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席维亚漠不关心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倾身靠向文笙。「文笙,听说 ……听说你的未婚妻好象跟走私有关系?」
文笙扬起了左眉。「嗯吟,妳是打哪儿听来的?」
席维亚像是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过了好会儿才回过神来。 「噢,是安迪告诉我的,似乎在她手里发现的皮包裹有很重要的资料。」
看着席维亚不太自然的神情,文笙心里的疑惑更形扩大,因为艾琳跟毒品走私案有 关的事,压根儿就没有外扬。在警人强烈封锁消息的情况下,一般而言,在这件空难事 件过后,留卜的只有伤亡人数及赔偿问题的报导流出。至于毒品走私的事,根本未曾公 诸于世。
「我也不太清楚,是安迪说他凑巧也到机场上……」仿佛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席 维亚用手掩住嘴,神色匆匆地朝她所认识的堆模特兄们走去。
深深地看了眼席维亚的背影,文笙打算有机会冉跟她好好谈谈。一转眼,沙发上早 已空无人,他急急忙忙地冲过上,四处找着艾琳。但聚集在那附近三五成群闲聊的人, 个个都表示没有注意到艾琳是何时离上,这使文笙感到忧虑,为顾及舞会的气氛,他没 有声张,只是低声地要仆役们分头上找,自己也沿着花园步道搜寻艾琳。
* * *
「妳记得那个小皮包吗?嗯?有着孔雀开屏的蓝色丝质皮包,记起来了吗,」那个 自称是文笙找来的摄影师的男人,对着她不停地按下闪光灯,强烈的光线使艾琳的眼睛 几乎要睁不开。
「小皮包?」艾琳努力地思索了很久,但仍想不出何谓「空难后握在手里的皮包」
的事。「先生,我恐怕记不起来;因为我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医院?」相机后的那个人陡然大叫了起来。「他们有没有把妳的东西还给妳,妳 的行李跟皮包呢?」
困惑地摇摇头,艾琳对他的反应感到害怕。「先生,我想,或许你跟我的未婚夫谈 会比较好,我实在弄不懂你的意思,文笙说我的行李大部分都在空难中毁坏了。」
豆粒大的汗珠沿着太阳穴串流而下,安迪瑞奇的脸色变得惨白。「毁坏了?怎么可 以毁坏!妳知不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
往背后的灌木丛瑟缩了一下,艾琳头昏脑胀地瞪着眼前不停地来回踱步,不时冲到 她面前挥舞着拳头的安迪。奇怪,我的行李毁损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注意到艾琳 似乎有想逃离的意图,安迪像发了狂似的突然双手如铁钳般抓住艾琳双肩,使劲儿地摇 晃她。
「是不是妳吞了我的东西,是不是妳?」他的眼珠暴突,额头和颈间青筋浮现,整 个人呈现出歇斯底里的模样,这使得艾琳更是害怕得放声尖叫。
「不要叫,住口!」慌了手脚的安迪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笨拙地想弥补似的,伸出 手去压住了艾琳的口鼻。而呼吸道被堵住的艾琳,基于求生意志,则手忙脚乱在挣扎中 抓伤他的脸,在他颊上留下几条鲜红的抓痕。
阻止不了艾琳惊叫,又唯恐被他人发现,安迪在无计可施之下,竟双手直接压向艾 琳的咽喉,企图置她于死地。在艾琳滚滚的泪水中,逐渐加重了虎口的力量。
远远传来脚步声和文笙的叫唤声,就在艾琳以为自己性命就要不保之际,安迪突然 一松手,将她往身旁的池子一推,随即隐遁在黑暗之中。
文笙发狂似的拔腿向艾琳往下坠的池子跑去,但还是慢了一步,心如刀割的看着艾 琳的头先在池畔的石块撞出浓艳的鲜血后,再往旁一滚,掉进池子里。
顾不得身上这套昂贵的礼服,他踢掉鞋子后,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去。顺着水面上 漂浮的血迹,他很快地捞到正如石块般下沉的艾琳。
艾琳遇袭立即使幸运堡里的舞会秩序大乱,在据报而来的警方人员开始讯问所有参 加的宾客们,那些被认为没有嫌疑的人们,在得到允许后,都如获大赦般的仓皇离去。
剩下的都是对自己在案发当时的行踪,提不出有利证词的人,这其中包括了查斯特 家的世交好友安迪及席维亚。
* * *
文笙没有心思听那些警员们单调而千篇一律的问话,所有心思全都逗留在精灵之屋 内的那「中国娃娃」身上了。由于头部受创,所以即使只是个小伤口,也令血好象要流 光似的不停涌出。在被露西和医生赶出精灵之屋后,他就像头被大黄蜂狠狠叮了几口的 灰熊般地暴躁,愤怒地来回踱步,并且不时对着惶恐不安的警卫人员咆哮。
该死,为什么厄运总是盘旋在幸运堡上空?离琳的空难才个把月,现在又发生这桩 袭击案,到底我该如何护卫我的「中国娃娃」?闷闷不乐地斜倚在楼梯口,文笙疲倦地 望向那张画着年轻优雅意气风发的文森.查斯特的肖像,一句句地问着他—这位在一百 年前也为了捍卫「中国娃娃」而劳心劳力的祖先。
缓缓地走向大厅,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已散去,装饰得五彩缤纷的舞池,早已人去 楼空。除了在吧抬附近被当成临时的讯问处之外,只剩下几个女仆静静地收抬着一地的 狼藉。
「当时妳在哪里?」警员拿起幸运堡的平面图,要面前的女人指出他所要的答案。
