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拒着,不让他靠近。
“说话啊!跟我说话!”他急切地道,左手勾起她挂在颈上的“蔷薇新娘”。“真奇怪,我当年竟会将它送给你,这原是我买来要送给我未来妻子的定情之物。”
“若是你后悔了,现在可以将它收回去。”她看向项炼,故意不去看他的表情。
“可惜,它得拴你拴一辈子了,你已经成了我的新娘。永远不准离开我,知道吗?”他将她用力地拥进怀中。
“你拴错人了。”她忍不住轻叹。
“什么?”他不知道她的意思。
“我说你应该拴的人是依莲小姐,不是我这个从巴里岛带回来的小乞丐。”她苦涩地道。
“这跟依莲有什么关系?”南诺言不懂他们之间的事与路亨利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她和你才是郎才女貌,我配你是王子与乞丐婆。”说着说着,她伸手取下“蔷薇新娘”交给他。
这个举动惹恼了他。“你想摆脱我是吗?”他怒斥道。
“不是,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将它送给你,代表认定这一生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孩子唯一的母亲,明白吗?”他生气地轻吼。
“至死方休吗?”她泫然欲泣。想哭是因为他并不爱她,而是只想拥有她,这是因为她的出身吗?他以为她没有感觉神经,不会吃醋、不会嫉妒吗?以为她这个南太太,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一哭、而闹、三上吊,他爱结交多少红粉知己、名门娇娃都成,反正她也不敢有意见。
“是,至死方休。”他顿了一会儿,盯着她。“或许,来生我也不会放你走。”
他太痴了!对她。
有时候他也害怕自己用情太深会伤到她,更怕她知道他的深情后会吓坏她,所以他并不打算对她明白示爱,隐藏在内心的澎湃情意或许能将她留在他身边。
他将她取下的“蔷薇新娘”重新戴回她脖子上。看着她娇美的模样,他不禁又动情了;他自己也很讶异,以前他未曾对任何女人这样痴狂过,此生除她,恐怕他在也无法爱了。
她抬手试图推开他,却不敌他的力气。他开始吻她,她甩动头想要避开他。
“不要……求你,不要……”
“不要反抗我。”他温柔的说。
“我没有……反抗你。”她微弱地道。
“没有吗?你不肯享受我带给你的欢愉,你这种冷漠的态度残忍地折磨我。”他的语气带着苦涩。
“你是我的丈夫,就像我的天一样,你要怎么对我为所欲为,我又能奈你何?我只要乖乖地对你尽妻子的义务,静静地躺在这张床上就算问心无愧,你不该再要求额外的付出。”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因爱他、恨他,所以想要气他。
效果立杆见影,他立刻翻离她的身上。“你有一张恶毒的嘴和一颗不知感恩的心。”
愤怒地走向浴室,他快速地洗净自己,换上式样简单的白衬衫、黑皮裤、黑皮靴,然后走到床边站直身子,打量着一动也不动,依旧躺在床上的妻子。
她看起来非常苍白、年轻、孤独、脆弱,比时时喊病痛的依莲更加柔弱。他想给她温柔的安慰,但他知道她一向拒他于千里之外,所以他只说了几句冷硬的话。
“我到医院去了,如果太累的话,就在床上好好补个眠吧!”
她别开脸,不看他。
“恨我吧!不管你多恨我,你仍是我南诺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
他走后,辛晏然才睁开眼眸。她喜欢他刚才所用的字眼,唯一的女人——南诺言的妻子。
她多想承认内心的喜悦,如果他也能爱她,该有多美好呀!
重逢后的这段日子,一直充满了紧张。白天的时间,南诺言都不在家,据巴金的说法是:他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夜晚时,总是她先回房里。
有几个夜里,南诺言接到电话后匆匆忙忙就出门了,他从来不解释,但她知道多半是医院的紧急电话,不是某个病人情况危急,就是某个产妇要生产了。
“其实南先生不需要那么辛苦的,他就是太有责任心,也太以身作则了,所以和院里的所有医生一样,上山下海什么事都做。”巴金有感而发。
“南先生有没有告诉你,今晚他到哪里去了?”辛晏然闷闷地道,她这个妻子一点也不像个妻子,连丈夫的行踪都要透过下人得知。
“夫人不知道吗?先生今晚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是啊!路亨利爵士举办的慈善晚会,一向是巴黎最具号召力的社交活动之一。”巴金太太描述道。
“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路爵士的慈善晚会,南先生几天前曾向我提起过,我还告诉他我今天有点事,不能陪他一道去的,我真健忘。”辛晏然装模作样地道,她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
不过,这是她自找的。早上,南诺言问她晚上有空否,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还大声地告诉他,她要去艾德的鸟园打扫。
但她现在却后悔了,自己竟放任心爱的男人与美丽的路依莲温柔缱绻去也。
“你们去睡吧!我出去一下。”
“夫人上哪儿去?”巴金可不希望南先生回来后找不到夫人,又要发一顿脾气。
“我去接先生回家,你们甭担心。”
她不等巴金夫妇表示意见,推门而出,拦了辆计程车直奔路依莲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别墅。晚会应该是在那儿举办,艾德一个礼拜前曾开车载她经过那里。
当然,她不是刻意弄拧这份看似平静无波的关系,她只是想知道诺言与路依莲要好的程度。
她不会惊动任何人,也不想吹皱一池春水,更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她今晚无聊的行径,就当作她来看看路依莲的美貌好了。
她没有请柬,想进去实在有些困难。对于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人而言,哪里会想到这一层,上流社会举办的活动,不是像电影院买张票就能进场的,验明正身是第一道关卡!
