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姊,我吃饭很随便的,几块面包或者几杯牛奶就可以打发掉一餐,你以后不必特地再为我费心准备这么多东西了。”她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说:“还有,别称呼我少奶奶,听起来怪别扭的,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金姊满意一笑,这位美丽的千金小姐不只说话客气,更不会摆架子,看来大少爷是娶到了位好太太。
她一边帮她盛着稀饭,一边暗忖:可是大少爷行事未免奇怪了点,结婚这等大事,他居然没请老夫人回国来主婚,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而老夫人居然也没抱怨,实在没道理。
她把稀饭放在蓝苡情面前,不再猜想,反正夏家人做事自有道理。
“请先用餐。”她朝二楼望去,说:“大少爷还没醒吗?”
蓝苡情双手捧住的碗差点摔落地上。
夏严寒,这令她震动的名字,这三个字昨晚狠狠地灼伤了她,也让她整夜无法入眠,所以她故意迟至接近正午才起床,目的就是为了避开他,她无法用若无其事的态度面对他。
“苡情,你的脸色不大对劲,不舒服吗?我看我去请少爷下来好了。”她的异样全落在金姊眼里。
只是不明白真相的金姊,把蓝苡情的苍白当成是生病的前兆。
“不要!金姊,我没事的,你别去吵他。”她无措地道:“不然这样,我自己上楼去喊他,他不在我房里,喔!不是!我是说我去叫他就行了,你别忙……”她心神不宁的不知所云,更不敢把昨夜之事吐露半句出来。
“你真的没事吗?不行!我看我还是请医生过来一趟妥当些。”金姊皱起眉头,走向电话机旁。
“金姊!”蓝苡情镇定情绪后,连忙阻止她打电话。“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不习惯,紧张了点,所以才有点失常,我没事的。”
她的解释换来金姊恍然大悟的微笑,她以过来人的身分安慰着她,道:“新婚的第一夜总比较特别点,你别紧张,习惯就好了。”她疼惜地轻拍她红透的双颊,说:“大少爷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他不会亏待你的。”
是吗?她凄楚一笑,好辛酸。
“我上楼了。”她带着酸涩的心情步上楼梯,每登一步就对自己说,不许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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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门并没有上锁,她轻易地转动门把,门一开,先是刺鼻醺人的酒味直扑而来,再定眼一看,无数的酒瓶,有的已空了,有的仅存一半,全歪歪斜斜地躺在桌面上或是横躺在地板上,名贵的地毯都让酒给沾染得污秽不堪,不只如此,连装酒的水晶玻璃杯也都被摔得粉碎,碎片四散。
他折磨她还不够,还要折腾这房间,他的怨恨究竟有多深?她竟没有勇气去估量了。
迟疑好一会儿,她才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问内,洁静透明的大窗户是敞开着的,外头的风把水蓝色的蕾丝窗帘吹得飘逸动人。
她皱眉暗忖:他该不会就这样让风给吹了一整夜吧?现在晚上的气温就算不比冬夜冷,但一同样是会让人着凉的。
她关上窗子,回首瞄了躺在床上的他,单薄的被子胡乱地盖在他身上,他傲人的身材是半裸的,和昨夜一样,健美得令人面红耳赤。
她的耳根子蓦然臊红起来,老天!她进来干什么的?她收敛心神,轻轻走近床畔,看他那张迷人的脸孔稍显苍白,两颊上泛出淡淡的红晕,是宿醉的结果吧?!
“严寒,醒醒,起来了!”她轻柔唤着他。
夏严寒深锁的眉头拧得更紧,嘴里低低的呻吟一声,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严寒……”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脸颊,叫唤:“醒醒……”她的脸色倏然一变,急急摇着他,叫道:“快醒醒,你在发烧呢!快起来!快点……”
“好吵……”他神智不清地半睁开眼,焦距模糊地审视眼前那条晃动的身影,光线好强,他的额头好痛,但他仍正确无误地认出她是谁。“你走开!别吵我,给我出去,滚!”
“先别发脾气,你在发高烧啊!把衣服穿上,我送你上医院。”她不理会他的叫嚣,心急如焚地从衣柜里取出衬衫,扶起他滚烫的身体,替他穿衣。
“衣服……医院……”他迷迷糊糊地喃喃复诵道,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推开她,说:“我不去医院,该进医院的人是你,你才该去精神科好好检查一下,一大早就像发情的猫拼命往男人身上跳。”
泪水刺痛她的眼,但她竭力忍住,不让它流下来。
不要跟他计较,他在胡言乱语,他烧昏头了。她如此告诉自己。
“起来。”她欲强行扶起他。“再不跟我走,我要金姊叫救护车了,你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吧!”
