他是谁?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生活?咬牙切齿的勉强自己做 几个深呼吸,末了艾琳朝他甜甜一笑,然后低低句大吼之外,她还送了他一巴掌。
「你去死吧!」吼完后,余怒仍存的艾琳顾不得什么礼仪形象了,扭头便往精灵之 屋跑,泪水则不争气地沿着腮帮子滚滚而落。
将头埋在丝质的抱枕中痛哭,虽然明知为那个卑鄙无耻的人而哭是很不值得的事, 但泪水就是不听使唤。
「不要哭了,误会若是已经解释清楚就好……」文笙温柔地轻拍箸她的背,声今中 有压抑的痛楚。「如果妳要跟他回上的话……」
激动地抬起头,艾琳讶异的睁大眼睛。「回去?我不会跟他去任何地方的。文笙, 我要待在这里,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我再也不要见到那个龌龊的男人!」
「艾琳,我何尝不希望永远将妳留在我身边呢?可是,我不能做出横刀夺爱,且是 趁人之危时……」忧郁地低下头,文笙抱着艾琳,轻轻地彼此摇晃着。
「横刀夺爱?乘人之危?」艾琳转过头后,和他面对面,严肃地看着他。「告欣我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艾琳,我必须很诚实的告诉妳一件事,关于空难……」再三思虑之后 ,文笙决定要将埋在心中的秘密全盘托出。因为那翻腾汹涌的激情已经使他的生活秩序 大乱,每一天都想多看艾琳一眼;每一次碰触她之后,总是不忍离开她须臾片刻。
他知道自己已为艾琳这个有着乌木般长发、象牙似光泽肌肤的中国女子所迷醉。这 个认知令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漂泊无着的心,总算找到了停留的港湾;忧的 是有朝一日,若是「中国娃娃」离开自己时,情何以堪?
晚宴开始于热闹的烟火声响中,他带着愉悦的心情,看着这些他惯常相处的上流社 会朋友们,全都被艾琳独特的气质和天真烂漫的笑容所俘虏,直到那个不速之客的出现 对于前些日子的那封传真,虽然艾琳表明了跟那个署名金永璋的男人没有瓜葛,但那个 疙瘩却一直在心里漫起越来越深沉的浓雾,令他无法释怀。
而这个满身风尘倦态,突兀地出现在热闹的宴会中的男人,却照面就提出了要接艾 琳走的要求,这令文笙更是满肚子的不是滋味。
我必须想个法子,否则我极有可能会失去「中国娃娃」!这个想法跃。脑海,就如 同生了根似的盘旋不去。
思索再三,他觉得还是开诚布公的跟艾琳谈谈的好,但,大晓得这竟是如此难以启 齿……「我不想再听任何有关空难的事了。文笙,你爱我吗?」像是经历了很多场战争 ,艾琳疲倦地将手贴在文笙的手心里,幽幽地问道。
「我爱妳,艾琳,我甚至觉得我爱妳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环顾着精灵之屋 ,文笙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但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婉约地一笑,艾琳在他手心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那么,请你抱紧我,不要让我离开你,好不好?除了你的怀抱,这辈子我再也找 不到更安全的地方了。」深情地望着文笙,艾琳将唇抵在他唇上低语着。
「琳,妳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吗?」文笙呼吸越来越急促,两手则握住艾琳 的肩,紧张的问。
「我知…………我可能知道吧!但是我希望你能让我明白……可以吗?」羞怯地垂 下眼脸,艾琳整颗心几乎要送出来般的用力搏动着。「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文笙双手一挥,绣有龙凤的帐幔立即重重围住他们。当精灵 之屋的灯灭掉之时,只有精明的老管家得意地捻捻胡子,重新点数着婚宴的银餐具。
* * *
清晨在不知不觉中降临,跟往常的每一天有点相似,但却是那么的不同。艾琳半撑 起上身,着迷似的盯着熟睡中的文笙,心里充满了对造物主的敬畏。
怎么可能有人就长得如此的俊美,棱线分明的五官,即使拿出最精巧的工具,让鲁 班再生,大概也琢磨不出这样完美的相貌吧!
伸出食指沿着他微微撅起的唇缓缓地画过去,想起昨夜的激情和彼此间难以控制的 浓烈情焰,艾琳忍不住羞红了脸的将头埋进柔细的绢质床单里。
「妳醒啦?」头顶上传来沙哑的问候,这使得甫抬起头的艾琳,又鸵鸟似地把头藏 得更深。
「怎么这么害羞呢?怕我吗?」温柔但坚持地扳起艾琳下颔,文笙心里也七上八下 的等着她的响应。
「不,我只是……只是……呃,我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睡过……我是说……我没有 ……」越描越离谱之余,艾琳涨红了脸地嗫嚅说不出话。
「我明白,我知道,我了解。经过了昨晚,我什么都明白!琳,妳真是我最珍贵的 宝贝,若是有谁胆敢想自我手里抢走妳,我会很乐意亲手送他下地狱的!」双手捧住艾 琳红咚咚的脸,文笙像是要强调他的誓言似的,两片历如炽热的炭般灼烧着艾琳柔润的 层和白哲的颈畔。
终于在令天,我等到我的「中国娃娃」如此甜蜜、如此温柔地和我共迎朝阳,分享 温馨的体热,文笙将艾琳完全搂进怀里,心满意足地发出长长的喟叹。
其实他根本没有预谋和艾琳发展这么亲密的关系,这些日子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小 心翼翼的克制白己。面对害羞的「中国娃娃」,那股想要呵护她的冲动和身为正常男人 所具有的欲望不时地互相激荡着,使他挫败不已。
他太明白阻止自己的是什么了:那是基于对艾琳的尊重。琳不是个可以随意展开一 段罗曼史,又随假期的结束而任其消失,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人。也因此,他对 于自己的每一步都特别的小心,唯恐稍有闪失,破坏了彼此间那微妙敏感的平衡。
即使在炽热的欲火催化下,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琳不只是害羞,在她笨拙的回 应中还包含了她因为没有经验而引发的羞涩及不自在。基于此点意外的发现,益发使他 对艾琳充满了无尽的怜爱,这个纯洁的「中国娃娃」!
但在激情过后,现实却使他不得不正视内心不断涌上来的罪恶感。我欺骗了她,天 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我所愿意发生的。从一开始,祖母千方百计的自遥远的香港将琳邀 请到这里来,一连串的空难坠机、丧失记忆、遇袭事件,更别提那些来路不明的毒品, 以及露西的溘然而逝。
这些事也促使他和艾琳的生命越来越靠近,使他越来越将艾琳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 。为了留住艾琳,他抓住每一个可利用的借口:为了保护她;为她洗刷冤屈;等她恢复 记忆……但也在这一个又一个的借口中,他让自己越陷越深,终至放不了手的地步而无 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