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宝贝的弟弟在四年前突然个性大变,不必我跟大哥出手,也不用奶奶压迫,就变得有责任心,学会了担当,主动扛起家族责任,这等伟大的情怀当然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一直以来,我们都想关照你一下,只可惜这四年来你从不吭声,莫桐怕死也不敢多嚼一句舌根,而咱们善良的家族成员也个个不逼你坦白。如今,
我好不容易知道了一点点内幕,当然得来求证一下对错。」那日发现「东川集团」的阴谋诡计,循线追踪知道了季粲黎这个女人,而一个内奸,至今却仍然活得好好的,并且继续出现在公司内部工作,这等古怪自然引人遐想了,不追究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良心?
伊悉,伊家二少爷。他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报纸上的照片,眼神深沉而充满算计。
「你用季粲黎的脸蛋找寻一名叫阿回的女子,你在玩什么游戏?说来听听。」他勾住伊崎的肩膀,口气难掩好奇。
伊崎戒备道:「想听,等我有了结论再告诉你过程。」一旦被他知晓内情,只会被唯恐天下不乱地到处渲染。
「现在不能谈?」他一脸失望表情。「我只是展现我的关心,你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说吧!我可不想被人描述成是冷酷无情,不顾兄弟情谊的大坏人。我这么用心还得不到你的认同吗?」
他觑了二哥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太了解你了,你的关心只会成为我的梦魇。」此人动起心眼来,向来杀人于无形。
「你严重毁谤我。」他好无辜。
「你去忙你的工作,不要理会我。」伊崎下逐客令。
「呿!你竟然不领情。」伊悉深深看着他,神态转为凝重。「我倒很想请教你一事,倘若你找到阿回,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要如何摆平?」头不痛吗?
「谁值得留在我身边,谁就属于我。」这不是难题,并不会困扰他,若能找到阿回,他更加可以确认自己的心意。
伊二少爷终于觉得无趣了,原以为会看见小弟烦恼地去撞墙,想不到他心思居然如此清楚、澄澈。「看样子你已经找到答案,不用我费心多事。」真没意思!
「是啊!二哥,要玩找大哥去,他会放任你搞怪,就麻烦你快去烦他吧!别来扰乱我。」伊崎怂恿他转移阵地,倘若大哥那边的事情有这么难以解决,「玩人不眨眼」的二少会是个最佳催化剂。
性格诡异的伊二少爷绝不会辜负看戏人的期待。
「你不后悔?」伊悉扬了扬眉,要他考虑清楚当真不用他协助。
「我拥有好运气。」伊崎笃定道。
「那好,祝你好运。」伊悉送给他祝福。
一种充实感慢慢地驱逐盘据了近二十年的不安,忙碌且有意义的工作环境让季粲黎渐渐少了自怨的哀叹。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平静、祥和,而且很有收获。季粲黎满心期待这种日子能够保持下去。
会吧,再困难的挫败她都平安度过了不是?
找了二十二年的平静,总算让她守候到了。
季粲黎提着公文包返家,庞大的工作量让她有时必须把工作带回家加班,但无妨,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满足的感受让她确定自己存在的价值。
开了门锁,手心握上门把,指尖却被黏稠的液体给沾上。
什么东西?她疑惑地看着被红色黏液沾上的手指,疑惑极了。
「这红红的是什么渍迹?」门把上为何会有像血般的渍痕呢?
她开门、关门,回过身,原本该是黑暗的客厅却有一盏台灯已经被打开来,散发出一束白色光芒,而这束凄冷的白光还映照出两张扭曲的面容!