“拿开你的脏手,滚!我自己来,不劳你费心。”他使尽全力推开她,挣扎地撑起自己的身子,下了地的他,摇摇欲坠。
“我扶你。”
“我叫你别过来,听到没有!离我远一点,姓蓝的没一个好东西,快滚!”他喘息着,振作地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可惜还是失败了。
“严寒……”蓝苡情执意想靠过去,因为他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可怕。
他的视线不断地在摇晃,蓝苡情的身影一下子分裂成好几个,数都数不清,躲也躲不掉,他揉揉眼睛放眼再望去,眼前的暗度却急速再增加。
最后印象中,他只记得自己曾经喊了一声,然后额头一阵巨痛,紧接着意识就完全消失,不醒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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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不要紧?”夏竣斐出现在医院长廊上,心焦地问着刚从病房内出来的蓝苡情。
“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休息二天就没事了。”她的眼睛充满血丝,是一种掩不住的憔悴,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你……大嫂,你没事吧?”夏竣斐关心问道,对于她的处境,他心知肚明,虽不忍,却无能为力。
“我没事!”她吸吸鼻子,勉强做出个微笑的表情,说:“你进去看看他,我回去了。”她离开医院的身影是无精打采的,已失去往日的神采飞扬。
夏竣斐目送黯然离去的她,深深叹口气,推门进入病房内。
夏严寒额头的伤口被绕上了白色绷带,左手手腕上正吊着点滴,无神的双眼没有焦距的盯视前方的白色天花板,枯槁消沉的模样和蓝苡情差不了多少,同样令人心惊,这竟是一夜之间所造就出来的结果。
看样子,“处于优势”的夏严寒并未占到“该有的胜利”;坐在床畔的夏竣斐不禁茫然了……
夏严寒迷离的神智慢慢收敛回来,喉头胀痛地开口说道:“蓝苡情知道了我的身世、背景,她全知道的清清楚楚。”
夏竣斐吓一大跳,说:“是你告诉她的?”
“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傻的告诉她一切真相。”他苦涩一笑,道:“是她自己调查出来的,正确的说,是她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把所有内幕全挖出来了。”
“那她还要嫁给你?”夏竣斐目瞪口呆地说:“你问过她原因吗?”
“问了!”他笑得好虚弱。“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他睁着一双不相信的眼眸,道:“她说她是因为爱,她是因为爱上了我,才会决定嫁给我,你说这话好不好笑,不愧是记者出身,居然有办法掰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你不相信她?”
“能信吗?试问:天底下有那个女人愿意用她的一生当筹码,下一盘明知、永远得不到胜利的赌注,说穿了,她根本是另怀目的,既然我傻的要娶她,她干脆将计就计跟在我身旁,这样一来,她正可以掌握夏氏集团和我们的动向,随时随地向她老爸报讯。”夏严寒厉声说道:“她以为用一张利嘴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就可以抵销一切欺瞒我的行为吗?不可能的,她大高估她自己了,也未免低估了我。”
“其实她说的可能是真话。”夏竣斐轻轻说道。
“竣斐……”他不可思议地瞅着他。
“别怪我这么说,因为我担心有一天你会后悔。”
蓝苡情的失意任谁都能感觉出来,但夏严寒痛失亲人的哀伤叫他如何能轻易抛弃,两相折磨,同样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千言万语,夏竣斐也只能浓缩成这句劝解的话。
“后悔?”夏严寒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断言道:“从十一岁的那年起,我就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窗外,明媚的天空突然降临一层雾气,迷迷蒙蒙地看不清外头的景物,仿佛和夏严寒现在的心情一样,是一种没有明天的感觉。
第六章
“大少爷,少奶奶花了整晚时间特地为你准备了宵夜,你快进去吃,公事包我帮你拿。”听到开门声,金姊从厨房端了碗热腾腾的人参鸡汤放在餐桌上,随后冲出饭厅,小心翼翼地对着刚踏进家门的夏严寒说道。
“金姊,我不饿,你自己吃吧!”他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一个月来第三十次相同的话来。“还有,你告诉她,叫她别再费心思,我无福消受。”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回到他自己专用的卧室去。
望着他淡漠的身影绝情而去,金姊无奈的深深叹口气,她一转头,蓝苡情一副略显苍白的神态,楞楞地站在玄关处。
“苡情,别伤心,大少爷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金姊辞穷了,都不知道该找那种理由来安慰她了。
她勉强地泛出一抹微笑来,轻轻说道:“我了解,我不会怪他的。”她吐出一口气来,说:“金姊,我们再一块把鸡汤喝了,否则实在大浪费了。”她强忍着满眶的泪水,硬是不许它流出来。