「我在这个盥洗室。」席维亚噘起了红唇,尖锐的指尖点在图上离大厅相当远的一 间洗手问。
警员诧异地抬起头望了她一眼。「那离舞池似乎远了一点,瑞奇小姐,在这附近有 两间洗手间,我想知道妳舍近求远的理由。」
无所谓地耸耸肩,席维亚搧搧她刷满了蓝色及金色眼影粉的睫毛。「这两间里面都 有人。」
警员往后一靠,严肃地将双手抱在胸前。「瑞奇小姐,恐怕我们必须将妳列为嫌疑 者之一了,这并不表示我们已将妳定罪。事实上,因为这件袭击案到目前为止,我们可 以掌握的线索非常有限,所以有必要将可能涉案的嫌疑者都列人考虑。这一点,希望妳 能谅解。」
牵强地扯扯唇角,席维亚笑得很勉强。「我明白。」
「那么希望妳能尽量待在伦敦,或许我们会有需要妳帮我们厘清一些疑问的地方。 」
「那恐怕很难照办,因为我明天将到日本去拍新的服装广告,大概七天的时间。」
席维亚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陡然大叫了起来。
「很抱歉,瑞奇小姐,恐怕妳必须将这次的拍照旅行延期了。」警员仍是文风不动 ,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文笙!」眼尾瞥见文笙,席维亚立即跳了起来,冲过去大声嚷嚷。「文笙,你告 诉他们,他们犯了多大的错误,我跟你是什么样的交情,我又为什么要袭击你的未婚妻 ?简直是太可笑了!」
文笙闻言疑惑地望向那个满脸莫测高深的警员。
「查斯特先生,根据我们的调查,瑞奇小姐在案发的当时很不寻常地选择到靠近花 园的洗手问。依据常理判断,在楼下的两个洗手间若是都有人使用,而瑞奇小姐又与你 如此『熟识』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理由舍楼上舒适的不用而到偏僻的花园一角。」
听到他的分析,席维亚整个脸青一阵红一阵非常难看,她焦躁地自烟盒中抽出根烟 叼在嘴上,颤抖的手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文笙一言不发的接过打火机为她点燃。
「文笙,警员先生,我没有做任何事。我到花园的洗手间有我的理由,但那跟文笙 的未婚妻的事没有关系?」烦恼地用手梳梳凌乱的金发,席维亚不耐烦的一再自白。
再三询问都得不到真相的结果之下,警员同意让席维亚电召她的律师,而再继续询 问其余的宾客。
「你是说你一直待在酒吧中喝酒?」警员看着摊在面前的笔诅簿,扬起了左眉,而 坐在他对面的安迪瑞奇仍是一径的吊儿郎当。
「是啊,醇酒与美人向来是我人生最高的追求,我待在吧抬那里品尝查斯特家的佳 酿,欣赏全伦敦最美的女人,这又有什么不对?」摇摇酒杯,望着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流 动,安迪不改他向来盛气凌人的态度。
「但是……」警员慢条斯理地翻开前面的笔录。「根据今晚稍早坐在吧抬附近玩牌 的诸位先生们所说的证词,他们之中并没有人曾见过你……」
安迪的眉动了一下。「或者是他们诅错了,或者他们玩牌玩得太人迷了。你知道那 些老头子们的!」
「瑞奇先生,你是指称那些先生们做了伪证?他们在社会上都是很受尊敬的人,并 且曾受到女王的策封。」
「不,我不敢质疑他们的高尚人格。如同我所说的,或许他们记错了。」安迪放下 杯子,直直地盯着警员。
两人对峙了几分钟之后,警员合上了笔记簿。「好吧,瑞奇先生,我得请你配合我 们的侦办行动,在未查出进一步案情前,请勿私自离开伦敦。」
「没问题!」安迪一弹手指,随即端着酒杯离去。
「他有问题。」警员看着沉默不语的文笙说道。
望着安迪有些踉跄不稳的脚步,文笙却对警员的话有些怀疑。可能吗?瑞奇家族跟 查斯特家族交情之好,就好比查斯特和韦伯间的世仇一样,人所皆知的…… * * *
彷佛被压进永恒的黑暗之中,巨大的压力使艾琳整个人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她身上 的丝绒礼服和绸缎披风令她像被石块缠住般的往下沉,虽然想呼救,但不停涌人口里的 水却使她更加惊慌失措。
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拿着相机,一直温文儒雅地为白己拍照的人,会在一瞬间变成 个面容狰狞的歹徒。在僮到头的剎那,她似乎又看到了飞机爆炸前的火光,然后又是一 阵黑暗袭来。在黯淡的光线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尊俊美的希腊神祇的雕像向她而来,她 想向他游去,但厚重的衣物不留情地将她往下拉……强烈的光线照射在瞳孔上,艾琳挣 扎着想避开那刺激的光线,呻吟声在耳畔流连不去。她睁开眼睛瞪着围绕在自己床边的 那些人,这才发现那么难听的呻吟声,原来是出自自己嘴里,她抿抿唇坐了起来打量着 眼前的阵仗。
坐在最前面的是位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后面有几个护士装扮的人,还有两个胸前挂 着听诊器的—大概是医生—清一色都是外国人。
「琳,妳觉得怎么样了?」那个老太太伸出手握住艾琳的手,慈祥和蔼地问道。
「我很好,请问妳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打量着满屋子华丽的中国风味及浓重日 本式装演,艾琳好奇极了!