季粲黎惊愕地呆住,脑袋轰然一响!一股冷意从脚底整个窜上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景象。
「爸?妈?」是梦吧?她太累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季父季母双目暴睁,张着嘴瞅着她。两人被麻绳缚绑住,衣服内还不断渗出血迹,惨白的脸孔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是被痛殴过。因为惊惧而导致面部肌肉不断抖动着,看来恐怖且狼狈,而发紫的嘴唇似乎想张开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爸?妈?」季粲黎喉咙发出粗哑的声音,又喊了一次。阴霾霸占住她,全身血液彷佛也愈来愈冰凉。
「嘘,别出声!你们最好都别乱说话,这两个老家伙还没有死,不过妳若敢叫出声音,我保证他们立刻断气。」粗暴的声音先一步警告她,季粲黎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阻止自己尖叫出声。
瞠大的眼眸巡望着黑暗中的人影,发现有两、三个歹徒站在屋子里。
粗厚的声音又继续从阴影中传出来,继续警告着季粲黎。「妳的父母目前还被允许呼吸,不过能不能保持下去,就全在妳的一念之间了。」
贝齿紧紧咬着自己的掌肉,她必须用疼痛制止自己歇斯底里。她颤抖着,身体不断发着抖,这宛若阿鼻地狱的刑罚现场,令她难受到四肢百骸彷佛要散脱了一般。
「粲……粲粲……」好不容易,季母哀凄的求救声终于发了出来。「救命……救妈呀.....」
「粲黎……救……救命啊……救救我……」季父也出了声。
「季小姐,妳会乖乖听话,不会有任何异议吧?」粗暴声又一次威吓。
定在当场的季粲黎除了发抖还是发抖,她万万没想到会面临这种阵仗。
「你……你们是谁?」好不容易,季粲黎发出了变调的询问声。
空气蓦然又起了阵波动,季粲黎这才发现,原来在更后方还站着一名男子。他黑色的身形融入绝对的暗夜之中,令人难以看清楚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的声音夹带着一股死神般的阴森气味,朝她包拢而来。
「不用理会我们的身分,妳只要去跟伊崎拿一颗紫钻就行。」被阴影吞没的男人,唯一能辨识出的便是他渴血的阴鸶感。
「紫钻?」季粲黎头痛欲裂,觉得自己陷入了无法抽身的泥沼之中,还一直往下沉坠。
「随便妳使用任何办法,只要把紫钻交来给我,妳父母就可保平安无事。」威胁的嗓调听来却好温柔。
紫钻本是属于他家族的东西,后因故落入伊家手中。其实紫钻本身并无太大的价值,可他却执意索回的原因是,紫钻内藏有一攸关「东川集团」存亡的重要晶片!
神智开始陷入无垠黑暗里,季粲黎的气息逐渐变得不稳定。
「你们是「东川集团」的人?」她抖颤地问。
没有人答腔。
「是不是?」惨白的脸蛋没有一丝血色。
「我要妳的答案。」
阎王般的命令一出,她立即一颤!
「我……我……」恐惧蔓延至她全身,汗毛也一根根直立了起来,寒冻之气不断从背脊窜出,席卷住她的每一个细胞上过得她只能发抖。
「啊!」一声惨叫嚷出!原来季粲黎没有回话,一名大汉的脚丫子便狠狠地往季父的手背重踩下去。
「啊!」第二声惨呼来自于季母。
「不要啊!」父母凄厉的惨叫吓得季粲黎捣住耳朵,惊惧地直嚷。「不要这样!不要、不要!」
「妳的回答?」
「不.....」
「啊!」季氏夫妻又被狠狠踢了几脚,痛得在地上打滚。
「不要这样!不要啊……不要……」季粲黎的五脏六腑全绞扭成一团,她抱住头、捂住耳朵,不敢去看、也不敢再听,软软的身子跪倒在地板上呻吟,无助得不知如何是好?
「去向伊崎拿紫钻,否则的话……」地狱般的闇沉警告再度重击她的心脏。「去吧,快点!记住,别乱说话喔!千万别让伊崎知道今晚的交易,否则就算妳拿到紫钻,一样看不到妳亲爱的爸爸和妈妈。」
阴毒的恫吓把季粲黎骇到全身血液狂涌窜动,她已经无法思考。
「去!」
「粲粲,救命……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哀凄的乞求像针般不断刺入她的身体,摧折她每一个细胞。
警告、威胁、求救、绝望……种种声音像把致命的利刃般,不断不断往她胸口插去,一次、两次、三次……不间断地,她疼到无法呼吸,惊恐到无法自持。
「我等妳消息,去,」
「啊!」季粲黎抱着头转身下楼,逃!快逃!她要逃离这股可怕的压力,她要甩掉恐惧害怕!但……她拋不开呀!
她跑,发了狂似地往前狂奔。奔跑中,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这么骇人的场面她数年前似乎也曾遇见过,似乎,也经历过……
这感觉才掠过,更具体的血腥场景立即劈进她脑中。是的,她确定了,她遇到过类似的场景,那时父母被仇家抓住,被狠揍到不成人形,而且生命遭受到严重威胁,她那时同样也害怕无助到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呢?
她那一年是怎么处理这难关的?她是怎么度过那一次的威胁?
对啊,她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她紧紧抱着头。
想不起来,她想不起来……
季粲黎狂奔,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地颓站在巷子内,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狂吐……
想想,快想想!她那一次是怎么解决难题的?她忘了,完全不记得!全都记不得了……
虚脱的她以双手环抱住自己。好冷呀!她跌跌撞撞地将自已蜷缩进暗影内,不断地发颤。她受不了了,她快受不了了!
「讨厌……讨厌……好讨厌……」幽幽弱弱的虚脱嗓音不断喃念而出,胸口难受到连气都快喘不过来。「讨厌……讨厌……讨厌死了!我竟然....竟然想不起那一段来……啊!」抱怨突然变成尖叫,凄厉地让人脚底发凉!
这声尖叫也让跟随而来的伊崎停下了脚步。
他凝视着抱住头蜷缩在前方角落处的季粲黎,她缩成小人球且不断发抖着,口中不断喃出细碎的悲伤,声音凄凉到令人不忍再听。
和四年前与阿回初次相遇的景况一模一样!
