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怕,好不容易有“大事”发生,她当然得逮住机会好好评断他。说真的,虽说亢袭天心性冷傲、不近人情,但还没有明显证据证明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魔鬼。
又蹦又跳的跟随来到位于奉天苑主屋百多公尺外的中庭广场前。炙焰的日头下,居然有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身体直发颤,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算什么?好像有开堂审问的排场——司寇舞蝶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怔怔地走到一排侍卫旁边。
“七天时间,夏笛,你算创了记录。”亢袭天登上首坐,旋即抛下这句。淡然的语气听在夏笛耳朵里简直变成催命锁铃。
“大……大少爷……”夏笛期期艾艾,还想开口。
“你还有话说?”
“大……大少爷……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夏笛为自己辩解。
“没错?”轻蔑的冷哼此起彼落,不待亢袭天开口,就有侍卫抢先斥出:“你至少危害了三千多个家庭,这么重大的罪行,还敢强辩自己没错。”
“我也要生活,何况……”夏笛继续为自己辩解……
“他做了什么事可以牵连那么多人。”司寇舞蝶忍不住偷偷地询问一旁的男人。
侍卫回头瞪了她一眼,没答腔,奉天苑的家务事怎么可以让外人干预,而且还是来自云空的对头,弄不好,夏笛这回贩毒就是出于云空的授意。
“不关你的事,请别过问。”
什么嘛……算了,奉天苑的成员在处理公事上心眼死得很,跟主人一模一样,她就暂时“观赏”下去好了。
“大少爷……”夏笛颤巍巍地抬起头,央求首领从轻发落。“看在我曾经为奉天苑立下汗马功劳的情分上,放我走吧,留我何用呢,奉天苑从来不杀人。”
“是不杀人,但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要为你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他撂下这句狠话。
“是!”夏笛害怕极了,一直以来,奉天苑对犯错的手下自有一套处理方式,虽然最终仍交给警方处理,但这其间,受的活罪远比死亡还难过,受不住而自裁的罪犯大有人在,这也是许多不明内情的外人用来批判奉天苑的主要藉口。
倏地,夏笛从马靴抽出一把短枪,只是他还来不及瞄准,更快的,一道藏青色寒芒已经往他的手指削去——手枪落地。
“敢杀主。”一拥而上的奉天苑人义愤填膺,紧扣住夏笛。
司寇舞蝶这回总算见识到众人对亢袭天的赤胆忠诚,更推翻了她原本的认定。好奇怪,一只凶恶的老虎如何能够收买人心?
“断去他的五指。”亢袭天的命令在传达的同时也锁进司寇舞蝶冥想的空间。
“什么?”她冲到他面前,不敢相信他的决定。“你要对夏笛做什么?”
“断五指!”
“这太残忍了吧?”
“拖他下去。”俊美的脸孔不为所动。
“等一等!”司寇舞蝶想回头救下他,却被亢袭天一把捉住皓腕。
“站住!”
“但是……”
“你无权干涉我奉天苑的内务。”
“可恶!”她忿忿不平,确也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笛被人死拽活拉的往奉天苑最偏隅的角落处拖去,无计可施。
零分,零分,她要给亢袭天这残忍的家伙批个大鸭蛋。
“大少爷,夏笛的亲属是否也……
他要罪诛九族。
“先把报告送给我。”在司寇舞蝶抗议吼声尚未发出前,他快一步丢下这一句裁示,又道:“你们全部下去。”
“是!”不一会儿,广场再无其他人等,仅余他们两个。
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动树梢,飒飒的摇曳声成了极端凝滞中的唯一点缀。
也吹近对峙的两人间!
“好威风。”司寇舞蝶的怒笑声终于穿透凝滞的空间,圈构成一段调侃的音符,直对亢袭天发射而去。“奉天苑果然不辱没霸主之名,真教人畏惧。”
“你会害怕?”据他所知,云空那头处理犯错的手下,与奉天大致相同。身处与寻常百姓不同的复杂环境,而且他们身分特殊,若没有一套严格的规范,稍微不慎,中了有心人的倾覆,后果才真会不堪设想。
她悻悻然。“我当然怕,头一回,你算是让我明白到恐惧的滋味。”
亢袭天不禁失笑。“这话有趣!你并非普通人,怎么这种阵仗没见识过。”
“是没见过,像你这样残忍的人。”小脸全是阴影。“你为什么不直接一些,或者干脆赏他一弹,非要折磨人不可。而且他做错了什么事?要你这么残忍的对付他。”
他起身,眼视她火红的曼颜,突然忍不住替她拂落在粉嫩颊边的秀发——他在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重点。”他口气微愠,气愤自己。
他干么碰她?
