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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谢管家走向披着睡袍的冷无肃,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致,就那样文风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这他在想些什么,只感觉到围绕在他身边的气流是凝肃的。
自从沈默病逝之后,这些年来,少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诡气息,足以将人穿心致死,只要犯了他忌讳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她的早逝让少爷几近疯狂,心口缺了一个角落的他将自己围筑在一小方天地里,只含纳孤寂。
而堂可可莫名的出现就宛若一道诡异的闪电,硬是劈进这方小天地里,少爷"如获至宝";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堂可可跟沈默再怎么相像毕竟是两个不同个体,少爷一迳地沉沦会导致何种后果啊,他忧心仲仲……
况且堂可可那个女孩实在是——
"谢老,这么晚了还不睡?"冷无肃转过身,和缓地问道。这位白发如霜的忠心管家是冷家敬重的长者。
"少爷,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谢管家凝重地看他,要不是情况不对劲,他不可能去干涉。
"坐下来说。"
两人一坐定,谢管家便开宗明义。"少爷,你可不可以放堂可可离去?"
"放她走?"他一边倒着水,一边问。"理由呢?"
"因为——因为她虽然跟沈默小姐长得很相像,但你我心里都明白,她不是沈默小姐,她也永远不可能取代她。"只要提到沈默,用词造字就必须委婉。
浓眉一拧。
"谢老想太多了。"即使委婉,他还是不喜欢听到这种干涉的建议。
谢管家豁出去了,他不得不道:"我怎么能不想,我担心啊!"
"担心?"他拿起水杯,啜了口。"谢老担心什么?"
"我害怕她会对少爷不利。"他道出重点。听说堂可可的背景挺奇特的,好像跟什么"侠盗集团"有所挂勾,会不会是心怀目的在接近少爷呢!
冷无肃淡淡一笑,不以为然。"谢老以为堂可可有能力伤害我?"
少爷是强悍,他是不畏天地鬼神,然而他确实也有不堪一击的脆弱,沈默就是他的致命弱点。
"就算不能伤人,也能伤心,而伤心更可怕。"这就是他最担忧的重点,如果少爷再被一个类似沈默的女人所伤害,他无法想像其后果。
"谢老哪时候也变得这么文艺腔来着。"冷无肃的目光盯在杯缘上,冷然听着他的提醒。
"少爷,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风花雪月的事,我很正经的。'谢老激动了起来。
"我懂——"
"不,你不懂,你不明白,少爷,你知道吗?前些天你带着堂可可去参加家族派对,有家族成员被偷了几样值钱东西,他们怀疑——他们怀疑这是堂可可的杰作。"谢老按捺不住地道出他担忧的其中一个原因。昨天他到老爷子的公馆去,结果听到这则有心的抱怨。
"是吗,有这种事?"他敷衍带过,不愿多谈其中的恩恩怨怨,那妮子原是想用这种招术逼他放手。
"实在太过分也太不可思议了,堂可可怎么可以顶着沈默小姐的脸孔去做这种坏事,她根本是在诬蔑沈默小姐。"谢管家义愤填膺的批判堂可可,连自己都陷入其中而不自知。
"长得像沈默并不是堂可可的错——"话说一半,冷无肃突然顿住。长得像沈默并不是堂可可的错。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项认知,他居然可以把她们两人给分开看待。
谢管家没发现他的异样,心焦又气躁的继续倾吐他的不满。"不管如何,顶着沈默小姐的脸就不可以破坏她的名誉,况且堂可可还是个小偷呢,如果她是个素行不良的女强盗,那么少爷就更不应该跟她搅和在一起。"
"谢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全明白。"他不打算再深谈下去,堂可可是他的掌中物,谁都不必为她费心。
谢管家顿了顿,忽然紧张地问出最后一这问题。"少爷,你不会想娶堂可可吧?
"他流转出的阴郁气息含带着强烈的独占霸气,现在的冷无肃什么事都敢做。
"娶她?"他停了一秒钟,然后低低笑了起来,唇隙间流荡出过分平静的答案。"是的,我会娶可可。"
"什么?"玄关处突然冒出惊人的尖叫声!谢管家不仅被冷无肃的答案给吓到,还被堂可可的尖叫声给冲到。她飞也似地冲到冷无肃面前,劈头便问。"不会吧,冷无肃,你该不会真得疯癫了吧,居然动了娶我的念头。"她才下楼踏进客厅,就听见这种令她毛骨悚然的决定。
他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睇住气急败坏的她。
"你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波涛汹涌的侵略气流隐在犀利的黑眸下。
只要看见堂可可,他就得全心全意的应战。
额上的青筋跳呀跳地。"当然不是个好主意,这叫馊主意、疯主意、无聊主意……"她痛骂,期待能骂醒他。
"我、冷无肃,一定会娶你。"强悍口吻缓缓逸出,噎住了她的淘淘不绝。
骂声梗在喉咙咕哝了半天,之后,她没力了,丽颜慢慢变得怨懑。
"哈、哈哈、哈哈哈……"堂可可濒临崩溃地干笑几声,事情至此她只能做最后抗议。"谢啦,我高攀不起!"