「妳……」像是没料到艾琳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老妇人怔了怔,转向一旁也是满脸 讶异神色的医生。「史密斯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被唉为史密斯医生的胖男人,立即俯下身观察着艾琳的伤口,并且提出一连串的问 题:头还痛不痛?有没有想吐的感觉?想不想睡?有没有昏沉沉的感觉?
随着胖医生的连串问题摇摇头,胖医生和身旁的瘦医生交换完意见后,对艾琳笑了 笑。
「我们要恭喜妳,艾琳小姐,或许妳是因祸得福,因为在落水前的撞击,反倒使妳 恢复记忆了。我想妳的未婚夫查斯特先生必然会为迨个现象感到高兴的,恭喜!」
艾琳茫茫然地盯着他。「恢复记忆?未婚夫?」
「是啊,关于那件空难我们同感遗憾,但是妳只受到撞击后丧失记忆,在这次死伤 惨重的空难中,算是相当中运的乘客,而因此延期的婚澧,我想可以尽快的举行。」附 和着胖医生,瘦瘦高高的瘦医生也笑着说。
「婚澧?」艾琳的声音高了八度。老大,这两个人究竟在说些什么?空难,这件事 我似乎记得飞机从还没出发就问题重重,在路上又遇到很可怕的乱流,最后的记忆是机 民宣布机件故障、氧气面罩全掉落下来、救牛衣和空姐分送的餐食满大飞舞……那么, 是飞机发生问题了吗?我是死了吗?不会吧!但是,为什么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也 不明白?我听得懂他的英文字,只是拼在起后,却猜不透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还有什么劳什子的丧失记忆和未婚夫?天哪,我为了躲避耶个讨厌的金永璋,才千 里迢迢的跑到欧洲来散心,难道他又阴魂不散的追来了?
看着艾琳的疑惑神情,露西心里有数的在心底暗暗叹息。这下子玩完了,如果艾琳 恢复了记忆,那她精心策画的好事全都穿帮啦!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老了二十 岁了!但压根儿还没有放弃的打算。
「先生,我想你弄错了,我并没有未婚夫。」艾琳伸手想掠掠头发,触手所及却是 厚厚充满药味的纱布。
「艾琳小姐,妳或许是受到太大的惊吓,但我想只要好好的休养,妳必然会早日恢 复。查斯特夫人,我们先告退了。」胖医生笑咪咪地向露西打招呼后,和瘦医生连袂而 去。
在露西一挥手后,偌大的室内只剩下艾琳和她沉默以对。三番两次想开口,却又不 知该说些什么的情况下,艾琳只能愣愣地瞪着床前那串串用贝壳串穿成的风钤。
「琳,妳对这三个月来的生活有何印象?」一「三个月?对不起,女士,我不明白 妳在说些什么?」艾琳困惑地掠掠及肩的头发,但她突然之间顿了一下,迷惘地看着下 掌内的发梢。奇怪,我要出国前两天才上将头发剪成齐肩长度的,怎么会长到背了。
「妳对文笙又有什么印象?我是说,妳还记得文笙吗?」露西焦急地连连挥动双手 ,以加强语气。
「文笙?我认识他吗?」艾琳还是莫名其妙的反问。
「呃……可以说认识。」露西在心底重重叹着气道。
讨异地扬扬眉,但还来不及开口问及那个文笙是何许人也,艾琳即被匆匆跑进来的 那名男子的动作打断了思绪,整个人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