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智闻言,本能的反应就是点头如捣蒜地答:“对,对,你说得没错。”
彭慧雯见状抿嘴一笑,继而更放下另一个台阶让他下。“至于结婚嘛,我想也不必那么急,可以再等等,你说是不是?”
康元智此时更是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又连迭地点头。“是,是,就是这样,可以不用这么急的。”
彭慧雯见他回答得这么顺口,忍不住还是想捉弄他,趁着他还在点头之际,开口道:“这样好了,今晚我想留下来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好,留下来和我……”康元智一时来不及反应便点头,待回神后立刻惊叫出声:“一起睡?!”
“对呀。”彭慧雯放下抱在怀里的靠枕,站起来就欲往浴室方向走。“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去洗个澡,这样睡起来才会舒服呀。”
康元智见状,霎时慌了手脚,绝不能任情势如此发展下去,否则肯定会遭天谴!思及至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踏前一步抓起她的背包往她头上一套,大手抓住她的左上臂快速地往大门口走去。
彭慧雯一个弱女子怎敌得了他大男人的力量,只消片刻工夫已被他推出大门外,“喂!你做什么?”
“已经很晚了,你赶快回家吧。”
砰!锵!康元智迅速地将铁门和大门关上,给她一个特大号的逐客令。被他推出门外的彭慧雯呆愕片刻,看看腕上的手表,不过才八点多而已,这个时间算晚吗?
“喂,你不送我下楼吗?”
门内传来他十分坚决的语气:“不要。”
彭慧雯也拿他没辙了,低头看着挂在胸前的背包,脚上还趿着一双室内拖鞋,由他刚才的语气,八成是不会开门让自己进去换回高跟鞋了。虽然皮包内有跟他要来的备份钥匙,要开门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想想也就算了,重新背好背包就穿着室内拖鞋回家。
里面,康元智在客厅来回地踱步着。怎么办?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一定会被这个“大嫂”搞得精神错乱,非得想出敷衍她的借口才行。
可是,他从来没有这种经验,小苹是个活泼外向无心机的单纯女孩,而和彭慧雯每说一句话都可以把他吓得心跳停摆,但是不管如何,还是得想出办法来才行。
第五章
翌日。
康元智下班回到公寓,门一打开就看见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彭慧雯,令他当场呆立在玄关处,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彭慧雯转眸睨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萤光幕,闲散地说:“菜我放在厨房里,你快去煮吧。”
“呃……好……好的。”康元智小心戒慎地走过她面前,放下公事包脱下西装,卷起袖子就朝厨房走。
彭慧雯望着他的背影,瞧他刚才一副戒慎恐惧的模样,好像自己有多恐怖似的。思忖片刻,关上电视,还是到厨房帮他洗菜好了。
于是,她走进厨房站到水槽边,拿起他放在里面的一把青菜问:“这个要怎么处理?”
旁边,康元智边切菜边想心事,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吓了一跳,一个不留意,菜刀切在手指上,他本能痛呼一声。
“怎么了?”彭慧雯转首,待看见他手指滴血时,忙抢到他身边执起他的手,惊声问:“是不是很痛?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急救箱在哪里?”
康元智摇头表示不知道。
彭慧雯着急地转头搜寻室内一圈,当她看见餐桌上的面纸时,吩咐着:“把手举高,我去拿面纸来帮你止血。”
康元智看着神情略显焦急的她,这点小伤口根本不算什么,走过去转开水龙头把血水冲掉。
“你干什么?不是叫你把手举高吗?”彭慧雯忙关掉水龙头,以面纸包住他的手指,不禁开口骂道:“为什么不用开水清洗伤口,你不知道会造成伤口感染吗?”
“你太紧张了。”康元智满心不在意地说:“这种的小伤口根本不会怎样,人体自然会有抵抗细菌和愈合伤口的能力。”
彭慧雯抬眸看他,刚才的确是太过惊慌失措了,亏她平日还以镇定而自豪,待见他一脸不在乎的神情,不觉心中有气。“水中也许没什么致命的细菌,可是菜刀上也许有铁绣或是什么的,弄不好可能会死人的。”
康元智双眉微皱,投给她一个她小题大作的眼神,转身将沾了血水的青菜放进瓢盆里。
彭慧雯见状忙问:“你要做什么?”
“把血水洗掉再煮呀。”
彭慧雯闻言靠上去,一把抢过瓢盆。“你手受伤了,我来弄。”
康元智只得放手让她弄,拿掉包手指的面纸,见伤口已不再出血,拿过菜刀就欲开始切菜。
“你又在做什么?”
康元智投给她一个不解的眼神。“切菜煮汤呀。”
彭慧雯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瓢盆,又抢过他手中的菜刀。“走开,我来煮。”
康元智让开一步,问道:“你会煮吗?”