“我是以‘交流’的名义前来,当然要仔细观察。”一掠而过的肤触,让她气势弱了许多——该死的手。
“那么你只管观察,别跳进漩涡之中,更要记住,没有人有资格挑战亢袭天的权威。”他放话。
“我不——”
“嗯!”他拧起的浓眉教她住了口。
气死人了!但——他强硬的姿态又迫使她不得不暂且休兵。先忍一忍吧,反正来日方长,如果奉天苑真有不法勾当,她会抓住其弱点,击溃他的不可一世。
等着瞧!
第三章
“为什么要把舞蝶推进虎口?”汤子健劈头就是尖锐的指责,就算坐在他眼前的长者是云空帮的主事,却也灭不了他心头的熊熊怒焰。不该的,完全没有道理,一向深思熟虑的智慧型舵者竟会愚蠢到这种程度,把自己的亲身女儿往危险火坑送,而且还送得这般理所当然。
“虎口?你指奉天苑?”司寇班棘捏捏鼻梁,削瘦的脸颊有更疲惫的迹象。
“是!”汤子健强抑下怒焰,试着猜测他莫名的坚持。“舞蝶常住国外,对台湾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所以才敢大胆的同意伯父的计划,但伯父您……明知现在是多事之秋,怎么还……”
“舞蝶她很聪明的,懂得避开危险。”司寇班棘仍是气定神闲,这——太教人怀疑了!
“伯父为何能够这样笃定?”汤子健眼神一闪,问题从齿缝中迸出。“难不成这是您和亢扬见面时所达成的交易条件。”
他看着子健。“你是这么判断的?”
“我错了吗?”
“没错!”
“您……”汤子健斯文的面孔青冷了几分。“为什么?您不该瞒我的。”
司寇班棘耐人寻味的一笑。“孩子,你虽然跟我这么多年,但是似乎还不太了解我的个性。”
汤子健语塞,挺身直视他,就听这叱咤江湖多年的精明人物怎么为他的行为作解释。
“我问你,云空最主要、也是唯一的对手是谁?”
“奉天苑。”
“那么阻碍呢?”
“阻碍?”汤子健顿了一下,焦灼尽退,突然又笑出声——是释怀的。“原来,原来您是希望舞蝶替我们把奉天苑的弱点给挖出来,近而一举击垮它。”
“舞蝶会办到的。”司寇班棘胸有成竹。
“不过——我还是担心。”
司寇班刺知道他对女儿的情意,自然明白他放不下的心情。“那么你就派人暗中保护她,不过千万记住,找机灵点的人手,否则一旦被掀出来,会很难看的。”
“我知道。”
“那么,交给你去办,我休息去了。”
“您慢走。”待司寇班棘的身形渐远后,汤子健的笑意变得狰狞阴狠。“叶继。”他唤。
“汤先生。”
“命令奉天苑的内线盯住司寇舞蝶和亢袭天的一举一动,任何细节都不许放过,我要知道最完整、详实的第一手报告。”
“是。”
有那么简单吗?
一向被人称为狡狐的司寇班棘会昏晕了头,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涉险。不可能。司寇班棘的算盘绝对不会这么拨。唯一的解释,应该是这只老狐狸有意谋取亢袭天的庇荫,他想击垮的对象是他汤子健才对吧。
休想,这老东西的如意算盘休想拨得通,他会倒打一耙,让司寇舞蝶向着他。
只要让亢袭天成为司寇舞蝶生命中最恐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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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怜,她被每个人摒除在外。虽然奉天苑的成员人人都对她客客气气,但她有自知之明,客气的表象之下是提防,她不被人信任的,
可也怨不得人,她来自敌方,况且意图不明,处处提防她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几天来,她连一句话也套问不出来,被关在这世外桃源的美丽屋宇内,反而成了笼中鸟。
无聊哇,不找点线索岂非白来这一遭,何况那个千年冰雕人根本恨不得尽快把她轰出去!这怎行,她连个蛛丝马迹都还没摸着呢,就这么打退堂鼓,可不成。
“好香。”脚步不自觉的来到主屋后方的香阁房,四周弥漫一股浓浓的香味,害她忍不住饥肠辘辘了起来。
“是舞蝶小姐呀!“林妈露出璨烂的笑容。“快点进来,有好东西。”
她开心地走进去,瞧见十数盘小点心正摆在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跟她的胃肠打招呼。“哇,看起来好可口的样子。”
“当然。”林妈挟了一块翠花卷给她,“你先尝尝。”
她不客气的接过塞进嘴里。
“怎样?”
“好棒的味道,还入口即化,林妈,你是怎么办到的?怎么可以做出比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师更好的味道来,教教我行不行?”
“你想学?”林妈一脸惊讶!看她粉粉嫩嫩、备受保护的娇俏样。一个精灵也似的女娃娃实在无法跟柴米油盐搭上关系。
“是啊,做小点心是很有意思的,我自己在加拿大生活,家事都自己来。”
原来这小女娃不是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立即又给她加上几分印象分数。“真难得,现在的年轻女孩很少有你这样的兴趣。”
“是吗?我倒觉得把自己的爱心弄给最爱的人享用是一种幸福。”
“你说得对极了。”林妈一边回答,一边又用别种配料重新下锅,再次做出别种口味。
“这桌点心是弄给谁吃的呀?”看林妈这么谨慎小心,每个步骤细节几乎已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谁这么大面子?
