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分钟后,舞动的手?终于缓缓地镇定下来,只剩下轻微的晃动。
“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连你都不认识了。”袁琳急喘着。
“姑姑,我扶你回房里休息。”
袁琳躺回床上后两手仍漫空舞动。“你二叔的情?比我更糟,还有你大伯的独生子 昱升也发病了。”
“昱升哥?”比她大十岁的昱升哥发病了!?那其他人呢?
“美惠不要他,离婚走了。好在他们没有孩子,否则更惨。”袁琳叹了口气,断断 续续地说:“也难怪……你姑丈一知道我带有这种病的遗传基因马上要求离婚……他的 ?定是正确的……昱升现在住你大伯以前睡的那间房,目前症状还轻微,要是我和你二 叔先走了,不知道谁能照顾他……”
袁珣优哭着承诺:“我会照顾他。”
“唉──”袁琳长叹一声。“我们这个病是很难照顾的,连菲佣……有时候都照顾 得不耐烦……可怜的你……”
“你们是我的亲人,我应该要照顾你们。”
袁琳看着她,欲言又止,舞动的手停下片刻。她想,再过不久,自己就不能好好说 话,好好走路了……“姑姑,睡吧!”
袁琳不禁又悲从中来。“你的命真苦……”
“不,我的命不苦,我很好,你看,我好得很,我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
“我们把你拖垮了……”袁琳哽咽哭泣。
“没有,你们没有拖垮我,我是心甘情愿的。”袁珣优拭了拭?笑着道。
“大哥太自私了,你可以不必这么可怜的……”袁琳闭上眼试着入眠。
???
袁珣优骑?踏车到市集买菜,两个小时后回到家里,看见杨家琪坐在门槛上 等她。
“你怎么来了?”
杨家琪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你不要?我,我的出发点是为你好。”
这时,康少雍由屋里走出来,端了两杯水。“家琪……”
袁珣优见状旋即冲进屋里,家里?空无一人。
“我二叔、姑姑和昱升堂哥呢?”她急红了眼。
“他们……他们被冷尚恩接到台北去了。”杨家琪等着被袁珣优为她多管闲事。
“尚恩!?”袁珣优脑中一片空白。
杨家琪点点头。“我全告诉他了。”
“你真傻,尚恩可以帮助你,你为什么也不说,苦了自己有什么好处?”康少雍接 着说。
“他很生气吗?”袁珣优拧紧眉心。
“不是生气,是心疼你。”杨家琪说。
康少雍补充道:“尚恩爱你,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你遇到这么大的困难,不该一直 保持沉默的。”“我们留在这里负责把你带回台北。”杨家琪表情可爱的朝康少雍眨眨 眠。
“你自己向尚恩解释,他觉得你好见外,没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康少雍微微斥责 。
???
怀着不知该喜该忧的心情,袁珣优回到台北。
康少雍拨了冷尚恩的行动电话,说了几句话。
“他要我们直接到医院去。”康少雍挂上电话后说。
“我们送你去。”杨家琪鼓励她。“你们好好聊聊。”
袁珣优点点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逃不了。
康少雍将车停在医院门口。“不会有事的,尚恩大概会先发顿小脾气,然后就会? 械投降了。”袁珣优朝他们道谢后才下车。
望着袁珣优的背影,杨家琪有些担忧。“我们是不是应该陪优一道进去?”
“安啦!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康少雍胸有成竹地道:“相信我,尚恩肯下斗六一趟就表示他实在爱惨了优。”
“可是优也许随时会发病。”
“最坏的情?就是回到原点,他们无法结合;不过话说回来,尚恩不是个无情的人 ,照顾一个无助的女人,对他来说如反掌折枝。”
“你说的那种同情式的照顾别说优不会要,连我也不希罕。”杨家琪嘟着嘴说。
“我是比喻嘛!又不是一定会这样。”
“你们男人就是不如我们女人能忍辱负重。”
康少雍转开车内的音响,乐观的说:“我有预感,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不行,我要在场帮优说话。”送佛就要送上西天,帮人哪有帮一半的。
“你不要冲动,又不是人家的发言人,你在场他们反而不方便说贴心话。”
杨家琪找不到话反驳,只好乖乖地留在车里。“好吧!我相信你一次。”
她累了一天,缩在椅背里小憩,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一旁的康少雍为了让她有个 好眠,心甘情愿地开着车绕台北游车河一圈。
???
