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孟先生夸赞,奴婢不敢当。我会懂得走下这步棋,完全是因为先父生前也是棋艺好手,所以我才懂得这破解之道。”
孟怀在凝视她好半晌之后,突然拧眉道:“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否则我怎会觉得你好生面熟?还有,绿儿呢?怎么会是你来奉茶?”
“绿儿身体不舒服,所以白总管要我暂代绿儿的工作。”突地,她将脸儿垂得低低的,语带惶恐地说:“奴婢放外自作主张替孟先生下棋,真是对不住!恳请少主和孟先益原谅奴婢的一时忘情。”
“姑娘,你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孟怀见不得那张梦幻般的容貌带着畏怕之色,急急笑说。“少主也不会责怪你的。
“真的吗?少主真的不会降罪奴婢?”她大胆地仰起脸,凝视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白幽绝,她那张绝美的丽颜在她抬起的那一瞬间,曾夺去白幽绝瞬间的清朗神智。
“你是谁?”白幽绝犀利地盯住她。
“奴婢姓秦名唤忽兰。”她拼命克服打从心底发出的冷颤,力保镇定的回答他的问话。
“我不是问你这个。说!你是谁?”白幽绝从石凳上站起,有力的大掌抓住她雪白的细腕……
“好疼!”她痛呼,杯盘落地,洒得她满身。
“少主……”孟怀急急地想救下秦忽兰,却被白幽绝冷凝的眼瞳给止住了想说的话。
“孟怀,你下去!”
“少……”
“下去!”这一声令,骇得孟怀不敢不从,急忙退下。
两道冷芒依旧射向脸色发白的秦忽兰,抓住她纤腕的大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很大胆!”他的口吻恍如噬人的猛兽,要将她生吞活剥似地。
“少主,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次呼痛。
“不懂?”突地,他掐住她的下颚,灼灼的目光闪着危险寒芒。“这个时候,你应该在许昌才对,怎么会突然现身此地,还特意想吸引我的注意。”
“你记得我是谁?”她毫无惊讶之色。
他一脸的不置可否,他怎么忘得了。一个多月前,他曾在齐燕山林内救过她,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也不知被泥垢溅脏满身的小泥人竟然拥有一张绝俗的容颜,但她那对慧黠的眸子已无时无刻地萦绕在他脑中,进驻不去,甚至还多次在梦中捉弄着他。而今再见,她那双聪慧的眸子依然造成他的悸动,而那张绝俗的丽颜更是惊心动魄地撼着了他他压抑着再见着她的喜悦,却也敏锐的明白到,此女绝非寻常百姓,她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尽是不可轻忽的气质。少主既然记得我,那我也不再累赘多叙。没错,你的怀疑是有理由。因为我此时此刻应该在许昌才对,是不该突然出现在此处遭受你的折磨。“她挣扎地想摆脱他的箝制,可是反而被他抓得更紧,她只好忍着痛继续说道:”你能不能听完我的解释后再定我的罪。“
他不语,也没放手的意思。
“我和白沙将军走到释明县时,遇到了许昌的故友,他告诉我,我唯一的亲姑姑也因为我爹的缘故而被官府通缉,举家天涯亡命了。你说说,听到这消息后,许昌我还能去吗?所以我才请求白沙将军带我回头,他答应了让我留在白家里为各位兵士尽一己之力。”她忍痛地望着他深不可测的眼。
“我应该相信你吗?”好半晌,他才道。
“谎言能蒙蔽得了少主吗?”她反问。
“是不是事实我会查证清楚,若你所言不虚,我或许会考虑让你留在白家军里,但是你若骗我……”他的大手放开了她的手腕、也饶过她的下颚,却在她轻吁一口气的同时,被他一把拉进胸膛中,整个人被他宽阔的胸怀给包裹住。
没来由的芳心一怦,美丽的娇容染上一抹红颜,她急忙首掩饰她这种不该有的情绪。
“看着我,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又再次强迫地托起她的下巴,放肆的眸光先瞄看她的娇颜,进而望向她的襟口。“听好,你若胆敢欺瞒我,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折磨。”他赤裸裸的眼神仿佛正在剥除她的衣裳,邪恶透顶。“军妓的位置,我会让你尝尝。”
“你……”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双手不由得抱住胸口。“你身为抗元志士的最高统率者,竟然会有如此龌龊的思想。”
他冷凝一笑。“对付别有居心的奸细,我不认为需要仁慈。”他的拇指来回地摩擦她柔嫩的雪颊,无情地说道。“所以你最好别有任何不轨的举动,我会时时刻注意着你。”
“知道了,快放开我,白少主。”秦忽兰忍住心慌,急急喊道。而他这回也当真放开了她,就在秦忽兰转身急欲想走时,白幽绝冷然的命令又劈向她的耳膜。
“去告诉白总管,从此刻开始,你只在竹楼服侍我。”
提着罗裙奔逃的她听见了!原本,她该高兴的,因为她已经成功的接近了白幽绝。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她整个心却被惶恐、畏怕,以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给紧紧包围住,她……真的全然失措了。
“少主,您要的资料已经全部调查出来了,您请过目。”孟怀将白家军旗下的探子所搜集探出的情报整理成册,呈给待在书房内的白幽绝。
他接过了手,快速的例览一遍后,有些忧德地道:“秦忽兰说的难道全是事实?”
