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秀玫,你脖子上也有顆紅痣啊。我昨天才在跟敬唐說呢,要是你當初的那個女儿還在,現在也二十二、二歲了。”淑貞感慨地說。
“是啊,唉,万般都是命。你剛才說我的痣,怎么了?”秀玟摸摸頸上的痣,好奇地問。
“就是璞臣的那個小熏;我上次告訴你的那個女孩子,她的頸上左側也有一顆跟你一樣的紅痣。當時我一看還在想,這可真是眼熟呢!”淑貞看著几個在布置禮堂的工作人員,心不在焉地說。
秀玫的心中一動,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個小蒸,她多大年紀,是哪里人?”
“她大概二十二、二歲左右。听她說她是孤儿院出身的,身上也沒有什么證明文件,就被扔在孤儿院門口。你問這些做什么?”淑貞不明白她的用意地看著她。
秀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淑貞,你也知道我那個女孩被綁架后,到現在二十几年了。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希望,常在想,或許我的女儿現在還活得好端端的,只是不知道我在找她……”秀玫說到最后已經是淚流不止。
“唉,你真是死心眼。你那個女儿有什么特征嗎?”淑貞同情地問。
“她在頸子左側上跟我一樣有顆紅痣,另外在右小腿上也有一顆小紅痣。她一眼是單眼皮,另一眼是雙眼皮,頭發又黑又密,睫毛也又長又翹。”秀玟拿出張照片,沉溺在回憶中說。“我一直覺得我會再找到她的,我相信!”
淑貞接過那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個尚未滿月的嬰儿,好奇地依偎在秀玫的怀里。
“很可愛。”淑貞將照片還給她,秀玫小心的將照片收進圣經中夾著。淑貞本想再說几句話安慰安慰她的,但這時禮堂已經布置完成,去化妝的慧中也由哥哥文中送到休息室了,兩人匆匆忙忙的去幫慧中穿那層層重复的白紗禮服。
※ ※ ※
小熏滿怀希望的等著醫生的宣布,她一大早起來就被醫生和護士輪流的擺弄著。醫生不時的翻動她的眼皮,拿手電筒對著她照射,她的眼睛隔著一層紗布,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光的刺激。
“醫生,我的眼睛……”她有些疑慮地開口。
“石小姐,稍安勿躁,我還沒有把紗布棉花拆完呢!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結果了。”醫生友善地拍拍她的肩膀說。
“我只是……只是緊張。”小熏低聲地說。璞臣坐在身旁握著她的手,這時聞言用力握緊她的手,表示他的支持。
醫生繼續著她眼上的工作。小熏卻陷入自己复雜的思緒里,這些日子以來,璞臣總是不時的在她身旁為她打气,令她非常感動。
有時她也很訝异自己對他的依賴,她常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失明了,該怎么辦?去學按摩、點字,或者就這樣平淡地過一生?但是最教她難舍的還是璞臣,他把她當成什么稀世珍玩似的呵護著、噓寒問暖的。讓她根本無法想象自己离開他之后,要怎么辦?
李秘書偶爾也會來看她,她只是大略的說些公司內發生的大小趣事給她听,要她好好休養就走了。有回她走后,小熏突然憶起自己剛進公司時,李秘書所提的忠告——
“不要迷戀總經理!”
她知道我現在已經不可自拔的迷戀著璞臣了嗎?如果她知道了,她會怎么做,開除我,還是把我調開?想到這里,她露出個頑皮的笑容。
“在想什么?”璞臣的聲音中有著疑問。
“沒有啦,我在想李秘書。”小熏伸伸舌頭地說。“哦?李秘書?”璞臣仍是不解地問。“她怎么了?瞧你笑成那個模樣。”
“她……”小熏話未說完,即被醫生所打斷。她緊張的听著醫生的指示,張開眼睛,又轉動眼珠子。她的手緊緊的被璞臣握住,她可感覺到自己的手都被他手心的汗水所圍繞著,他在緊張!她在心底告訴自己,隨即發現自己的手心也不停的泌著汗水。
“現在看看我的手指,好,有几只?看得清楚嗎?”醫生也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小熏的反應。
小熏努力的集中視力,看著臉前的那兩根手指,她頭一偏,看到璞臣滿臉焦急的神情,她露出個微笑。
“我看不太清楚耶!好象兩只,又好象三只?搞不好是四只。”她朝著璞臣說。“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璞臣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他發出一聲呻吟,用力的將小熏擁進怀里。“小熏,沒關系的,我們再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也許有別的新藥了也說不定……”
