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龙之騉却比他更惊讶,同时亦想起他尚未到江南前,在开封时所听到的一则传闻。说是有个神秘的黑衣少女,其身怀绝世武功,一路由北至南曾打败众多武林高手,其中更有人认出那黑衣少女所使的剑法是无极谷的独门绝学——落霙剑法,据说无极谷谷王岳汉翔只有一个独生爱女,难不成……此刻,他将所有的传闻与时间串联组织起来,猜测无极谷的少谷主离家到江湖历练一番,一路由北至南而下,碰巧就在杭州停留期间遇上这小桃花星。就算无极爸的少谷主是个不遑多让须眉的巾帼英雄,碰上这等俊俏的美郎君,想不心动也难。唉!缘与情,真是这世间最妙、也最会捉弄人的东西了!
凌瑛枫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就问:“她姓岳有什么不对吗?”
“是没什么不对,只是……”龙之騉看着他露出神秘的笑意。
凌瑛枫见他笑容似乎隐藏着一丝诡异,一颗心不由得微感忐忑。“大叔,你哭得有点不怀好意哦,该不会积压了太久,饥不择食想男女通吃吧?我告诉你,我绝对没有你想像中的可口。”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听得龙之騉初时一愣,继而爆出爽朗而开心的笑声。
“好小子,嘴巴真坏,就算我已积压了很久,也不会有这种怪癖好的,你放心吧!”
“这样就好。”
龙之騉突然想起一件事,迟疑一会问:“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们无法厮守的话,你要怎么办?”
凌瑛枫连想都不想就答:“当然想过,我准备出家当和尚。”
龙之騉闻言十分讶异地问:“为什么你会想要出家?”在他的猜想中,他大概是对人生已不抱期望了。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已经被我老爹赶出家门了,如果无法和她厮守的话,我总得考虑我往后的生计问题呀,我现在的状况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若不想流落街头当乞丐的话,找间香火鼎盛的庙,既可图个温饱又不怕风吹雨打,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龙之騉见他神情悠然、语气平淡,看不出有一丝勉强自己的意思,看来他封情缘之事,似有所坚持、但也不会太过强求,见他心性如此睿智豁达,不禁让他深感佩服。
龙之騉忍不住笑了笑说:“你如此机灵多智、心性豁达,只是当值普通和尚太可惜了,我认识一个高僧,不如我介绍你去当他的徒弟,说不定你将来在佛门会有一番大作为。”
“是吗?”凌瑛枫认真想了想。“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就算将来佛法学得不怎么样,有个靠山更胜于无,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吧。”
突然,龙之騉警觉有为数不少的人朝破庙接近中,正欲转头察看之际——
“我不准!”
一声娇喝发自两人身后,凌瑛枫听见这熟悉的嗓音,整个人因太过惊愕而呆若木鸡。
龙之騉更暗暗心惊被入侵到如此近的距离才察觉到对方,可见来人功力之高更在他之上,不意转首却看见一个绝色无双的黑衣少女当门而立。
原来岳媺瑶率众循着他可能行走的路线寻来,来到这附近天色已暗,又见前方有座破庙,就想让大伙先入内休息一晚,待明日天亮再起程寻他。哪知,却让前来探庙的她听见两人大谈出家的事。
岳媺瑶对于会在此遇见他,心里是又惊又喜,待听见他要出家的事,立刻身形微晃来到他身边,娇颜满布煞气,怒气冲冲地伸手扯起他耳朵。
“你这个臭家伙!你凭什么跟人家去当和尚?你嘴巴这么坏,又满脑子邪思歪想,我怎么可以让你这颗臭屎,去坏了佛门那锅清粥呢?”
“痛——痛呀,瑶瑶,你快放手,我的耳朵会被你给扯掉的。”
岳媺瑶冷哼一声才放手,凌瑛枫捂着被扯痛的耳朵,以微带哀怨的眼神和语气说:“我们只是在说,万一你不肯收留我的时候,当和尚是我的第二个”
岳媺瑶不等他说完立刻截口说:“我说不准你没听见是不是?所以没有第二个选择!”
一旁的龙之騉看了只能拼命、拼命地忍住笑意,好一对欢喜冤家呀。
凌瑛枫迫于她的淫威,只好小心地答:“是,我听到了。”
龙之騉转首看见被庙外有数个站立的人影,心里猜想这凶悍的美姑娘应是无极谷的少谷主无疑,看样子他们似乎出动了不少人前来寻他。
龙之騉轻叹一口气,自己这趟护送任务应该可以由他的爱人接手了,遂笑笑说:“小子,我想我陪你到这里应该没问题了,按着我该试着去完成我延宕了二十年的情梦。”话落,转而询问岳媺瑶:“岳姑娘,到时候可愿意请我喝杯喜酒?”
从刚才他所讲的话中,岳媺瑶立刻明白,爱人会一路乎安到达这里,全是这位前辈的功劳,遂绽开一抹笑意应允。“好啊,这有什么难呢?前辈知道我家在什么地方吗?”
