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呜咽着、沉沦着,清亮亮的泪垂在两颊,她感觉大爷的手滑过颊边,棒住她的小脸蛋,拇指温柔地替她拭去泪痕。他的手温仍然冰凉,但唇瓣却这么热烈,伙佛一把火,烧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忘了一切一切,身子飘浮不定,而他是汪洋中唯一的安全,她双拳不知不觉地软化,小手紧密地贴在他的宽胸上,她还是哭,泪珠儿滚进交缠两唇里,添上些许苦涩滋味。
然后,他离开她的唇,将她梨花带泪的脸压进自己胸怀,沉痛地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罪过。” “我恨死你了……”沉香重申一次,夹着浓浓的鼻音。 “我知道。”腾出手,他缓缓抚摸她背上的柔软黑丝,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梢。 “我恨死你了……” 碧素问轻轻地叹气,“我知道。” 沉香咬着唇,短短时间内,情绪百转千折,惊怯、痛苦、委屈、愤恨,然后当所有激动静寂下来,她心中仅剩狂喜,偎着大爷,她一句话也不说了。
今天,她要做个爱哭的沉香……合着眼,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喜极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坠落,湿透了碧素问一片衣襟。她纵使气他,可心中却有千万分喜乐。
碧素问把她方才咬伤的手送至嘴边,唇在上头轻压了压,然后带领着她的小手探进自己的衣襟内。里头,沉香碰触到一个小包,下意识地抓着,将它取了出来。
“打开它。”碧素问柔声地命令。 沉香仍不说话,内心略感好奇,垂下红匝匝的双眼,她缓缓打开布包上的结,一瞧,两眼又成了泪泉,她边哭边瞧向碧素问,唇边抿着一个笑。
布包里,是她埋在墓碑下的碧玉环,和一朵小小的红色珠花,那是她与他冥婚那日,全身缟素中唯一的红颜色。 “那一晚,原不是梦,你真的来了。”沉香捧着那布包,巧肩轻轻颤抖,又哭又笑,又爱又恨。“你多么狠心,默不作声看我痛苦挣扎,又不许我随你而去,好可恶、好霸道,又好可恨。” “我有我的苦衷……对你,我若能少点儿怜惜,少点儿在意,能一如往常的淡然心境,谁折磨得了我?唉……你别要掉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多眼泪?”他哑哑地说,抬起她没泪的脸蛋。
“你多坏,我不要听你说!你这般欺负我,我再也不听你、不理你了。” “好好……”碧素问安抚着她,“别听我也别理我。” 她的脸晶莹剔透。向来雪白的颊儿染着两朵嫣红,眼睛既清又亮,雅致的眉山,沾着水泽的睫毛,唇瓣是红艳的玫瑰……当年在他怀中怯生生的女娃儿,已长成了进驻他心房的美丽女子。
碧素问长声叹息,一思及她的心意缠在他的身上,自始至终,坚如磐石,那感动的心绪弥漫而起,忍不住,他又倾向前,亲密地在那张可人的脸上游移。
“我不要听你……也不理你……”沉香被他的吻弄得迷迷糊糊的。 “好。”男性的热气喷在她颊上,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和纵容,更低更沉了,“你别理我,换我来理你,可好?” 沉香说不出话来,大爷绵绵密密地吻遍她的脸庞,终于停在那张欲语还休的小嘴上,封住了她的呼吸。 意识飘得好远,沉香记不得什么了,只知道 她不要理他了啦…… 黄昏时分,江面上翠碧的烟色升起,江水烟渺中,一人孤舟独钓。 男子身影看似孤单,实则不然。在他温暖披风下,一名女子缩在他怀中,与他同裹着一起。 “这么冷的天气,你会冻着的。”碧索问低头凝视着沉香,无奈地叹气。 “不会,大爷好温暖。”沉香只露出一个小脸蛋,她娇软的身子紧紧贴住大爷的,而大爷好热,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碧素问当然“好热”,只要沉香一动,他心窝处仿佛受了千万只蚂蚁啃蚀,握着钓竿的手微微发颤,他非但不冷,还冒了一额的汗。唉……谁教他经不起她软言相求,带着她一同黄昏游江,把自己陷入这种困境。