袁珣优站在病房门前,还犹豫着见到冷尚恩时该说些什么,他?突然推门走 出病房。
“为什么不进去?”他问袁珣优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抹温柔的笑,可她笑不出来, 因为他看她的目光极冷。“谢谢你!”他盯着她看,审视的目光看不出情绪。“肚子饿 了吧?”
她摇头。
“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他走近她,牵起她的手往医院外走去。
他们走进附近一家温馨怡人的餐厅,点了两份餐点,他吃得津津有味,她则毫无胃 口。
“不喜欢吃牛小排?”他关心的问。
袁珣优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她必须把心中隐忍难言的苦衷说出来。
“我父亲和大伯都是死于这种疾病,几代以来,我们家族一直有人因为这个疾病而 过世,这种病的名称叫作亨丁顿舞蹈症,病人会难以抑制的手舞足蹈,最后心智会像阿 滋海默症患者一样完全痴呆,生理上四肢会日渐失去控制,身体虚弱如癌症末期……” 她楚楚可怜的述说着她不敢轻易揭露的悲哀。
他递上面纸,完全谅解的说:“所以你不愿意嫁给我?”
她颔首,“我鼓励别人去做检查,自己?一直鼓不起勇气面对。我爱你,非常非常 爱你,?不忍心拖累你,因为这种病目前医界仍然没有积极的治疗方法,病?只会一天 天恶化,无药可救。”
“你姑丈、二婶、堂嫂全做了逃兵?”他点破她所担忧的部分。
她只能抑制不住地流着?。
冷尚恩站起身,将她带到隐密的和室包?。
“这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如果你非要现在谈,我也不反对。”
老板娘摆上几碟小点心和一壶日本茶,?拉上木门,面无表情的离去。大概是见多 了哭哭啼啼的场面,也就不会对和室包?里的俊男美女感到好奇。
“听着,我不在乎你的家族有什么怪病,我爱你,这一生除了你不会再爱任何人, 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只有选择终生不娶。”冷尚恩斩钉截铁的说,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袁 珣优,他不相信她是木石,不?所动。
袁珣优震惊不已的看着他,不忍心的说:“不!我不要你?我牺牲,我只要你的爱 就为了。”
他抓住她,搂她入怀,狂炽的吻着她。
半晌,他在她耳畔喃语:“不?!不?!除了爱之外,我还要你做我冷尚恩的妻子 。”
“我的病……”她被他吻得意乱情迷。
“我可以不要孩子,我不在乎照顾你一生一世!”他必须靠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 会在这间和室里要了她。
“你会后悔的!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当你累了,倦了,你会离开我,?我而去… …”她回吻他,和他同样炽烈。
“不会、不会、不会……”他一遍又一遍的保证。
“我爱你……”她呢喃着心里澎湃的热情。
“我更爱你……”他爱她爱得发狂。
冷尚恩粗喘着,大手抚上她的身子,用尽一切力量压抑自己的欲望。
他迷人的笑道:“不能在这里要你,晚上……我要好好的说服你嫁给我。”
袁珣优羞红了脸。“你又要折磨我了。”
“是折磨吗?”他逗她,吻着她的颈子。
她咯咯笑着,整个人完全放松,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
“我?定让你的家人去美国动脑移植手术。”在病房外,冷尚恩严肃道。
“真要到美国才能动手术吗?”袁珣优问。
“没错,我有个生死之交是医学界的权威,他告诉我目前只有美国才有这种先进的 脑移植手术,借着胚胎移植纹状体神经组织来?缓病人难以抑制的舞动,虽然移植后病 情仍可能持续恶化,但至少对病人生活品质的提升有很大的帮助,可以过几年较舒服的 生活。”
袁珣优疑惑的看着冷尚恩。“为什么无法完全根治?”她知道自己很贪心。
“天铎说,手术对病人协调动作和手?平衡较有帮助,但对于脑部退化造成的失智 问题,仍一筹莫展。”
袁珣优想再说些什么,但杨家琪突然走出病房打断她。
“袁姑姑要你们进去,她说有话要告诉你们。”
冷尚恩和袁珣优相视一眼,随即走进病房。
袁琳看着袁珣优和冷尚恩,眼眶中泛着?。“你二叔和昱升还好吗?”