她坐在餐桌前,机械化地舀着汤,食不知味地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鸡汤,重复这三十天来同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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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情,你陪陪金姊上市场买菜好不好?我们偷偷去,大少爷不会知道的。”金姊像在玩间谋游戏似的对着坐在阳台上发愣的蓝苡情谨慎地说道:“你放心,金姊绝对不会说溜嘴的。”
她感激地朝她一笑,摇摇头,说:“他不喜欢我出门,我就不出去,我不想背地里做出忤逆他意思的事情来,金姊你还是自己去吧!不然他要是知道了,也会责怪你的。”
金姊无奈,只好自己拎着菜篮离开苡情的房间,一路嘀嘀咕咕地走下楼去,硬是想不通大少爷怎么会做出这么些个奇奇怪怪令人百思不解的举动来。他们是对新婚夫妻,但事实上,他们不只没有像一般新婚夫妇恩爱的难舍难分,反倒像是一对结婚多年的怨偶,两人相隔十万八千里远,他把苡情视为陌生人,言行上极尽无理之能事,连她这个外人都忍不住偷偷地打电话回美国去,告诉老夫人这档子事,请老夫人想办法替这对郎才女貌的佳偶解围,可惜结果依然——老夫人只是深深地叹息,要她别介入他们之间的事,还要她完全遵照大少爷的意思行事。
自丧夫后,又因膝下无子嗣,她到夏家帮佣十年,她所认识的夏家人个个谦和有礼,是很能体恤他人的大好人,但在这一件事情上,大少爷的行为却如此反常……她再叹口气,能做的她都尽量做了,可惜的是,她实在对苡情的遭遇无能为力。
怔忡地望着金姊下楼去,蓝苡情双眸中的孤寂更浓,她喃喃低语道:“他在考验我,在试验我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怎能支持不住,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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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时,他整装出门;凌晨二点,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来,天天如此,连星期例假日都不例外,他总是刻意避开会直接与她面对面的机会,一个多月来,他们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比就可以比的出来。
为了要她自己证明她说出口的话绝非虚假,他对她要求道:她要真爱他,那她最好乖乖待在家里,那儿也别去;她要是真爱他,最好别过问有关公司营运状况的一切事务;她要是真爱他,最好别三姑六婆的用电话到处向人诉苦,也别接听任何人询问的电话,他要她做到与外界完全断绝联络,她要能做到这些,那他才会“初步”相信她是真心诚意的。
而他唯一例外特准她可以联系的唯一对象——是蓝家人。
为了使蓝耀焜对这桩婚姻不起任何疑心,她还得费尽心机强颜欢笑的安抚住蓝耀焜,不让他起疑心。
所以,再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见着面时,夏严寒总用那冰冷的眼神直直瞅着她,再用极端不信任的口吻询问她:向蓝家告状没有?他正等着看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现在的她好比笼中鸟,被这间美丽高雅包装下的豪华大宅给密密包围住,无法动弹,对于生性自由惯了的她而言,这苦闷难受的日子可想而知,然而行动上的不自由无所谓,神伤的是精神上的压力让她倍觉辛苦,她的一切牢牢的被夏严寒那对不信任的眸子给钳制住了。
她不是不能一走了之,而是她不许自己踏出夏家,她愿意忍耐,愿意用深情的心慢慢融化那张被冰封住的容颜,让他有重展笑靥的一天;只要他爱她,甚至只是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愿意孤注一掷,那怕换得的是抑郁而终,她都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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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陪我一道去看我姊姊?”蓝祖儿突然仰头一问。
“现在?”她这临时的要求换来夏竣斐的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心血来潮的突然想去看她?”
“去看我姊姊很奇怪吗?”她蹙起眉,怀疑地问他:“难道说,一嫁进夏家大门后,就不许有人去探望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竣斐随机应变地编出个理由来,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去可能不大方便,我听大哥提过,大嫂这几天人正在国外,所以你今天去也见不到她的人,那何必白跑这一趟。”
“出国?就她一个人去?怎么会这样?姊姊才对我说,她最近忙着熟悉新环境,和帮忙姊夫处理一些公务上的杂事,忙得都没时间见我和我爸,她怎么会临时出国?”她优雅的面容出现难得一见的不悦,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我姊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