“可能是視神經方面的問題吧?我記得手術一直很順利,复原的情況也相當平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醫生百思不解地說。“奇怪……”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我一定要治好小熏的眼睛。”璞臣堅決地說。
小熏心中充塞著感動,她有些愧疚于自己的頑皮。等她回過神來,醫生跟護士都已經由司机送回醫院了。璞臣則是焦急的翻著厚厚的名片簿,她好奇的走到他身旁,蹲在一旁看他的行為。璞臣看她不時的換著腳蹲,干脆將她拉在怀里,一起翻著那本名片簿。
“璞臣,你在找什么?”小瑟莫名其妙地問。
“我記得以前有人介紹一位眼科名醫,我記得他叫朱文什么的,听說許多高官富商都找他看病!”璞臣頭也不抬地說。
“喔,他叫朱文田對不對,是不是這張?”小熏抽起一張名片嫣然一笑地說。
“眼科專家,全國知名。”
“對,對,就是他……小熏,你看得見了?你剛才不是……”璞臣猛然抬起頭地說。
小熏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紅著臉的低下頭。“對不起,人家只是有點惡作劇,對不起啦,不要生气好不好?”小熏央求地說。
“你啊,怎么可以這么頑皮?害我緊張了半晌,你真的可以看見了,眼睛還痛不痛?”璞臣瞪著她的眼睛說。
“不痛,只是有點酸。大概是還不習慣!”小熏把玩著手中的名片簿說,這時她才強烈意識到自己是在璞臣的怀中,不偏不倚的就坐在他的大腿上。
“醫生已經回去了,我明天再帶你去檢查看看。小熏,總算你的眼睛又可以看見這個世界了。”璞臣舒适的往后一靠,小熏也就順勢的和他貼得更緊密了。
“謝謝你,璞臣,沒有你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小熏抬起頭卻被他眼中的某种東西所吸引。
“小熏,不要謝我。我所為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你,知道嗎?我已經愛你很久了,人得我有時都會以為我生命的意義就是愛你;而讓你幸褔就是我生命最終的目的。”璞臣溫柔的說著,眼中盛滿難以形容的情愫。
“璞臣,謝謝你。你讓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幸褔的女人一樣,謝謝你。”小熏吸吸鼻子說。
“怎么哭了呢?我會心疼的。”璞臣輕輕的吸吮掉她臉上的淚珠,微笑地說。
“我……我不知道哇!反正眼淚它自己就滾下來了嘛!我才沒有哭呢!”小熏用手背擦著眼淚地說。
“你真是我的小寶貝!”璞臣笑著吻在她唇畔,然后很自然的四唇交接,他更溫柔的在她唇內探索著,讓她体會自己澎湃的情感。
小熏無法說出自己的感受,酸酸的、甜甜的情緒在心底醞釀著。她感到手腳都軟軟的,有些不听使喚的顫動著,這就是愛情嗎?
※ ※ ※
當璞臣牽著小熏出現在禮堂時,熱鬧沸騰的聲音突然靜止了几秒鐘,然后是一聲歡呼,孟達笑逐顏開的沖過來將小熏抱了起來,在原地繞了几圈。
“小熏,你的眼睛好了?”孟達停下來喘著气地問。
“哎呀,孟達,放我下來啦,人家都在看我們了。”小熏臉紅地拍著他的肩說。“孟達!”
璞臣一言不發的將小熏自孟達的手里搶下,安置在自己身邊,微笑地看著孟達。“孟達,小熏的眼睛已經大致康复了。”
孟達后退一步,狐疑的來回看著璞臣和小熏。“康复了?那小熏什么時候搬离你家?”
小熏沒料到這個問題,只能愣在那里。是啊,我的眼睛都复原了,我何時搬回租的宿舍呢?在璞臣家住了一些日子后,再回想自己的那間宿舍,心底有個聲音不住的翻滾——我不想搬回去——但是我又憑什么繼續住在璞臣的家呢?
“小熏還沒有完全复原,我打算再留她住一陣子,等她复原得再好一點再說。”璞臣將手搭在小熏肩上說。
孟達瞇起眼睛盯著璞臣的手和小熏酡紅的臉頰,像是明白了似的直點頭。
“喔,我明白了,那你什么時候娶小熏?”
小熏又急又气的跺著腳。“孟達,你在說什么嘛!”
璞臣只是笑笑的拉著小熏朝他母親走去,他邊走邊想著孟達的話。他開始覺得孟達的話真是非常有道理,這几天他一直在想著小熏的去留問題,沒想到孟達卻幫他找到解決的方法。
“喲,璞臣,這個一定就是小熏吧?那天我跟連伯父去看你時,你眼睛上還蒙著紗布呢!”淑貞親熱的拉著小熏的手說。
“連伯母。”小熏怯生生地打著招呼,也對淑貞身旁的婦人點著頭。那個婦人有著細致的五官,而且她的容貌,小熏确定這個容貌是自己所熟悉的,不過,是在哪里見過的呢?
“這位是慧中的阿姨,你也跟著叫阿姨就好啦!”淑貞又推推身旁有些失神的秀玟。“秀玫,這位小姐就是我剛才跟你提到的小熏。”
“阿姨。”小熏乖巧的喊了一聲,隨即想到原來是前些日子他們到孟達的修車厂接慧中時見過面的。當時她就對這位阿姨有些好感,說不出的親切感,但是她也說不出什么原因。
秀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亭亭玉立的小女人,活脫脫就和她年輕時几乎一個模子印出來。剛才听到淑貞告訴她時,她還認定只是巧合,但是這容貌上的相似可能只是巧合嗎?