“我……”彭慧雯刀子举在半空中,愣了愣才答:“不会煮。”因为她从来没进过厨房,也不需要进厨房。
这时,康元智靠上来就欲接过她手中的菜刀。“还是我来吧。”
彭慧雯不等他的手伸过来,便迅速地将菜刀归回原位,接着开始收拾青菜鱼肉和砧板。“今天不要煮了,打电话叫外送披萨来吃吧。”
“可是……”康元智觉得她实在太大惊小怪了,这一点小伤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彭慧雯斜睨着他,霸气地说:“可是什么?没有‘可是’,我说吃披萨就是吃披萨,你手指被切伤了还想做汤,等会万一伤口裂了流出血来,我才不要喝人血汤呢。”
“是……吗?对不起。”康元智被她凶得不敢再说,嗫嚅着将想讲的话吞了回去。
彭慧雯见他还呆立一旁,又说:“你先出去外面等着,我收好后会打电话叫披萨。”
“好。”康元智依言转身离开厨房。
彭慧雯看着他略显颓丧的背影,自责刚才的话似乎说得太重了,其实她只是不想让他带伤煮饭烧菜而已。
稍晚,彭慧雯将送来的披萨切成六小块,然后招呼他食用。
康元智伸手取来一小块,轻咬一口开始嚼食,味道有点怪异,但满香Q的。
“好吃吗?”
康元智点头。“不错,这个会很贵吗?”
“很便宜,几佰块而已。”
康元智想了想,探头仔细将外包装盒看个清楚,打算冒充任务结束回家后,也带小苹去吃一次。
彭慧雯见状就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康元智只顾着想心事,毫不迟疑就答:“我下次要带小苹去……”
彭慧雯听到“小苹”的名字,正要咬披萨的动作缓了缓,瞅着他片刻才问:“小苹是谁?”
康元智在无意间说溜了口,虽然即刻惊觉,却已来下及了,情急之下只得随口
胡诌:“小……小平是……是我的表弟,你可能不太认识。”
彭慧雯右眉微扬。他转得还真快呢,仍是瞅着他。“伯父和伯母都是独生子,你哪来的表弟呢?”
“我……我……”康元智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完全不知道何家的身世背景,但事到如今,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扯下去:“是……是远房的表亲。”说完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是这样啊。”彭慧雯点了点头,潜意识里不想太为难他,但更深层的意念中却有一股淡淡的酸意正在酝酿发酵着。
康元智只是低头吃披萨。以后非得更小心言行不可,绝不能害大哥被她误会。
初夏的黄昏,绚丽的夕阳常给人一种休息的暗示,微带碱湿气味的海风不停地吹拂,也使潮汐一波接连一波地震荡涌向沙滩。
彭慧雯转首望着大海。夕阳西沉,海天互相辉映,更平添些许梦幻色彩,不禁开口赞叹:“夕阳好美,可惜时间很短暂,难怪诗人会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身旁手插裤袋的康元智转首看了她一眼,把视线投向滨海公路旁的摊贩,随口
答:“只有生活无虞的人才有闲情逸致感慨美景易逝,对一般市井小民来说,这只是代表今天过完了,也许可以喘口气好好休息,也许才要开始讨生活。”
彭慧雯闻言,心头一震!若非曾历经沧桑的人是不会有这样深的人生感慨的,这才忆起何富伟是因为生身父母家贫才将他送人抚养,由此可推想被留下来的弟弟大概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你说得没错。的确,像我们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才有那个美国时间感叹美景短暂。如果我今天是个这餐吃完不知下一餐在哪里的人,我一定没时间流连在此感慨美景易逝。”
康元智闻言,不觉转首看着她。原以为她是个恃宠而骄的富家千金,没想到她竟也有如此的同理心,让他颇感惊讶。
彭慧雯对他绽开一抹娇美动人的微笑,美眸中闪动着慧黠。“我说得不对吗?”
康元智一愣过后,唇边漾起一抹温柔和煦的笑容。“你说得很对。”
这迷人的笑容魅力十足,看得彭慧雯一阵茫然,心儿怦怦直跳,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她认识的男人不少,但都没人能让她产生这种悸动,他是第一个。
康元智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俊脸微泛酡红,迅速地移开与她对视的眼眸。
“我……我们到那边走走。”
“好。”
两人遂沿着公路缓步前进,康元智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向海滩上戏水的人们,却被一个身影给吸引了。那是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短裤的女孩,那快乐戏水的身影与小苹十分神似。
彭慧雯见他突然伫足观看沙滩上戏水的人们,神情中有着掩不住的思慕,她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海滩上那个娇影,当下以微带酸意的语气问:“你的小苹很喜欢在海边戏水?”