警卫打量着辛晏然一身的穿着打扮,立刻将她挡下。这也难怪,有谁会穿着沾了泥土和鸟粪的工作服与球鞋的女孩进入上流阶层的慈善晚会呢?
“小鬼,你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迪士尼乐园,没有邀请函的人不能进去。”高头大马的警卫骇人地道。
“里头不是举办慈善晚会吗?”她客气地问。
“是举办慈善晚会,但没有邀请函的人不能进去。”
“可是……”她咽了咽口水,她本想表明身份,告诉他们自己是南诺言的妻子,但又思及若此话一出,可能会自取其辱地被当成一则笑话看待。
这时,远处来了一位搂着金发美女的男子。“什么事?”
“白先生,这个小鬼想要混进晚会会场。”
白令海看了一眼辛晏然。“是你!?”他的语气里充满惊讶。
辛晏然也认出了他,瑟缩了一下,低垂下头。
“你要找诺言吗?”他明知故问。
辛晏然点点头。
“跟我进来吧!”他冷冷地道,然后朝警卫说:“她是我的朋友,我带她进去找她的丈夫。”
警卫像是不太相信,不过还是放行。白令海与路家有点交情,经常出入路家,所以路家的警卫还是会卖他的帐。
辛晏然头一次看见这么盛大的场面,衣香鬓影,男的体面、高雅;女的娇俏、高贵。置身其中更让她自觉寒酸,恨不得掉头离开。
她不敢随意东张西望,怕引来别人的注意。这这种场合,华丽盛装是正常的,像她如此寒伧自然特别显眼,容易让人行注目礼。
“白先生,可不可以告诉我诺言在哪里?”她只有求助于白令海。
“诺言老早就离开了,他今晚心不在焉,只待了二十多分钟就走了。”
辛晏然怔了一下,开始觉得恐惧。
“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刚才在门口时不直接告诉你。其实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里的人,和感染一下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顺便介绍你认识一下这里的主人路依莲小姐。”白令海讥讽地看着窘迫至极的辛晏然。
“我要——回去了。”她转身想离去,却被他挡住了去路。
“既然来了就该看看你最大、最重要的情敌,哪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我不想……认识她。”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她已经站在你后面了。”白令海朝她后方努了努嘴。
辛晏然猛然一转身,只见路依莲像个高贵的公主一样美丽动人。她和传说中一样,气质高贵、温柔可人,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是教养十足。
“你就是南诺言的太太?”
辛晏然很想否认,怕自己的寒酸让诺言丢尽脸。
“你不敢承认还是不好意思承认?”路依莲微笑问道。
“你们到露天平台聊聊天,这里人太多,没有什么隐密性。”白令海建议道。
路依莲率先转身往平台走去,辛晏然提着胆跟随在后,她已经不再像初见路依莲时的胆怯。
“你觉得你能够胜任南诺言妻子的身份吗?”路依莲要了杯咖啡,闲闲地道。
辛晏然不语,静待下文。
“你配不上诺言的一切。”路依莲迳自下了结论。
“我知道,但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
“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你觉得你很特别吗?”路依莲妒火中烧地嚷道,失去平日的温柔形象。
“我不曾觉得自己很特别。”她的情绪也被挑起。
“我希望你自动离开诺言。”
“我说过,这不是我能自主的,诺言要我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诺言的医院,前些日子有个女病人的女儿被人杀死,弃尸在医院里的喷水池旁,凶手是名检验师,这件事多少影响了阿德烈纪念医院的声誉。”路依莲改用迂回方式劝道。
“这个不幸事件,我听说了。”辛晏然像个被摆布的木偶,不知剧本要怎么演下去。
“而你……曾是疗养院的精神病患,你以为世人会接受完美仁慈的南诺言院长有个精神病妻子吗?”