“如果令尊是岳汉翔的话,我当然知道。”龙之騉见她点头,按着又对凌瑛枫说:“如果我和她能再次比翼双飞的话,我会前去好好地谢谢你。”
“大叔又何必这么客气呢?你也帮了我不少忙,上次在那树林中暗助我脱困的事,我才应该要好好地谢谢您才是。”凌瑛枫微笑着说。
龙之騉只是一愣,按着伸手拍拍他肩头:“哈……好小子,果然是聪敏慧黠,后曾有期了。”
待龙之昆离开后,岳媺瑶这才转首凝视她朝夕魂牵梦萦的人儿,见他俊颜略显憔悴,不禁微感心疼,抬手轻抚他颊侧,柔声问:“这一路前来,很辛苦吧?累不累?”
凌瑛枫绽开一抹迷人的浅浅笑意。“只要能见到你,再苦都值得。”
岳媺瑶被他的笑容所迷,更被他的话语所感动,情不自禁地张臂拥住他,伏首在他胸膛,感受那真实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
凌瑛枫只是轻抚她柔顺的青丝,贪婪地嗅着散发自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轻喃自语般问道:“我的武功已被废,你会不会嫌弃我这软脚虾呢?瑶瑶?”
岂料,岳媺瑶离开他胸前,仰首,秀眉微皱,一脸正色地说:“这有什么关系?你以前有武功时也不怎么样啊,充其量也不过是只三脚猫而已,我觉得三脚猫和软脚虾并无太大的差别呀。”
凌瑛枫听了表情一台,慢慢地垂下头去,抬手揪着心口,状似痛苦貌。“瑶瑶,你太坦白了,我的心被你伤得好痛。”
他话一落,两人的身后立刻响起数声噗哧的笑声。
岳媺瑶转首就发现随同前来的属下们,不知何时都已进入破庙里,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霎时羞红了一张俏脸,回头又见爱人一副自尊严重受伤的模样,不禁为自己的心直口快而微现靦腆之色。
她连忙安慰他:“这个没那么严重啪,也没什么重要的,我不会介意的,你别伤心了,好不好?”
其实凌瑛枫只是心痛一下下而已,抬首看见她那担忧的神色,遂绽开一抹微笑说:“老实告诉你,我并非如表面被自在,我也担心此番前来能不能见到你,更怕我们就此缘尽。”
岳媺瑶见他黑眸闪着诚挚无比的神芒,亦不禁眼眶泛红,道出内心的担忧。
“我也是,当我得知你被逐出家门、行踪不明时,我是多么害怕你发生不测,所以我才和爹兵分雨路前来寻你。”话至此,她那盈睫的泪水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双颊,泪眼蒙眬地凝视他俊颜。“什么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愿意厮守一生的男人。”
凌瑛枫被她的深情所感动,不禁鼻头一酸,霎时两滴清泪溢出眼角沿腮滑下,抬手轻拭她粉腮上的泪水,心疼地说:“别哭了,好丑哦。”
“笨蛋,你才是呢。”岳媺瑶不觉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亦抬手替他拭去泪水。
凌瑛枫舒臂将她紧拥入怀,在她耳畔轻语一句:“瑶瑶,我爱你。”
“我也是,真的——爱你。”
☆ ☆ ☆
凌瑛枫坐在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里,天蓝色的床帐和被褥都是上好的丝绸,其它摆设的物品虽是简单,但件件是稀世珍品。
他坐在桌前,桌上有盘香甜肥硕的水果,还有一壶上等好茶,从那敞开的窗户远眺窗外崇山叠峦。
他心里不禁有着一丝淡淡的悔意,作梦也没想到瑶瑶竟是名震武林约二谷之一无极谷的少谷王。先前梅玉霜钟情于自己的事,都已让他感觉有点高攀不起了,而今自己竟莫名其妙地更高攀上这名列天下武林第二亦或第三的武林世家,究竟自己走的是什么好运呀。
外头,岳媺瑶从另一扇敞开的窗户瞧见他坐在桌前发愣,遂走至虚掩的房门前举手轻敲两下,待见他没反应就迳自推开房门进入。
她轻步走至他身后,轻声问:“想什么?”
凌瑛枫根本没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只是本能地答:“我有一点点后悔,也许我不该来这里的,我根本——”话未完,他立刻警觉而住口。
但为时已晚矣。只见岳媺瑶原是含笑的娇颜,这一瞬间笼上一片煞气,柳眉倒竖、双唇抿紧,正恶狠狠地瞪视着他。
凌瑛枫见状就知糟了,更是不由心生惧意,忙想解释:“瑶瑶,我……”
岳媺瑶倾身向前凑上娇颜,凶神恶煞般的说:“你说什么?你后悔了?告诉你,一旦你进到无极谷,就算是插翅也飞不出去了!”按着冷咧地一笑。“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被我软禁在房间里吗?”
凌瑛枫被她的恶形恶状吓得俊颜煞白,只是双手乱摇,急急地想解释:“瑶瑶,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五会?我还六会咧!”岳媺瑶更气了,忍不住伸手去捏扯他的脸颊。“你忘记了吗?你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被我看光了,不跟着我,还有谁会要你?”