他凝望她好久、好久,才慢慢地张开唇片。
「粲黎?季粲黎?」伊崎以异常干涩的声音,试探性地喊着。他选择唤她季粲黎。
埋首于膝间的女孩仍然痛苦地呻吟着,发颤的身子抖到像是要散掉一般。她似乎只「专心」于恐惧中,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抬起头来,把妳的脸庞……抬起来。」召唤似的咒语,果然令她抬起脸蛋来。粉雕玉琢的精致脸蛋同样苍白到近乎透明,唯一的改变是一头黑直的及腰长发变成了短发……
闷雷轰然劈进他脑中!
季粲黎望着他,那无神的双眼像是在看着他,但他清楚她的眼神是涣散的。她的眸心只有未知的黑暗以及看不到未来的空茫,死寂成一片。
这眼神....这样的眼神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再一次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狂烈找寻的女人和本来以为排除怀疑的女人竟然又兜在一块儿!
「伊、伊崎?」她无神的焦距在确定前方所站的男人是伊崎后,彷佛找到了救星,双眸瞬间亮了起来。她身子弹跳而起,不由分说便冲上前抱住他的腰干,牢牢地将他环抱住。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偎得紧紧地,像是抓到救命浮木般,死都不肯松手。「救我……救我……」
伊崎无言。
重复的过往场景又阴魂不散地再度出现。他如何漠视、如何不去怀疑、如何不去确定她究竟是谁?
「救我,救救我……」她无声地轻啜,无助地不断求救着。
「妳是阿回,还是季粲黎?」他低哑的询问回荡在空气之间。只是,环住他腰干的藕臂突然松软,娇躯整个儿往下滑掉,伊崎迅速搀住她的身子,抱起她时,偎进怀中的女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俊脸冷硬。他要抓到一个实体,不再任由迷惘徘徊。
「妳到底是谁?阿回,还是季粲黎?这一次该给我个正确答案。」
「是我们疏忽了,上一回没有向三少爷问明清楚原因,导致未能做出立即正确的判断,才会拐了个这么大的一个弯,浪费掉许多时间,我深感抱歉。」「幻隐国际集团」所投资的医院的院长有些惭愧地道着歉。上回三少爷带着季小姐来做过身体检查,但由于她的激烈抗拒,所以医护人员只忙着压制她以及做完三少爷所交代
的检查项目,并且确定她身体无恙后,就急忙向三少爷报告,不料竟忽略询问检查原因上这才绕了这么一大圈。
「是我的疏漏。」他无权责怪他人,该怨自己的疏忽。关于季粲黎与阿回的身分真相,他是处于关心则乱的状态。「不过现在解答也还不迟。或许,我该感谢多出来的这段缓冲期。」让他有时间认识季粲黎,一个完全与阿回迥异的女子。而季粲黎那份强烈存在的性格也因而压倒了他忘怀不掉的阿回。
院长虽然不太明白三少的说法,却因而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正式向你报告医疗团队的结论。季小姐极有可能在四年前罹患过「暂时记忆全失症」,所以她有可能是少爷你口中所说的阿回。而季粲黎与阿回这两人极可能是同一个身分。」在听完三少爷完整且翔实的说明过程及细节之后,医疗团队经过严谨的讨论,最后推论交由院长亲自向三少爷报告。
这是顶级脑科医师凭借其专业所做下的判断,而「暂时记忆全失症」是脑部专业领域里最棘手的病症之一。
伊崎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季粲黎,她的脸色仍是一片惨白,并且陷入昏迷状态,没有苏醒的迹象。
「「暂时记忆全失症」?」她虚弱的神态令人心怜。伊崎等着院长做更进一步的说明。
院长继续解释。「「暂时记忆全失症」是一种奇特的脑部病变,病人在发病期间会一直反复询问相同的问题,说着相同的话,重复做着已做过的事,而且情绪常常焦躁不安,不过却可以很自然地与人交谈,这种记忆缺失的状况其实是非常的奇妙,并不常见。」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对季粲黎做过最严谨的脑部断层扫描及脑波检
查,再根据三少爷描述四年前阿回小姐的行为反应,推论出这个结论。「倘若医疗团队的推测全属正确,那么季小姐在恢复记忆的同时,将会忘记失忆期间有过的生活过程,她甚至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失忆过,所以才会彻底遗忘过去跟少爷相处过一个月时间的事。」
伊崎闭上眼。许是这种情况,她才会对「阿回」这身分毫无印象。
「会产生「暂时记忆全失症」的原因有几种状况,我们推测季小姐是处在压力过大的情况下,因为情绪受到过分严重的震撼与耗损,才会产生此病状。不过若要查明真正的失忆原因……很难!即便是我们的顶尖医师群也是束手无策,因为与记忆相关的大脑系统构造依然是个必须钻研探讨的谜团,以目前的医学技术仍然无法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