唉……他仍叹气,还是拉拢了身上的披风,怕沉香受冻了。 “大爷……”沉香声音软软地唤。她没事,只不过想唤着他而已。 “还叫大爷?”碧素问老大不高兴,挑起一边俊眉。 沉香怔了怔,下意识咬着唇,静了一会儿,可怜兮兮地说:“我不知道……您要不要我?” 碧素问心中一紧,丢开那根碍事的钓竿,双臂搅紧怀里的小人儿,一句话也不解释.就是吻她,拚命地吻她,吻得那娇软的身子瘫在他胸前,让他抱得满怀温香。
两人都气喘吁吁,碧素问重新搅紧她,下巴轻靠在沉香的发上。 “你知我解我,不与我为伴,我将如何?” 沉香合上眼,体认着那股幸福,心中虔诚而感激。 俩俩相偎,碧素问微笑,淡然地问:“还恨我吗?” “恨。一辈了都恨。”沉香语调绵绵缈渺,幽幽继语,“若你像我重视你一般地重视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体会了我内心万分之一的痛楚,你便能了解,我有多恨。”
碧素问的掌安稳地抚摸她的背,闻着她发上的香气。对她,他满心的怜惜和歉疚。让她受尽前熬,他已无话可辩,只求不再辜负了她纯情心意。
“原谅我。”他低哑地祈求,声音苦苦的,知道他的小丫头舍不得他难过。果然,沉香的小脑袋瓜顺从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纤瘦的臂膀主动箍紧他的腰,吐气如兰地唤着:“大爷……”
猛地,她的唇又教碧素问给吃了,他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着恶霸的光芒,“喊我的名字。” “大……大……”沉香从没见识过他这样的面貌,脸登时红得好看。 “大什么?”他眉眼挑高,一脸的不怀好意,坏坏地诱拐着,“乖,喊我的名字。你一向听我,再不喊,我就吻你。”说着,他头又俯下。 “素问。”沉香见状,那一声叫唤终于喊出。 他的脸多么英俊,朝着她笑得开心无比,眼神热烈地在她脸上梭巡,“你得再拜一次天地,和我,真真实实的碧索问。” “你信天地神灵?”沉香回望着他,温柔明媚。 “信。它们将你带到我的身边。” 命里乾坤。沉香伸手触摸他的轮廓,想起许久许久的那些禅机。原来,这便是命中注定,她迢迢千里为他而来。 “在想什么?”他问。 “想我如何爱你。” 这句话又轻又巧,却把碧素问震得分不清楚东西南北。虽说早已明了她对他的爱意,但这般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竟是威力强大。他闭上眼低叹一声,全身涨满感动。
“那……你在想什么?”沉香微弯嘴角,笑得好美。 碧素问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她,懒懒地回答:“三娘说你很喜欢孩子。我在想……我们要快快生个娃娃。” 毫无预警地,他将她扑倒在舟板上,健硕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压制住她。沉香先是尖叫,在接触到他眼中明显易见的欲望时,那叫声陡地煞住,脸红得如天边晚霞。
“你、你……”她不由得结巴,红潮漫上全身,心跳得又快又响,嗫嚅着:“有一对眼儿正瞧着我们呢。” 碧素问回头一瞥,一只鸟不知何时停驻在舟边上,它摩了摩翅膀,可爱地歪着头,圆圆地眼睛瞪着滚在一起的人儿。 重新调转视线,碧素问瞧着身下的可人儿,脸更近几分,好笑地说:“若它没见过男女相爱,今天就教它大开眼界。” “你、你……不正经。”沉香娇斥一声,心中却甜甜蜜蜜的。男女相爱,他也爱她啊…… “怎么是不正经?”他的额抵着她的,鼻尖爱怜地与她磨蹭,听见她紧紧的呼吸声,他低缓地笑,“这是传宗接代的大事,再正经不过了,你说是不?娘子……”
那宽松的披风被他拉起,紧紧地盖住两人,挡开寒冷空气,也有效阻隔了第三者的偷窥。 披风里头如何春色,无人得知,只是风平浪静的江面,小舟却摇摆得十分剧烈;那只鸟儿支持不住,被震得头晕脑胀,它歪歪头,拍了拍翅膀,另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歇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