“是啊。”凌瑛枫举袖掩面,做出羞愧貌,呜咽地说:“我身体的清白,除了那剩下的“一点点”之外,都已毁在你眼里了,除了你,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哼,这还差不多。”岳媺瑶这才满意地松手,她当然知道他的呜咽声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待她松手后,凌瑛枫才放下掩面的衣袖,果然不见泪痕,只是左颊被捏扯处已红了一片。
不意,两人的对话与动作,全落人伫立窗外的三人眼中耳中。
双手皆捧着一叠衣服的咏荷和咏茜,忙腾出一只手掩口,以防笑出声音。
花艳芬更是忍不住抬手按住额角,无声地经叹一口气。她从来都不知道女儿是如此的“悍”,这要让老爷子亲眼目睹此景的话,恐怕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喽。
花艳芬示意咏茜上前敲门,咏茜只得大大地吸一口气,敛去笑意上前出声唤喊:“小姐、公子,夫人来了。”
岳媺瑶闻言吓了一大跳,立刻端坐,轻轻偎在凌瑛枫身边,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作出两人甚是亲昵的模样,唯恐给母亲着到自己一副悍妇的凶相。
“娘,您有什么事吗?”
花艳芬只得故作不知情地示意两俏婢将衣服放下。
“这是做给瑛枫的衣服,想让他试穿看看合不合身。”待见他左颊红了一片,更是明知故问地问:“瑛枫的脸怎么了?为什么红了一块?”
凌瑛枫连忙抬手抚着适才被捏红的左颊,期期文文地说:“这个是……是……”
岳媺瑶深怕被母亲得知真象后训斥一顿,连忙笑着瞎扯说:“那个是……是……是我亲的,因为亲得太用力了,所以……所以……”语毕,嘿嘿干笑雨声,更垂下螓首故作羞态,想打混过去。
凌瑛枫听了,以哀怨的眼神睨她一眼,轻喃道:“是啊,用‘手”亲的。”
岳媺瑶听见这低语声,转眸狠睨着他,双唇微动低喃警告:“不准给我告状,否则等一下就让你好看。”
凌瑛枫又是哀怨地睨她一眼,按着便绽开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是啊是啊,都是瑶瑶太热情,亲得太用力了,所以脸颊就红了一片,没事的。”
花艳芬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女儿和准女婿还真是宝一对呢!
岳媺瑶美眸一转,深怕母亲看出端倪,连忙起身上前推着她说:“娘,您去忙您的事没关系,瑛枫试穿衣服的事交给我来就可以了。”
花艳芬哪会不知女儿的心思,只得顺势往外走,临去前更是意有所指地低语说:“拜堂前你可别热情得过火了,大家都说瑛枫宛如金童降世,与你十分相配,你可得珍惜点。”
岳媺瑶霎时腮酡耳赤,连连点头,待母亲一行三人离去后,回到桌边凝视他红痕未褪的左颊,既心疼又后悔,刚才出手应该放经点才对。
凌瑛枫已不是第一次遭她“毒手”,所以也不甚在意,迳自取来桌上的衣服试穿了起来。
☆ ☆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春神已悄然降临人间,百花绽放欢喜迎接她的来临。
书房里,凌瑛枫端坐桌前,面前摊开一本书,但他的视线却透过窗户遥望北方。
岳媺瑶端着一杯参茶,姗姗地走至他身边,轻放下参茶,见他失神恍惚的模样,柔声问:“怎样?这个很难吗?不行的话,不必勉强的。”
凌瑛枫闻言回过神,但却不知她刚才说了什么,只得问:“你说什么?”
岳媺瑶温柔地微笑着:“我是问,爹教你的东西会让你觉得很难吗?”
凌瑛枫挪移着身子,将椅子让出大半,舒臂轻搂着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笑答:“并不太难,岳父讲解得十分仔细,是我太笨了,没办法一次就完全了解。”
“你笨吗?”岳媺瑶睨他一眼。“你大概不清楚,连我算在内,我爹可是找了谷内堪称最聪明的十个年轻人,想承传他这独步武林的奇门阵法以及土木机关之学。”按着喟叹一口气,道:“只可惜没半个人能学得来,这可把我爹急得跳脚不已,正打算亲自出谷游历天下,无论如何都得找到传人不可。可知咱们无极谷还得靠这门绝学,方可与神秘禁地幻幽谷并列武林第二!不过……”岳媺瑶又睨他一眼,将整个人偎进他怀里。“现在爹可放心了,因为由你这个半子来承袭这门绝学,再也不用担心这独门绝艺会失传了。爹在人前人后皆夸你是天纵奇才,说他以前初学时都下及你聪敏慧黠呢!”
凌瑛枫心里高兴,但口头上仍谦逊地说:“那是岳父过奖了。”
“其实你有这方面的天分,我真的很高兴,不用说,我爹当然更高兴了。”
凌瑛枫低头在她颊上轻啄一口。
“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和岳父的期望。”自他和岳媺瑶成亲后,他感觉到自己肩负着一分无可推卸的责任,是一种为人夫和为人半子的家庭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