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瑛枫闻言霍然转身,只见身后不远处伫立着一位女子。那女子一双秀眉不昼而翠、唇不点而红,一对翦翦双瞳镶嵌在精致典雅的鹅蛋脸上:而那荡漾在唇边似有若无的轻柔笑意,美得能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
女子一身黑衣劲装,将那婀娜多姿的体态展露无遗,襟口上一朵银丝线绣成的莲花,更平添了几许冷艳的惑人魅力。
岳嫩瑶这也才着清昨天落荒而逃的男子面貌,竟是一副绝世好丰采:斜飞入鬓的剑眉,眸子黑白分明、清澈澄净,直挺的鼻梁,红若涂朱的唇配在那张自里透着红润的脸蛋上,更显神采风雅、俊逸脱俗,真是一个俊公子:只是此时,那炯炯的黑眸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微扬的嘴角还带点儿轻桃味,显露了他天性里的不安分因子……稍远处,岳媺瑶的一双俏婢。咏荷和咏茜,二人四目也直愣愣地盯着凌瑛枫,这大半年来她们随着小姐走过大江南北,也见过不少武林中的青年俊彦,但丰采皆不及眼前这名男子。
聪颖过人的凌瑛枫,听了她那句问话,心里便倩到了八分。望了两个似是侍婢的女子一眼,缓步上前绕行岳微瑶一圈。
岳媺瑶对他这奇异的举动大惑不解。“你做什么?”
凌瑛枫绽开一抹迷死人的浅笑,轻声问:“请问姑娘芳名?”
岳媺瑶大刀地答:“姓岳,岳媺瑶。”
凌瑛枫微笑点头,又问:“我昨天遗失在这里的一双鞋,一定是被姑娘拾获了,对吗?敢问姑娘是否将在下的鞋放在你的房间里呢?”
这话问得岳媺瑶惊讶不已,因为全被他说中了,不觉脱口而出:“你怎样知道的?”
凌瑛枫闻言眸中射出一丝奇异的神芒,嘴角轻扬,隐露一丝诡谲的笑意。
岳媺瑶见他一双黑眸似会勾人魂儿般,芳心不由得怦然一跳: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诡异了,也太吸引人了。
她强让自己收摄心神,冷声问:“怎么了?”
凌瑛枫轻漾在唇边的笑意依然迷人。“姑娘可知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的鞋会出现在一个大姑娘的闺房里啊?”
岳媺瑶被间得一愣,呆愕片刻,秀眉微皱反问:“什么情况下?”
“当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非比寻常的时候呀。”凌瑛枫投给她一个十足暧昧的眼神,语气轻柔:“你说是不是呀,瑶瑶娘子?”
一声“瑶瑶娘子”唤得岳媺瑶一愣,顿悟他的语意之后,一张俏脸犹如火烧般迅速烫红起来,怒气也打从心底快速窜升。
原本拿走他的鞋是打算捉弄他一番,没想到却为此而吃他口头上这么大的亏,真是气煞人也!
岳媺瑶气极了,粉拳紧握就想教训这个无耻下流的登徒子。
凌瑛枫见状立即横移一大步,比个“且慢”的手势。“慢慢慢,有道是打是情、骂是爱哦。”
正欲下手修理这无赖汉的岳媺瑶立刻被他这句给逼住了,只能怒目以对,气得七窍冒烟,却偏偏拿他莫可奈何。
凌瑛枫就是喜欢以言语把女子激怒,再用言语逼住她,看她们有气发作不得的模样,饶富趣味。
岳媺瑶见他唇边咯着恼人的得意笑容,气极、恼极之下,伸手迅速地在他的大腿上狈拧一把,咬牙切齿地说:“这样,我对你是既不变、也没情了吧?”
凌瑛枫怎么也料不到她会来这一下,痛得他眉头深深蹙起,更是猛揉被拧处,可预想大腿必定是瘀青一片了,这女子还真悍呢!
“你……你……君子动口,小人才动手。”
岳媺瑶见他痛得直揉大腿,被激起的怒气已消褪了大半,但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又心头火起,伸臂又在他的右上臂狈拧一词。“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我是个女子,所以我不但要动口,而且还要动手。”
凌瑛枫大腿上的痛楚尚未消褪,右上臂又立刻再挨上一记,他连忙又去揉手臂被拧处。往常无往不利的这两招,今天竟齐齐破功。
凌瑛枫黑眸一转,只好祭出最后的法宝,抬袖掩面边揉着痛处,边呜咽她哭了起来。“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回去向我娘说……呜……”
他突来这一下又让岳媺瑶愣住了,呆愕片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怎……怎有这种男人呢?竟耍起无赖来了。一时间被他弄得手足无措、心生慌乱。
“喂,你……你别哭呀,那个……那个……”
突然,凌瑛枫停止呜咽,说道:“对了,我娘已归天十余年了。”语毕又开始哭泣了起来。“呜……呜……我要去向找奶娘告状,说你欺负我。”
岳媺瑶见他掩面哭泣,不觉心头微感不忍,本能地走到他面前,想先叫他别哭了,有错她道歉就是了。谁知,她还没开口,凌瑛枫突地又说:“糟糕,我想起来了,奶娘两年前就搬到湖州去了。”语毕,凌瑛枫放下掩面的衣袖。“算了,今天只好白白让你欺负了。”
岳媺瑶既不见他眼眶发红、也不见他衣袖有泪滴的痕迹,可见他刚才只是作态假哭而已,还说什么白白让她欺负,究竟是谁欺负谁呀。这个家伙真会要无赖,气得直想甩他一巴掌。
凌瑛枫见她俏脸紧绷,一副怒气几冲天的模样,本能地后退一大步,涎笑赖脸地说:“你为什么这么铁石心肠呢?看我哭得这么伤心,也不会安慰安慰我一下呀,我的瑶瑶娘子。”
“住口!谁是你的瑶瑶娘子?”岳媺瑶气极反问。
“当然是你呀。”凌瑛枫黑眸一转。“不然,为什么我的鞋会在你房里呢?”