袁珣优急忙说:“都很好,他们住在相连的两间病房。”
袁琳缩着身子虚弱的朝袁珣优道:“家琪告诉我,你不想嫁给冷先生?”
袁珣优看向冷尚恩,后者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怕连累了冷先生?”袁琳自顾自的问。
“姑姑,您安心养病,我和尚恩的事您不需要担心。”袁珣优温柔的说。
“你这个苦命的孩子。你可以安心嫁给冷先生,因为你根本不是袁家的孩子。”
袁珣优以为姑姑怕她误了婚事才这么说。“姑姑,我当然是袁家的孩子。”
袁琳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你不是大哥的女儿,你是大嫂和别的男人生 的孩子,你的生父车祸死了,大哥同情你母亲,才向你母亲求婚;你母亲怕你背负父不 详的阴影,所以嫁给我大哥。这是千真万确的,你的生父来不及娶你母亲就死了,所以 你的血液里没有袁家人的诅咒。”
“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袁珣优还是不相信。
“因为我们很自私,希望有个正常人可以照顾这个生病的家族,你母亲承诺等你结 婚前才会把你的身世告诉你,可是她来不及亲口对你说就死了。我一直矛盾着该不该告 诉你,刚才家琪跟我说你四年前为了我们袁家所做的牺牲,我的良心深受谴责,所以为 定说出真相。”
袁珣优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是真的吗?是……是真的吗!?”
“对不起,我们全家人都对不起你,我们利用了你。四年前我应该阻止你休学,不 让中村刚把你带去美国的,我错了!”
“姑姑知道姑丈带我去美国的事?”袁珣优的?像流不尽的潺潺溪水。
她太惊讶了,冷尚恩也一样,他自然是全然的喜悦;他和袁珣优的问题得以解?, 一切将否极泰来。
袁琳的双手又开始舞动了,身子也跟着晃动。“原谅我的自私,我偷听了你和中村 刚在电话里的交谈,我可以阻拦他,但我?没有这么做,我是个坏心肠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杨家琪不敢置信的低语。
冷尚恩搂紧袁珣优的肩膀给她力量。“袁女士,别再自责了,以另一个角度来看, 我反而要谢谢你,因为你让我有幸认识优。”
袁珣优?眼婆娑的仰首看着他。“尚恩……”
冷尚恩低头朝她满足地微笑。“你的家人依旧可以得到最好的医疗协助,一如我对 你的承诺。”
???
“你现在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做我的新娘了吧?”
一回到洛杉矶冷宅,冷尚恩不让袁珣优调整生理时钟,便迫不及待的求婚。
“你有未婚妻了,我不能夺人所爱。”她故意逗他。
“艾芬妮不是我的未婚妻,四年前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她嫁人了,她的丈夫可 是赫赫有名的银行家。”他打横将她抱进主卧室,放在床中央。
“我怎么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女朋友?”她娇嗔道。
“天地良心,认识你之后我就只有你;倒是你,除了我是不是还有别人?”他压上 她,目光灼灼地锁住她。
“我爱你。”她环住他的颈子,主动吻他。
此刻,罩在两人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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