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臣有些惶恐的接受他的祝褔,另一方面却为自己心中的念头而惭愧。老天明鉴,我买下那片地是为了我自己。我为自己而真的,而非为了什幺伟大的情操!
车子停在丽晶门口,门僮殷勤的拉开车门迎宾,微笑地接过璞臣派给他的小费。
亮出身分后,房间立刻就准备好了。璞臣待约瑟跟安娜安顿好之后,立刻就赶回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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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约瑟爷爷这次来台北,可能也是为了那个善心人士的一个什幺条件而来的。”明凯泡着老人茶说。
“那个人有什幺条件?”小熏再倒些开水进去烧,随口地问。
“好象他在我一个小女孩,好象听约瑟爷爷跟安娜奶奶在讲什幺蒲公英的。
我也没听很清楚,好象是……噢,对了,好象请到有个蒲公英的小坠子。小熏,我记得你身上不是有个小坠子?所以就跟约瑟爷爷说了,他一直点着头说:‘这真是上帝的旨意。’我也搞不懂他到底在说什幺。”明凯摇头晃脑地说。
小熏感到心跳似乎快了一拍,是他吗?是阿臣哥哥吗?她紧紧的握住胸口的坠子,紧张地想着。
“约瑟爷爷有没有再说什幺?他有没有说那个人长得什幺样子?”小熏舔舔嘴唇,一再地追问。
“没有,后来我们就去找旅馆了。回来就只剩下你在孟达这里,你的总经理真的能帮约瑟爷爷他们弄到房间?”明凯放下杯子说。“嗯,我们公司跟一些饭店有签约,可能比较好讲话吧!”小熏心里还一直在猜想着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久违了的阿臣哥哥,便自顾自的往外走。
“小熏,你还杵在这里干什幺?约瑟爷爷要见你,快,约瑟爷爷说有很重要的事。”在门口一碰到孟达,孟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着她便往外走。
“什幺事?”小瑟莫名其妙的被拖进孟达的车。
“我也不清楚,约瑟爷爷只说是很重要的事。我送你到饭店去,然后我要带慧中去买戒指。”孟达边超车边说。
“孟达,你开慢一点,车子好多耶!”小熏看着车子惊险万分的穿梭在车阵中,忍不住提醒他。
“放心,我的技术很好……”只听得他的好字犹在耳畔,一阵碰撞声传来,似乎天地立刻旋转了起来。
第七章
璞臣正在向几个高级职员及部门经理讲述新开发的企划案,这个案子是他整整筹划了近半年,耗尽将近二亿的计画,他花费了无数心血的结晶。
“……我打算采取苏州式的庭园和西班牙式的建筑手法,总之,必须把这个案子打成我们的代表作,所以……”他一眼见到忧心忡忡站在门口的李秘书,立刻快步走向她。
“什幺事?”他爬梳头发、松松领带地问。
“小熏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加护病房。”李秘书尽量委婉地说。
“什幺?什幺时候的事?严重到什幺程度?”璞臣浑身一震,连手中的白板笔掉了都不自觉。
“交通警察说是因为对方喝醉酒才撞上他们的,另一个开车叫李孟达的男孩子倒是没受什幺伤。因为车子是朝小熏那边撞上的。”李秘书娓娓道来并看着璞臣宣布散会,匆匆忙忙的穿上外衣,无头苍蝇似的就往外冲。
“璞臣,小熏在长庚,林口长庚。”李秘书提高声音对着已走到电梯旁的璞臣说。“嗯,我知道了。李秘书,有事再CALL我的大哥大。”璞臣说完也不待她回答,立刻钻进电梯中。
加护病房、加护病房,这个字眼在他脑海中愈来越愈大,使他的眉头也愈皱愈紧。
一路上他拚命似的闯红灯、超车。超速照相的闪光灯亮了又亮,别的驾驶人一再的鸣喇叭抗议,但是他连理都懒得理他们。小熏、小熏正在医院的加护病房中,我一定得尽快赶去。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厅,他随手抓了个穿黄背心的义工,问清楚方向后,用最快的速度往那里冲。
“小熏?小熏呢?”他一把抓起孟达,后者正坐在椅子上发呆,而慧中则是一脸惊惧的看着他。
孟达向里面指指,布帘围住了,他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帘下可看到几双穿著白鞋的脚,在忙碌的走动着。
“怎幺发生的?我才离开她不到两小时……”璞臣试图冷静下来,但是他实在办不到。
“是我的错,我不该开太快的。”孟达懊恼地说。
“孟达,警察说是那个人喝醉酒,不是你的错。”慧中强烈的护着他说。
“如果我开慢一点,应该可以躲开那辆车的。小熏就不会……”孟达还是自责地说。
“如果,如果,现在再说那些有什幺用?如果我的小蒲公英有什幺差错,天啊!”璞臣简直不敢想象失去小熏,自己该怎幺办?就是为了那句誓言——我一定会回来——这些年来,他努力的强身,拒绝不计其数的名门闺秀,为的就是等他的小蒲公英长大,而今……
“小蒲公英?你叫小熏小蒲公英,那幺你就是……”孟达恍然大悟地说。
“那个送她蒲公英坠子的生病少爷?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对小熏太了解了,又这幺的关心她!”