这事实让岳媺瑶百口莫辩,气得转身道:“我这就回去把那双臭鞋给烧了。”
话落纵身施展轻功快速离去。
两俏婢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凌瑛枫则在后面大喊着:“那可使不得呀,瑶瑶娘子,那双鞋是我的宝贝,你要拿来还我呀。”
“哼,我明天会还你一堆鞋灰!”
凌瑛枫见主婢三人的身影已消失于眼前,但话语声却犹如在耳边般,除了心惊岳媺瑶内力深厚外,也暗惊自己不经查明即轻拧虎须。幸好没有葬身虎口,庆幸之余,凌瑛枫也提醒自己下次也许是该收敛点了。
☆ ☆ ☆
次日。
岳媺瑶在同一时间来到这个小树林,一双美目不停地左右搜寻那个下流无赖汉的踪影。
咏荷和咏茜跟在小姐身后,真不知小姐心里头在想些什么,昨天明明给那个登徒子在口头上占了个大便宜,又被他气得半死,本是扬言要烧了那鞋子,结果回去之后,却只是不停地践踏鞋子咒骂出气而已。
岳媺瑶边走边寻找他,一个不经意地抬眸,瞥见前天他仓皇逃离的那方向,遂信步朝那小板走上去。
她站在坡顶朝四周望一眼,只见在远处的山脚下,一片翠郁中露出一角红瓦,看样子好像是一座庄院屋舍,心里不免猜想它是不是就住在那儿。
思毕,她回首唤来两侍女。“你们来一下。”
两俏婢立刻来到她面前。咏荷问:“小姐有何吩咐?”
岳媺瑶指着山脚下那一角红瓦。“你们到那去问问看,昨天那个油嘴滑舌的无赖是不是就住在那里头。”
“什么?”咏荷立刻惊叫出声,苦着一张小脸。“小姐,这样不太好吧。”
“啰嗦什么,叫你去问就去问。”岳媺瑶不悦地瞪着她。
咏茜见小姐似动怒了,连忙扯着咏荷朝山下走去。
其实,岳媺瑶心里亟想知道那无赖汉究竟是不是住在山脚下的那庄院,但自己又不好意思去求证,只好命令她们两人前去打听了。
约莫一刻钟,咏茜和咏荷已来到湘涛山庄的围墙边。
咏荷瞧着这座大宅院,问一旁的咏茜:“该怎么办?我们又不知道那个厚脸皮的美男子叫什么名字,叫我们怎么问?”
咏茜躲在墙角,凝目朝庄院大门口望去,只见两个守门的大汉子,一身勤装、神态威猛,由此可判断此庄院的主人亦是武林同道人。
咏荷亦望着守门大汉,小声地再问:“要去向他们询问吗?”
咏茜回头轻骂一句:“笨!别说我们不知他明什么名字,就算那无赖真住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承认他们庄里住着一个厚颜无耻的人,这就叫家丑不外扬,懂吗?”
咏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按着又小声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咏茜转首瞧了瞧。“我们绕到后迸的围墙探采看,也许会碰到他也说不定,要不然找个小丫鬟来问问也可以。”
咏荷也觉得这主意甚好,遂点头。
于是两人便绕到后边,小心翼翼地爬上围墙,躲在树后注意是否有小憧仆经过下方。正当此时,一个年约二十余的女侍打扮的女子偕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从后院大宅出来,走在花园小径上欲住前院而去。
咏茜见状立刻出声唤道:“这位大姊请等一下,我有事想请教。”
秀莲听见唤声立刻循声望去,看见两个长得甜美可人的小姑娘躲在墙上,藉着茂密的枝叶掩蔽身形,她立刻心里有数,遂微笑问:“两位姑娘有事吗?”
她这么客气,咏茜反而有点迟疑了,转首看着咏荷。
咏荷与地对视片刻,转首着着秀莲问:“请问……贵庄是否住着一个……”
到这儿,她秀眉不觉微皱,到底该怎么形容那个小姐口中的无赖汉呢?