“应该是真的吧!”孟怀也挑不出可以怀疑的地方。“秦姑娘的父亲的确在元廷为官,因为上谏元帝,触怒了那昏君,这才遭受被诛灭九族的命运,除此之外,我每当想起那日救她的景况,都不免冒出一身冷汗,那可谓是九死一生啊!所以我想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吧!”
“但她要是别有用心,布置出令我们相信她说辞的环境背景来,这些资料可全成了废物。”
“少主,你既然打从心底不信她,那为何要把她调到你身边?况且我可清楚得很你向来没有使唤奴婢的习惯,这回怎……”孟怀露出了不解的迷惑。
“我自有用意。”白幽绝淡淡地回道。并不想撇清内心那团复杂的思绪。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少主,不如这样,把秦姑娘调到我那头,让我来监视她,若她真有不轨的举动,也不会直接危害到少主的安全。”
“不行!”他暴喝的回绝。激动的情绪不只白幽绝本身吓了一跳,连孟怀也为之傻眼。
“少主?你……你……”蓦然,他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主子。不会吧?这不可能的?即使秦忽兰的容貌世间少见,但白幽绝从不是个以貌取人之辈,更何况他还怀疑着秦忽兰的身分呢?可是……他的反常态度又令人不得不起疑虑,他究竟在想什么?
看穿了他的所思,白幽绝回复好友一记白眼。
“别老做出无事实根据的无聊臆测。”
“可是……您这……我是说……天啊!路姑娘怎么办?她会不在乎吗?”
“这和路姑娘扯上什么关系呢?孟怀,你的脑子别尽装那些无意义的是非。”
“少主,这怎么会没关系呢,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让孟怀不得不先暂停他的长篇大论,一脸懊恼地对着门外人喊道:“进来!”
是秦忽兰。她一身绮衫绿裙、手端人参鸡汤,俏立盈盈地走进书房内,水灵灵的一双秋瞳特意避开白幽绝那若有所思的视线。她将鸡汤放在茶几上后,不发一语地就想转身退出去。
“秦忽兰,你的身世若是经过安排变造,倒是设计的令人赞叹!”白幽绝在她临出门扉的那一刻,意有所指地道。
她猛地回过头,一双美目尽是忿怒。“我的身世不需要经过设计安排,事实就是事实。既然你压根儿不愿相信我,那为何不干脆一刀杀了我,省得费事。”
“杀了你?”他眯起锐眼,故意激她似的。“凭你的伶牙俐齿,我若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杀了你,想来你必定不服,所以我只得暂时不动你。不过我先前给你的警告,你最好别忘记,对付奸细,我……”
“白幽绝!”她气急败坏的喝止他接下来的言语。天啊!这儿还有孟怀呢,他怎么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又想再次对她说出那些个下流的恐吓言词、投以龌龊的视线。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汉民口中的英雄好汉?他的邪恶作为比起恶魔的本事来,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记得你恐吓过我些什么,更清楚你白大公子说得出做得到的本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绝对找不到我任何的破绽。这一辈子你更别妄想对我使出那些无耻下流的肮脏点子。”她毫不畏怯地出言相顶。
“秦姑娘,你太放肆了!”孟怀听得头猛摇、冷气猛抽,她居然敢出言斥责少主无耻下流?这姑娘知不知道她是在跟谁讲话?在白家军里头,就连身为白幽绝最知交的自己都不敢如此放肆,她竟然……这个娇美俏丽的姑娘究竟打哪儿来的勇气?太不可思议了,她怎么敢?