辛晏然立时感到眼前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要太吃惊,你住的疗养院,我父亲是最大的股东。我曾在疗养院的花园见过你,你当时正在外头晒太阳。”
“你……一定是看错人了。”她的神情落寞。
“不可能会看错,你的颈子上戴着一条令人无法忘记的祖母绿坠子项炼,你敢说你的脖子上没有那样东西吗?”
路依莲无礼地探了探她的颈子,“蔷薇新娘”在月光下所发出的绿光令人不禁赞叹。
“这是诺言送你的?”
辛晏然推开她的手,将“蔷薇新娘”藏回衣领内。
“如果你也爱诺言,就不该让他蒙羞。”路依莲想要动之以情,她牢记母亲的教诲——不择手段。
“不不会让他蒙羞的,我当时是被人陷害才会被关在疗养院里的。”辛晏然想解释。
“你今晚在这里出现,已经让诺言蒙羞了。”路依莲刻意将目光飘向她一身寒酸的穿着。
“我有许多漂亮的衣服,是诺言买给我的,我只是……只是……”她支支吾吾地道。
“只是什么?只是不习惯穿上它们是吗?衣服过于高贵、过于美丽,会使你不安是吗?”
路依莲一针见血的评论。“你根本不是属于我和诺言这个世界里的人,强迫自己过这样的生活,只会让你和诺言互相痛苦罢了。”
“我会努力适应,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她知道路依莲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仍想反驳她。
“辛晏然,你太天真了,贵族的血液是天生流动着的,后天的模仿只会让人感到造作。何况,你的精神病史是很难磨灭的。”
“我是被人陷害的!”她愤怒地吼着。
“你有妄想症,才会认为自已被人陷害,正确说来这也是精神病的一种,这叫什么来着——被害妄想症吧!我得建议诺言带你去看看医生才行。”
“你不要将这事告诉诺言,拜托!”
路依莲冷酷地道:“除非你离开他。”
“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就算是真的,有谁会相信?”路依莲好笑的看着她。
是的,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唯一相信她的人大概只有艾德。
“我有人证。”
“是吗?媒体喜欢炒作、喜欢夸大的话题,你说得愈多只会愈描愈黑,只会让诺言身败名裂。白令海将你精彩绝伦的小乞丐历史全告诉我了。”对不起了,辛晏然!我一定要不择手段得到心爱的诺言。
她已被逼得进退维谷,一个家世一流、年轻貌美的富家千金,竟为了夺得所爱而不择手段。
“你要我怎么做?”辛晏然实在已经无计可施。
“很简单,让诺言讨厌你,然后将你赶走。”
辛晏然回到家时,巴金夫妇正忧心地等候着。
“夫人,你到哪儿去了?南先生一回到家见你还没回来,发了狂似的出去找你了。”
辛晏然苦笑了下,什么话也没说,迳自走回卧房。她的心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何况就算告诉巴金夫妇又能如何?不过多一些人替她烦恼罢了。
她知道,为了得到诺言,路依莲非逼走她不可。她谁也不怨,只怨命运捉弄人。
她呆坐在梳妆台前,突然被一道怒吼吓了一跳。
“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辛晏然站了起来,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她想面对他,但是精神与体力似乎由不得她。
他见她不发一语,冲上前抓住她。“你又想玩失踪了是吗?”
辛晏然开口欲言,哀求的眼神黯淡下来,突然倒在他怀里。
在他怀里晕倒的前一秒,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能够就此不再醒来、不问世事,不知该有多好!
第七章
阿德烈纪念医院
经过一夜的休息,辛晏然终于苏醒。当她缓缓睁开双眼时,南诺言略显疲累的脸庞首先跃入她的眼里。
“你把我吓坏了。”他紧握住她的右手低声说道。
“我怎么了?”
“你昏倒了,这里是医院。”
“我不想住院,我要回家。”她讨厌医院,情绪不安地嚷道,她怕一旦住院又不知会被关多久。
“好,好,你不要激动,我立刻带你回家。”
“诺言,我很好,真的不需要住院。”她已经平静了些。
“我已经叫巴金太太弄了些开胃的早餐,一会儿吃了之后,我再带你回家。”南诺言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恨自己昨晚太过严厉,让她受到惊吓。
“我不饿,什么都吃不下。”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多少吃点东西,否则怎有体力?”
“我想回去后再吃。”她闻到医院的药水味就恐慌。
南诺言点点头,只要她没事,她现在说什么他都顺着她。昨夜当她在他眼前倒下时,他的心里一阵慌乱,他好怕失去她啊!