冷无肃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将脸贴近她,几乎又要黏上了。"不要轻易拒绝我的求婚,要知这只要我同意婚事,你将立刻飞上枝头当凤凰。"不明白哪,在能确切分辨她与沈默的同时,
要她的决心依然不变。
她吸气,再吸气,忽然抓住他的肩膀,十爪紧扣他的肩,然后摇他,用力地摇他,使劲地摇他,打算把他的偏执给摇出来踩扁。"冷无肃,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再说你想娶的到底是谁呢?你弄清楚了没有?我摇你,现在就把你摇醒。胡涂话最好别乱说,听见没有……"她真的担心他会强娶她啊,这个人的疯狂她尝过了,一点都不会怀疑他当真会这么做。
冷无肃由得她摇,谢管家却看傻了。
即便他的心房也混沌一片,然而要她的坚决却是异常清晰。
堂可可咬牙切齿地大吼大叫。"拜托你不要再老眼昏花下去好不好?拜托你面对现实行不行?"
"娶你,不好吗?"近乎无声的低语,她却听得清清楚楚,眼看更狂烈的风暴即将炸开!
铃——
午夜时分,乍响的电话铃声与堂可可愤然的嘶嚷交错成诡谲的氛围,被吓呆的谢管家被电话铃声震醒,忙踱步过去接起电话。
"喂——"
"麻烦可可接电话。"
"堂可可?"谢管家三度受撼!今晚的惊吓可真不少。据他所知,并没有外人知道堂可可目前是住在这栋天母的别墅里;不过谢管家讶然的叫声也让堂可可停止了撒野。
"是谁找我?我要接——"她飞也似地冲过去抢接话筒,能找到她下落的人也唯有他。"是你吗?大哥,真是你。"预感成真,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快点,快点想办法来救我啦!"这世上现在唯一能够救她脱离苦海的人就只有"他"."大哥快来救我——喂!"
话筒被抢走,落在冷无肃手中。
"你别干涉我跟堂可可之间的问题。"耳闻"侠盗"之名,也不敢小看他的能耐,毕竟到现在仍然无法窥破"他"的真实身分。
浓浓笑意从电话那端传来,声音显得很优雅。"该撒手的人是你才对,冷先生,只要你把堂可可当是替身,你就占不了任何便宜。"
"这是你的建议?"没有怀疑他为何会知晓这些事情,毕竟让人抓不住的狐狸就该具备异于常人的本事。
"如果你真想要她,就把她当成堂可可追求,她叫——堂、可、可。"说完了含有阴谋味道的建议后,他旋即切断连线。
"大哥说什么?"怎么冷无肃的表情变得好古怪。"话筒给我——"她跳起来抢,冷无肃却放回话机上。"断了。"
她脸色一白,这怎么办,难道她就只能任由冷无肃宰割。
"可可,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还有,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侠盗首领'身分成谜,能见到他真面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堂可可却是其中的一个幸运见,而且对方还很关心她。
堂可可扯动僵硬的脸皮,皮笑肉不笑地反击这:"我跟他的关系?哈!我们的关系可深了。"她不可能泄漏大哥的底细。
"怎么个深法?"气压急速下降,直逼冰点,她在护卫着那个男人!
"我跟随他十多年,你想,以我的个性能够心甘情愿地跟随一个人这么长久时间,你说,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气他、激他、惹恼他,看他会不会在一怒之下放走她。
"还有呢?"冷无肃敛住涛天狂涌的激狂情绪,听着她说。
"反观你,莫名其妙囚禁我,然后只以威胁的方式让我失去自由,冷无肃,比起他来,你真不是个东西。"愈说怒火愈旺,把累积的不满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你住嘴,不许你侮辱少爷。"原本插不上话的谢管家再也按捺不住地跳出来护卫主人,这个女孩也太口无遮栏。
"是他自己找骂挨。"她恨恨地陵瞪他。"我才无辜哪,我觉得自己变成笼中鸟,被他禁锢起来,完全失去了自由,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死字一出,冷无肃顿时脸色大变!