康元智只是望着那个戏水的女孩,点头。“因为这个地方不用花钱又可以玩得尽兴。”
“你们常常一起去玩?”
“不,没有。”康元智满心愧疚地说:“我没时间多陪她,不过以后我想尽量拨出时间带她到处去走走。”
彭慧雯明知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真正的未婚夫,但不知怎么回事,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还是让她颇觉刺耳。“我不想再谈论小苹的事了,我想到前面卖东西的地方看看。”
这时,康元智登时一惊,还好她相信自己先前的谎言,否则可能会造成日后她和大哥的误会。
在未到摊贩聚集地的旁边有座小小的公园,彭慧雯提议到小公园的凉亭内歇歇腿,两人行经曲桥时,看见旁边躺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面前还有一个小盆,盆内有不少的铜板。
彭慧雯见状打开皮包,掏出几个铜板放进小盆中。
康元智看地上的乞者一眼,见他四肢完好无缺,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
彭慧雯回头正好看见那眸中的不屑、厌恶和轻蔑,这让她大惑不解,待前行一段距离才问:“你觉得那个人不可怜吗?”
康元智望着旁边,冷哼一声笑了笑。“其实你可以不用给他钱的。”
“为什么?”
“因为他不见得真正需要帮助,也许他只是利用可怜的表象来博取你的同情心,更进一步达到他不劳而获的目的。说不定他白天躺在那儿睡觉,接受人们无知的施舍,晚上等他睡饱了,正好用那些钱到声色场所尽情享受。”
彭慧雯闻言心头一震!以前她从没深思过这样的事,此刻仔细想来不无可能,遂问:“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平空臆测?”
康元智睇了她一眼。“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我绝不会信口开河,我知道有个人就是靠这样致富的;买两栋凄房、开进口轿车,讨一个老婆,还养一个小老婆,不知羡煞多少男人呢,到现在他还是靠乞讨过舒服的日子。”
彭慧雯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种寡廉鲜耻的人真的存在。以前每见到那样的可怜人,她总会丢下几个铜板,现在听见了事实,失钱事小,被欺骗的感觉竟是如此的不舒服。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左腿微瘸,走路一拐一拐的中年男人,肩上挂着一个旧旧的布包,手捧纸盒里有口香糖及水果口含锭,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先生,小姐,买不买?”
“好。”
康元智买了两条口香糖和两包口含锭。
“谢谢。”中年男子道过谢后又继续向后面的游客兜售。
彭慧雯见那瘸了腿的男子遭一名游客拒绝后,仍满面和善的笑着继续向另一名游客兜售;从那男子不卑不亢的背影,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个给你。”康元智将一包口含锭给她。
彭慧雯接过它,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这种号称有丰富维他命C的水果锭。
两人到达凉亭内,康元智将刚才买的口香糖和糖果送给在亭内嬉戏的小朋友。
彭慧雯注视他片刻问:“你不喜欢吃为什么要买?”
康元智看着孩童天真稚气的笑脸,答非所问:“那些钱虽然很少,可是却让他得到靠自己自力更生的自信,以及人性的尊严,因为他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赚来的。”
彭慧雯只是看着他,心灵深处似乎得到某种启示,沉默良久才问:“这是你的人生哲学?”
康元智转眸看她。“我不懂什么人生哲学,我只是用眼睛去看,用心观察人生百态而已。”
彭慧雯凝视着那黑潭也似的睛眸,闪动着无比的睿智;这样的男人撩动她一颗想恋爱的心。
这日晚上。
彭慧雯将碗盘洗净后归回原位。这几天以来都是他负责掌厨,由她来负责善后,颇像新婚夫妻般的生活,既甜蜜又温馨,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来,吃点水果。”彭慧雯把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
康元智收起报纸,道了声:“谢谢。”
彭慧雯在他身边坐下,刚好看见报纸上有篇文章,文中将老婆比喻成耐烧的蜡烛,将情妇比喻成黑夜里光华万丈的烟火,爆发的一瞬间虽然让人惊艳却无法持久。
她看完后问他:“这篇文章你看了没?”
康元智睇了一眼。“看过了。”
“你的看法呢?”
“比喻得相当好。”
彭慧雯见他在回答的时候视线仍停留在手中的杂志上,她想知道他对这种事情的看法,遂问:“那你羡不羡慕这样的艳福?”
康元智头也不转地答:“没什么好羡慕的。文中不是提醒男人该掂掂自己的斤两,是否有能耐端蜡烛看烟火,更要小心手上的蜡烛会变成别的男人施放的烟火吗?”
彭慧雯盯着他好一会,思忖片刻,以一种不在乎的口吻说:“这样的警告对一般男人也许有一点点的警惕作用,但对身怀千万家财的有钱男人,养一个情妇也许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