“大少爷。”
“那个人。”小鼻子皱了皱。“他很难搞呀,连吃顿饭,都得要您费这么大心思。”
“大少爷从小就只喜欢吃我做的东西,”
“养尊处优,他不知您下厨的辛苦嘛,还这么挑。”司寇舞蝶唾弃他。
“话不能这么说的,是我疼爱这孩子。”林妈无怨无悔的。”
亢袭天真是厉害,把老老少少都驯服得全替他说话。
黑瞳溜溜的一转,她忽然转移话题。“林妈,您来奉天苑多久啦?”
“是我拉拔大少爷长大的,数数看多久时间。”
“那么想必林妈对亢大少爷很了解喽。”
“是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他。”很好,完成了,林妈擦了擦汗,把小点心放在餐盘上。
“那么这位亢家少爷的身边是不是如同外界所传言那般,身边围绕着一大群莺莺燕燕?”她还是把亢袭天的情色生活列为凋查的第一重点,即使之前已经问过一遍,而且她心中也打了个底,但,没听到最确定的答案,她还是“不放心”。
“舞蝶小姐对大少爷的感情生活真的很感兴趣吗?”这小姑娘不断在调查少爷的感情世界,这可有趣得紧,虽说少爷的感情生活真的很感兴趣吗?”这小姑娘不断在调查少爷奉天苑的大小事,但她对这小姑娘实在起不了反感,有股想畅所欲言的冲动。
“不方便说的话就别勉强,我只是好奇,奇怪奉天苑这么大一块地方,倒很少见到有女人出没。”到目前为止她只瞧见过林妈一个。
“怎么会没有?”开玩笑,少爷身价非凡哪。“想攀上大少爷的女人都可以列队排到太平洋岸去了。”
无法否认,亢袭天那张脸孔峻冷峻冷,却是很吸引人的,林妈所说的,并不夸张。
“那么他是躲在哪里夜夜笙歌的?”
林妈突然暧昧一笑,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低问着:“舞蝶小姐,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们家大少爷啊?”
嘎!什么?喜欢亢袭天?有没有搞错。
“是不是呀?”她还追问。
林妈的联想力未免丰富得太过厉害,别吓死人了。
“嗯哼,我排得上他的寻芳名单吗?”不过现在绝不是戳破的好时机,兜话要紧。
“放心、放心。”林妈开情透顶,中了司寇舞蝶的迂回计,“大少爷一向洁身自爱,没有领袖人物的劣根性,对女人,他只有不假辞色的分,没有通通都爱的道理。”
现在总算确定了一件事,那男人的果然是千年冰雕,无情至极,是一颗不懂情爱为何物的臭石头。
见林妈笑咪咪地端起盘子要出门,司寇舞蝶又有心眼使上。
“林妈,您休息吧,我替您把点心送去给亢大少爷。”她自告奋勇要代替她端去。
“这怎么可以,你是客人。”
“我来吃白食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让我帮帮忙,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好吧!”看她这么热心,也不好违拗。“大少爷在内苑的练功房里头,你绕过前面花园后就往左边方向直走,最末一间就是,不过你要小心,别误闯到别的房间去,这会犯奉天苑大忌的,要是找不到路的话就问守卫,明不明白?”
“明白。”这么神秘,不好好去瞧清楚实在太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这是聚神帮的犯罪手法,手段相当厉害,从策划到成功夺取X76手枪,全利用高科技设备作为辅助,以至于监视的兄弟才会棋差一着,让他们脱了手。关于这一点,我们正在做最积极的追查,一个小小的聚神帮,怎么会有如此高明的手法与人才。”
一个男人在练功房内对拭着汗的亢袭天作最新的报告,平缓有力的语气、不卑不亢的态度,可以推演出此人也是精明的人物。
“你怀疑有人在背后支持?”亢袭天放下汗巾,回视他倚重的左右手。
“没错,而且根据推断,绝对不是一般小组织,肯定是大帮派。”
“你认为是谁?”
“云空。”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云空?”亢袭天喃念道名字,脑海却浮现出司寇舞蝶那张灵黠的俏脸。“掌握到实际证据没有?”不是他怀疑得力助手的推测能力,而是要让人俯首认罪,也得要有实证呈现。
手下摇头。“对方处理的手法相当干净,并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并不意外。“这才不愧云空之名,是不?”他讽刺地。
“大少爷,”对讲机传讯号,传来值班人员的执行声。“聚神帮的李先生要见您。”
“见我?”都不知道是要称赞他们,还是笑他们傻,才说着,竟然就自投罗网。“带他们进内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