“你的右小腿上是不是也有顆小紅痣?”秀玟几乎是屏著呼吸地問道。
小熏訝异的瞪著她看。“你怎么知道?”她邊說邊撩起長裙地說。
秀玫伸手捂住了嘴巴,快步的沖進新娘休息室。留下一頭霧水的小熏和璞臣。
只有淑貞心里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但她也不說破它。
“阿姨,她怎么了?”小熏擔憂地說,不知道為什么,她特別注意阿姨的舉動。
“沒事,大概是今天慧中要嫁人,她舍不得吧!小熏,你是女孩子去陪陪她好嗎?”淑貞笑咪咪地說。
“好啊,璞臣,那我進去了。”小熏笑著告訴璞臣。
“要不要我陪你進去?”璞臣依依不舍地說。
“璞臣,人家小熏只是去陪陪秀玫阿姨,你离開她一會儿,她不會失蹤的。”
淑貞笑著打趣自己的儿子。
“那我進去了。”小熏被說得滿臉通紅的閃進新娘休息室。
淑貞則是將手勾進璞臣的臂彎里,拉著儿子四處逛。“璞臣,小熏是個相當不錯的女孩子喔!”
“嗯,小熏很好。”璞臣仍是不時的遙望那扇緊閉的門,心不在焉地說。
“你打算几時娶她進門?”淑貞單刀直入地問。
“盡快。”璞臣望著新娘休息室的門,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找她。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非常習慣她在他身旁,處處需要他的扶助,看她這樣可以自主的活動,反教他有些說不出的悵然。
淑貞眉開眼笑的朝一些舊識點著頭,并對不遠處的丈夫招著手。“那我是不是可以開始准備辦你們的喜事?”
“嗯,媽,我可以進新娘休息室嗎?我是說我只是去向慧中說聲恭喜就出來了。”璞臣有些結巴的問著自己的母親。
他的母親露出個你知我知的笑容。“去吧,別待太久,人家新娘的朋友也要利用這時間跟她說話、拍照的。”
“我知道!”璞臣未待她的話說完,已經整個人朝新娘休息室疾步而去了。
“你這個傻儿子!媳婦未進門,我倒先丟個儿子。”淑貞笑著朝丈夫走去,滿腦子已經開始在想著要請哪些人來參加儿子的婚禮了。
※ ※ ※
“阿姨,你還好吧?”小熏体貼的將面紙整盒遞給那個坐在角落狼狽的拭著淚珠的婦人。
“啊,沒事,我很好。”秀玫抬起頭再仔細的盯著她看。不會錯的,那棱角分明的臉龐,就和她年輕時几乎一模一樣;她是在經歷一場嚴重的車禍后,整型成目前的樣子,在她自己都已經習慣了全新的面貌后才到慧中父親的公司任職,嫁入朱家為繼室的。
“要不要我去幫你倒杯熱茶?”小熏瞥見遠處的茶桶,好心地問。不知道為什么,看她哭泣的臉讓小熏心底很難過。
“好,不,不用了。你叫小熏是嗎?”秀玟緊緊的握住小熏的手,臉上流露出特別的光輝。“多告訴我一些你的事。”
小熏詫异的望著她,她為什么會想知道我的事呢?
“呃,我是听璞臣的媽媽說你是孤儿院長大的孩子,我跟我先生成立一個基金會。所以,所以找想多了解一些孤儿院孩子的事,也許,也許我們能為孤儿院的孩子們做些什么事,你說是嗎?”秀玟絞盡腦汁才勉強找到這個借口。我一定要弄清楚,小熏可能是我那個失蹤二十几年的女儿嗎?
“喔,這樣啊。”小熏釋怀的回她一笑。“如果你的基金會能多捐些錢給蒲公英之家的話,那我們院里的小朋友就不必愁他們的教育費要去哪里籌了。”
“蒲公英之家?”秀玟不明白地問。“這個名字倒是挺別致的。”
“我們的院長姓石,約瑟爺爺跟安娜奶奶,他們是美國人。約瑟爺爺說他把孤儿院取名為蒲公英之家的意思是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能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樣,隨風吹散,隨遇而安,做個有用的人。”小熏帶著得意的表情,滔滔不絕的說著。
“我有個問題,希望你不要介意——你是怎么到蒲公英之家的?”秀玫說不出心底的緊張,只能不住的陡妫M艿玫阶约合胍拇鸢浮�
“我是被放在蒲公英之家的大門口,身上只包了件舊毯子,沒有任何文件或證明。約瑟爺爺說一些人把小孩送到蒲公英之家都會附張紙條或是放些錢用紅包袋裝著,要不然就是寫下孩子的名字。但是我都沒有,只有一條舊毯子包著,什么都沒有;我想我的父母大概沒有找我回去的意思了。”小熏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