“不错,我就是十年前住在蒲公英之家旁边的那个人,我早就认出你了。你没认出我吗?”璞臣黯然地问。
“没有,你跟十年前差很多,你不说我还真拼不起来。”孟达摇着头说。
“谁会想得到呢?”
这时医生拉开布帘走了出来,护士则忙着调整点滴或是帮小熏量着血压,小熏的眼睛绑着厚厚的纱布。
“医生?”璞臣抢上前去问医生。
“她的眼睛受到撞击,肩膀跟腿上的伤,缝线拆了以后就好了。我担心的是她的眼睛。”医生沉吟地说。
“眼睛?最糟的情况是什幺?”孟达恐惧地问,璞臣有股不祥的预感,但他只是屏息的等着医生的答案。
“完全失明。”医生沉重的宣布后,即被广播系统呼叫走。
“天哪,我毁了小熏的一生了。”孟达的脸成了灰色的跌坐在椅子上。
“孟达……”慧中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如果不是我急着要带她去找约瑟爷爷……”他忽然抬起头。“约瑟爷爷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老天爷,我该怎幺开口告诉他们,我弄瞎了小熏的眼睛?”
璞臣心如刀割的看着小熏躺在病床上。在她胸口,那个小小的蒲公英坠子,仍然安稳的躺在她胸口,但似乎也失去它的光泽了。
他在心中暗自下个决定。“你不用去说,由我来说。这是件无可避免的意外,由我去向约瑟说明一切,况且你要忙着跟慧中订婚的事,这件事我来做。”
“但是,我……”孟达不解地望着他,这跟他有何相干?
“去忙吧,慧中,你照顅小熏,我去告诉约瑟他们。”他分配好一切工作后,马上趋上前去,在小熏耳畔轻轻的说句话,随即出去。
“撑下去,小蒲公英!”他在开车往饭店的路上,仍不住的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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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好吗?会不会太打扰府上?”约瑟听到他提出的方法后,不太赞成地说。
“不会的,我会雇个护士和佣人煮饭洗衣的。况且她是跟我住在郊区,很清静的地方。慧中以前也常去那里玩,这样慧中有空也可以过去陪陪她。”璞臣急切地说。
约瑟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孩子,她为什幺对你这幺重要?”
璞臣掏出一张微微发黄的照片。“约瑟,还记得我吗?当我快失去求生意志时,是小熏让我有活下去的欲望,约瑟,请让我有机会回报她所对我做的一切。”
约瑟摘下老花眼镜,仔细地端详那张照片。“啊,是了,你是那个养病的年轻人。你现在变得强健多了,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你,约瑟,谢谢你。”璞臣感激地说。
“不要谢我,孩子,我只是依上帝的旨意。只要记住,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上帝的眼中。”约瑟睿智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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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熏奋力的想睁开眼睛,这是哪里?如此的黑,看不见任何的灯光。她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喉音,手跟腿都好痛,有人在她手臂上打着针。
“好,小心一点,别碰疼她的伤口了。”那是璞臣的声音。“孟达,你那边高一点,慧中,你帮忙把小熏身上的被单盖好。”
“小心一点。”璞臣一路上发号施令着,小熏约略的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滑动的床上,好象走了很多路,曲曲折折的。
“好,小心。”然后是车门关上的声音,我在哪里?她惊慌的想起来。有人握住她的手,那是双很温暖的手,厚而有力。
“小熏,你出车祸了。眼睛受伤暂时看不到东西,我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静养。”璞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霎时让她安心不少。
她不自主的又伸手去找她的蒲公英坠子,但是一移动,手臂有如针刺般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发出呻吟。
有只手把她的手掌撑张开来,将那个蒲公英坠子放在其中,她迅速的握紧它,彷佛它能给她力量似的。
“孟达?孟达?”她小声地呼唤着,但是却听不到回答。“孟达……”
“孟达陪慧中去选家具了,痛吗?”璞臣体贴地问。
“痛……”泪水不听使唤的掉下来,璞臣见状连忙将她抱在怀中。
“嘘,不哭,你很快就会好了。”璞臣轻声地说。“医生交代你要多休息,尽量不要掉眼泪,免得影响了眼睛的复原。”
“眼睛?我的眼睛怎幺了?”小熏伸手触及厚厚的纱布,惊惧地问。
“没什幺,只是不巧去撞到,过一阵子就会好的。”璞臣强迫自己装出轻快的语调说道。
“真的?”小熏循着声音的来源仰起头。这是个很奇特的感觉,你可以知道是有人在身旁却看不到;使人有种脆弱感,有些像婴儿般的无助。
“嗯,当然是真的。现在我们要走了,你准备好了吗?”璞臣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熏有些惊惶失措的低声叫了起来,两手牢牢的抓着璞臣的前襟。
“放心,我不会去下你不管的。”璞臣像是保证地一再说。
小熏感到自己腾空的被抱了起来,在充满男性气味的胸膛中她感到有股说不出的依恋感。似乎是经过了很多道门,因为她可以听到好几次的开门关门声。
空气中有股甜甜的花香传过来,还有几只不知名的鸟正在吱吱啁啁的叫着;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使她不由自主的想伸展身子去沐浴在这种优闲的气氛中。
“这个房闲空了满久,我前些日子找人清理过,你就先住下来,有问题再告诉我。”璞臣将她放在床上,将一床薄被子盖在她身上。
“这是哪里?”小熏伸手触及的就是冰凉而柔软的床褥,她疑惑的抬起头。
“这不是我租的宿舍,也不是孟达的家,到底是哪里?”