“住着一个……”
秀莲见状却接口说:“住着一个脸皮超厚、嘴巴够坏,不但口头上爱占姑娘家便宜,又爱装模作样的年轻人,对不对?”
咏荷听了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秀莲无奈地暗叹一口气,果然又是她的宝贝二少爷在外头惹麻烦了。通常女子会找上门,九成九都是为了打听他:不过截至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哪个姑娘为此而上门挑明要讨回公道,这倒也是一个奇迹。
咏茜见秀莲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禁开口问:“这位大姊……”
突然,一声巨吼传进四人耳中。
“混帐!谁叫你第二招使完接第五招的?”
一个年轻清朗的嗓音回道:“过招讲究的是克敌致胜,用哪一招不都是一样吗?如果第五招能制住敌人,又何必多使前面的两招?若第五招不能制住敌人,少使两招多保留点体力,以便使出第三十七计的“溜”招,不更好?古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吗?”
苍劲浑厚的嗓音却纤绩怒骂道:“畜牲!你竟敢跟我顶嘴!”
“爹,你这样不是骂到你自己吗?畜牲的老子也是畜牲啊。”
“可恶啊!你这个混帐,想气死我是不是?”
“爹,你这句话已经讲了好多年了,可是你现在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你……你……这个混帐!”老者的怒吼声听得出相当生气。
这时又加进两个声音。
“庄主,您请息怒。”
“枫弟,你不要再说了。”
秀莲本能地和身边的小丫鬟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暗叹一口气。这几乎是天天上演的剧码了,她们除了无奈,也没辙;真要避免这情况发生,那除非二少爷或庄主中有一人不在家。
咏荷和咏茜听见那清朗的嗓音,以及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除了那无赖汉,还会有谁?心想那无赖汉真的是住在这里。
咏茜这时立刻向秀莲询问:“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
秀莲着她一眼。“是我们家二少爷,叫凌瑛枫。”按着又数口气,似自语又似抱怨。“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个寻上门的姑娘,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为什么他的嘴巴就不能安分点呢?唉——”语毕领着小丫鬟朝前院走去。
咏荷和咏茜见状互视一眼,从墙上跳下围墙外,咏茜用手肘撞撞她,轻问:“暧,你听清楚了吗?”
咏荷点点头。“听清楚了,我想他爹一定气得快吐血了。”
“不是耶。”咏茜不悦地睨她一眼。“我是说,我们已经知道那个厚颜美男子叫什么名字了,我们赶快回去禀报小姐。”
咏荷闻言却是一脸惊讶。“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咏茜也不理会她迳自走开,深怕小姐等得太久,会责怪两人办事不力。
咏荷见她走了也只好跟了上去。
第二章
岳媺瑶在半山腰上不停地朝下望,更是来回地踱步,心情也微感忐忑,深怕自己臆测错误让两名贴身侍婢去碰了一鼻子灰。
这时远处传来咏荷的唤声:“小姐、小姐,我们打听到了。”
岳嫩瑶闻言转过身,不觉绽开一抹微带惊喜的笑容。“真的吗?”
两俏婢兴高采烈地来到她面前,咏荷边喘气边指向山脚下。“小姐猜得没错,那个厚颜美男子真的就住在那座庄院里,看样子也是咱们武林同道。”
咏茜按着也说:“我们还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岳媺瑶本能地追问:“他叫什么名字?”话落,立即心生后悔,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竟会如此在意一个陌生的登徒子,并想得知他的姓名,这似乎有点……咏茜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笑答:“他叫凌英风,是那庄院的二少爷。”
“凌英风……原来他姓凌……”岳媺瑶喃喃自语,就她所知号称江南三大世家中,除了排行第二的“海罄山庄”在应天外,排行第一及第三的“紫烟山庄”和“朝云山庄”皆在杭州附近,但三大世家分别姓梅、阎及文,可见这姓凌人家,只是普通的武林人家而已。
“小姐、小姐,刚才我们还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咏荷说。
岳媺瑶望着山脚下那片红瓦,随口问:“什么趣事?”
咏茜和咏荷相视一眼,把在墙头上听见庄内父子俩的对话重述一次。
岳媺瑶听了亦抿嘴一笑。有这样的儿子,他老爹必然常常气得七窍冒烟。
咏茜见小姐似乎颇在意那厚颜美男子的事,偷觑小姐一眼,迟疑着说:“小姐……那个他们家的女仆还说了一些他的事,呃……说我们不是第一个上门找他的姑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几乎出于一种本能反应,岳媺瑶转首箫问:“有很多姑娘上门找他?那是什么意思?”
咏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岳媺瑶心底深处竟没来由地窜上一阵酸意:心想那家伙果然是个爱拈花惹草的花心大少。
这时,咏荷不经意地朝下望去,却着见一倏人影迅速地住这边而来,不禁惊叫:“有人朝这边来了。”
岳媺瑶朝坡下瞟了一眼,已看出来人是他,本能地转过身背着他。
未久,凌瑛枫来到坡顶才看见了三人,不禁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