"我要是继续被关下去,我就要再去跳楼,而且这一次我一定会把自己摔死。"她气恼得大吼大叫。
"你给我住口!"管家一惊,冲上前去捣住她的嘴。
"唔……我……呃!"她连忙跟着闭起嘴来。
冷无肃的表情好诡异,刚刚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的乱放话下,肯定触动了他的过去,他此刻的脸色活像心口被插了一把刀。
"人,呵……呵呵……"感觉气氛不对,堂可可一步一步向后退,旋即一个转身,一溜烟地往楼梯方向跑去。
"堂可可?"谢管家叫她,这丫头,闯了祸居然撒手就逃。
"不关我的事,嘿,我睡觉去。"抛下一句,立即溜得不见人影。
这丫头,根本是个闯祸精。
"少爷?"谢管家忧心地走狗他。
"你去睡吧。"他平静地放话。
"可是——"
"怕我想不开?"他的直言让谢管家顿时哑口。"不用担心,最难捱的时刻我都已经捱过了,你想还有什么可以刺激我的。"虽然过去的记忆依然深刻的烙印在心口上,还被堂可可硬生生的撕裂一次,奇异地,却不再那样疼痛。
谢管家松了一口气。"你说得是,最难捱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其实——我不得感谢她——这位让我死寂已久的心脏重新跳动的堂可可。"
"嘎?"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问——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蜇到落地窗前,让天幕的暗影护围住。
谢管家也不敢再言语。
第六章
肃,"她"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哟,你可别再气我了、也别再怨我、更别再恼我了哟……
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在交代完这句话后,渐渐飘远……
宛若闷雷,轰然惊醒他!
冷无肃睁开眼,夜色昏暗,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倚着窗沉睡了过去。
只是那声音——
方才传入耳膜的软侬轻语好像是——沈默!
这是梦吗?她芳魂回来过?
还有那句"礼物'是什么意思?
堂可可是默儿所赠与的"礼物"?
沈默巧笑情兮的美丽倩影顿时又浮现在脑海。
与她青梅竹马十余载,她轻易地透析出他灵魂的本质,聪明地以她的慧黠制住轻狂自傲的他,也因此他做不成脱缰野马,也因她的从旁辅助才让他在人才济济的冷氏家族中成为领袖人物。
他爱她、敬她,以为两人可以携手到老。
然而——天不从人愿,死神硬是从他手中抢去他宝贝的圣洁天使。
默儿知道了他的不甘心,为了填补他的痛,这才赐给他一个堂可可——是这样的吗……
冷无肃拉起窗帘,室内也变得更为昏暗,脸庞隐匿在暗影中,直到一点幽暗的红光乍现,而微微刺鼻的烟草味也随之蔓延开来……
渐渐地,沈默的影像无端晃动,开始淡化,转而叠上堂可可的容颜,脑海里所浮现的净是她邪里邪气的笑容。
挑衅是她的本质,无情是她的天性,愈是跟她相处愈能发现她与沈默的种种不同。
他甚至不能否认她的反叛激发出他死沉多年的灵魂,牵引出擒服她的快感,那岑寂的孤独正一点一滴的消逝,这是堂可可的功劳。
她正以她的魅力吸引着他……
冷无肃捻熄烟头,无声上楼,轻轻推开房门,悄声地走进卧室内。
即使脚步放得再轻,敏锐的感觉神经仍然让堂可可立即睁开眼皮。
"你?"她哑声问,突然惊醒让她脑子有片刻间的昏眩。
"吵到你了?"可惜他脸上并没有任何道歉表情,而且还一步一步走向她。
"你是吵到我了。"堂可可不满地咕哝着。"我好梦正甜,你闯进来做什么?呃- -你该不会是想……"忆起之前冷无肃娶她的宣告,她弹坐起来,惊骇地看着他。"不会吧,你又想来实践你的求婚宣言,你还打算玩下去?"
他轻轻笑道:"你还念兹在兹地,原来——你也是巴望嫁给我。"冷无肃就是有本事颠倒是非。
她头皮发麻。"开玩笑,我又不是神经病。"她瞠大美眸,全身泛出戒备。"我警告你,别再跟我要花样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对我不客气?好哇,来啊,我倒很想看看你是怎么样的不客气法。"
"你!'他无动于衷,还反将一军。
他弯下身体,恬淡的笑容安抚气急败坏的娇人儿。"好啦,别生气了,你继续睡,我今晚不会动你。"
"是吗?"有点可疑,她怕连今晚都度不过。
"是的。"
"那你还不出去。"她却看见他拉了张椅子放在床畔边。
"我坐这地方。"
"你要坐在这里?"她声音陡地扬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看看何谓海棠春睡。"瞧她慌张的模样也是种乐趣,是啊,自从堂可可出现以后,他的日子是不再无聊。"相信我,我不会吵你。"
她紧紧拉住棉被,只露出小脸。"你确定?"
"除非你主动。"暖昧柔嗓轻轻逸出。
酡红火速攀上两颊,这什么话,堂可可狼狈地闭上眼睛,努力想入睡,可是如何能够漠视这股强烈的存在感。
"你在这,我哪里睡得着?!"她又睁眼,大声抗议。
"我的存在真有这么鲜明。"慵懒的声音汇集着挑情还有——高兴!
"冷无肃,你究竟想证明什么?"她侧过身子睇住他,诡异的气息困得她心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