书房里流窜着一股尴尬气息……原本以为白幽绝必然会因她的猖狂冒犯而勃然大怒,甚至会捏住她的小脖子掐死她。但他没有,他只是单手轻抚着自己的下巴,无视孟怀的呆愕。锐利的眸光饶富兴味地紧盯着痛骂他的可人儿,向来严肃冷沉的俊郎面孔还出乎意料地展露出一抹微笑的线条来,不容否认地,他此时的潇洒形貌煞是迷人。
秦忽兰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雪白的俏脸因他的紧迫盯人而泛出配红的色彩来,一颗心脏全然不听指挥地扑通猛跳。天啊‘她是怎么了?冷静自持不是她一向所引为傲的吗。而今,这白幽绝是如何做到能轻易撩拨起她的情绪的?这怎么会呢?怎么会……
“忽兰,过来!”白幽绝莫测高深的噪音刺激着她的神经。
忽兰?她又再次一愣!这男人懂不懂得“羞耻?”怎可直呼她的闺名。是的,她早该明白到,这白幽绝根本不是个正人君子。
她突然痛恨起自己为何早先要在父王面前给他这么高的评价。
既然看穿了他的骨子底,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傻得去接近他。
她特意地漠视他的叫唤,迅速地对他说道:“少主,这桌上的人参鸡汤是厨房吩咐我送过来给您补身用的,请您快趁热喝了,奴婢这就告退,不妨碍您和孟先生商议大事了。”话一完,急忙就走。
“怎么?怕了我?”白幽绝不放过的调侃。“这么胆怯的性子可不像你。”
这个男人!秦忽兰莲足一蹬,头都不敢回的奔出书房外。
白幽绝的笑声在她仓皇逃离的同时自唇边快乐的逸出来。
孟怀又惊又讶又奇又怪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秦姑娘?还有他的主子?他们两个?
“少主?”
“别问这么多,也别乱猜测。秦忽兰全权交给我,至于她到底是真心投靠,还是使诈来降?我很快的会查个水落石出。”希望,她别无所图……白幽绝暗自忖想着。
第三章
夕斜薄日,暮色的日头缓缓地将晕黄色的淡光笼罩于整座小楼上。
路湘凝独倚在小窗前,静静地欣赏落日美景,待累了。倦了,才起身点燃琉璃灯,霎时间,烛色照得满室的光明。
她又自身边的木柜里头取出一件新制成的白色披风,那是赶制给未婚丈夫穿着用的,虽然披风上那两条昂扬的巨龙尚未绣制完成,但威猛无比的气势已然浮现,路湘凝的女红之精之巧之细之妙,可说是与世无双。
“小姐,用膳了,这披风饭后再赶制吧,来!我先帮你搁着。”端来四菜一汤的贴身侍婢李如虹,舍不得主子茶饭不顾只是一心一意地想着完成这一件披风,连忙劝道。
“如虹,你先吃吧,我还不饿。”她拿起绣针,想继续她的工作。
“你怎么可能会不饿呢,日头都已经下山了。小姐,你继续这样子的茶饭不思,我可是要去告诉少主了喔。”
“如虹!”她含怒地对着她。“白大哥日理万机,都快忙不过来了,这种芝麻小事,你怎么想到要去麻烦他。”
“不想让少主麻烦的话,那你就快用膳呀!”
“丫头,你的胆子愈来愈大了,竟敢戏弄我。”她佯怒地望着贴身女侍。
“人家心疼小姐嘛!”她立刻盛了一碗白饭,放在路湘凝面前。“少主可真是好福气,能够拥有小姐这等难得一见的美娇娘,事事都为他着想。
“路湘凝脸儿一羞,轻斥道:”姑娘家怎么可以不知廉耻地自抬身价。“
“本来就是嘛,小姐样样都好。试问天下有哪一位女子赛得过小姐您呀,所以我才说少主是好大好大的福气呐!”
“别嘴儿抹蜜地胡说八道,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她的脑海里显现出白幽绝的身影来。“要是真正比较起来,应该说是我好运气,能认识白大哥这等人中龙凤。”
“是啊!是啊!你们两个都有好大的福分,这才能结订良缘啊!只不过我总觉得少主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一个多月来,虽然你们近隔咫尺,但他却是很少来到湘院向你嘘寒问暖的或者是问候一下。”如虹有些不满地咕映着。
“你不可以怪白大哥的,想想我们现在可是处于乱世之中。白大哥领兵打仗已经够累、够辛苦的了,我怎么还能要求他注重这种小细节。”她端整地回道。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许你批评白大哥。”路湘凝板起面孔。
“是!如虹以后不敢放肆了。”
“别多话了,用饭吧!”她执起竹筷,却在这当儿想起什么似地急急又放下碗筷,连忙起身……
“小姐,你怎么了?”如虹一愣。
糟糕!我在晚膳前曾吩咐厨房替我做了锅人参鸡汤,给白大哥补身用的,我竟忘了这件事。“
“小姐,你别急,那鸡汤已经做好盛好,也送去给少主用了。”如虹安抚地说道。
“全弄好了?”
“是啊”
“那白大哥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路湘凝怔怔地望着如虹,殷切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送鸡汤去给少主的是一位名叫秦忽兰的新女婢,不是我送去的。”
“秦忽兰?如虹,你快叫她来,我想问问她。”
“小姐,她不能来的。”如虹面有难色。
“为什么?”路湘凝不懂。
“我也觉得很奇怪啊?少主不知为何下了道令,不许那个叫秦忽兰的女婢离开竹楼半步,她只能留在那伺候少主一个人。”她同样满脸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