“你只要安心养伤就好了。待会儿陈嫂会过来,还有她的女儿陈小姐,她们母女俩在我家已经做了二十年了。陈嫂的女儿叫文伶,文伶是个护士,她们会照顾你的。”
“这是你家?”小熏诧异的问。“你的家?”
“不是我家,是我的房子。还有没有问题?”璞臣温柔的抽出张面纸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一边自责的走到窗边打开冷气。
小熏试图在脑海中理出个头绪:这是他的房子,那我在这里干什幺?我受伤了为什幺要到这里养伤?孟达应该不会不管我的,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你休息一下,我去交代文伶一些事。”璞臣为她盖好被子,即匆匆忙忙的走出去。
小熏默默的躺在床上,品尝那种突如其来的孤寂感。她小心翼翼的握住胸口的蒲公英坠子,手臂上的刺痛有如几十万只针正在戳着她一样。我一定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她告诉自己时意识逐渐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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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我会照顾小熏的啊,为什幺要让她给外人照顾?”孟达像只暴躁的野兽般来回踱着步,而约瑟和安娜仍是一脸的平和,似乎无视于孟达的烦恼。
“我们现在要忙你跟慧中的喜事,没有时间去好好的照顾小熏,等你们的婚事办完了,再去将小熏接回来也不迟,我实在不懂你在生气些什幺?”约瑟淡淡地喝着慧中泡的乌龙茶说。
“我没有生气!”孟达不悦地蹲在约瑟面前。“问题在于连璞臣并不是蒲公英之家的人。他是个陌生人,我不放心把眼睛看不到的小熏放在他身边。他是个陌生的男人,我不放心!”
“孟达,璞臣不是个坏人!”慧中急急的为璞臣辩解。“他连小动物都舍不得伤害,他不会伤害到小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唉!我,我也不知道该怎幺讲,我实在不明白为什幺小熏不能由我照顾她。她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孟达喃喃地说。
“孟达,小熏的事就此打住,我相信璞臣那孩子会给小熏最好的环境。现在我们只要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你和慧中即将来临的婚礼上,知道吗?”约瑟拍着孟达的头说,他不时和安娜交换着神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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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熏凝神的听着向着房间而来的脚步声,她到这里已经住了好一阵子,闲来无事她只有利用猜脚步声来打发时间。医生的脚步声沉沉的,她想医生八成有个矮胖的身材加上啤酒肚;陈嫂的脚步声则是急促,她大概很忙碌;文伶的脚步声轻快的就像飞舞中的彩蝶;至于璞臣,她形容不上来,反正她就知道那是他:适中的大小声。
璞臣真的非常体贴的照料着她,这点使小熏相当的迷惑;难道他对每个部属都这幺的关怀倍至,抑或是因为慧中和孟达的关系?她问了好几次,但他总是笑着岔开话题——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她怀疑自己弄得明白吗?
“在想什幺?”璞臣的声音传过来,还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塞进她怀里。“小狗来啰,小心别被它咬了!”
“你又买玩具给我?”小熏笑着将脸贴在玩偶身上。“你迟早会宠坏我的!”璞臣笑而不答的看着她,这个景致在他梦中不知已经出现几千万次了,他的小蒲公英再次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即使她眼上仍蒙着纱布胶带,但她确实是他的小蒲公英,他念念不忘的小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